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温静在家里的位置尴尬,零食抢不过弟弟,衣服穿姐姐剩下的,看着和他们一样长大,温静的童年实际比她少了很多东西,她哥哥那么做就像做一件平平无奇的善事,但她心里始终不平衡,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零食,是要丢到垃圾桶里的玩具,也不会给温静碰到的机会。 “我不是不喜欢你,这几年,我只想找个人当替罪羊。”林苗深呼吸,“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哥当年是为了给我拍照才去的海边,为什么还任我骂你这么多年。” 温静唇齿间泛着冰凉,“和你没关系。” 和她们都没关系。 那本来就是一场,无人犯错的意外。 越是这个态度,林苗越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可温静没怪她,还说一句和她没关系,这一瞬间,突然很想回到过去,回到哥哥还在的时候,她愿意抱着零食去隔壁找人玩,愿意接受温静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的可能。 不知不觉还是绕到篮球场。 温静她们只是路过,人群里的哥们最先瞧见她,大喊一句“嫂子”。 打球的男生们纷纷看过去。 其中之一的林叙忘记看球,被人反追,他眉间一横,反应极快地扳回来。 “怎么还叫嫂子,两人分没分啊。” “分了吧,林神都懒得理她。” 温静咬着最后一口雪糕,定定站在人群,周围响起关于她的议论声似乎被风带走,通通从耳边略过。 那边林叙从球场下去后,立马有女生过去以送水搭讪,女生很漂亮,羞涩而大胆,周围人都在起哄。 这不过是以前最常见的情景。 温静跟个看客似的,看他用了一会儿才脱身,手里接的水不知道是女生的还是哥们自带的,源源不断的吵闹和哄笑声此刻显得无比躁乱。 他朝她走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 只有旁边的女生频频回头。 林叙以为人是来看她的,结果刚结束就要走,正要出声喊人,发现温静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停下来,扔掉手里的一根冰棍,和女生搭几句话。 他一过去,温静没看他,那女生视线大胆肆意地落在他脸上。 “走什么?”林叙蹙眉,靠近一些,去拉温静的手,“我都看到你了,又想和上次那样不告而别?” 没拉到,但碰到她的指尖,凉得跟冰块似的。 “手怎么这么冷?”他问。 温静拢起掌心,轻声道:“回头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 显然,她想单独说。 林苗知道自己存在多余,走之前再一度打量一番林叙,昏昏暗暗的光线,仍然可见男生俊美的五官轮廓,一看就是天生的基因好。 “他就是和我哥重名的人吗?”林苗说,“长得并不像。” 林叙运动后的一身热意瞬间凉了一截,以为自己听错话,“什么?重名?” “你不是叫林叙吗?”林苗问,“我哥和你一个名。” “你哥是谁?” “我哥就是我哥呗。”林苗没多解释,见时间不早,先行走了。 疑惑在思绪里如树枝一般环绕,越搅越乱。 一阵风既让人清醒,又浇灭所有的热情。 林叙望着眼前略显苍白的小脸,隐约带着一点希望,“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叙。”温静没回答,低声陈述,“我们分手吧。”
第45章 说这话的语气就想是在说天天气不错一样,无波无澜无起伏,与其判断是不含过多情绪,更像是早就谋算好的。 不仓促,深思熟虑的分手词。 林叙以为眼前一切跟做梦似的分不清现实,前前后后听到的都是从未设想过的情景,猝不及防得嗤笑出声,“温静,你在说什么笑话。” “没有。”相比之下温静格外淡定,“这么多天想清楚了,我们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 “哪哪都不合适。”她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之前怎么不说?”他笑意更张狂肆意几分,“老子亲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现在才说,闹着玩呢。 比他还能玩。 他好歹玩几天就腻味,她还真的有能耐,一玩玩这么久。 不管怎么说,温静都无动于衷,事先准备好的分手话,竟就那寥寥一句,原因更是离谱扯淡,鬼都不信。迷迷糊糊纠缠到这个地步,林叙自然不会轻易放她回去。 不说清楚不罢休。 还有刚才那女生说的话是几个意思,为什么还有人和他重名。 被太多太多的疑惑缠绕住,心烦气躁难以克制隐忍,越看她那般平静越火大,伸手把人捞过来,将彼此间距离降到最低。 一边扣着她的腰身,一边低头,恼火蓄势待发,“怎么不说话?不说清楚今晚别想走。” 男女力道悬殊得厉害,她刚开始试着挣扎一会儿,但无济于事,大庭广众的校园里,他跟个土匪似的将她按得死死的。 “就是分手了,你还要怎样?”温静深呼吸。 “温静。”他冷笑,“你都不肯编个有信服度的理由,哪怕说你对之前常冬的事耿耿于怀也行。” “对,我就是放不下那事。”她像是钻到一个空子,“可以了吗。” 他一怔,眉眼暗了几分,“我不是道歉了吗?你还要我怎么做?” 道歉了。 也送出一个包包和笔记本。 诚意摆足,态度认真。 温静也相信他是无意的,相信浪子未必不是没有情。 可就是这样,越觉得听到的那句话无比可笑。 他应该是挺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么只和她谈呢,怎么会低头道歉呢,可这人的喜欢,本来就少得可怜。 “……到此为止吧。”温静低声,和自己妥协,“你放开我。” 林叙眼眸微微眯起,手劲不仅没松,反而加大很多,死扣住她的细腕,“狗屁的到此为止。” 她一只手掰不过他,另一只手试着一同挣扎,然而毫无作用,他稍微一个用力,她整个人都倾到在他怀里。 温静额头磕到男生生硬的胸膛上,眉尖蹙紧,“你不放我喊了。” “随你。” 反正他不怕丢脸。 她知道这人脾性就这样了,油盐不进的,她的挣扎在他看来跟逗弄宠物似的,男生的劲又野又蛮,不一会儿她原本细白的手腕红了一圈。 温静一闭眼,干脆低头咬了上去。 咬在他的虎口。 他跟没知觉似的,还笑了声。 她牙齿一狠,不知道触碰到哪个血管,很快尝到铁锈的味道,松嘴的时候看到一小片的血迹。 出血了。 他还是没松。 “要不去我那儿。”他淡声陈述,“今晚给你慢慢咬个够。” 温静不咬了,站直身子,“林叙。” 后面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到:“我疼。” 他瞳眸一震,几乎没看也是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劲,温静那手腕早就被箍红,看起来像是被铁索禁锢过,索性他没指甲,所以没出血。 林叙看她掌心覆过那截手腕,身上所有的劲儿一瞬间抽光。 . 温静和林叙分手了。 这消息传开得飞快。 之前说他们分开的都是些风言风语,这回无一不例外保持统一口径,这对不被看好的二人确定分开,原因不明,消息准确,来源于林叙的那帮哥们。 那晚温静夜跑后回寝,简单洗漱,如常刷一集连续剧。 同宿舍的二人,还是第二天才听别人说的,段小佳惊叹于温静毫无显山露水的性子,那么大的事居然连个倾诉的欲.望都没有,田婉早已预知先明ᴶˢᴳᴮᴮ,不那么意外,只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一句以后打算。 温静用勺子舀汤拌着饭,低头,声音不明不白,“和以前一样,能有什么打算。” 学习,社交,考证。 再往后就是考研考公,安家立业。 过一个普通的人生罢了。 林叙就像是她生命力贸然出现的一颗流星,在她为其感叹闪耀瞩目的时刻,他也在被别人仰望,于她而言,过客似的留下短暂的痕迹和记忆。 “我是怕你被人说。”田婉淡淡道,“总有小人在背后看热闹。” 那些和林叙暧昧过的女孩,多多少少都被人议论嘲笑过,温静被说得最多,不仅仅由于那本被偷着曝光的笔记本,还因为她真切地和林叙在一起过。 如今分手,大家自然而然认为她被甩了,恶意的揣测相继而来,未婚先孕都被说腻了,还有人说她和之前样貌变化那么大,大概率是偷偷摸摸跑去整容。 温静对流言蜚语无动于衷。 她做着普通小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和林叙断绝联系,辞掉咖啡店的工作,林喃以为他们吵架了,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温静含糊带过,只说自己换一份兼职。 处理完琐事,她接到温萍打来的电话。 没有寒暄的话语,开门见山便是一句:“咱妈病了。” 温静一愣,“什么病。” “你别紧张,不太严重。”温萍解释,“乳腺上长了个四级结节,医生建议说尽早拿掉。” “什么情况?她没和我说。” “我昨天才知道。” 可能是两个女儿大了。 可能是觉得不过是小事。 温母发现自己的情况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旁人诉说,她是一个典型的中年妇女,传统的相夫教子和重男轻女一个没落下,先前暑假一家人闹过一次不愉快后,和女儿们的距离更疏远一次。 温萍还是从亲戚的嘴里听说的。 乳腺结节,现代女性普遍都会有的病症,上了年纪的妇女情况严重一些,医生给温母评的是四级,在良恶性之间徘徊,大概率是要手术切除的。 “我查过了,咱妈情况并不严重,如果是纤维瘤手术费用不过几千,就算恶性的话也是早期,咱家负担得起的。”温萍说道,“但你知道她那性子,总想着省一点,不肯去医院。” 温静点头,“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你帮忙劝劝呗。” 温萍看样子劝过了,没啥用。 温静挂断电话后给母亲拨了一个过去,那边似乎猜到她的目的,轻叫一声她的名字,随后问她吃过饭没。 “嗯。”