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和乌拉那拉氏夫妻俩老神在在地坐着,眉眼微弯,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弘晖和弘昀分别站在他们身侧,一端方沉稳,一妍丽贵气,赏心悦目。 反观对面的十四爷,脸拉得老长,表情臭得像是一口气吃了三斤苦瓜。 弘春耷拉着脑袋在站在他跟前挨训。 两个格格各自跟在额娘身边,怯怯的,不敢触十四爷霉头,一点也不见之前在乌希哈面前的嚣张模样。 德妃抱着还在小声哭着的弘明哄,一边劝十四爷,“……孩子还小呢,好好教就就是了。” 乌希哈听着听着,恍然大悟。 原来是比了一波儿子。 看双方家长的表情,显然是弘晖弘昀全方位吊打了十四爷家的弘春弘明。 不仅如此,方才在太后处,弘明还说错话惹了太后不快。 乌希哈不由暗道可惜,错过了精彩节目。 又训了儿子几句,十四爷看到乌希哈出来,一脸傻乎乎的,突然指着她道:“四哥这女儿睡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怎么跟猪崽儿似的?也不知道像谁。” 乌希哈:?? 猪猪那么可爱,猪猪惹你了? 乌希哈的腮帮子已经鼓了起来。 “乌希哈四十五年生的,属狗,十四弟怕是午间喝多了酒,记糊涂了。”四爷淡定伸手,从李氏手上接过乌希哈。 乌希哈立刻埋到他怀里,挡住自己的表情。 十三爷哈哈一笑,给四爷帮腔,“我们家宁楚格才是属猪的,她方才还问怎么四哥家的格格比她矮,却不能叫妹妹。” 四爷回道:“刚出生那会儿身子虚,还在慢慢调养。” “孩子小,还是食补为主,少喝药,民间都说以形补形,熬些大骨汤给小侄女补补。” “多谢十三弟,回府就给乌希哈试试。” 四爷一边与十三爷交谈,一边熟练地给乌希哈喂水喂点心。 十四爷看他们两个忽然交流起宠女心得,撇了撇嘴,“四哥你怎么娘们兮兮的,这么个庶出女儿当宝,弘昀也养得跟小姑娘一般。” 四爷轻笑一声,“她年纪最小,又乖巧懂事,做阿玛的,自然得多宠着些,额娘说是么?” 一直偏宠十四爷的德妃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开口叫停,“自家孩子自家疼,都是好的。”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起身去前头了。” 众人应是。 大宴设在乾清宫,这一路的大半段,乌希哈是被四爷抱着走的。 十三爷第一次见到四爷这么宠孩子,颇感ᴶˢᴳᴮᴮ新奇,有样学样地抱起了宁楚格。 乌希哈对宁楚格笑了笑,又冲后头眼红的布尔和和雅利奇做了个鬼脸。 “阿玛,最喜欢您了!”乌希哈在四爷耳边悄声道,“咱们府的寿礼一定是最棒的!” 那封折子,凝聚了四爷、张太医、弘晖还有她三个月的心血,以及后世的智慧,才不是那些金银玉器比得上的。 四爷摸摸她的头,“别担心,阿玛没生气,阿玛知道该怎么做。” 一行人到了乾清宫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大殿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德妃和四爷他们各自找人寒暄,李氏也有几家相熟的侧福晋需要交际一二。 乌希哈被送到了给宗室小格格们专开的一桌上,边上有好几个老嬷嬷看着,以防她们吵闹。 她拉着宁楚格的手,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基本都是四岁到八岁的小姑娘。 有那么几个来找她说话的,但在听说她只是四贝勒家的一个小格格之女后,没聊几句又走了。 乌希哈知道,不仅是因为她出身不高,更多是因为四爷本身,如今在朝中也不如其他皇阿哥显眼。 提起他身上不如几个弟弟的贝勒爵位,甚至还会在背后笑话。 她暗自握拳,等会儿四爷就要开始啪啪打脸了。 戌时,大宴开席。 康熙高坐御座,举杯致辞,妃嫔群臣起身唱喏祝寿词,数度齐呼万岁。 乌希哈人矮位置偏,入眼是各色的衣摆,连个脑门都看不见,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当中动静。 没过多久,梁九功高声宣告,到了诸皇子进献寿礼的环节。 作者有话说: 死心吧!你最多一五五! 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主! 这应该是我所有文中最矮的女主和最高的男主了XD
