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姑娘，怎么这么凶？
他只能自我麻痹，好像小侯爷也没说不许人近前，那要不就这样？
猫猫全神贯注地听着，从话语之中想起了女孩的名字，素兰。
她是素心的闺蜜，两人经常在一起，怪不得刚才猫猫一看见她就觉得眼熟。
“……萧将军，素心要离开，我说真的，”素兰语气很焦急，“她跟我说她要离开。”
“是吗？”猫猫听得出来，自家大哥现在还是从前那般平静清冷的语气。
“是。”素兰肯定地道，“您或许不了解素心的性格，她说到就能做到，并不是拿着这件事情吓唬谁的。将军，她是真的想走。她已经把很多东西都给了我，准备离开……”
说话间，素兰声音之中已经有了哽咽哀求之意。
素心要走？猫猫眼神微动，她是因为被大哥拒绝之后觉得受伤才要离开的吗？
这般的话，倒是个要强的性格。
其实，也挺好的……留在这里，大概也会成为嫂子心里的一根刺吧。
“我知道了。”晔儿道，“你回去告诉素心，就说我找她。”
素兰惊喜万分：“好好好，我这就去！”
猫猫忙从门上下来，闪到一旁，装出刚刚来的模样。
很快，素兰步履匆匆地离开，甚至没有注意到猫猫。
“还不进来，在外面磨蹭什么？”晔儿带着笑意骂道，“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偷偷摸摸？”
猫猫被人抓了个现形，有些赧然地进去，然而很快又理直气壮地道：“我这不是担心大哥在女人的事情上糊涂吗？你怎么能单独见素心呢？”
“如果你不趴在门上，那趴在门上的就是溪亭；如果有什么不对，他会立刻进来的。”
猫猫哑然失笑：“这么说起来，我是占了溪亭的位置了？”
“知道就好。”晔儿笑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担心嫂子以后会离开。结果该走不该走的现在都想走，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猫猫扁扁嘴，原本想试探地看向晔儿看他的反应，眸子却撞到他深邃透彻的眼眸，顿时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猫猫嘟囔道：“我就是喜欢嫂子，不喜欢旁人。大哥，你还能找到比嫂子更合适的人吗？”
“不能。”
“那你得珍惜嫂子是不是？”
“是。”晔儿眼中隐隐有笑意流动，“好了，不逗你了，回去陪她去。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不着急，我等一会儿再走。”
第1658章 温柔而坚定的拒绝
不亲耳听见大哥的处置，她不放心。
对素心，猫猫其实也很喜欢她的性格，刚烈要强，身残志坚，可是如果她不能及时调整对大哥的想法，那最好的结局就是让她离开。
素心很快赶来，猫猫藏到了屏风后面，屏住了呼吸。
晔儿让素心坐，后者只虚虚地在椅子上坐了一点儿，腰背挺直，目光中有浅浅的不安，却并不左顾右盼。
她说：“将军找我来有事吗？”
晔儿道：“我听说你想要离开军营……”
素心脸色红了：“将军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重要，也都没有恶意。”晔儿声如珠玉，态度温润和蔼，“你真的决定了吗？”
素心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咬着嘴唇道：“是。”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了。
没错，她就是故意让素兰来替自己跑一趟的。
她告诉自己，如果晔儿挽留，那说明她还有机会；如果他毫不留恋，那她也要逼自己挥泪斩情丝。
天大地大，总有她容身之处，时间和经历大概会让她走出这段一个人的刻骨铭心。
“这是五百两银子。”晔儿指尖抵着一张银票推了过来。
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甲上有健康的月牙，这人完美到，连手指都无可挑剔。
可是这个心中完美的人，现在却不动声色地做着那么残忍的事情——毫不犹豫地拒绝。
别说自己挥泪斩情丝，这是将军他替自己动手了。
素心万念俱灰，听到自己心裂开的声音。
一场自以为轰轰烈烈的单恋，真的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泪眼模糊之中，她听见晔儿道：“你一个女子孤身离开，很容易有危险。你先想好要去那里，我让人护送你去。”
素心不知道自己答应没答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道门的，只回去之后发现自己拿着银票，失魂落魄像个傻子。
她竟然痴心妄想等着什么留恋，没有留恋，反而被推了一把，必须离开。
是，本来她也没打算用离开吓唬谁，可是现在这般，心里还是痛不可当。
“大哥，你还是没告诉她真实的身份。”
“猫猫，她活到今日吃了很多苦；她性格有些像娘，坚韧不拔，我相信她能走出来，以后也会过得很好；她的身世没有给她任何助力，也别成为压垮她的稻草。”
