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前半段,多尔衮还挺爱听的,后半段是什么鬼? 明玉都要给他生二胎了,李淏还在这儿不死心地挑拨,委实可恨:“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酒酸,心也酸,李淏反呛:“是我技不如人输给了你,可多尔衮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 多尔衮哼笑:“是,我心眼小,我心里一辈子只能住一个女人。不如朝鲜王心大,甫一登基,后宫佳丽如云。八十八个嫔妃!本王自叹弗如!” 李淏心虚地看了明玉一眼,苦笑着解释:“我那不是得不到想要的,只能夜夜笙歌,借酒浇愁吗。” 明玉坐在主位,心累扶额,谁把这一对冤家安排在邻桌,ᴶˢᴳᴮᴮ还离她这么近。 亨利被特许随葡萄牙使团来参加大朝会,他带着李贞淑给明玉敬酒:“当初太后从我,不是,从草民这儿买火器,草民就知道太后懂行,不是一般人。可草民万万没想到,太后不但懂行,还目光远大。买火器算什么呀,自己造才是真格的!” 李贞淑朝明玉歉意一笑:“太后见谅,亨利他喝多了。” 明玉笑着问起李贞贤,得知李贞贤如今侍奉在父母身边,过得快活自在。 亨利喝得有点多,李贞淑没敢久留,赶紧拉着他走了。 后面给太后敬酒的人早排起了长队。 排在最前头的是多铎和达哲,还有他们的独子多尼。多铎想拉达哲的手,达哲不让,非常不给面子地甩开他的手,去牵多尼,引来身后人群一阵哄笑。 若放在以前,多铎早急眼了,可达哲背后有明玉撑腰,腰杆子比之前不知道硬了多少,多铎这夫纲越发不振。 “笑什么笑?惧内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多铎索性破罐子破摔,还把多尔衮给捎带上了。 多尔衮都跪了明玉,他和他身后的人也都跪了,谁又比谁高贵呢? 跪都跪过了,惧内算个鸡毛! 明玉招呼达哲过来,摸着多尼的小脑袋,小声问达哲:“还打算跟多铎过吗?” 达哲别别扭扭的:“和离书他不签,离不了。” 明玉拿起一块点心给多尼:“想离就离,离完哀家给你赐婚。不想离,就好好过,总这么别扭着可不行。” 达哲心里有多铎,明玉是知道的。 达哲点点头,见后面的队伍越排越长,也没逗留,领着多尼要走。 多铎不敢再拉达哲的手,只得走过去拉多尼的手,多尼就着阿玛额娘的手抬起小腿荡秋千,把达哲逗笑了。 多铎见达哲笑了,就知道明玉肯定跟达哲说了什么。他回头看了明玉一眼,明玉朝他摆摆手,多铎朝明玉点点头,带着达哲母子回到自己那桌。 明玉瞧瞧面前的大长队,没有她看重的人了,再看身边的福临也是昏昏欲睡。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可不行。 作为皇帝,以后还有他吃苦的时候,自己能护他一日无忧,便护他一日无忧吧。 明玉看向多尔衮,多尔衮此时也在看她。明玉朝福临努了努嘴,多尔衮端着酒杯走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明玉面前那条长长的敬酒队伍。 明玉松了口气,让人拿来厚裘绒斗篷把福临裹了,福临揉揉眼睛:“额娘,宫宴还没散呢。” 明玉指了指冲在前头,正在与人拼酒的多尔衮:“有你阿玛在呢。” 福临嘻嘻地笑,这才恢复了顽童的模样,伏在明玉膝上撒娇:“额娘,我困了,想睡觉。” 明玉拍着他:“困了就睡。” 说完给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抱起福临,明玉也跟着站起来,歉意地与前来敬酒的人说皇上困了。 皇上太小,在不在都无所谓,前来敬酒的哪一个不是冲着摄政王来的。