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叔叹道,“原来老爷夫人在时,管叔可能还要劝劝小姐留在他们身边,可如今,他们两既然不在了,小姐在哪里,沐家庄就在哪里,我陪着小姐。” “管叔,谢谢你。”沐闲闲望着老管家花白头发也难免感慨,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不愿意服丹药延寿,自己也只能尊重他的想法,只希望管叔在身边一天,就多陪伴他一天,“我也很想你留下来。” 管叔道:“这铺子具体要开在哪,花费多少,小姐有想法了吗?” 沐闲闲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来,写得密密麻麻,计划都订好了,“我拜托小九在城中看了几处铺子地址,还要麻烦叔也这个地方看看,咱们再定。至于花费,先前我在苍蓝城卖东西小赚一笔灵石,可以当做定金,等炼器大会补给我的灵石送到,应该足以买下一间铺子,到时我们就搬过去。” 现在住的这院子毕竟是别人的,听白及说,那闻风远竟然是苍蓝宗少宗主,初次见面时他隐藏了身份,她不想跟苍蓝宗扯上关系,所以还是尽早搬走的好。 管叔收好了纸,他望着沐闲闲,目光满是疼爱,他看着小姐从那么小小一个女孩到如今独撑一面,撑起整个沐家,他也渐渐老了,再过十几二十年他就要撒手人寰,小姐是修士,寿命比凡人长很多,以后的漫漫人生路,谁能陪着她,照顾她呢? 纵然明白沐闲闲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长辈身份的心思,总是放不下心来。 他想着想着,就想起白天在院中看到的那一幕来,忍不住问,“小姐,你和凌剑君,是不是……” 沐闲闲坦诚道:“管叔,我喜欢他。” 管叔愣了一下,叹道:“当初我就说他心怀不轨!果然,他这就将小姐的心给哄走了。” 沐闲闲一时不好跟他解释他们经历了什么,她道:“管叔,他在栖云城时你不是还夸过他?觉得他人品不错,对他印象很好。” “话是这么说……可,这太突然了,我一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那您还有时间准备,我还没跟他表白呢。” “表、表白?小姐,你在说什么?” “就是跟他告白心迹,确定关系呀。”她答得自然。 管叔却是听得心惊,“小姐,你是想和他私定终身?!这可使不得啊!” “为什么?” “小姐,婚事可不是这样办的。”管叔又一次为早逝的老爷夫人哀叹,爹娘不在,小姐的终身大事无人操持,也没人告诉她婚事有种种规矩,“先得找个媒人,过问两家意愿,之后再由男方提亲——” “管叔。”沐闲闲打断了他,“我和他都是修士,用不着麻烦,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她毕竟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她还想着谈恋爱呢,老管家满脑子都是结婚的事了。 “那也不能如此冒失。”管叔道,“小姐,你可知他家中有几口人?是否订有婚约?他爹娘又是什么态度?这些都不可不问啊。” 说起婚约,沐闲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时在熔火宗,凌云意曾对烈熔火说自己有婚约,后来她还夸他临机应变,他却忽然冷了脸…… 不会吧? 难道他并不是敷衍,而是说真的? 见她神色犹豫,管叔以为她听进去了,便道:“小姐,先不说别的,让我先去探探口风,问问凌剑君的态度,打听下他家里的事再说。” “好吧。”沐闲闲答应了。 -- 且说这几天,凌云意破了问鼎三关的事在苍蓝宗传得沸沸扬扬,一时竟连核心弟子的风头都压过去了。 柔情阁内,沐柔儿听着种种传言,心中更不是滋味。 前几日她在小院受了委屈,凌云意对她冷眼相待,她扫兴而回,从那天起就一直憋着一口气,如今又听说他大出风头,气得将阁中灵瓶宝器摔了个干净,吓得小桃在一旁话都不敢说,好一会儿,见她摔完了东西,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才凑过去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沐柔儿气道,“还不是那个凌云意!我放下身段去找他,他却对我冷言冷语,心里只有沐闲闲,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转头就去闯问鼎三关,也不知他从芦宗主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又是他。” 小桃暗自思忖,这凌云意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小姐此时未必是生气,倒有些懊恼的意思,她有心想拉拢这人,却两次碰壁,小姐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这份委屈。再加上这次问鼎三关的事,更是刺激了她…… 毕竟小姐从小就是老爷宠着长大的,小桃想着想着,不觉想起栖云城的旧事。 自她跟着小姐来了苍蓝宗,从凡人的世界到了修士云集之地,眼界经历大不相同,栖云城的过去于她已是恍若隔世,久远的回忆中,她忽然抓住了点什么,“小姐,说起姓凌的,我想起一件旧事来了。” 