小栖无自己已经偷偷排练了好久好久。
从大屏幕上收回视线，小栖无一眼就看到了从奈何桥另一头走过来的判官爸爸，诶，爸爸这几天都很忙，她都没怎么见到。
苏闻也远远就见到了帝君和小阎王，走近后法袍长袖微起，俯身将小阎王怀里那一堆礼物接过去，又要去接过初至手里的。
初至却拒绝了：“我好不容易收到的，我要自己拿。”
苏闻笑了下：“好。”
小栖无抬起头：“判官爸爸要去哪里呀？”
“来找大人。”苏闻说，“明日就是除夕，今天三司准备了鬼市给鬼采购年货，大人想去逛逛吗？”
鬼市？！
小栖无问：“跟人界超市一样吗？”
“差不多。”苏闻说，“也会有些鬼将自己人界亲人烧来的东西拿出来卖，还有些过年的东西。”
那一定很好玩吧！
小栖无当即点头：“那本王要去的！”
“好，那先将这些礼物放回去好吗？”
“嗯嗯！”
苏闻说完后又转向初至，见她脸上想去的表情已经掩盖不住了，但还是满眼“你怎么不问我”的样子，也开口温声问：“帝君想去看看吗？”
初至当即拂袖转身：“赶紧。”
第八十一章
鬼市就开在王城外不远的地方, 不仅仅是王城有，整个地府各个地方都有，因为是地府第一次, 所以热闹得很。
小栖无在人界的时候逛过超市, 但远远没有地府这么好玩。
人界的超市是每天的日常，地府的鬼市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在鬼市上的有很多鬼都是之前听说地府有创业扶助的, 申请过的，现在小摊小贩弄得像模像样。
小栖无一出现, 几乎就吸引了地府大多数鬼的目光。
“阎王大人午好啊！”
“大人来逛鬼市吗？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送您！”
“不啦不啦。”小栖无着急朝大家摆手，“本王只是来玩一玩的，大家不要送, 谢谢大家。”
好多东西都是小栖无没见过的, 她好奇地看看这个, 看看那个。
周围有鬼差在负责秩序，所以现场并不乱, 井井有条的。
不仅是卖东西，还有在这里表演的。
这在人界根本就没有, 小栖无好奇地凑到鬼群外，垫着脚尖看，但都看不清楚，一旁的鬼看到她来了，主动让出一条路来：“大人来这里看。”
小栖无看着里面的鬼脸上的大花脸, 问：“这是什么呀？”
有鬼在一边给她解释：“这是川剧变脸, 我们的传统。”
“现在都是一些剧场里才有, 活着都很少见到了。”那个鬼一看就是现代的, 感叹道，“没想到在地府居然能见到。”
另一个鬼说：“在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都是一些街头的民间艺人，看的人可多。”
他们才说完，只见场中间的鬼脸一转，有变了一个颜色的脸。
小栖无顿时跟着其他鬼一起拍手叫好：“哇！好棒好棒！”
她忍不住想，人界存在这么多年，真的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啊，人们好了不起。
看了一会儿，小栖无又拉着帝君往另外的地方钻：“帝君，过年我们应该买一点什么呢？”
初至：“问你爸，他应该知道。”
周围来往的鬼太多，小栖无个子又矮，但是在这里飞的话就会打乱这里的秩序了，所以她一直走得很吃力，还什么都看不见。
一直默默陪同在一旁的苏闻便将她抱起来，说：“需要的都可以买，吃的用的，招待客人的，平时想要的舍不得也会在这个时候买一些，没有什么限制。”
平时想要的呀。
小栖无认真想了想，以前自己想要喝奶，但是因为最近祭祀的人太多了，所以阎王殿已经有好多好多奶了，香烛也不缺。
她想不起来自己需要什么了诶。
于是她问：“爸爸和帝君，你们想要什么呢？”
苏闻：“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初至看了眼周围，笑着说：“我都想要。”
小栖无在人界的钱没有攒到多少，但是在地府的冥币可是有好多好多，她拍拍自己的小书包：“本王给帝君买！”
“爸爸之前专门给本王办了一张天地银行的卡”
因为人界的祭祀渐渐多了起来，所以地府也优化了之前的祭品冥币发放问题，不仅方便那些工作的鬼发放工资，也方便人界的人祭祀，创办了天地银行，有了手机和网络，大部分地区也渐渐开放了手机支付功能。
初至看她那么自信的样子，捏着她的脸：“了不起，有钱了小阎王。”
“那就给我买一个跟你一样的灯笼吧。”
初至有想要的东西了！
鬼市里卖灯笼的不少，都是古时候的手艺人，做工很精细，也很漂亮，小栖无指着不远处忘川边的一个小摊：“那个那个，给帝君买兔子灯！”
于是苏闻便将她抱了过去。
灯笼摊的鬼看到几个鬼神过来，高兴地问：“阎王大人想要什么？”
“这个兔子灯。”小栖无指着灯说，“多少钱呀？”
“不要钱！”那个鬼立刻将灯取下来，“大人要的怎么能要钱呢，您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不行不行。”小栖无认真地说，“本王要买的，你们要挣钱呢。”
