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至于电脑办公的话，虽然可以准备，但按照地府现在的情况，或许需要统一培训一下呢？”
“好。”苏闻非常欣赏这个小秘书的办事效率，可惜了。
他写字：“算过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林丁奇：“？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苏闻：“判官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林丁奇：“……”
“大人大可不必啊！您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给自己算过挂，还能再活好几十年呢！长命百岁啊！”
苏闻：“是么。”
林丁奇：“我怎么从这两个字里看出来了失望？”
苏闻：“确实有点失望，希望能早点见到你。”
林丁奇：“……大人我求求您，好好说话，这种玩笑不好笑。”
苏闻有点疑惑，自己这是真心话，算了。
又说：“电脑培训，有空我安排鬼神过来试试。”
林丁奇：“好嘞！”
苏闻放下手机，听到咔擦一声，房东的儿子终于从房间里开门出来了，他的父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这个儿子手里还拿了一封信，他走到了苏闻面前：“我刚才在网上搜了一下你们。”
“你们真的是阎王庙的人？”
苏闻点头。
房东的儿子坐在了苏闻身边，将自己拿出来的那个信封放在了苏闻面前：“一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请帮我把这个烧给我爸吧，谢谢，以后有空，我会去庙里给阎王爷上柱香的。”
苏闻微微抬眸。
小栖无一听到上香就立刻转过头来，上香等于鬼神们可以吃饭了！
不过她才转过头，就看到那个老爷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小栖无歪歪头，用法印问：“爷爷为什么要哭？”
老爷爷鬼刚才就知道这是两位高人了，也不惊讶孩子为什么能看到自己，他站在儿子身边，跟孩子说，也是跟苏闻说：“这封信是给我的，我看着他写完的。”
他说：“原本以为人都死了，上香说话什么的，其实都没什么必要，现在想想，如果能提早看到这些，或许我也不会逗留这么久。”
苏闻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信封，没有说话。
老爷爷鬼叹了口气：“两位高人，既然可以替我儿子传话，能不能也替我传几句话啊？”
“也没什么说的，就跟他说，是我对不起他。”
老爷爷鬼苦笑一声：“死了也没来见着我最后一面，实在是恨透我了。”
小栖无沉默了一下，抬手指着遗像下面的那个削好的苹果：“可是，他刚才还给你削水果诶。”
老爷爷鬼往后看了一眼，慢慢飘过去，看着苹果说：“或许也是可怜我。”
“跟他说，那封信不用烧了。”老爷爷鬼说，“我都看见了，这些年他对我的不满，都看见了。”
说完他又摇摇头：“算了，还是烧吧，多少可以留点东西。”
小栖无不懂大人们都在想什么，给阴间的亲人带话，不都是想念吗？为什么会有不满呢？
房东儿子没等到苏闻的回答，又问：“可以吗？”
苏闻摇头：“不可。”
“给亲人的话，没有转交的道理。”
房东儿子扯了扯嘴角：“亲人…”
“也没谁规定过，留着血缘就一定是亲人。”
苏闻没说赞同也没否认，只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就没有带话的必要了。”
房东儿子一噎。
【这父子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对爸爸这么说话。】
【之前两人关系很不好？那怎么还写信啊？】
【人的感情，就是最复杂的。】
【确实，其实我跟家里人关系也很疏远。】
终于，房东奶奶的菜做好，跟秦冰一起把碗筷都摆了上来，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老爷爷鬼远远的看着：“活着的时候整天嫌吃得腻了，现在才知道有多想这一口。”
才说着，就发现他儿子盛了一碗放在了他的遗像前，老爷爷鬼沉默地看着，最后招呼一边的小鬼：“过来小东西，咱们一起吃，吃饱了再一起去投胎！”
小栖无认真地把头埋在碗里吃饭，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讨厌爸爸还要给爸爸供饭呢？
房东奶奶把菜都往栖无面前靠拢了些：“这孩子，吃像真讨喜，好乖。”
小栖无乖乖地说：“不能浪费。”
大人们一听，皆是笑开：“对对对。”
【又看到我崽吃播了，好幸福。】
【苏闻你好好看看吧，什么才叫人类正常的食物。】
【苏闻：勿cue，我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
