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院子里小丫鬟怯怯地道，“外面来了位姑娘，说是想要求见您。”
“谁？”盛文澜淡淡道。
她自己用人，绝对不会用这种不机灵的丫鬟。
说话要直截了当，只说来了位姑娘，是谁还要主子猜吗？
但是盛家的丫鬟，爱怎么样怎么样，她不需要忍耐很久了。
“说是徐姑娘，是，是安家的表姑娘，要来看看您。”
徐姑娘？安家的表姑娘？
那她是奉老夫人之命来相看自己的，还是来和自己说其他的？
盛文澜眼前浮现出，安虎庚带着那娇娇弱弱姑娘逛街的情景。
第2221章 徐绡上门（二）
表哥表妹，亲近着呢！
盛文澜冷笑——如果真是那位姑娘，那她大概已经能嗅到对方的目的了。
她本可以不见，但是她还是见了。
“盛姑娘。”徐绡进门，柔柔弱弱地给盛文澜行礼，眉头微蹙，隐有病态。
盛文澜淡淡道：“不必多礼，坐吧。”
徐绡眼神之中明显有些意外。
没想到，盛文澜竟然对自己这般不热络。
可是她不是要嫁到安家吗？她不该讨好自己这个小姑子吗？
虽然她只是表姑娘，但是和安家的其他姑娘，又有什么区别？
徐绡有种被怠慢的恼怒。
但是她面上并不显露出来，或者说，自己并不觉得显露了出来，低眉顺眼地坐下。
她偷偷打量着四周的陈设，看着博古架上那些名贵的摆件，心里又有些自怜。
——她的房间里，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实际上，安家毕竟是武将之家，底蕴没有办法和盛家比。
而盛德礼，在这方面更会装，所以家里的东西确实更讲究。
安家不是对徐绡不讲究，是所有人，都不很讲究这些外物。
徐绡不开口，盛文澜就端着茶杯抿着茶，也不开口。
既然是她要来找自己，那愿意做冷板凳，自己就陪着。
空气静默了许久，徐绡终于意识到，这个未来的表嫂，并没有在自己面前赔小心的意思，只能缓缓开口。
“盛姐姐……”
“我娘就生了我一个。”盛文澜冷冷地道。
徐绡吃瘪，愣住了。
随即她红了眼圈，“盛姐姐，你又何必对我这样冷言冷语呢？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又不能和你抢什么……”
“你能不能和我抢什么，不是你装可怜就能含混过去的。”盛文澜冷声道，“你的眼泪对我没用，收起来。”
徐绡抽抽搭搭。
盛文澜放下杯子：“鱼儿，送客！”
徐绡哭着喊道：“表嫂，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鱼儿冷了脸：“徐姑娘请慎言，不要乱攀亲戚，我们姑娘还没嫁人！”
徐绡竟然起身跪下，苦苦哀求道：“表嫂，我求求你了，我只是想留在三表哥身边，什么都不会跟你抢的。”
盛文澜扶了扶鬓角。
多么老套的剧情。
“我和表哥情投意合多年，只是我身份低微，所以才被棒打鸳鸯……”
盛文澜笑了：“你身份低微，可问过云意侯？”
当年的世子，现在早已成为侯爷。
堂堂侯府千金，说自己身份低，家族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而且你也不是想做妾，”盛文澜懒得和她虚与委蛇，干脆地戳破她，“你只是想让我退亲，然后成全你，对不对？”
徐绡咬着嘴唇，狠狠地道：“三表哥根本不喜欢你。安家也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盛文澜微笑：“是吗？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嫁了。”
徐绡又一次被震惊了。
盛文澜，明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她最后几句话只是被戳穿之后的恼羞成怒，为什么盛文澜会因此而退却？
“没错，你没听错，我打算退出，成全你们表哥表妹了。”
第2222章 离开盛家
徐绡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盛府的。
被风一吹，她还觉得自己在梦里，完全没有醒过来。
盛文澜，她到底什么意思？
鱼儿在和盛文澜说话，也是在自我安慰。
“奴婢原本觉得三少爷什么都好，但是有这么一个糟心的表姑娘，便还是算了吧。”
盛文澜笑着道：“难得你也能看得开。”
“糟心，糟心……”鱼儿自言自语道。
然而，心里还是可惜。
安虎庚，真是太可惜了。
盛文澜道：“之前还觉得没有理由，但是没想到，有人专门送上了借口。”
被他的好表妹逼走，这个理由可还够？
盛文澜写下了两封信，交给鱼儿：“告诉刘先生，五日之后，分别送给代高乐和安虎庚。”
鱼儿点头，小心地问：“那姑娘，我们离府，找什么理由？”
“皇后娘娘染了风寒，我帮公主，进宫侍疾。”
这是真的。
明九娘确实染了风寒。
原本只是普通的风寒，但是高烧了一场，皇上被吓到，寸步不离，朝都不上了，还被御史反复上书劝诫。
——没人知道，萧铁策是担心明九娘回到现代。
不，更准确的说，是回到现代，不带自己。
“那咱们怎么才能把夫人带走，还不被察觉？”
“怜儿。”盛文澜道，“给她银子，让她瞒住。”
“那之后怜儿怎么办？”