只要摄政王在,谁走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所以敬酒第一梯队的王公贝勒们都很理解,纷纷劝太后带小皇帝回去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太后有孕的消息,他们陆续都知道了,没必要为难一个孩子和一个孕妇。 大家都是亲戚,明玉也没摆太后的架子,谢过众人便带着福临离开了。 明玉一直把福临送到乾清宫安置好才离开,她在慈宁宫设了小宴,还有人在等她。 慈宁宫里,原崇德四宫的人都到齐了,还有科尔沁大妃带着她才娶进门的孙媳。 因为豪格入川打张献忠没回来,明玉把郭尔罗斯氏也召了来。 陪席的有索尼的嫡福晋佟佳氏和她的长媳珠珠,鳌拜的嫡福晋钮祜禄氏和苏克萨哈的嫡福晋富察氏,一共坐了两桌人。 不知道宫宴什么时候结束,明玉离开慈宁宫的时候吩咐过,让哲哲太后和太妃们先吃不必等她。可明玉回来的时候,菜刚上齐,众人都还没动筷子。 哲哲太后呵呵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福临继位之后,仍奉哲哲为太后,明玉想保留哲哲母后皇太后的封号,仍住慈宁宫,她为圣母皇太后住去乾清宫照顾福临。 却被哲哲拒绝了。 哲哲的原话是:“祖宗的规矩不能废,多尔衮由着你胡闹,哀家可不会。福临是多尔衮的儿子,多尔衮不愿称帝,便没有皇后。没有皇后便没有母后皇太后,你只能封圣母皇太后。” 又是祖宗的规矩,明玉真的被哲哲打败了:“好,我封圣母皇太后,没有母后皇太后。那你怎么办?” 哲哲这种情况,按规矩该降为太妃。 可阿巴亥大妃殉葬的时候,多尔衮多铎还未成年,都被哲哲照拂过。 说老嫂比母也不为过。 明玉不想她操劳一生,尊贵半生,到头来只落得个太妃收场。 不等哲哲开口,明玉继续道:“封太皇太后吧。” 哲哲摇头:“从前我对你不好,你能有这份心,我很知足。我让你守规矩,我自己便不能破了规矩,该怎么办怎么办。” 意思是降为太妃。 “降太后为太妃,你是守规矩了,我和多尔衮怕要背上刻薄寡恩之名,对新皇的风评也不好。” 明玉想了想,难得在哲哲面前撒了个娇:“长姐,你心疼心疼我吧。” 明玉第一次在她面前撒娇,笑靥如花,娇俏可人,哲哲终于明白多尔衮为何会沦陷了,她也受不住啊:“好,不降太妃,仍是太后。封号嘛,用名字,哲哲太后。” 她这一辈子,要么是先帝的福晋,要么是先帝的皇后,要么是大清的太后,年过半百,哲哲忽然想单纯地做一回自己。 哲哲这个封号,虽然不够庄重,明玉却觉得好,很亲切。 太后封号定下,哲哲也算退让一步,之后不管明玉怎么说怎么撒娇,她坚持搬出慈宁宫。 可寿康宫地方小,已经住了不少太妃太嫔,哲哲搬过去也挤不下。 与多尔衮商量之后,放一些有成年儿子的太嫔出宫,让她们住在自己儿子家,吃穿用度都由宫里出。 又将没孩子的统一挪到了城外行宫。城外行宫地方大,每人能分到一个院子,比挤在寿康宫舒服多了,众人无不欢喜。 寿康宫腾出来给哲哲住,哲哲留了海兰珠和娜木钟在寿康宫居住,巴特玛没有孩子,也不想搬去行宫,也留在了寿康宫。 自此,原来的崇德四宫又住在一个院子里了,哲哲住正殿,娜木钟和巴特玛合住东偏殿,海兰珠住西偏殿,与之前汗王宫的格局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哲哲名下有了儿子,就是逊位的顺治帝,如今的顺亲王常舒,海兰珠也有了儿子,安亲王硕塞,娜木钟的儿子最小,刚刚获封平亲王。 此时三个小孩子正在一处玩耍,安亲王最大,看见明玉之后带头给明玉行礼:“臣安亲王硕塞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吉祥。” 顺亲王张了张嘴,被鬼机灵平亲王抢了先,他学着安亲王的样子,歪歪扭扭给明玉行礼:“臣平亲王博穆博果尔给、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 明玉夸他们懂事,想要将两人扶起来,这时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臣、臣顺亲王……常舒,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屋里静了一瞬,明玉诧异抬眸,常舒以为她没听清,又把吉祥话说了一遍。 