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把目光转向了多年未见的儿媳妇身上。 施宁阔别两位老人多年…… 即便在心里反复做好了思想准备,但真正见面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沧海桑田,感慨万千。 无数的记忆涌入她脑海,一时胸腔剧烈起伏着。 蒋毓珍女士也目光如炬地望着她,双方显然都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但竟是相对无言良久,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还是陆老爷子轻叹一声,这叹息并非遗憾,反倒是一种由衷的欣慰,他语气里也满是释然的轻快:“宁宁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施宁心脏狠狠钝痛了一下。 陆老爷子一如十年前,声线遒劲有力,气度伟岸如松。 连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从未这样唤过她的小名。 反倒是陆聿的父亲……虽不至说视如己出,但也着实是将她当做自家的孩子来厚待。 蒋毓珍女士更是紧紧攥住了施宁的手,眼眶有些湿红,许久许久才挤出一句:“宁宁瘦了……” 施宁终究是没能绷住,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仓皇地低下头,声线颤抖:“妈,爸,是我对不住你们,这些年都怨我……” 施宁在此前曾纠结过,以她目前和陆聿的关系,应该改口称叔叔阿姨更合适一些。 但当她见了两位老人,竟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这个口。 因为……这两位在她心里的分量一点不比亲生父母轻半分。 当年若非是小妄失踪的那几个月,极大程度地加重了她的病情,激起了她所有的偏激和极端的恐惧。 这生死茫茫的十年,或许真的会不一样。 蒋毓珍伸手抚着施宁的背,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哄着终于回家的小女儿一样,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和怜爱:“别胡说,不是宁宁的错,别胡思乱想了,你这病最忌讳的就是瞎想……瘦了好好养回来就行了,什么都别想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什么都不必再想。” 陆聿自始至终跟在施宁身后,几次想伸手搂住她纤瘦的肩,却几番退缩,最终也只能像个沉默的骑士,默默守在她后面。 …… 经过了短暂的情绪冲击,偌大的庄园内逐渐恢复了温馨欢快的气氛。 爷爷奶奶像献宝似的拿出给呦呦准备的各种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 两个老人长居的庄园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小朋友带来的气息了。 隔代亲的缘故除了因为孙辈是子女血脉的延续,老一辈将自己对已成年子女的爱又传递给下一代之外。 更多的也是因为越是年长的人,距离生命尽头越靠近的人,越是能感受到小团子的勃勃生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温暖色彩。 呦呦就像是寒冬里的一朵嫩黄嫩黄的迎春花,给灰蒙蒙冷冰冰的环境带来了新的希望。 呦呦尝了奶奶亲手给烙的蔬菜小饼饼,又营养又健康味道还贼香。 她小胖手捧着,晃悠着小脚脚,吧唧吧唧吃得香喷喷的。 陆砚和施妄也跟着啃了起来。 没有什么比奶奶烙的蔬菜饼更好吃的零食了。 奶奶见孙子们也喜欢,忙又去厨房热了一些端出来,特意装了一大盘塞到施妄怀里:“小望喜欢就多吃点,小望实在太瘦了,看着比你妈妈还瘦,你现在可是长身体的年纪,别学现在的年轻人什么身材管理,一定得多吃才能把个子拔起来。” 施妄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最近确实也有在有意识地多吃东西多喝牛奶。 回到燕京才发现,现在燕京的孩子身高普遍都很高,他一米七四的身高在班级里才坐第三排。 看着陆聿一米九的身高…… 他觉得自己的拔高空间还是很大,一定得多补充营养钙质才行。 不然将来……他可能会一直是全家最矮的男性了。 正在一旁茶桌棋盘上绞尽脑汁和陆则成老先生下棋的陆正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抠脚一会儿嗑瓜子,全然不知道目前在全家男性身高排倒数第一的老三正把虎视眈眈的目光瞄准他这个全家男性身高倒数第二的位置,正蓄势待发地意图赶超他。 陆下棋下得头都秃了,他感觉自己这样下去头发会一大把一大把地掉,于是哭丧着脸哀求道:“爷爷,我认输了还不成么,不下了行不行,要不咱们开一桌麻将吧,下象棋有什么意思啊,麻将也是国粹呢,还能四个人一起玩,多好啊。” 陆则成老先生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却并没有放过陆。 等这一局好不容易结束,陆是死也不肯再来一局了。 陆逃也似的跑回蒋毓珍女士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求庇护:“奶奶,你快管管你家老头子吧,我不想玩了,这样下去我该掉头发了,我可是国民爱豆!爱豆你们懂吧?我是要靠脸吃饭的,秃头还怎么营业啊。” 陆老爷子棋瘾犯了,最终盯上了小孙子施妄,施妄像被抓壮丁一样被迫坐上了茶桌。 