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像陈念蹇的夫子,一直不应允他下场,是觉得他性子浮躁,硬是磨炼出沉稳的气势后,今年才主动开口让陈念蹇应试。 得知两人都要下场科考,陈念莞对堂哥表弟不免鼓励一番,而后拿了各十两的银票让柳氏封了红包递给他们,以准备即将到来的县试。 不说沈帆惊讶,陈念蹇抓着那薄薄的红封,眼眶泛红。 他本是二房的人,走上科举这条路却是三叔鼓励的,不仅平时教授获益良多,便是能进青云书院,亦是托三叔的人情,可以说,三叔的死,他并非三房子,但却是受益最大的,如今三婶婶还拿出这么大一笔钱银资助自己科考,这份恩情,陈念蹇觉得实在无以回报。 反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人品性子简直无可救药。 陈念蹇没敢跟家里任何人提的是,在年前,公告县试时日定在二月十二后,发生了一件事。 得知具体考试日期后,参加考试得学子要到县衙的礼房报名,随后便要开始做应试准备。 其一是填写“亲供”,便是包括自己姓名、年龄、籍贯、体貌特征的信息,以及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其二,是要找到一同参加考试的四个人,五个人互相结保,一旦作弊便要五人连坐。最后,还要找到本县的廪生为自己证明,证明提供的资料全都属实,如此才算有考试资格。 然而,一开始,除了张二郎,没有人愿意跟陈念蹇结保。 原因显而易见,便是陈念蹇的父亲拐卖亲侄女,又绑架勒索带来的风评所害,陈家家风不正,教导出来的儿郎,怕上梁不正,下梁便是歪的。 在这个时代,同一宗族里,一荣皆荣,一损全损。 可以说,因为陈峯的所作所为,其实陈念蹇的读书生涯该是到头了。 即便事发后陈念蹇不甘心,但面对无人结保的困境,他还是绝望了。 平时被孤立被误会的委屈,都不及此时的孤立无援让他心寒,甚而生出了对亲生父亲深深的怨恨。 幸而,获悉这件事后,范山长出面了。 陈鸣对范家有恩,陈鸣平时便对陈念蹇赞誉不绝,收陈念蹇进青云书院,也是范山长的主意,而陈念蹇的天赋,范山长亦看在眼里,所以做保劝说书院里学子,但应者寥寥。 毕竟,陈念蹇读书好,大伙儿心里通透,考科举犹如过独木桥,陈念蹇若失去应考资格,那么他们便能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平时耍绊子想要天赋高的学子失去应考资格的肮脏手段都不少,能如此光明正大除去心头大患的时机,谁愿意错过? 因此在青云书院,最后愿意跟陈念蹇结保的,也就只有曾四公子,还有便是沈帆,至于陈念蹇另外一个结保人,是他不得不用平日攒来的钱银,全部赠与了另一家书院里一位家境贫困的应试学子后,才松口愿意给他做保的。 至此,陈念蹇才算好不容易凑齐了结保人,至于替他做证的禀生,则有赖于夫子的牵线帮忙。 可以说,陈念蹇能获得这次县试的资格,来之及其不易,而陈念蹇对于这个机会,也相当珍惜。 身无分文的他此时捏着那十两的银票,激动地看着陈念莞:“四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考中的。” 陈念莞点头,对于陈念蹇这番话好不怀疑。 毕竟陈念蹇的实力是原身的父亲也认可的,她相信陈念蹇有考中的能力。 陈念蹇犹豫了一下,随后叮嘱陈念莞小心,道出陈峯一计不成,想要再生的另一计。 陈家眼看着继陈家河粉后,陈家酱肉干卖得火热,年节时跟宗族商量,打算让族长出面,说服柳氏过继一个子嗣给三房,好延续陈鸣的香火。 而为了能让柳氏应承下来,他们选择过继到三房的人选,正是陈念蹇。 乍听闻时,陈念莞吃惊不小,抬头直直地看着陈念蹇:“你愿意?” 陈念蹇无法直视陈念莞,垂下头去。 打心眼里,他是愿意的。 他向来钦佩三叔,能给三叔做继子,他并不反对,何况如今三婶婶家境日益见好。 