素心确实在军中做了很多事情，这功劳不能忘，更不能因为她自己从不知道的出身就歧视她。
努力的女子，让人敬重。
“喜欢我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晔儿道，“谁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只是不合适而已。”
明九娘早就和他说过，以他的出身和条件，估计会有不少女子表达对他的喜欢。
拒绝要干脆，不要给不喜欢的人留任何幻想；但是不能因为别人喜欢自己，就轻贱对方，那是下作。
他至今都记得娘说“下作”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见过听过的不好的事情。
“大哥不会那样，”他对猫猫说，“我希望我的妹妹们得偿所愿，但是如果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们，也希望她们能够在尊重之中全身而退。”
“大哥……”猫猫一脸动容。
“我有四朵金花，我尚学不会爱护女子，将心比心，又能指望谁？”晔儿笑道。
“大哥，你刚才是不是也出卖了素兰？”猫猫又道，“刚才我听你提素兰，急得差点跳出来提醒你。”
出卖吗？算不上。
素心在这件事情之中，其实是利用了素兰吧。
她让素兰来试探自己，这点狡黠，这最后的挣扎，晔儿无意于责备，也没想在猫猫面前说明白。
但是素心该知道，自己明白她的用意。
虽然理解虽然爱护，但是他也不会含糊，他就是要告诉她，他知道她对自己用心计了；他没追究，可是心里清楚。
“嗯，倒是我大意了。”晔儿道。
“素兰也是好意……哎，行吧，事情解决了就好。”
第1659章 素心离开
猫猫想了想后道：“大哥，我也想给素心送点东西，行吗？”
“送仪程？”
“嗯。”
“去吧，就说我告诉你她要走，所以你去送送她。”
“那她会不会觉得，我这是逼她走啊！万一她只是说说呢？”猫猫有些不确定地道，总觉得这样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她已经做了决定，并不是赌气，你去吧。”
即便身份地位，素心也有一颗骄傲的心。
“好。”
猫猫回去打开箱笼找东西，对仲灵道：“嫂子，素心说她要离开军营，你说我送她点什么好？我出来也没带多少首饰，挑不出来什么好的……”
仲灵没有意外，道：“怀璧其罪，你的首饰恐怕给她引来祸患。如果有心送，那就送银子吧。”
“好。”猫猫思忖一番，想着大哥给了五百两，那她就给二百两吧。
她把这件事在嫂子面前过了明路，以后她和大哥别为这件事情生出嫌隙。
既然坦坦荡荡，事情就摊开了说。
猫猫带着银票去找素心，后者正在收拾东西，听她说明来意，并没有推辞，谢过她收下了银票。
猫猫道：“我大哥说派人护送你，你千万不要推辞。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别拿自己的安危当儿戏。”
“嗯，我知道。”
“那，”猫猫又问，“你打算好了去哪里吗？”
“还没有，想先往江南走走。”
“江南很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临走时猫猫看着素心道：“好好保重。”
“大姑娘也是。”素心脸上露出笑意，眼中并没有哀怨之色，反而带着坚毅。
她们的未来，都会很好。
不强求爱，不囿于情，她想彻底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尽管未来或许对她来说会很难，但是只有彻底的割舍，才能真正走出来。
素心离开的时候猫猫也去送了她，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猫猫心中怅然。
多好的女子，倘若不是有嫂子，倘若不是血缘不允许，未必没有可能。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事情。
高延年一直等着仲灵回心转意，跟着他回南华，可是等了十几天也没等到，气急败坏地离开。
猫猫觉得一切都很称心，嫂子生病虽然让大家很担忧，包括京城中的娘都跟着操心，可是也是个契机，让大哥和嫂子知道了彼此的心意，以后都是好日子。
可是就在这时，仲灵某一天忽然告诉她：“我要走了。”
猫猫大吃一惊：“走？嫂子你要去哪里？”
“我还没想好去哪里，走着看吧。”仲灵道，“天下那么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这段时间，她心情其实很复杂。
并不是因为靳湛做了那些所谓的“弥补”，让她动摇；而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报仇，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然而现在要报复的对象却以这种方式猝然离世……
复仇是支撑她的支柱，现在一下茫然无措。
她该去找靳庭年复仇吗？可是那些仇恨，和他有什么关系？
彼时他不过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而已……她去找谁复仇？