“她去取银子的时候，刘先生会处理。”盛文澜面无表情。
鱼儿心中一凛，随即低头称是。
盛文澜顺利地离开了府里，当晚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顺利出了京城。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是城外的空气，是自由的。
韩氏忧心忡忡：“文澜，咱们这样，是不是私逃啊！”
“娘，您不是私逃，您有休书。”
她自己才是。
但是她并不在乎。
韩氏道：“那你和安家的婚事，是不是该给安家一个说法？”
“安家的表姑娘上门谩骂侮辱我，”盛文澜淡淡道，“错不在我。我是忍无可忍，所以只能离京。”
韩氏：“哎，其实你忍一忍，说不定那三少爷，不是那般想的。”
“忍？然后忍气吞声一辈子，像您一样吗？”
韩氏拿起帕子擦拭眼泪，却不再说话了。
女儿说得没错，她忍受了大半辈子，结果呢？
还不是换来了一纸休书？
一行人路上十分顺利，京城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大概就是好消息。
盛文澜已经给猫猫写信，告诉她自己在回程路上。
猫猫也已经回信，说会派人接应她。
“姑娘，”在客栈休息的时候，鱼儿端着热水走进来，“奴婢记得，咱们接下来是要走水路了吧。”
盛文澜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灯火璀璨的运河，轻轻点了点头：“我娘睡下了吗？”
“嗯，奴婢先伺候老夫人躺下才过来的。”
盛家那些丫鬟，她们一个都没带，这一路上，只有鱼儿伺候母女两人。
盛文澜道：“那就好，你先把水放在那里吧。”
运河上有花船，影影绰绰，风挟着咿咿呀呀的歌声一起透窗而入……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铁踏在青石路上，声音格外刺耳，打断了歌声。
第2223章 情敌结伴而来
“姑娘。”鱼儿听见逼近的马蹄声，心蓦地有些慌乱，手不自觉地握紧，紧张地看着盛文澜。
事实上，从离开京城开始，她就是这种应激的状态，总觉得盛家的人不会放过她家姑娘。
鱼儿也很了解盛德礼，如果他觉得盛文澜没有用了，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毁掉她。
现在撕破脸，闹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你死我活了。
没用的人，在他眼中，不配活着。
盛文澜神情淡淡，还是那句话：“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不用慌。”
盛德礼对内嚣张，对外谨慎。
每一步他都得权衡利弊，他是想收拾自己，但是不还得顾忌永宁王吗？
“更何况，这里人来人往，恰好为我们而来的可能性，极小。”
片刻之后，马匹似乎都停下了，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即是兵戎相见之声。
盛文澜笑笑：“看，不是对我们的吧。”
看着水面上灯火通明的花船，她想或许又是富贵的公子哥，吃饱了撑着了，为争夺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怪吓人的。”鱼儿道，“姑娘，我把窗户关上吧。”
“嗯。”
话音刚落，外面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嚣张又不甘的声音。
“等小爷成了大侠，定然要一雪前耻！”
盛文澜脑袋“嗡”的一声。
代高乐怎么来了？
“让开！”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盛文澜闭上了眼睛。
流年不利。
安虎庚，竟然也在。
鱼儿也听出了这两人的声音，慌乱不已，扑到窗前去关窗，还想找东西抵住门，仿佛这样外面的人就进不来。
盛文澜微笑：“你觉得，他们两个是恰巧赶到这里，而不是为我而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多大？零吧。
鱼儿咬着嘴唇：“姑娘，怎么办？要不奴婢出去调虎离山，您趁乱逃走？”
盛文澜道：“既然千里迢迢跟来了，请他们喝杯茶还是应该的。鱼儿，把门打开，让人送一壶茶水上来。”
过了一会儿，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来。
盛文澜淡定地坐在桌前，也没有起身，微微一笑，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对着风尘仆仆的两个男人道：“三少爷，二公子，请坐。”
代高乐看见她就开始嘟囔：“姐姐，你别抛弃我啊！你想跑路，提前告诉我，我就跟着你走了啊！”
盛文澜笑道：“别闹。”
他是平王的儿子，自己能把他拐跑？
代高乐委屈巴巴：“我没闹。我和我母妃都说好了，你要是走，我就跟着走！”
看看他这决心，安虎庚凭什么和他比？