可他不能说这句愿意,因为他清楚,父亲将自己过继到三房,并非真心为三叔好,图的还是三房的钱银,他是想通过自己的手,攫获到三婶婶手里的家产。 明明三婶婶一家被逐出家门时,陈家什么都没有给她们,如今眼见着她们起家了,却想分一杯羹,便是那是自己亲族,父亲,陈念蹇心里也暗骂一句厚颜无耻。 可表面上他什么都不敢说。 百善孝为先,父亲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父亲,他只能忍着,捧着。 而陈峯也正因为是这一点,所以才想出这招毒计的。 父亲敢想,他却不能做。 他不能为了甩掉这么一位品德有缺的父亲就害三婶跟四妹于不义,陈念蹇没打算应承他们:“四妹你放心,我不会答应的。” 陈念莞却没能放心。 陈峯打的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就算陈念蹇不愿意,指不定会有第二个继子人选。 “三哥你别多想,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县试,考好县试,或许陈家就舍不得把你送到我们房里头做继子。” 她是真心希望陈念蹇考得好,最好考出名堂,做官出人头地,那样陈家起来了,就不会一直把眼光放到她们这房里来了。 盼着陈家过不好还不如盼他们过得好。 陈家要一直潦倒,他们就会一直眼红她们过得好,如果彼此的日子都过好了,陈家哪里还会把心思放到三房里头? 相安无事,各自发财,这才是最好的妥协之道。 陈念蹇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点点头,临走前不忘叮嘱一句:“就怕,我这头不应,他们会想推个人出来让你招婿。” 陈念莞没想到过继不成还有后招,哈哈笑了起来,被柳氏一瞪眼,赶紧收敛了。 招婿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陈念莞其实是想这么说。 大周朝说是轻徭役薄赋税,表面上是无论农户工商ᴶˢᴳᴮᴮ,均是采取三十税一制,但其实各种名目的赋税多多,跟陈念莞最利益相关的,除了商税,便是人口税,每年每人一百二十文,商户翻倍,而针对女性,最迟十六岁,若十七不嫁,每年就要缴纳一笔五倍的单身税,那就是六百文钱。 若是放在半年前,柳氏是肯定交不起的,即便现在交得起了,陈念莞还是想着能不交就不交。 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银,总不能白白交给衙门不是?六百文对普通百姓家里来说可是不小的一笔钱银了。 虽然还有一年的时间,陈念莞还是得细细考虑这件事,毕竟,能免钱银,又能堵上陈家随便找个人来逼迫自己嫁人的口子,一举两得不是? 彻底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好好专心搞事业赚钱呐! 柳氏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等关起门来说起这事,直接就跟大女儿说:“若是当真招婿的话,我看那张二郎就不错。” 陈念莞一下瞪大了眼睛:“阿娘,你开玩笑是吧?” 张二郎还要读书考科举呢,本朝规定入赘郎君是不得科考的,要成为了赘婿,岂不是断了他考功名的前途?她想要培养的金大腿就这么折了?她可不甘心。 “没开玩笑,不偌招婿,不偌找一门好的人家。”柳氏给陈念莞两个选择。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加油努力的!!