但下着下着,他还渐渐觉出几分象棋的趣味来。 爷爷显然是照顾他是新手,谦让着下的。 而且也并不求胜,更多的是享受和晚辈下棋的过程。 每个人下棋的路数不同,一定程度也反应了逻辑思维的方式和性格。 儿子和两个大孙子的性格和路数老爷子都是一早熟悉的,唯独小孙子,还是头一次。 祖孙俩一边对弈,一边闲谈。 一局结束,陆老爷子笑眯眯道:“小望这个耐性和路子,兴许是围棋的一把好手,来,咱们去书房,不玩儿象棋了,下围棋去。” 一直到午餐时间,祖孙俩都还没从书房出来。 呦呦他们都好奇地走进去观战。 陆老爷子见了小孙女,立刻满脸的笑意,冲着小团子招招手:“呦呦快来,来看爷爷和你小哥哥下棋,可好玩儿了。” 呦呦探头探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俨然也对这满满一盘有黑有白的棋子充满了好奇。 她坐在了爷爷和旺仔哥哥中间,像个小裁判似的,看着祖孙两人认真对弈。 许久都没能分出胜负,蒋毓珍女士板着脸道:“到饭点了,老头子,孩子们都饿了,先开饭,吃饱了再继续。” 陆老爷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棋盘,显然是正费脑筋上头的时候,但他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忙不迭站起身,轻咳一声:“走吧走吧,先吃饭去。” 吃饱午餐,呦呦在爷爷奶奶给她准备的公主小床上睡了舒舒服服的一个午觉。 醒来一家人坐在一起看刚开始播放的《你好爱人》第二期录播版。 录播版有许多有趣的剪辑和特效,看得一屋子人都时不时莞尔。 就这么在爷爷奶奶家度过了快乐的一天,晚上十点才准备回去。 临走时,爷爷奶奶在后备箱里塞满了给呦呦和小望准备的各种好吃的。 爷爷看真人秀时发现呦呦很喜欢用奶瓶喝奶,每天早晚都要喝。 于是给小孙女买了七个精致漂亮的限量款小奶瓶。 还是环保材质的,对身体绝对无害。 七座商务车的后备箱根本塞不下爷爷奶奶的爱。 最后的结果就是连陆聿和陆的大腿上都被迫摞满了左一大盒右一大包的东西。 回家的车上,每个人心里都揣着爷爷奶奶沉甸甸的关怀。 车内的气氛暖烘烘的。 三岁的呦呦头一次近距离感受老人家的宠爱。 她小小一团依偎在妈妈怀里,甜滋滋地说:“原来爷爷奶奶是这么可爱呀,爷爷酷酷的看起来好厉害,奶奶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呦呦好喜欢爷爷奶奶,以后要经常来找爷爷奶奶玩!” 这话乍听上去挺正常的,没有任何毛病,每个人脸上也都乐滋滋的。 只是数秒后,施宁有些恍惚地低头看着呦呦,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问:“呦呦……从前,没有经常和爷爷奶奶玩吗?” 小团子毕竟才三岁,她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没有呀,呦呦穿越以前只在一个相框里见过爷爷奶奶,那张照片里你们大家都在,只有呦呦不在,妈妈说,是因为呦呦那个时候还没有生下来……” 坐在车子第二排的陆聿心头狠狠一震,忙转头追问:“那……呦呦……一次都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呦呦被爸爸凝重的表情吓到了。 她睁圆了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 施宁和陆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陷入了复杂而沉痛的情绪里。 两个老人……现在看上去身体都还很好。 而且毕竟是陆家这样的百年望族,上了年纪的长辈,每个月都有专业医生定期检查身体,哪怕是一点小毛病都会认真调理。 呦呦出生的时间不过是三年后而已,也就是说,两个老人在三年内都…… 陆聿是家里的独生子,他自己才四十四岁,父母也不过是六十多的年纪。 按照陆家族谱的记载来说……远远不到平均年纪。 为人子女,哪怕再强大镇定,面对父母的过世,一时间也很难用平和的心态去对待。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相当于是提前获知了未来。 未来……是否真的会如呦呦所言的那样。 谁也不知道。 这仿佛是薛定谔的答案。 …… 即便懵懂如呦呦,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在回答了妈妈的问题后,车子里的气氛就变了。 直到回到家,全家人都笑不出来。 洗漱过后,施宁给呦呦换上了舒服的小睡衣,又在她嫩乎乎的小脸上擦了保护皮肤的香香。 呦呦终于忍不住了,她仰着小脑袋,小心翼翼又满是困惑地问:“妈妈,呦呦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开心了?呦呦是不是犯错误了,妈妈不要难过好不好……” 施宁心软得要命,她抱紧女儿,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呦呦的错,呦呦是最乖的宝宝,只是……” 就在施宁斟酌着要如何对三岁的呦呦解释整件事时。 …… 楼下房里的施妄,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爷爷是乘直升机发生空难去世的。 而奶奶是在爷爷突然逝世后的第二年……因为过度思念爷爷而亡故。