“而且，这是本王要送给帝君和判官爸爸的礼物。”
那个鬼一听就明白了，送的礼物自然是要自己付钱，他迟疑地看了一下帝君和判官大人，这两位也没有要阻止小阎王的意思，于是说：“十块钱一个，按现在人界的货币算呢。”
十块钱，很便宜了。
小栖无都不用拿卡，这几天鬼神们送的大小红包里就有好多好多的钱。
于是她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找到20块钱，数了数，递给这个鬼：“本王要两个，谢谢你。”
那个鬼接过钱，赶紧将两个灯笼取下来小心地递给小阎王：“阎王大人客气了，是我们要谢谢您才是，大人新年好啊。”
“你也新年好哦”小栖无说，“记得要一起吃年夜饭。”
“好的好的。”那个鬼笑得很开心，“我们那个坟区的群里早就约好了，明晚一起吃，还要一起看那个什么春晚呢。”
他们现在都根据附近的坟建了群了。
跟这个鬼聊了几句，小栖无便将灯笼分别递给了帝君和判官爸爸：“兔子，是吉祥物哦。”
苏闻原本没说要，但没想到小阎王居然还将吉祥物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时刻记得给自己吉祥物。
他接过去：“谢谢大人。”
小栖无：“爸爸不用客气。”
初至摆弄着手里的灯笼，原本清冷的眉眼居然染上了柔和的意味，她说：“小阎王，我很喜欢，我最喜欢。”
听出了帝君跟以前很不同的语气，小栖无和苏闻不由得一起转头看向她。
此时的初至脸上笑意很浅，却比之前的每一次笑都要柔软，没有棱角。
小栖无抬起手碰碰帝君的脸：“帝君多笑笑，好看！”
初至捏住她的手：“以前不好看？”
小栖无眨眨眼，困惑地说：“好看的，但是这个时候，更好看，本王说不出来。”
苏闻垂眸，看着手里的灯光。
他也说不上来。
但是帝君跟以前，确实是有很大的不同。
过去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的帝君，好像沾染了人世烟火，活起来了。
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像是有了灵魂。
初至也知道小崽子这个年纪只讲感觉，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也没有再追问，拿着灯笼继续往前走，然后说：“我喜欢灯笼。”
小栖无：“嗯？”
初至：“以前的人界也没有电，但是到了晚上也有很多灯光。”
她清冷的眸子里像是染上了温度：“那时候我到人界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家里都有灯笼，灯光或明或暗，但是很好看。”
是说不上来的好看。
在罗酆山那么多年，冰冷阴暗，白天也有光，可是那光永远都是冷的。
而人界的灯笼却是暖的，有灯的地方就有声音，温声细语的，或是吵吵闹闹的，好像点燃了灯笼，就有了很多温度似的。
那时候她就想，要是罗酆山也有这些灯笼就好了。
那她听着酆都地狱里的那些声音时，心情都会好不少。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始终没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或者是灯笼。
初至说：“总之，我很喜欢。”
小栖无立刻说：“那以后，本王给帝君买好多好多的灯笼。”
“好啊。”初至没有当回事，道，“最好将整个罗酆山都挂满灯笼。”
小栖无回忆了一下：“本王没有去过罗酆山诶，什么时候帝君带本王去呢？”
初至：“想去？”
“嗯嗯！”小栖无听姨姨她们说过，帝君以前是住在罗酆山的，她当然也想去看看。
初至弯唇：“等你长大。”
“为什么要长大才能去？”
初至随口道：“因为那里有专门吃小孩的鬼。”
小栖无也不怕，而是扯扯判官爸爸的衣服：“那让判官爸爸打她们！”
本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话，也是帝君逗小阎王玩的，但苏闻却笑不出来。
他回想着罗酆山那个地方。
罗酆山说大却不过只是一座山，一个酆都地狱。
说小，山外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如若是挂满灯笼的罗酆山，帝君或许不止是说来逗小阎王而已。
三个鬼神，各怀心事。
小栖无还是在想着要给鬼神们买什么呢，大家都发压岁钱，自己也要给妗文姨姨和孔凛叔叔发一些吧，还要买一点红包。
她在爸爸怀里到处瞅，却在看到另外一个东西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
那是一个卖纸笔的小摊子。
因为每个时期的鬼都有，很多过去的鬼都会拿出自己的得意本事来，找点事做，也是跟其他鬼交流的一种方法。
人界的钱没有凑够，在地府也可以给判官爸爸买笔呀！