第42章 事成了 因是做儿子的给父亲贺寿, 皇子献礼次序依年岁序齿,而非爵位高低。 不过献礼直接是从太子开始的,乌希哈猜想, 可能是直郡王已经被圈禁的缘故。 太子送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古董摆件,听着就很贵。 三爷送的都是什么前朝名家的书画,比较符合他文艺的人设。 乌希哈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没什么概念, 只觉梁九功气都不喘地报礼单, 委实厉害。 念完了诚亲王府的, 便轮到四爷。 梁九功停顿了好一会儿, 康熙都催促了一声,才高声道:“皇四子贝勒胤禛进奏折一封!” 全场有一瞬静默。 四爷出席,稳步行至当中跪下,高举着一红檀匣子, 先三呼万岁,道:“此折干系重大,儿臣斗胆在万寿之时禀奏皇阿玛。” 竟然就真的只送了本折子? 虽宴前多少有收到消息, 可谁会信呢? “……说是折腾什么防疫的法子呢。” 在场也有消息灵通的, 四爷在京郊试验了小半月,涉及百姓数百,也没有特意封口。 “再好的法子在万寿进上, 也不嫌晦气, 这四贝勒啊, 怕是急糊涂咯!” 没人能想到、敢想到四爷办成了怎样的大事。 几乎每个人都忍不住找身边人议论几句,殿内顿时“嗡嗡嗡”的,嘈杂如同进了集市般。 梁九功大喊“肃静”。 半晌, 康熙冷哼了一声, “老四, 可真是越来越孝顺了。” 任谁都能听出他此刻的不悦。 四爷重复道:“儿臣恭请皇阿玛阅。” 大好日子,康熙不愿在群臣面前小气吧啦地跟“不孝子”计较,招手,“呈上来。” 梁九功走下台阶,接过木盒打开,确认里头只有一封两指厚的奏本,重新走回康熙身边,弯腰进献。 康熙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四爷一眼,翻开折子,本想随意看两眼就扔到一边去。 然而才看了几行字,他已经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 这折子康熙足足看了一刻钟。 殿内旁人意识到或许其中大有玄机,议论声逐渐平息下来,皆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御座上康熙的表情动作。 奈何距离太远,难以分辨。 唯有四爷始终保持着叩首的姿势,纹丝不动。 终于,康熙阖上奏本,重重吐了口气,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对四爷道:“宴罢之后,你来见朕。” 四爷应是,又说了两句祝寿之语,躬身退回至坐席。 康熙叫了一声梁九功,后者立刻会意,接着高声宣唱:“皇五子恒郡王胤祺进上……” 正等着四爷打脸一片的乌希哈:??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按照她心里原来写好的剧本,四爷既然选择在万寿节上禀奏康熙,怎么着也得当着兄弟百官的面公布“牛痘”之事,宣告天花之患永绝,功在千秋,利在万民,让群臣惊叹,康熙大喜。 当场封个亲王不过分吧。 结果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完了? 乌希哈一脸懵逼。 边上宁楚格拉了下她,“别担心,我听皇玛法后来的口气,不像是生气了。” 另一边,布尔和姐妹俩一唱一和,似乎是要报方才的“鬼脸之仇”。 “得意什么呢,摊上那么个阿玛,生母又只是个格格,八成连个多罗格格都封不了。” “配个蒙古台吉都是高攀了吧。” 换做往常,如今被宠出小脾气的乌希哈非得咬回去不可。 但眼下场合,她也只能在心里继续全文背诵《莫生气》。 要相信四爷。 乌希哈蔫蔫地吃完了整个寿宴。 菜大半都是冷的,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她欣赏不来,预想中的四爷高光情节更是连根毛都没影子。 只听了满耳朵的闲言碎语,收获一堆或同情怜悯或嘲笑鄙视的眼神。 艰难地熬了一个半时辰,才罢了席,众人被太监宫女引着离开乾清宫。 小格格们陆续被各家女眷领走,最后留下乌希哈一个,孤零零地坐在原位。 她没等到李氏或乌拉那拉氏来接,而是等来了笑眯眯的梁九功。 “这位可是乌希哈格格?随奴才来吧。” “四爷等格格一起面圣呢。” 原本快眯过去的乌希哈打了个激灵,“阿玛找我?” 梁九功扶着她跳下座位,“就在后头,近得很。” 乌希哈被梁九功牵着绕过大殿,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又拐了个弯,一眼便看见了候在雕花大门外的四爷和弘晖。 “阿玛!大哥!”乌希哈小跑着冲过去。 四爷接她入怀,问:“困了没?” 乌希哈摇头。 “阿玛带你去见你皇玛法。” 四爷对梁九功道了声谢,和弘晖一左一右牵着乌希哈迈进殿中。 康熙坐在一张紫檀书案后,正拿着四爷的奏本仔细翻阅,他身侧居然站着本没资格进宫贺寿的张太医。 四爷带儿女跪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皇玛法请安。” 康熙闻声抬头,看着他们三人并排跪着,笑着叫了起,“朕记得,去年在热河行宫,你们就是这般手牵着手。” 四爷不由低头看自己拉着乌希哈的手,又顺着看见了儿女们交握的双手,果真与那时一模一样。 他想起那场凶险的时疫,至今心有余悸和感触,对康熙道:“皇阿玛还记得呢,多亏了他们的孝心,儿子才能安然病愈。” “这次非得带上两个小的,又是为何?” 