第60章 陈念莞纠结了,小脸皱成了包子。 柳氏叹了口气,那张二郎看着是个好的,况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算有所了解,但可惜的就是孤家寡人,要嫁莞莞过去,一加一还是一,根本没有家世可以让莞莞凭仗,还不偌给莞莞做上门女婿,至少莞莞能干,家里头也就是多一张嘴的事,可断他的科举前程…… 这世上就没两全其美的事。 陈念莞也在把张二郎当做未来夫君在考虑,拿出炭笔跟毛边纸列出了一条条优点。 首先,他貌美。 其次,他念书不错。 方才听陈念蹇说的,张二郎当真是有真才实学,所以范山长也被他的才气折服收为入门弟子,做过正三品大官的大佬的眼光自然比自己可靠,所以将来他极大可能出人头地。 若是他日考中状元,又有范山长这位大佬给他背书,前途无可限量,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潜力股吗? 其三,他貌美。 其四,他没有亲族负累。 张二郎没得亲族的事对别人家来说是缺点,但对她来说不算事,并且恰正好,没有公公婆婆叔子姑子等等的麻烦,落得轻松,至于家产,她自己来挣,踏踏实实地想营生赚钱银,不怕将来不富。 其五,他貌美。 其六,他性子好。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可以看出张二郎人品不错,平日里端方有礼,文雅温和,是个好拿捏的,也不像是会干什么缺德事的人。嫁他后,只要把钱银牢牢抓在自己手心,就不怕他翻天。 其七,他貌美。 …… 陈念莞看着亲笔写下的重复率过于频繁的“他貌美”,小脸凝重地搁下了炭笔。 好吧,张二郎的最大优势是他貌美,而她恰好又是颜狗,外貌协会患者,重症晚期,没救那一种! 就她半年来在码头在商业区见过的郎君,长在她审美上的,张二郎最貌美。 这算是她能接触到的门户里,最优的选择,其他接触不到的,譬如高门大户之类的公子贵人之类的,估计也瞧不上自己,她也不会考虑。 听说要考虑对象是不是适合跟自己成亲,有个可行的方法是,假设条件是比谈婚论嫁时优于十倍的未来,想想自己忍不忍心抛弃对象。 若忍心,八成那对象就不是自己真心想成家的目标,只是苟且的选择。 若不忍心,那恭喜恭喜,那对象绝对是佳侣。 陈念莞于是假设自己坐拥万贯家财时,忍不忍心把张二郎抛弃掉另寻新欢。 然后每次脑海里出现张二郎那张脸,陈念莞就咕咚咕咚咽口水。 哎呀呀,不好,前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都顾着赚钱,从来不会想这等事,现在手里有点闲钱,又有点闲时,就开始想男人了。 啧啧,饱暖思淫*欲,古人诚不欺她也。 认真假设了几日都得到一致的结论后,陈念莞厚着脸皮去找柳氏。 柳氏听了陈念莞的意思,再三确认,看大女儿点头,长叹一口气。 其实女儿跟张二郎的事,平时相处她就瞧出点端倪来了。 这半年来女儿的能干可以让柳氏认识到,自家莞莞是个极其可靠的姑娘,不然她也不会建议干脆招婿。 但既然女儿愿意嫁那张二郎,张二郎瞧着也是个不错的人选,最起码比被人拿捏着强嫁给阿斗赖皮或者是招婿要强。 “没错,阿娘,若是将来张二郎高中状元,届时,我就是状元夫人,这不比嫁谁都好了?” 陈念莞当着柳氏的面,当然不敢说张二郎凭借最大的优势——貌美,当仁不让成为了她夫君的唯一候选,这么心有点点发虚地辩解。 哎,食色*性也,谁让她是一枚颜狗呢? 柳氏剜了女儿一眼,隔日就去找晨出晚归进学的张二郎去了。 张二郎没曾想自己才心动,喜事就来了,听明白柳氏字里行间要给陈四姑娘找夫家,暗暗问自己有没有这意向,一双好看的凤眼生生被他瞪成了更好看的桃花眼。 自,自然是有,有的。 张二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几声,差点没把自己呛着了。 “要,要是陈,陈夫人不嫌弃张某家境贫困,张某自然是,是愿意的。” “那好,这门亲事我做长辈的允了,你看着找人给你出主意,找媒人提亲吧!”柳氏也不废话,人是女儿挑的,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 张二郎瞪着一双桃花眼点头,点点头,再点点头,郑重应允了。 