小桃的记忆已模糊,她甚至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记得有一日,我在房中服侍小姐梳妆,忽有下人在外禀告,说是有个少年人拿着婚书,口称与小姐有婚约,求见小姐。小姐就问那人姓什么,装扮如何,可是修士仙人。下人回禀说,那人自称姓凌,看打扮是个穷小子,是个凡人。” 沐柔儿眉心一皱,眼神发沉,细细回想,“有这回事吗?” “当时我觉得此事荒谬,因而还有些印象。”小桃说,“不知是哪里来的穷小子,说什么沐家和凌家有婚约,不是信口开河么?小姐觉得他冒失,让人晾了他半日,过了半日听说他还在,还笑这人有点傻,给点银子打发了,此事便了结。这原是一件小事,小姐不记得也正常。”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确实如小桃所说,这不过她一日早起时随口吩咐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小桃说起什么婚约,她也想不起来。 “你说那个穷小子也姓凌,会和凌云意有关系?”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小桃想,“只是刚才说起凌剑君,便想到姓凌的,我就想起这回事来。” “不对。”沐柔儿比她想得更多,“那一年,我刚测出灵根,我的灵根出现算晚的,但双灵根在栖云城实属少见,爹十分高兴,说自高祖辈起,家里终于又出了个修士,要送我去天下第一宗求仙。我那时满心都想着要去苍蓝宗的事,对其他事都不关心,听说是个凡人,更不放在心上了。如今想来,此事却有些怪。” “怪?” 沐柔儿仔细思考,“你说,他说的是凌家和沐家有婚约,却没指名道姓,他手上还有婚书……” 凡事经不起细细推敲,越想越是能想出更多细节来,“那日在小院,凌云意对我十分冷淡,当我提起栖云城时,他又多问了两句,又格外在意栖云城有两个沐家庄的事,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难道他真是当年那个拿着婚书的少年?” 她越想越是不敢置信,她如今苦心寻觅的,多年前自己竟亲口拒绝过吗? 但她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什么凌家,也不曾有过婚约啊! 小桃也答不上来,想了想道,“要不小姐写信回去问问老爷,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信。”沐柔儿四处寻找起来,“说起来,我爹寄来的那封信呢?” 小桃在房中翻找一阵,把扔到角落的信翻了出来,拿在手里时就觉得捏到了什么,“小姐,这信中有东西!”
第48章 半块玉佩 沐柔儿亲自将信拆开, 咔哒一声,自信封中掉下半块玉来。 她俯身将玉拾起,见这似乎是一块圆形玉佩的半边,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珍贵玉料, 只是握在手中感觉很轻,上面还刻了字, 主仆两凑过去仔细辨认, 这应该是一个“沐”字的半边。 “沐字玉佩……” 沐柔儿收了玉佩,又看那信。 只见这信纸好几页,前面是沐二叔ᴶˢᴳᴮᴮ写的, 他的信一向这样,厚厚一沓全是絮絮叨叨家长里短, 沐柔儿耐着性子看完了前面几页的废话, 在最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沐二叔在信中写到, “柔儿, 最近闲来整理家中旧物, 翻到半块玉佩, 想不起此物从何而来,好几天后才忽然想起, 多年前,我曾收到一封信。信中写着, 多年不见,他家终于有了儿子,不知亲家是否得女云云,我看了小半只觉云里雾里, 懒得看了, 见其中还有块玉, 便将玉收了,信扔到一边不管了。最近我翻找出此玉,又将信给找到了,细细读之,其中大有文章,便将此信附在信封中一并寄来,具体内容柔儿看过便知。” 这信后面附的便是当年沐二叔收到的那封信,比起他的絮叨,这一封信只是薄薄一张信纸,因为年月过去甚久,纸张发黄,写信人用的也不是什么好墨,字迹亦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清内容,沐柔儿细细看了,弄明白了信中之意。 原来这信是凌父所写,内容大致如此: 【沐长风仙长,自沐凌两家定下婚约已过去二十年,我一直无后,本以为婚约难以兑现,没想到我到五十五岁上竟得一子,遂写信到栖云城沐家庄告知消息,不知沐仙长是否如老神仙所说,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多大了? 我一介凡人,今年已五十五,儿子长大成人时,我不知是否还在人世,您却是修士,若不是老神仙非要撮合这门婚事,两家本来不堪相配,这二十年没有消息,不知沐家还记得当年约定否?我担心仙长您不挂念这些凡尘俗事,便将当年定下婚约时的信物——您留下的半块沐字玉佩寄回,希望您见玉佩想起当年婚约之事,回信与我。 修仙无年月,不知仙长何时能看到这封信,若是未及回信,等儿子长大,我会让他带着婚书前往栖云城沐家庄,吾子取名凌云意,他日到访沐家庄,望仙长多加照顾,万勿为难。】 “凌云意、凌云意……”沐柔儿反复念这个名字,“居然真是他。” “小姐,那沐长风不就是沐闲闲的爹?” 