苏闻胃口不大，本身也不是怎么爱吃饭的，所以只专心地给小阎王夹菜，又防止她一下子不注意给自己吃撑了。
而后问：“之前说有事要问？”
房东奶奶动作微微一顿，点头：“是有事，你们是阎王庙里的人的话，不知道你们庙里接不接做法事？”
“什么法事？”
房东奶奶扭头看向自己老伴的遗照，叹了口气：“我老伴走了挺久了，不知怎么，总是觉得这家里他好像还没走似的。”
那边的老爷爷鬼咳了一声，差点没噎着。
房东奶奶继续说：“可能是我的原因，他走的急，我儿子也没见着最后一面，办完后事才回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年纪大了，总是会有些心理暗示，其实就是想，让孩子跟他有一点点交流，也让我老伴安心去…”
房东话还没说完，她儿子就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交流？你怎么到现在都还希望我跟他那样的人有交流？！他能交流吗？”
“可不可笑啊，我活了三十多年，他有三十多年的机会跟我交流，怎么不来？现在死了怎么交流？！有用吗！你们到底是想让谁心安啊！活着不消停，死了也不消停！”
房东沉下脸：“骁泽！”
骁泽气得推开凳子起身就要回房，这时遗像却突然倒了下来。
小鬼担心地说：“爷爷你别哭啊。”
众人和鬼转头看去，老爷爷鬼一边想去扶自己的遗像，一边哭着说：“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他啊。”
原本要回房的骁泽脚步一转，走到遗像前，将遗像扶了起来，对上面的人说：“以前不会原谅，以后也不会原谅。”
房东奶奶按着脑袋：“骁泽，你爸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的名字。”
骁泽动作顿了顿，说：“关我什么事。”
【啊，这，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确实不好说吧。】
【会不会他爸爸真的没走啊，遗像摔下来了诶。】
见证了一切的苏闻和小栖无反应倒是没那么大，苏闻抽了纸给小阎王擦嘴巴，随后将桌上的信封拿着递给了栖无。
小栖无秒懂，从凳子上下来后，走向了他们家摆放遗像的供桌。
苏闻跟在她身后：“我们庙不做法事，不过你们要带的这个东西，可以带给他，也不用回庙里，在这儿就行。”
小栖无拿着信封，踮着脚指着点燃的烛：“烧过去，爷爷就能看见啦。”
所有人都是沉默，苏闻站在小阎王身后，看着小阎王将信封缓缓靠近烛火。
“等会。”骁泽突然打断了她的动作。
小栖无弯弯眼睛，将手放了下来，骁泽说：“既然这样，我自己也可以给他烧了，把信还给我。”
房东惊讶：“你还写了信？”
“是啊。”骁泽说，“我要让他在下面也要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房东脸色白了一下：“儿子，你爸爸还是关心你的。”
骁泽走到栖无面前：“行了。”
又说：“小朋友，把信还给叔叔吧。”
小栖无点点头，忽的说：“这些都是爷爷喜欢吃的菜吗？”
骁泽：“什么？”
小栖无踮着脚指着供桌上的东西：“爷爷喜欢的苹果，爷爷喜欢的菜，饭也是最软的，因为爷爷喜欢呀？”
骁泽和房东都惊了：“你怎么知道？”
小栖无学着爸爸的样子：“算的。”
【哈哈哈举一反三！】
【我们小庙祝是神算子！】
小栖无又问：“叔叔知道爷爷喜欢的，为什么还说讨厌爷爷？”
老爷爷鬼抬起头来，骁泽也沉默了，许久后才说：“不冲突。”
小栖无抿嘴：“你们大人好复杂哦。”
苏闻看小阎王这个样子，是想给老爷爷鬼传话了，他无声叹了口气，用法印道：“大人可以传话，但不能说见到了爷爷。”
小栖无眼睛一亮：“好！”
她立刻转身看着这个叔叔：“叔叔，栖无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骁泽拒绝不了小孩子，更何况面前的孩子，好像真的懂点什么。
他点了下头。
于是栖无招招手，他也弯下身子，听到小孩子轻声在自己耳边说：“爷爷看到信啦，他说，对不起。”
骁泽身子猛地僵住。
一旁的老爷爷鬼也看出来了这小孩子在给自己说之前的话，于是忙说：“我文化水平不高，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教育好一个孩子。”
“我在努力赚钱想给他一个好的生活学习环境的时候，也忽略了他心里的想法。”
爷爷说了太多话了，小栖无有点跟不上，她想了想，既然爸爸都同意了，那就…
她小声问：“叔叔会怕爸爸吗？”
骁泽摇头。
于是小栖无将手放在嘴巴旁边：“嘘。”
骁泽还没回过神来，小栖无就抬手覆上了他的耳朵。
苍老颤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骁泽几乎都要稳不住自己的身形。
“我以为，能给他物质的满足就够了，但是我错了，我错过了他的童年，错过了他的少年，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跟他如同陌生人了，我不懂他，他好像一夜之间长成了跟我留着同样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我没有文化，跟不上他说话的脚步，只能一再沉默，又错过。”