他是没有族亲,也没有双亲,但他有师傅啊! 青云书院的范山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儿怕是得让范山长先尽一尽父亲之责了。 于是张二郎压抑不住心中暗喜地去寻范山长。 范山长本就欣赏张二郎才学,听闻张二郎属意陈家四姑娘,又听闻柳氏暗允了这门亲事,也点头:“便是子淮在生,怕也会允你做他女婿。”子淮,是陈念莞父亲陈鸣的表字。 随后范山长出面请了媒人到燕来巷提亲。 正等着媒人上门的柳氏当即就应下了,交换过庚帖后,陈念莞跟张二郎这门亲事就算正式订了下来,日后再慢慢走婚仪程序。 拿着订婚书的陈念莞,忍不住抚住自己的脸傻笑了好一会儿。 哎呦,现代的时候大龄未嫁青年的她,穿到这个时代竟然也定亲了! 好事接踵而来,陈念莞叫牙行帮忙看的铺子也有了消息。 初八寻了开业做生意的牙行打听商铺,陈念莞跟柳氏就去看过几间铺子了,或出租的或出卖的,都没寻到满意的,所以委托了牙行的伙计,一有商铺出沽的消息,就即时通知她们。 今日,那牙行的伙计就急匆匆跑来了燕来巷,说有一家商铺要售卖,来找柳氏母女问有没有兴趣过去瞧瞧。 陈念莞自然是有兴趣的,母女仨穿上厚厚的袄子一起出门,到了牙行伙计说的那家商铺。 商铺开在东区的主街市,从地段上看是属于高门大户以及权贵们聚集的富人区,商铺旁边就是一棟两层高、装修高雅的茶居。 对于这商铺的地段,陈念莞自然是满意的。 出摊的河粉卖了那么久,基本上都是斋炒为主,因为面对的都是中下层的食客,但若是做荤河粉的话,就能打入富人消费者市场了。 对于商铺本身,陈念莞也很满意。 是带后院厢房的一层商铺,原本是做布匹买卖的,前头商用,后头可以住人,甚至于比自家住的四合院都要大。 左边两间厢房作仓房,右边两间厢房作绣房用,只是住人的厢房只有三间大房,除了一个稍小的房间看得出是主家住的,其他两个大厢房布置成大通铺便于容纳多位绣娘,还有一个以供进货的角门,恰恰容得下一辆驴车的样子。 唯一不满意的是价格。 主家不租,只卖,要价三百两银子。 对陈念莞来说,属于天价。她自家住的房子也没这么贵。 前儿卖方子赚来的区区几十两钱银基本上花没了,卖腊味的银子买房后剩一百两左右,加上卖酱肉干积攒的钱银,具体也就四百四十多两吧,用去五十两买地,又赠与了一笔银子给堂哥表弟,就只剩下三百七十多两。 来看这家商铺之前,她以为自己有房有车好歹算是富人阶层,来看这家商铺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钱银还是少得可怜。 要买下这家商铺,再算上过户的税银跟中人费,怕自己到时候手头就只余六十两左右的银子了。 买下这商铺后,还得重新修缮,得打本进货,还ᴶˢᴳᴮᴮ要预算出开店第一个月的亏损要填上的银子,处处得花钱,她能用六十多两开起一家河粉店吗? 陈念莞陷入了深深的怀疑,看着商铺却依然恋恋不舍。 “陈四姑娘,不是我说,这个位置的商铺可是很走俏的,根本不议价,都是买家求着卖的,往往主家一说卖,没两日就能卖出去了。我是看陈四姑娘你跟我们牙行合作那么长时间了,也诚心是在找商铺,所以才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陈念莞找的牙行,就是一开始租房子,买房子找的同一家,连伙计也是同一个。 陈念莞当然知道这商铺的地段好,不好价格能这么高吗? 陈念莞嫌贵,又喜欢,想放弃,又不舍,纠结了许久,还是柳氏看出陈念莞的心思,道:“要喜欢,便买吧!” 毕竟是繁华区的商铺,一铺难求,即便贵,买下来不做营生,出租或转卖,也很容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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