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陈念莞嘟囔一声。 想想也是,尤其是龟苓膏的效用,对外宣扬的大多是驻颜美容,这受众就意味着会是女性居多,那郎君若是进店里头说吃龟苓膏,怕是会被人耻笑。 便是没有郎君食客,这铺子的进项也不少,所以陈念莞也不太在意,看着两位新出炉的秀才公,笑嘻嘻地:“我们糖水铺的第一批郎君是两位秀才,身份特殊,指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好造化。” 张二郎跟柳青都哈哈笑了起来:“那是,那是。” 招呼自家亲属自然是不吝啬的,陈念莞做主,给张二郎跟柳青各来了一碗龟苓膏,一碗双皮奶,两杯饮子,还有两份小吃。 张二郎看着小酥肉就认出来了,是陈念莞上一次回县城做过,特意给自己留过一碗的那种小吃,笑着尝了一口,又看了陈念莞一眼。 陈念莞同样对他嘻嘻一笑。 三人正吃吃笑笑的当儿,糖水铺里又来食客了。 陈念莞以为是谁家的夫人,转头一看,呵,居然是江禹! 他好像跟张二郎一样,都是要参加科考的,所以,也是考完了,来帮衬自家店里的?她起身迎了上去,热情道:“江公子,稀客啊,欢迎来鄙店消费,想吃点什么?” “我是替我阿娘跟妹妹来买龟苓膏的。”江禹一拂袖,“既然都来了,顺便,就带我几位相识,进来坐坐。” “好啊,各位公子,来来来,这边请。” 两位跑堂在后头看得直乐。 老天开眼啊,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多来几位郎君,今儿可不就来了吗? “对对对,这边有雅座,公子们都这边请。” 江禹和一群郎君坐下没多久,屏风另一头的姑娘们又坐不住了,偷偷从屏风另一处探头,而后惊讶:“真是江家的那位大公子!” “他也来糖水铺?” “江夫人也经常带江二娘子跟江四娘子来这铺子啊,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江公子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头窃窃私语,这边江禹跟带来的郎君们已经开始下单了。 “哇,这家糖水铺里头可真清凉啊!” “看着舒服,坐着也舒服,怎么先前我们都不知道五柳巷有个这么好的地儿?” “喂喂!” 其中一个郎君嗯咳一声,用眼神使劲朝娘子雅座那一处瞟,众郎君都会意,齐齐朝屏风那头瞧去,便连一旁的张二郎跟柳青,都忍不住也跟着瞅了过去。 而后,一波的郎君们就与那偷看的姑娘们大眼瞪小眼了。 偷看反被看的姑娘们倏地一下把脸藏了回去,看回了本的郎君们装着若无其事,转头端坐下,其实一颗心怦怦直跳。 哇,那边好多好看的娘子!这里原来有这么多娘子光顾的? 那头姑娘们也羞红了脸,各自偏过头收拾自己慌乱的芳心。 哎呦,好多好看的郎君!店里头怎么忽然就出现了这么多郎君! 身为东家的陈念莞忙着过去冰铺那头没注意到这一幕,所以没意识到今天这股暗流涌动给日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客流量。 这边娘子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郎君的事偷偷告诉了闺中好友,那边郎君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娘子的事大方分享给哥们兄弟。 于是,糖水铺的食客忽而莫名其妙地就多了许多娘子们,郎君们。 娘子们是来偷偷看俊俏小郎君解馋的,郎君们是光明正大来跟漂亮小娘子偶遇的,嘿,别说,还真凑成了几双! 来糖水铺的,可能不都是花销得起一两银子一碗龟苓膏,但二百文钱一碗的双皮奶还是吃得起的,那娘子郎君们的家境不会太差,所以,也算门当户ᴶˢᴳᴮᴮ对。 且说江禹带来的几位郎君对端上来的糖水赞不绝口,吃得停不下来,陈念莞趁着这当儿把江禹叫了过去,从柜台后面的门进去,将上个月冰铺的收益分成交到了他手上。 “这事,你以后交给王管事便是了。”江禹道。 “嗯哼,我只是想让江公子知道一下,你跟我合伙做这冰铺生意,没跟错。”大赚特赚的陈念莞笑得开心,才不管江禹说什么。 “很赚?” “那当然啰!” 陈念莞杏眼弯弯。 江禹于是打开红封瞧了瞧,看出数额后意外得很。 竟然有两千多两。 说不吃惊,是假的。 江禹当初看中陈念莞冰铺的生意,就是因为冰铺生意盈利大,但陈念莞第一次做这营生,他以为每个月能有几百银子的进项就顶天了。 没想到,第一个月,她就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 两千多两,便是放在他江府,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的进项,按照他虚高的入股银子,也早已经回本了。 江禹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这不过是第一个月,接下来这个七月跟八月是耗冰最多的月份,才是冰块营生慢慢回落的季节。 也就是说,夏季结束后,或许,他能够翻倍赚六千两。 