那些藏匿于心底的戾气，如何释放？
第1660章 晔儿的告白
“嫂子，你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你和大哥，现在不是很好很好的吗？”猫猫非常不理解。
仲灵笑了笑，抬手把鬓角碎发别到耳后：“猫猫，你喜欢的我，和当初讨厌的我，都是一个人。”
猫猫不解地看着她，“嫂子你是还生气当初我不喜欢你？可是……”
“不是。”仲灵道，“你看，你不喜欢的那个我，也是真实存在的。我也不喜欢自己……”
一身仇恨，愤世嫉俗，她是见不得光的阴暗存在。
但是萧晔，却是她所见过的最光明磊落，温柔周到的男人。
她的那些无处发泄的戾气，倘若会成为伤害他的利器，那她选择退避三舍。
猫猫慌了，因为她比谁都更了解仲灵。
她既然说要走，那恐怕谁都留不住。
挽留她这件事情，只能交给大哥了。
晔儿晚上很晚才来，彼时仲灵正坐在屋檐上吹埙。
她在等他。
晔儿在她旁边坐下，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酒壶，在月光之下白玉般的酒壶发出清凌凌的光。
他从袖中掏出两个白玉杯，先斟满一杯酒递给仲灵：“别吹了，喝口酒暖暖身子。”
仲灵放下埙，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桂花酒？”
“嗯。”晔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到鼻下轻嗅，“这是去年桂花开的时候我娘做的。我娘说，当年的新桂花酒不如陈酿香，特意让人给我带的。”
仲灵把酒一饮而尽，空酒杯递到晔儿面前。
晔儿又替她斟满酒，道：“去哪里想好了吗？”
“没有，想到处去看看。”仲灵淡淡道，披着一身清冷月光，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
走走停停，随心所至，既不依附，也不为人所影响。
“好。”
他果然没有挽留。
昏迷不醒的时候，那所有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梦醒时分，尘归尘土归土。
仲灵不想承认失落，可是还是有些难以自控。
她放下酒杯，拿起埙来，刚凑到嘴边就听晔儿道：“我在京城等你回家。”
仲灵愣住，不由看向他。
回家？她有家可回吗？
“仲灵，你似乎忘了，”晔儿轻笑，眼神温柔而坚定，如揉碎了这漫天的星光，却比星光更加璀璨，他说，“你已经嫁给了我，是我唯一的妻。”
这一瞬间，仲灵听见初夏雪山融化，雪水奔流而下，浩浩汤汤。
她别过头去，垂眸——月光刺痛了她的眼。
“你对所有的女子都这么好吗？”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声音。
“世情苛责女子，委实不易。然而你不一样，你……是唯一。”
“倘若我没有经过之前的那许多事情，我会接受。”仲灵道，声音清清冷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来不及了，萧晔，我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也明白你有心结，但是我相信，我会是你的药。余生还很长，仲灵，我可以，你就可以。我知道你抗拒，但是我恳请你为我破例。”
回答他的，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第1661章 不走了
两人把一壶酒喝完，各自回去。
关于留下和离开的话题，没有人再提一个字。
猫猫第二天醒来，闻着屋里的酒味，疑惑道：“怎么有酒味？是不是今早要吃酒酿丸子？”
“昨晚我喝了点桂花酒。”
“桂花酒？是我娘酿的那种吗？”
明九娘让人送来的东西都先过猫猫的手，所以她立刻想到了。
“嗯。”
“和我大哥一起喝的？”猫猫昨天练武练得特别累，几乎是倒头就睡，洗漱都没洗漱，所以并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情，只好像隐隐觉得仲灵似乎吹埙了。
“嗯。”仲灵淡淡道，“该吃饭了。”
猫猫看着她的脸色，心中忐忑，觉得是不是昨日这两人相互告别了。
可是她不敢问出口，害怕真是如此，她再一问，仲灵再说一遍，变得更坚定。
她只知道，昨日为什么被操练得如此凄惨，是因为嫂子打定主意离开，所以想在最后的有限时间里，教给她更多的东西。
她多么希望大哥能够力挽狂澜，把嫂子留下来……
她自己不行，她笨嘴拙舌，说不过嫂子；嫂子的凌厉尖锐，只有大哥的温润能化解于无形。
吃过早饭，仲灵像昨日一样带着她在院里练武。
仲灵手中拿着根树枝，让她用剑攻击自己。
猫猫累得气喘吁吁，仲灵却依旧气定神闲模样，头发都没有乱一点。
而且这个过程中，仲灵一只手是始终背在身后的。
“休息一刻钟，喝点水去。”仲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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