“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不想嫁给他，所以才被逼无奈离开京城的，对不对？”
“不对。”
盛文澜看了一眼面色复杂，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却没有开口的安虎庚，朱唇轻启。
安虎庚把剑放到桌子上，在她对面坐下，冷冷开口：“你先出去！”
有些话，他要单独和盛文澜说。
代高乐炸了：“你凭什么要我出去？我要你出去！”
第2224章 取向如此
他本来是最先发现盛文澜离开，先追出城的。
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安虎庚追上了。
代高乐当然不能认输，不能让安虎庚先找到盛文澜，就死死咬住他。
这一路追来，差点没把他累死。
但是好歹，他这不也坚持下来了吗？
他也不比安虎庚差，凭什么让他出去？
盛文澜道看着代高乐：“你先出去。”
代高乐：“……”
“你想去找王爷，我可以和你结伴同行。”
有些事情，她是应该给安虎庚一个交代。
至于代高乐，反正也不正经，回头不用太正经，就能打发他。
代高乐不情不愿，道：“你不知道，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累死我了。”
“让鱼儿去给你找些吃的去；有些事情，我得和三少爷说清楚。”
“划清界限？”代高乐眼睛亮了。
盛文澜微微点头。
代高乐圆满了，得意洋洋，鼻孔朝天地出去。
安虎庚根本没有把代高乐这样的二货放在眼里，他目光深邃幽沉，定定地看着盛文澜，说：“为什么？”
盛文澜道：“对不起。”
对安虎庚，她确实深感抱歉。
因为安虎庚是认真的。
对于未来的妻子，他给了足够的爱护和尊重。
虽然不单单对她，但是这好意，她承受了，就该为对他的影响而道歉。
盛文澜从来都是冷漠自私的，但是对上安虎庚，她心有愧疚。
安虎庚道：“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是想知道，我哪里没有做好，让你选择这般行事。”
盛文澜苦笑。
“三少爷样样都很好，没必要再反省自身。如果非说您有什么错，那恐怕就是运气不太好，遇到我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
“是不是因为徐绡？”安虎庚道，“她承认去找过你了，但是不承认逼你走。我不相信她的话，我想当面问问你。如果确实是因为她，我可以……”
“那样的跳梁小丑，”盛文澜没有拐弯抹角，“还不配。”
安虎庚拧眉看着他。
盛文澜这才发现，他眉峰如刀，其实是很让人有压力的相貌。
只是他说话的谦和平静，让她忽视了而已。
“我也不和三少爷绕圈子了。”
不交底，这个男人不会善罢甘休，盛文澜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做的这些事情，现在持有的态度，值得一个认真的解释。
“如此甚好。”
盛文澜看着他黑色的瞳仁，一字一顿地道：“三少爷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可是我喜欢的，是女人。”
纵使安虎庚自认为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他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盛文澜微笑：“三少爷光风霁月，不会明白世间还有我这般龌龊心思的人吧。”
安虎庚垂眸，掩藏住自己眼中残余的震惊，平静道：“我不强迫女人。你不喜欢我，我只想问个清楚。你不必这样自毁形象。”
“我一个逃家之女，还有什么形象？”盛文澜道，“我确实，取向如此！”
第2225章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安虎庚抬头看着盛文澜，黑眸清冷幽深，又似一柄锋利的刀刃，带着不让人后退的锋芒。
盛文澜也没有后退。
她定定看着他，双眸冷静自持。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长久沉默，然而在眼神的交锋之中，已经各取所需。
安虎庚喉头微动：“那你喜欢的，女人，是谁？”
“三少爷，这是我的事情。”盛文澜微笑，眼神坚毅而明亮，“三少爷以后就会知道，心爱之人是要放在心中，不是放在嘴上的。”
她这是暗讽他对她，没有用情？
安虎庚眼神微凛，还没说话，就听她声音清朗道：“这是我的喜欢。或许对三少爷来说，也曾对我，竭诚相待。多谢您，我领情。这件事情，终究是我亏欠了安家。”
顿了顿，她微微仰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日后三少爷有驱使，盛文澜必竭尽全力一次。”
以偿还你曾经真诚的对待。
但是，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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