这回说得比上回更流畅更大声,吐字清晰。 海兰珠第一个反应过来,差点喜极而泣:“常舒说话了!常舒会说话!” 哲哲更是激动得掉出了眼泪。 可能做皇帝那段时间太压抑,常舒总是很烦躁,做什么都静不下心,动不动就发脾气,发起脾气就打人,把人往死里打。 退位之后,吃得好睡得好,有更多时间玩耍,常舒的脾气好了很多,也不怎么爱打人了。 有一次哲哲无意中发现,常舒竟然在偷偷练习说话,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角自言自语。 哲哲没敢打扰,也不让别人过去打扰,没想到常舒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 明玉将三个孩子扶起来,尽量做好表情管理,不让心里的震惊在脸上表现出来,温声夸他们:“你们都是好孩子。” 常舒明显松了口气,听见明玉说让他们去玩,立刻兴奋起来。 硕塞闻言并没走,乖巧地问:“福临呢?” 想起什么似的,忙改口:“皇上呢?我想跟皇上玩。” 常舒也看向明玉:“我也……也想跟皇上玩。” 博果尔跟着起哄:“我也想!我也想!” 明玉笑着用帕子给博果尔擦口水:“皇上累了,睡着了。明天去上书房你们再一起玩,好不好?” 硕塞点头说好,常舒大声说好,博果尔还没到启蒙的年纪,不知道上书房是哪里,见两个哥哥说好,他也跟着说好。 众人都笑。 “来,大格格ᴶˢᴳᴮᴮ,你也去给太后请个安。”见三位亲王结伴去玩了,科尔沁大妃笑着把自己的孙媳推出去。 她这个孙媳正是当年明玉托付给她照顾的豪格的庶长女,科尔沁大妃叫惯了大格格,总也改不过口。 大格格上前给明玉行礼,明玉问她在科尔沁过得怎么样,大格格笑吟吟说很好。明玉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赏给了大格格,大格格谢恩还席。 明玉又问起三格格来,她这个妹妹装了两回病,明玉怕影响了三格格的亲事。 科尔沁大妃当着哲哲太后的面,当然不能说三格格是装病,只能拿三格格的亲事岔开话题:“托肃亲王福晋的福,三格格病好之后经由肃亲王福晋牵线,刚刚与郭尔罗斯氏大族长的嫡长孙订了亲。” 郭尔罗斯氏是漠北蒙古贵族,其地位与博尔济吉特氏在漠南蒙古地位相当,大族长的嫡长孙,相当于郭尔罗斯氏未来的继承人。 这样好的亲事,怕是明玉出面,一时半会也很难寻来。 难为郭尔罗斯氏这般上心。 明玉谢过郭尔罗斯氏,郭尔罗斯氏赶紧起身,连声说不敢:“当初太后也帮了臣妾不少。” 她指的是豪格的嫡长女,那一朵“小食人花”。 如今“小食人花”已经跟着她的亲祖母被郭尔罗斯氏接回肃亲王府居住。 可能是长大了,也可能是亲祖母教养得好,“小食人花”虽然算不上有多敬重郭尔罗斯氏,至少没有作妖。 这样郭尔罗斯氏就很满足了。 其实三格格这亲事,是她娘家主动找上门来的,她只是从中牵了根线。 且不说明玉的儿子成了大清的皇帝,明玉自己成了太后,只一个皮岛互市就足够让郭尔罗斯部落为之疯狂了。 别说明玉的妹妹体弱多病,就算是个残废,郭尔罗斯部落照样求之不得。 如今两边已然都相看过,郭尔罗斯大妃满意得不行,把三格格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当天把人给娶回去,生怕半路被人截胡。 科尔沁大妃对新姑爷也很满意,点头应下亲事,并被迫接受了郭尔罗斯大妃提前带来的聘礼。 说起亲事,哲哲太后想起一事,有些头疼:“吴克善的女儿苏迪雅还未婚配,你们要是有什么合适的都给想着点。” 当初她闹着给多尔衮选侧福晋,被吴克善一家赖上了,隔三差五写信来催。 