第58章 多了个妹58天 施妄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最近他生活格外充实,刚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每天按时到校上课,中午被同学拉着打几把游戏,晚上还要按照霍怀瑾小老师提供的复习大纲查缺补漏。 他本来都养成了每天睡前都要巩固一下错题的习惯,今晚从爷爷奶奶家回来却怎么都不在状态里,整个人心乱如麻。 看不进题,他干脆开了一把游戏,却不料连游戏都不能令自己平静,最后干脆只平躺在床上,闭上眼什么都不想。 这个噩梦,说是梦,却也不像梦。 就像是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解答着他对爷爷奶奶去世的困惑。 爷爷的直升机发生空难坠毁。 全家人收到消息都很突然,警方竭力搜寻,最终却只找到一些疑似骸骨的碎片,新闻也很快曝光了,许多网友看到新闻都很沉痛。 爷爷陆则成是国内著名的实业家,在改.开初期创办大型企业,给无数工人提供了工作。 在金融危机爆发时,许多大型企业为了维持生产和经营,都不得不大量裁员,以至于许多家庭因为核心劳动力失业而陷入贫困。只有陆氏没有裁掉任何一个员工,陆则成力排众议,用家族内部的积蓄撑过了生产危机,保住了无数工人的饭碗。 陆氏成为了国内有口皆碑的良心民族企业,而陆则成也在退休后不再经商,用大量时间沉浸式练书法,晚年时在书法领域也颇有造诣。 就是这样一位令人尊重的老先生,却落得如此悲凉的结局,网上许多网友都表示太过惋惜且无法接受。 警方严肃调查直升机发生坠毁的原因,却暂时还没有结论。 而爷爷去世后,一向身子骨硬朗的奶奶,也因为过度伤神而查出了许多老年病,在一年半后……因肺部感染而去世了。 …… 施妄甚至在梦境中出席了爷爷的葬礼。 葬礼上,全家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气氛凝重而沉痛。 不断有宾客前来悼念,陆家家大业大,宾客众多,许多人施妄都很陌生。 都就是在众多陌生的面孔中,唯独有一个男人令施妄印象深刻。 男人拖家带口一行五人一同来参加葬礼,他们衣着华贵,虽然都是黑色,但也不难从剪裁和线条看得出必定出自私人订制的高端品牌,男人举手投足间也颇有气场。 他看上去约莫四十五六岁,身侧的妻子容貌出挑,应该要比他本人年轻不少。 他们身侧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在施妄看来是和他一般大的年纪。 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大概五六岁,容貌比较相似,可能是一对龙凤胎。 男人的家眷看起来神色都很平常,应该和爷爷素不相识,因此也没有多少悲伤情绪,只是出于礼貌前来凭吊。 而男人的眼神却令施妄过目难忘。 起初男人坐在下面时,施妄就留意到他了。 男人面容肃穆,并没有什么反派暴露的奸笑,仅仅是眼神,就让施妄很是不安。 施妄是话少内敛的性格,在人前极少说话,但内心戏丰富,他最擅长的就是观察每个人的脸色。 所以他笃定那男人的眼神绝非善意的同情或对逝者的悲悯。 直到男人携同全家,走上前来对爷爷的遗像深深鞠躬,而后向站在一旁的爸妈鞠躬。 陆聿和施宁作为家属也对他们回礼。 男人缓步上前,右手搭上了陆聿的肩,语气满是遗憾地道:“太突然了,上个月碰见陆叔还约好得空要一同下几盘棋,真是人生无常……陆总,节哀,抱歉。” 彼时,爸爸妈妈都陷于极度的哀恸,眼底一点波澜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意识到这男人有任何不妥。 只当是熟人寻常客套的慰藉罢了。 而男人带着妻子和小孩们告辞离开时,经过施妄面前,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地感叹:“这是小妄吧?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小妄都长成大孩子了。” 梦里的施妄身体僵住,背脊生寒。 …… 而现实中的施妄,也在此刻被惊醒了。 他躺平在床上骤然睁眼,冷汗涔涔。 心里的不安愈发剧烈难耐。 虽然他明白人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从陆呦呦口中得知爷爷奶奶在三年后已经过世,对他来说有不小的冲击,获得了心理暗示,才会做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梦。 但那种森森的感觉太奇怪了。 施妄回想着那个男人的面孔,在记忆中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出。 他起身爬下床,匆匆打开电脑,开始在浏览器里搜索各种关键词。 施妄虽然想不起这个男人是谁,但是他记得这个男人在梦中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他的语气和神态。 他尝试从陆家开始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和陆家有交集的家族,然而在搜了一小时后,一无所获。 可能是陆家这些年来都非常低调的缘故,除了一些重大事件,几乎搜不到任何私人信息。 施妄只能作罢,但心里始终存着疑点。 睡前,呦呦问妈妈自己是不是犯错误了。 施宁心疼地抱着小团子,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抚她。 她需要花点时间来组织措辞。 呦呦实在太小了,她才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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