“我想提提自己的意见，可是我什么都不懂，说了只会给他造成困扰，他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甚至在哪个班哪个学校都是模棱两可，是我对不起他。”
“骁泽长大了，爸爸好像越来越没用了，急切地想在他的世界找到存在感，所以糊涂地干涉他的生活，也没想过他能不能接受，还把他逼得离开家里出去住，是爸爸错了。”
骁泽呼吸变得沉重，他扭过头，却没有挣脱开小栖无的手。
老爷爷鬼还在继续说：“跟他说，爸爸也很想好好爱他，以前不懂没时间，后来是来不及没有用对方式，但爸爸记得他爱吃什么的。”
“他信里写了几件事情…我…”
老爷爷鬼哽咽了一下：“我没有不记得他的生日，在他刚搬出去工作那年，我也去了他公司楼下，给他买了蛋糕，但是那天…蛋糕被人撞坏了，我找了好多店才又买到新的，只是回来以后他就走了，也没回家，也没接电话…算了，这件事不说了。”
“其实我找他妈妈也留了他班主任的电话，可是我没读过几年书，什么也不懂，只好让他妈多费点心，我不想让他有太大的压力…算了，这个也不说。”
最后，老爷爷鬼叹了口气：“你就跟他说，是爸爸对不起他，不是不爱他，以后工作不要那么辛苦了，身体重要。”
骁泽猛地拉开了小栖无的手，双眸通红：“够了。”
他抬头盯着遗照里的父亲：“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以前你干嘛去了！你死了你知道吗！你死了！”
“你不仅错过了我的童年少年！你还错过了我的中年老年！”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我以后都没有爸爸了！”
客厅里安静得不行，就连老爷爷鬼都被吓了一跳没再继续说话。
骁泽双手扶着供桌，埋着头：“我没有爸爸了。”
小栖无把自己的手放下来，走上前轻轻拍拍他的背：“泽泽以后，会是一个优秀的大人。”
房东惊讶地看着小栖无：“这是…他爸爸经常这么叫他。”
秦冰嗯了一声：“因为崽崽是小庙祝啊。”
小栖无轻轻拉着骁泽的手。
老爷爷鬼跟小栖无的动作一样，但是他没碰到自己儿子，声音却传到了自己儿子的耳朵里。他还以为小姑娘传的话是自己说的那些，所以也没在意，继续说：“你长大了，没有爸爸也可以过得很好，你一直都过得很好，爸爸很放心你。”
“但是你妈妈一个人，爸爸带给你们的遗憾太多了。”老爷爷鬼说，“以后，你不要让妈妈有遗憾，你也不要有遗憾。”
骁泽捂着脸，身体不停颤抖。
老爷爷鬼说：“原本留在这个家里，是想看看你们，但现在觉得，没有我，你们也很好，其实这样恨我也好，你不会太伤心。”
忽的，骁泽说：“不是恨你。”
老爷爷鬼一愣，话音也停住了。
骁泽闭着眼：“没有不想见你。”
“不是不想见，是我来晚了，对不起，我只是怪自己。”
“爸。”
老爷爷鬼抬起手，终于是克制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嗯，爸知道了。”
小栖无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了自己的判官爸爸一眼。
“叔叔很爱爸爸，爸爸也很爱叔叔。”
苏闻：“嗯。”
原本的那个小鬼还不敢靠近大家，这会儿看到这一幕，小心地走到苏闻旁边：“叔叔，你们可以帮爷爷传话的话，可不可以，也帮我传一下给姐姐啊？”
苏闻垂眸：“什么？”
小鬼抿抿嘴：“我原本来找姐姐，就是想让她回去看看院长妈妈的，院长妈妈都生病好久好久了，被关在房间里出不来。”
“我们都很想姐姐。”小鬼有点想哭，“所以那天，我听那些爷爷奶奶说要来北城，就从孤儿院里跑出来了，跟着他们来找姐姐，但是我害了姐姐。”
“我不想伤害她，叔叔，你帮我一下好吗，让姐姐去看看院长妈妈。”
第三十章
【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崽崽拿手蒙住了这个小哥的耳朵, 说了句“爸爸说，对不起”？】
【小哥情绪崩得我措手不及，可是, 看着真的好难过。】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听着真的好难受。】
房东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怎么突然就这么激动了, 但她清晰的知道, 自己老伴在世时，确实喜欢喊儿子泽泽, 只是没再喊过。
她一直以为儿子责怪了他爸三十多年，却没想到他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房东低头捂住了嘴，眼里闪着泪光：“早点跟爸爸说多好，你们……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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