她一个住在深宫里的太后,还要费心抚养八公主和顺亲王,哪里有精力关注谁家有适婚的儿郎。 就算有适婚的,怎么也要比苏迪雅小上六七岁,谁家愿意娶个老姑娘进门? 哲哲给哥哥宰布亲王写信,让他出面劝劝吴克善和苏迪雅,实在不行就当个续弦。 不过当续弦,多半要给人当后妈。 于是哲哲就在鳏夫里面挑,她中意的派人一打听都不合适,不是对方没有续娶的意思,就是对方嫌苏迪雅年纪大。 一个四十几岁的鳏夫居然嫌弃刚二十出头的姑娘年纪大,哲哲百思不解。 找人细打听才知道,原来对方听说苏迪雅之前对摄政王有过想法,还差点成了摄政王的侧福晋。 当今太后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事大清人尽皆知。而这个苏迪雅之前是太后的情敌,现在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谁敢娶她回家。 人家嫌弃苏迪雅,苏迪雅还嫌弃人家呢,坚决不肯嫁鳏夫给人当后妈。 哲哲也是没办法,再拖下去苏迪雅恐怕要砸手里了,不然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在宴会上提。 当初原主追过多尔衮,苏迪雅也追过,梁子结在那里,明玉不好帮忙。 她不好帮忙,有人却想巴结她,为她出气。 鳌拜福晋钮祜禄氏笑笑说:“贝子里边有一个正嚷嚷着要续弦呢,哲哲太后怎么给忘了?” 贝子里面确实有这么一个货色,他这个贝子并不是自己靠军功得来,而是受了他阿玛的余荫。 他阿玛便是先汗的嫡长子褚英。 褚英因谋逆身死,褚英一枝逐渐败落,几个儿子在后来的大战中陆续战死,只剩一根独苗。 新皇登基时大封群臣,多尔衮怕褚英没了香火,便将这一根穷困潦倒的独苗破例封为贝子。 这位贝子中年乍富,册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休了那个“不会下蛋”的糟糠之妻,抬了几房美妾进门。 等家中乱了套才想起糟糠之妻的好,回头去找,却发现被他嫌弃的糟糠早被别人捡回家当了宝儿。 不但当了宝儿,还怀了孕。 那贝子一怒之下要续娶,非名门望族的贵女不要,非年轻貌美不要,嫁妆太少也不要。 反观他自己,人到中年,长相油腻,兜里没钱还想吃天鹅肉,立刻成为京城一大笑柄。 明玉却是知道那贝子的情况,闻言动了动唇,谁知话头被苏克萨哈的嫡福晋富察氏给接了过去:“哲哲太后不记得了?那贝子是褚英之子。” 哲哲太后深居后宫,为人守旧,没人敢在她面前说先汗子嗣的不好,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贝子的情况。 褚英之子,又有爵位在身,虽然不是头婚,好歹家中没有子女,与苏迪雅也算门当户对。 美中不足是年纪大了点,可年纪大的会疼人,再说苏迪雅二十好几也不算小了。 见众人都说好,吴克善那边又催得急,哲哲太后也没费那功夫叫人去相看,直接下了一道懿旨赐婚。 又了一桩公案,以后耳边总算清净了。 慈宁宫的小宴散去,明玉有些累了,叫娜塔进来帮她卸妆,叫了半天没人应,妆镜里再次映出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不,不是一道,是两道。 大的抱着小的,小的手里捧着一只四角包银的木匣,明玉回头笑着问小的:“不是说困了想睡觉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小的与大的对视一眼,嘻嘻笑着说:“今日宫宴,儿子不装睡怎能轻易脱身?儿子不走,额娘也不会走,阿玛如何出面打发掉那些人?那些人再不走,今日便要过去了,儿子和阿玛哪有时间陪额娘过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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