四爷双手交覆下揖,“禀皇阿玛,‘牛痘’一法乃小女从古书中发觉,告知儿臣,这折子上病例的记录整理,大半都是弘晖所做。” “果真?”康熙颇感惊奇,片刻后又皱眉,“如此大事,交给孩子,多少有些儿戏了。” 四爷回道:“弘晖今年十五,儿臣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同他额娘成亲了,他很该帮着做些正经差事,学着替君父分忧。” 康熙点头,“若如你所言,这折子弘晖功劳不小,不错,不错。” “至于乌希哈,”四爷拜下,笃定道,“若无她便无‘牛痘’。” 被点名的乌希哈不知道该说什么,忙跟着四爷一起再叩头。 旁观的张太医也跪下道:“启禀圣上,微臣斗胆进言,臣以为乌希哈格格功不可没,那古籍并非医书,而是一册杂记,也未明言‘牛痘乃预防天花之法’,若非小格格目光如炬、灵敏多思,怕是再过数十年,都无人发觉啊!” 所谓的“古籍”,现下也放在了康熙的桌案上。 只有乌希哈知道,这是四爷伪造的。 康熙翻到那页记载,上面写的确实只是笔者的见闻与猜测,许是只有乌希哈这等稚龄小童,才会异想天开。 加之凑上四爷这个宠女的阿玛,几番巧合,造就不世之功。 康熙放下折子,站起身,俯视着四爷,“此事甚大,谅你不敢妄言。朕本想在宴上直接询问嘉奖与你,但你奏上所言‘此乃天下万民归心之事,当以皇父与大清之名行之,非区区宗室臣子敢受也’,此言大善,至诚至孝,朕方才压下不提,另行召见。” 乌希哈和弘晖不由看向四爷。 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出。 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四爷一贯的行事风格。 乌希哈一口气还没出完,听康熙突然厉声直呼四爷名字ᴶˢᴳᴮᴮ:“爱新觉罗·胤禛!” 四爷叩首,“儿臣在。” 乌希哈和弘晖都被吓得哆嗦了下,齐齐跪下拜倒。 康熙目光凌厉,质问道:“你若真一心奉君,为何不秘密奏上,要仅以此折为寿礼,博人眼球,殊不知旁人如何取笑你糊涂透顶,哗众取宠。” “你就不怕丢了自己的脸,丢了朕的脸面吗?!” “儿臣、儿臣……”四爷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儿臣此前因私事与八弟十四弟生出龃龉,令皇阿玛失望,有愧皇恩,日夜难寐。” “儿臣也想再得兄弟朝臣侧目,得君父看重。” 换句话说就是虚荣心作祟。 有点好笑,但更真实。 乌希哈从四爷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委屈,竟像是被抢了糖的孩童向父亲哭诉撒娇。 她一时分辨不清这是四爷的话术,还是他的真实情绪。 但是康熙明显是信了。 不仅信了,还被触动了一腔慈父心。 他绕过桌案,亲手将四爷扶起,“好,好,你一直是朕的好儿子,不枉表妹养育你一场。” 提及已逝的养母佟皇后,四爷眼中亦泛起水光,“儿臣只望不负她所期,于大清社稷有功。” 康熙又连声说好。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康熙沉声,“朕明日便传召太医院,再行验证‘牛痘’之法。朕非不信你,然兹事体大,须得保万全。” 四爷点头,甚至建议,“此法新奇,原理操作却并不复杂,皇阿玛可寻张太医以外之人,多方印证,再无疏漏。” 默默围观了一出“父子情深”的张太医出声附议。 “便依你所言,”康熙拍着四爷的肩膀,直接允诺,“试验成功之日,你便是我大清雍亲王!” 四爷跪下,高声道:“儿臣叩谢皇阿玛天恩!” 弘晖慢一拍,带着呆愣的乌希哈跟着谢恩。 乌希哈正用自己不太聪明的脑袋思考着四爷的种种算计。 若是在寿宴上直接甩出了“牛痘”大招,固然出尽风头,风光一时,必遭其他皇子的嫉恨。 事成之后,要是旁人在民间传扬四爷名声,不管是有心无心,好意歹意,都少不得遭上位者忌讳。 不说康熙,现在太子还在呢! 但如今绕了个弯,康熙自然能以自己名义将“牛痘”公开并推广。 而在万寿上“出糗”的四爷,不仅没被康熙斥责厌恶,反倒得封亲王,重获圣宠,今日宴上之人,哪个不会猜到这是四爷的手笔。 然而康熙不明言,谁敢往外传一句话,说康熙占了儿子的功? 四爷甩脱了有风险的“名声”,换来了康熙的信任和实实在在的爵位,可以说是以退为进,稳赚不赔。 勉强想通这几层,乌希哈在心中连连感慨。 不愧是要当皇帝的人! 这不,亲王之位安安稳稳地到手了! 当然康熙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让人提心吊胆,刚才乌希哈差点以为四爷弄巧成拙、要被惩罚了。 她还在回味呢,突然整个人凌空而起。 一回神,对上康熙放大的脸。 乌希哈第一反应,还真有好多麻子! “你是叫乌希哈是不是?”康熙今晚心情大好,难得抱孙辈,“你阿玛和张太医都说,你功劳最大,可有什么想要的,皇玛法都赏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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