六千两。 江禹平常的冷静矜持,终于稍微裂开了一条缝儿。 看看,他谋划的这笔营生,分文不出,就已经将商铺让利的部分,三倍地赚回来了,而这,还不过是第一年而已。 江禹将那红封拢入了袖中,“日后冰铺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王管事!” “哎,好的,江公子。”陈念莞笑着应得爽快。 她是随意找个由头将分红当面给江禹的吗? 当然不是啦! 就是要亲自将分红交到江公子手上,让他感受到切身的利益,才能对冰铺视如己出,倍加呵护,然后,嗯,得了他这句话,她日后支使起王管事,利用起江府这棵大树,才有勇气跟底气啊! 陈念莞露出了小狐狸的微笑。 论能把狐假虎威做得最好的人,舍她陈东家,其谁呀? 跟江禹聊好了冰铺的事,再回到糖水铺,陈念莞发觉张二郎居然已经走了,只剩下柳青在慢悠悠地吃着鱼腐。 问柳青,柳青瞟了一眼回来坐到一旁雅座的江禹,才瞧回陈念莞。 陈念莞也瞟了一眼江禹,再瞧回柳青。 四目相对,陈念莞都明白了。 是瞧见我跟江公子私自在里头说话,才走的? 没错。 是生气了? 没错。 误会我跟江公子? 没错。 陈念莞转身,看着门口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这这,谁来个人告诉他,她跟这江公子只有挖密道,听床脚,闯乱葬岗,跟差点掉进粪坑的革命友谊? 她跟他,绝对,绝对,绝对没私情啊! 那你还不追啊? 陈念莞倏地一声,飞奔着推门而出。 江禹正尝着一块小松饼,见着陈念莞忽然飞奔离店,再瞧见她急着追上店外的那道身影,眼神不由忽而一暗,慢慢放下手里的松饼,闭了闭眼,又恢复寻常神色,跟自己带来的郎君闲聊自如。 * 糖水铺外头,陈念莞追上了张二郎。 如今是进入小暑了,那天气热得很,陈念莞不过跑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热汗。 从凉快的糖水铺出得阳光炙热的街上,简直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张二郎,你别多想。江禹是我冰铺的合伙人,我方才不过找他谈铺子的事,没别的。” 张二郎瞧着陈念莞站在阳光底下,粉嫩的一张脸,涨得绯红,还滑落下细细的汗珠,不忍,将她随手拉到了一边铺子的阴凉处。 “张二郎?” “我知道!” “知道你还跑?生什么气呢?” 张二郎看着她,默然不语,心却隐隐抽痛。 他知道她在府城开冰铺,与江禹合作,不过是看上了江家在府城的影响力,但在亲眼见着她为了冰铺的事,与江禹言笑晏晏,心头却还是不舒服。 明明应该克制,不该多想。 他偏就是忍不住。 甚至生出了自愧不如。 跟毫无家族身世的他相比,江禹是江府的人,江禹一表人才,江禹才学很好,甚至他也认可,江禹能得这次院试的榜一。 而他在江禹的衬托下,一无是处。 莞娘跟比他好的江禹相处久了,当真,不会嫌弃他吗? 自卑,不安,烦躁。 恨不得马上将莞娘叫回来,让她不要跟江禹来往,不要跟江禹说话,不要对江禹笑。 可是,他不能够。 莞娘喜好经营的铺子,是跟江禹合伙的,断了跟他的来往,犹如抢走莞娘最喜好的事物,他亦做不到。 若是他也有江禹的身世,江禹的才学,便好了! 所以,他才坐不住,想要离江禹远远的,也想要离莞娘远远的。 这样,莞娘就不会拿在场的他跟江禹比较,看不出他不如江禹了吧? “还生我的气啊?” 张二郎摇摇头。 他怎么是在生莞莞的气呢?他明明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生气了,那回铺子里吧?外头快热死了!”陈念莞看张二郎不为所动,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朝糖水铺走了回去。 张二郎被陈念莞拉着走,瞧见她握着自己的手,低头,心里的郁闷总算没那么堵了,甚至还生出了一股小雀跃。 “莞娘!” “嗯?” “你跟江公子的事,谈完了?” “谈完了!” “你有没有觉得,江公子,人特别好?” “特别好?”陈念莞眼瞧着离糖水铺不远了,松开了抓着的张二郎的手,而后连连摆手,“不可能,也就是个普通人。” “真的?” 陈念莞明白张二郎的意思,干脆抬头,盯着张二郎的眸子,问:“真的!张玉郎,跟我定亲的是你,又不是别人,你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办法考中举人,把我娶过门了,不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看陈念莞率率直直地说出这番话,张二郎心头的那丝惆丝忽而就飘没了,忍不住抿嘴笑了。 “好。我答应你!” 哄回了自家未来夫君,直球girl的陈念莞乐滋滋地数银票去了。 数的自然是糖水铺这个月的进项。 因着糖水铺的性质,开铺以来都是走愿者上钩这条路线,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在门口吆喝叫卖,所以也没有出现河粉店开业客人特别多的景象。 