小栖无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要给爸爸买很多笔的。
“爸爸，我们去那里！”
苏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略微愣了一下。
不过小阎王现在激动得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已经从他的怀里挣着下了地，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你好，这个笔怎么卖呀？”
阎王大人买东西，哪能说卖，那个鬼自然是送的，不过被小阎王言辞拒绝了。
初至跟苏闻走在后面跟上，见到笔就知道小崽子要做什么了。
“小崽子对你的笔很上心。”她想起什么，忽而道，“你在人界看到那只笔的时候，反应很大吧。”
不然小崽子不会对笔这么执着，毕竟判官笔已经超过普通的笔了。
苏闻沉默片刻后道：“只是一时没有料到。”
初至调侃：“苏大人，你脾气跟你嘴一样硬。”
苏闻：“……”
“在意就是在意。”初至说，“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可以在意。”
“不过那个人，真是你的后人？”
“不是。”苏闻摇头，“我并无后人。”
“那也是奇怪，不是你的后人，却一直留着你的东西。”初至转过头，“有没有想过要去问一问？”
苏闻这次没有立刻回答。
初至又说：“苏大人，你真的不会把自己憋死吗？”
苏闻：“……”
这是帝君第二次说这个话了，那时候她说，如果可以，她也想学学小阎王，有什么说什么，有想做的事情也去做。
帝君好像在慢慢地改变自己，她会说自己想要的东西，灯笼，又或是罗酆山的灯笼。
而自己，一支笔也说不出口。
苏闻心想，或许真的要憋死了。
许久后，他才开口：“不知。”
“不知什么？”
苏闻终是轻轻叹了口气：“不知该不该问，问了该如何，不问又该如何，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问出来的结果。”
初至把玩着手里的灯：“所以你们做过人的，真是复杂。”
苏闻不置可否。
初至将灯笼举起来，放到他面前，灯笼的光并不是很亮，映在他眼底，也映在初至脸上，苏闻一时失语。
初至道：“别想该不该呢？”
“嗯？”
初至：“只看想不想，而不是该不该。”
苏闻微怔。
“你苏大人做判官这么多年，理智清醒，判对判错，习惯想每一件事的前因后果，该与不该。”初至的半张脸在光里，声音懒散，“如果你不是苏大人，如果你不是判官，你只是苏闻，你只看自己想不想，那不就有答案了吗？”
苏闻看着那双眼睛。
以前她身座高台，看不清也不敢看。
在他生前死后不知去向何方的时候给他点了一条路。
不知多少年后的今天，她站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在微弱的光下，眸色似乎没有底，仿佛又给自己点了一条路。
苏闻指尖动了动。
这时另一边的小栖无冲着两位鬼神招手：“判官爸爸、初至，你们快来！爸爸，你看这只笔你想不要想要呀？”
苏闻头微微偏了一下，小阎王脸上不带任何阴霾，她只是真的以为自己喜欢笔，想将最好的给自己罢了。
初至问：“想要吗？”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瞬间，苏闻听到自己说：“想要。”
不止是想要这只笔，也想要问问，苏四宝那支笔的来历，想知道在自己离开后，是不是真的有人还记得自己。
初至轻笑了声：“那还不过去。”
小栖无已经挑好了好看的笔，但是她不懂这个，不知道好不好用，只好问问爸爸想要哪一个。
很快判官爸爸就走了过来，他问：“大人想给我买哪一支？”
小栖无指着最好看的那一支：“这个。”
苏闻：“嗯，我就是想要这支。”
小栖无高兴地说：“好呀！那就送给判官爸爸！”
“谢谢大人。”
因为第二天就是除夕，不仅是鬼市，王城外很多地方都有很多的鬼，要么聚在一起聊天说自己那个时代过年的趣事，要么就是急匆匆地去取自己的祭品。
很多祭品不能以冥币方式打到天地银行的，都要自己去取的。
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地府的快递员，所以很多祭品都会被快递员送到每个鬼的坟前。
有些鬼等不急的，就想自己去领。
领到的就跟附近的邻居说说自己收到了什么东西。
小栖无这几天不想一直待在阎王殿里，逛完鬼市就跟初至一起在鬼群里走来走去，听听他们说自己的祭品如何如何。
那些鬼亲眼看到了帝君阎王和判官，自然是高兴得不行，很热情地分享自己生前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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