温静说,“妈,我刚和我姐打过电话。” “哎呀,她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什么了。”温母故作轻松,“妈没啥大事,吃点药就好了。” “我们听医生的。”温静说,“你先做个进一步检查,然后确定下手术时间,费用方面你别太担心了,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千,要是严重的话,咱家还可以卖房子。” “妈真的没事。” “你听一次我姐的话吧。”温静深呼吸,“就当是为我们两个着想。” 一次就好。 生活中那些大大小小只偏爱弟弟的事情,她们可以忽视,惟独这一回,为她们着想一次,不要让人太担心。 温母噎住,再开口时嗓音哽咽:“降温了,你记得多穿点。” “嗯。” 温静在上楼,前方有人下来,三人结队的,她刻意避开,还是被那三人给故意撞了下。 手机差点掉落。 她抓稳后,朝那几人看了眼。 其中一个人是越初妍,正环手抱胸,似笑非笑的,和另外两个姐妹,不约而同露出讥笑。 她们转过身,低声的议论隐隐约约响起。 “眼睛红了,看着好像哭过。” “为情所伤吧。” “和林神谈恋爱,不栽跟头才怪。” 温静上到一个台面,从反光的玻璃里看到自己微微泛红的眼角。 是有点难过。 难过于,温母看似无私实则让人操心的固执。 更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母亲为丈夫儿女操持忙碌一生,而忘乎自我的妇女。 . 别墅区。 皮毛雪白的猫咪趴在沙发上,时不时翻个身打打滚,伸个懒腰。 傅凡洲把一沓资料扔到茶几上的时候,朝它扫一眼,“这猫都这么大了。” 原先还只是个小不点。 陌生的东西,猫咪好奇心重,凑过去嗅着,林叙一手掐住它的脊背,提溜到一旁。 他拿起其中的一份资料。 这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早年新闻。 20xx年,一个叫林叙的少年为救落海的孩童牺牲自己,各大媒体夸赞其为小英雄。 还贴了少年的照片,五官俊秀,眉眼有光。 “这个和你重名的男孩是温静家的邻居。”傅凡洲跟复述台词似的,“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直玩得很好,他出事的那天温静也在,只不过没接受采访。” 几句话,他们大可以想象当年的画面。 稚气未脱的少女看着一起长大的伙伴随同大海漂流而去,手里抱着他跳海之前褪下的零碎物件,其中一个就是温静刚开学那会儿一直佩戴的黑框眼镜,原来是少年的专属物。 另一则关于少年的采访报道是他家人的,妹妹说林叙是个阳光开朗的好哥哥,学习优异性格活泼会唱歌,最喜欢《晴天》,吉他弹得特别好,未来想报南城的大学。 所有在温静身上体现出来的特征,在少年这里都有迹可循。 她是他的朋友,是他梦想和后半生的传承。 那本写满林叙名字的笔记本也都和他息息相关。 她不是念旧,她念的是一个死去的少年,常年素淡的打扮,黑不溜秋的衣服都是一种形式悼念,少年对她有多重要,哪怕是此时不甘心的林叙,也无法不承认。 林叙指间不自觉攥紧,薄薄的纸张随即被捻成一团,低哑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际蹦出:“这算什么。” 他算什么。 傅凡洲颇有闲情逸致地斟两杯酒,随手拿起一张照片,“名字一样,你们两个并不像。” 或者说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一个干净阳光,一个桀骜不驯。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她那本笔记本上的人,并不是在写他。 两人在一起的最开始就是个没有撇清的误会。 甚至让人觉得,她最开始搭理他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否则以她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是不屑于和他们这种纨绔子弟接触的。 “所以是我被玩了吗。”林叙晃动杯子,里面的液体折射出同色的光线,透亮而刺眼。 “没有真心,哪来的玩弄。”傅凡洲淡笑,“你当初不也在玩人家吗?”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傅凡洲问,“不是因为不服梁成的话才去追人的吗,又因为她懒得搭理你越挫越勇,扪心自问,你喜欢她吗?我说的不是随便交往的喜欢。” 是想要厮守一生的喜欢,想要守护疼爱的喜欢。 不是他们那群人,瞧着姑娘漂亮想要睡一睡摸一摸胸脯的喜欢。 林叙抿了口酒,“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她不喜欢你,把你当成替身。” 白猫跳到傅凡洲的腿上,他想要推开,见它抬起黑亮的瞳眸无辜地看着自己,心底莫名一塌,这是他们的猫,可这猫更像是温静。
34/48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