沐柔儿思索道,“所以这封信是凌云意的爹写给沐长风的,二十年前他们定下婚约,那时沐闲闲和凌云意都还没出生,二十年后他有了儿子,他担心沐长风一心修炼求仙,不记得婚约事了,便把这玉佩寄了回来,这信寄到栖云城沐家庄,不想送错了地方,寄到了我爹手中,我爹又看不懂内容,他向来又是个不动脑子的,只是见玉佩不错,便将东西给昧下来了。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这倒是有意思了……” 小桃不禁问,“那信中提到的老神仙又是谁?” 沐柔儿冷笑一声,“什么老神仙,也太抬举这人了。多半是个年纪大了才入道的修士罢了。我猜他在凌父面前卖弄卜算之能,笃定沐家必生女儿,不然凌父怎么会问及沐家是否生了女儿?凌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还能不被哄住?连金丹期沐长风他都能恭恭敬敬叫上一声‘仙长’,他口中的老神仙又能是什么厉害人物。” “说来也是。”小桃不解道,“按这么说,他们两家一个远在北州一个在栖云城,一个是凡人一个是修士,到底怎么就定下了这婚事呢?” “写信时凌父已五十五岁,除非他服食仙丹,不然现在他早已不在人世,沐闲闲的爹娘也死了,两家为何定下婚约,恐怕只有那个不知身份的‘老神仙’知道了。 “不过,凌父信中语气十分谦卑,对沐长风态度恭敬,他觉得两家婚事不匹配,只说让沐长风万勿为难凌云意,也没说让他一定要把女儿嫁了,对婚约并不执着,他肯定没想到儿子日后会有这样的天分,这桩婚事多半都是他信中提到那个老神仙作祟,只是不知老头怎么将沐长风给哄住了。” 她拿着信,在房中踱步,细细推想,“这信既然被我爹所截,没有落到沐长风手里,沐家就不知道凌家老来得子的消息,后来那凌云意来到栖云城,找错了地方,来到我家,才有了当年被赶走那一出……看来这封信后两家还是未通音讯,凌云意都不知道自己婚约对象叫什么,只知道来栖云城沐家庄找人。” 她接着说,“可是如今,他却陪着沐闲闲一起来了苍蓝城,两人举止亲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当年他找错了,他的婚约对象是沐闲闲?”她在房中转了一个圈,又道,“不对,如果是这样,我提起两个沐家庄,他就不该惊讶,而且两人对外不以道侣相称,也不对劲。” “之前苍宇说,凌云意在苍蓝城闯下名号,无视四宗招揽,往栖云城去了,他这一次去栖云城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知道。”小桃道,“老爷的上一封信里写了,‘堂堂金丹剑修竟跑去沐家庄做了杂役,还联合沐闲闲一起羞辱于我,女儿,日后你可要替爹讨回公道啊’,小姐那信你没细看,当时我在旁边看了。” “杂役……” 沐柔儿越想越是精神起来,“他竟改换身份混入沐家庄,看来他是想弄明白婚约之事,可是沐长风死了……他死的好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他们婚约的凭证,就只剩下半块玉佩。” 小桃道,“可另外半块玉佩,应该在沐长风家吧?” 沐柔儿冷笑道,“沐长风二十年不问凌家音讯,他也不将这件事告诉女儿,他真的想兑现这桩婚事吗?我看未必。那玉佩他肯定不会珍重收好,说不定早在他死时让那些分家产的亲戚给抢走了,现在还上哪里找半块玉佩去?” 小桃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小姐英明。” 沐柔儿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在桌边坐下,“沐闲闲和凌云意这桩婚事,有地域千里之隔,凡人修士身份之隔,又被时间磋磨,可见上天也不想他们在一起,知情者纷纷离世,到现在只剩这一封信,藏着这桩婚事的真相。” 她看了看手中的旧信,扬起一个阴险笑容,吩咐小桃道,“拿蜡烛过来。” 小桃依言点了蜡拿过来,沐柔儿将信放于烛火上,没一会儿就烧了个干干净净,她看着一桌子的纸灰,笑容逐渐扩大,在烛火映照下竟有些扭曲,“玉佩在手,如今这桩婚约,是我的了。” -- 回声小院之中,凌云意独坐院中,他正在思索芦问鼎的那番话,担心青铜走漏了消息,还有人因为青玉鼎想要找上沐闲闲,他该怎么应对? 如今他手中无剑,纯靠剑气,并不是不能对敌,只是招式威力不如以前,对手手中如果没有神兵利器,也还好对付,一旦遇到上品灵器级别的兵器,加持对战者招式威力,他就将陷入不利…… 他在院中演练了一阵剑意,却没什么收获,心神疲累之余,便放任十几道飞剑绕着院子飞来飞去,如今他已经能控制剑锋,做到剑气发而不伤物,那些剑气或是飞过竹叶,或是拂过篱笆,忽而停驻在一只小鸟身上,剑气就像一阵风,托着小鸟放在面前石桌上,小鸟还呆呆的浑然不觉。 那鸟儿嫩黄色羽毛,黑豆眼儿,爪子细小,只有头顶有小撮白毛,浑身圆滚滚,乍一看跟一只小鸡差不多。 黄色鸟儿跳了两下,就被放在桌上的剑吸引了注意,准确的说是剑鞘上的机关小鸡,先是歪着脑袋看了看,似乎在判断这是不是同类,接着啾啾两声,竟然得到了啾啾声回应,小鸟一喜,挨了过去,圆乎乎身体蹭了蹭小鸡,然后就呆住了,“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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