不过,鉴于糖水铺里头的商品,便是吆喝,怕也吸引不来太多食客,反而掉价。 毕竟糖水铺是走高奢路线的,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得起的,换成是以前的陈念莞母女,或者是现在的二舅母,也不会舍得拿大喇喇一两银子出来,只为了买一碗吃食。 糖水铺的吃食贵,成本高,吸引来的都是府城里银子多的人家。 所以糖水铺的营收并非河粉店那般以量取胜,一个月就能赚上千两银子那么赚。 但也不会太少。 陈念莞这日夜里头,跟柳云一起盘过帐,便是短短二十日,除去成本商税以及伙计月俸,盈利也有二百五十两。 这其中,自然是龟苓膏的创收又占了大头。 第一次跟着表姐算账的柳云,激动得涨红了小脸。 这么多银子,她还是第一次见着。 以前在河粉店里头做厨子,她不是合伙人,拿的是伙计的月俸,因为自己做菜功夫好,所以还拿的是高薪,六两,对她来说已经从没见过的巨额钱银。 在柳家村帮着大伯娘做饭的当儿,都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因为做菜好能存下好些银子,还都是属于自个儿的。 每次见哥哥们跟着表姐进账房盘账,里头总会传出哥哥们的笑声。 她知道那是他们在分铺里赚到的钱银,羡慕死了。 哥哥每次拿到银子,虽然不跟她说得了多少,可总会乐呵呵的,说又给她攒一笔嫁妆了,不怕将来弟弟日子难过,还会奖赏自己一两银子买吃食买头花。 可,她也想像哥哥们一样,和表姐一起分银子,分很多很多的银子。 所以她才将自己每个月的六两银子存起来,哥哥给也存起来,打算表姐下次再开店,一定要跟她说,她也想做合伙人。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真的坐在表姐身边,可以分银子了。 还这么多。 二百五十两。 她能分多少?柳云晕乎乎的。 陈念莞则笑嘻嘻地将九十两银子推到了柳云跟前:“云云,你的五十两!” 五十两?这个月她就能分五十两? 柳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声音发抖,“表,表姐,你说什么,五,五十两?真的是五十两?都是我的?” 陈念莞伸手,捏着柳云的小脸,笑眯眯地:“没错,云云,你上个月赚了五十两哦,这个月继续努力,或许就能拿比五十两更多的银子了。” 柳云呼吸急促,差点没昏过去。 难怪,难怪哥哥们跟表姐一起在账房分银子那么高兴! 换她,她不也高兴坏了吗? “表姐,你放心,我这个月一ᴶˢᴳᴮᴮ定好好干的,争取能赚一百两。”柳云精神抖擞,士气如虹。 陈念莞笑眯眯地点头,而后出了房门,去冰铺找柳羊跟四大猛兽去了。 糖水铺盘账结算,冰铺也一样,盘完帐,该给伙计们奖赏奖赏了。 比起冰铺的盈利,糖水铺的进项对陈念莞来说,简直只是零头。 可,冰铺盈利,也少不了糖水铺在其中发挥的关键作,没她们在糖水铺大力推销一两一块的冰块,谁知道这里有家凉冰铺? 因此,冰铺能短时间能赚将近万贯的进项,糖水铺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还有眼前的四大猛兽啊! 得多亏他们日日不辞劳苦地拉着驴车到河道里搬水。 那卖出去的冰块有多少,他们就搬搬抬抬了多少水回来,以及在冰窖里不畏寒冷制冰,线切镐冰,慢慢将冰窖里的存冰区填满。 这些都是粗重活,不仅如此,还是在冰冻环境下的粗重活。 虽然考虑到温度问题,她让柳羊每日都注意煮姜汤给他们暖身子,又另外给他们定制了呆在冰窖时穿的袄子。 连她自己都专门定制了一件专门去冰窖时穿的工装。 但长期在冰冻环境下工作,即使是短短几个月,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不能忽视。 劳苦,功高,说的就是他们。 现代打工人都还有高温补贴以及危险津贴等等之类的补偿金呢,陈念莞自然是不会委屈这么任劳任怨的打工人的。 原来给他们开的月俸,是一个月三百五十文,如今将月俸提高到了每个月二两银子,而后,按照每个月的盈利,另外补发奖金。 四大猛兽听得这话,高兴得直搓手。 二两银子啊,他们以前做乞儿的时候,也在县城的码头干过扛货的活计。 那货物比水重得很,还得来来回回地跑,别提多累了,但每日最多也就二十文钱。 而在陈东家的冰铺干活,虽说也是粗重活儿,可到河道搬水,是搬到驴车上去,等装满水了,有驴车载着他们回铺子里。 至于说要搬运冰块,从冰窖运冰有运冰车,真正辛苦那会子,也就是从铺子里搬到马车里、驴车里的事,比起从前扛货的活计,轻松多了。 可却能赚二两银子! 东家说,这活计估计只能干三个月。 可三个月,他们就能赚六两银子了。 等八月份过去,他们就能揣着这六两银子,回柳家村盖房子去了。 四大猛兽群情激昂。 如今再听,陈念莞要额外给他们奖赏银子,发红包,简直是泪眼花花的。 陈念莞给四大猛兽这个月的奖金,每人五两,她为了让他们高兴,还特意拿的是四个五两的银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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