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眼风扫过岳托,岳托并没坚持,很快带着人也走了。 田庄之围解除,皇太极带范文程回宫,萨满和蒙古喇嘛要跟着走,被多尔衮拦下,直接带回了军营。 天下就没有一顿酷刑撬不开的嘴,一顿不行就两顿。 不出所料,蒙古喇嘛根本不是什么喇嘛,而是游荡在科尔沁四处招摇撞骗的神棍,仗着曾经在西边的喇嘛庙里混过几年,且长相周正粗通腹语,倒是骗了不少钱财。 这回连萨满也被他耍得团团转。 据神棍交待,他早年游逛的时候,曾经受过布木布泰的恩惠,这一次布木布泰花重金,并许给他萨满之位,他才答应过来帮忙。 神棍表示,他愿意站出来指证布木布泰,只求留他一条性命。 多尔衮坐在椅子上,让人接着打,在神棍的哀嚎求饶声中闭了闭眼。 利用豪格引出神棍,利用神棍引来皇太极和八旗众人,然后再利用明玉当众挑拨他和皇太极的关系,布木布泰到底想干什么? 联想到布木布泰怀有身孕,多尔衮无声冷笑,原来她是在为肚里孩子的未来铺路ᴶˢᴳᴮᴮ。 算一算,布木布泰怀孕也有六个多月了,以巫医的能耐应该能判断出是男是女。 皇上没有嫡子,海兰珠生的八阿哥因为早产身体孱弱,皇长子豪格被他压到几乎没有机会。如果布木布泰能生出一个健康的男孩,她背后有皇后和科尔沁的支持,未必没有机会继承大位。 而他正是她腹中孩子登位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虽然她现在还扳不倒他,但可以使手段在他和皇上之间不断制造隔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功高震主,皇上对他颇多忌惮,两人不合许久,一直在明争暗斗。 该做的他都做了,该提醒皇上的他也提醒了,这个喇嘛的真实身份恐怕远比审出来的复杂。 “王爷,人快不行了,还打吗?”侍卫问。 多尔衮回神:“可查清楚了,温泉山附近人口走失都与他有关?” 参将立刻回答:“已经查清楚了,一部分是豪格所为,还有几个小姑娘被这秃驴奸杀抛尸,从他招认的地方挖出了尸骨。” 多尔衮面无表情,说了一声打,转身出了刑房。 既然抵死不招,便不能留了。 布木布泰此时正在等消息,可等来等去却等来了皇太极。 她被关在汗王宫这么多天,皇太极还是第一次来,布木布泰非常高兴,笑着给皇太极请安,抬头却发现皇太极冷着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眼神让人脊背发凉,布木布泰下意识抚摸了一下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找臣妾可是有事?” 看来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皇太极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沉默地盯着她看,让布木布泰不由担心起今天发生的事。 这事她和范大人筹划了很久,由蒙古喇嘛唱主角,范大人和岳托从旁策应,还有豪格这个二傻子当挡箭牌,绝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 再说,明玉的田庄确实有问题,别人种粮食几乎绝收,凭什么她的田庄大丰收?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败露了,她肚子里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还有多尔衮,她救过他的命,没有她,他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多尔衮重情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救命恩人去死。 不慌,不慌,她手里能打的牌还有很多,比如皇后,比如海兰珠,比如科尔沁。 想着布木布泰镇定下来,平静地又问了一句,皇太极这才道:“蒙古那个云游的喇嘛,你可还记得?” 布木布泰一惊,后背顿时汗湿,皇太极只在十几年前远远见过那个喇嘛一面,他怎么还记得? 再说萨满做法事的时候都是油彩糊脸,男女都分不出来,皇太极是怎么将人认出来的? 不过认出来又如何,喇嘛是萨满带到盛京的,她并未沾手,咬死了说不知道,谁又能奈何她。 布木布泰脸上笑容不变,细看还有点羞涩:“臣妾自然记得。当年皇上来科尔沁选妃,正是那疯喇嘛的一番话,才让臣妾有幸服侍皇上。” 倒是滴水不漏,可皇太极并不认为是巧合:“确实够疯,人已经疯到盛京来了,今天做了场法事,指着明玉说她是神使。” 话赶话说到这里,布木布泰怎能放过黑明玉的机会:“这还真不一定是疯话,臣妾深居后宫都听说了睿亲王福晋有多能干。今年又是灾年,夏秋滴雨未落,灾民盈野,盛京周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秋天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过冬的嚼用。” 故意顿了顿又道:“可睿亲王福晋田庄的井里永远有水,秧苗粗壮。饶是如此,饱满的粮食还是将枝头压弯,听说是个不折不扣的丰收年呢。” “臣妾还听说,成群的蝗虫飞到睿亲王福晋的田庄里,那也是有去无回,对庄稼没有丝毫影响。若说没有神明暗中庇佑,反正臣妾是不信的。” 看来他这位庄妃虽深居后宫,怀有身孕,消息倒是蛮灵通的,连蝗灾都知道。 前朝是男人的事,女人就该安守后宅,相夫教子,就像海兰珠那样,一心都扑在他和八阿哥身上,可布木布泰偏不,怀着孩子都不能安分几天。 同胞姐妹怎会如此不同,皇太极很是困惑,心里不禁又爱了海兰珠几分,厌了布木布泰几分。 不过确实如布木布泰所说,明玉的田庄在近乎绝收的大灾之年过于鹤立鸡群了。 可早晨在田庄里吃包子喝粥的时候,明玉跟他当面解释过,人家田庄里种的是西洋粮食,西洋粮食本来就比麦稻高产。再加上赤鹿山和温泉山地势较低,附近河流还有水,所以田庄的井水并未干涸,足够浇灌耐寒耐旱的西洋粮食。 至于蝗虫,皇太极想着舔了下嘴唇,没想到油炸之后佐餐竟如此美味。 当时明玉怕他不肯吃,没告诉他是什么,等他吃完小半碗才说是炸蝗虫。 他问明玉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明玉当即把魏循推出来,魏循说他在福建市舶司的时候见南洋那边的人吃过,听说炸蝗虫在南洋很受欢迎。 今年大旱闹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往田里扎,魏循忽然想起这个,让田庄里会织网的匠人连夜织了几十张细密的大网。第二天亲自带人去网蝗虫,跟打鱼一样,一网能捞到不少。 然后将网到的蝗虫直接下油锅,炸至金黄捞出,洒上盐和辣椒面,比吃肉还美味。 就这样连打了十几天,等蝗灾过去,田庄里的人还在怀念油炸蝗虫的美味。 这么好的法子明玉也没保留,派人通知了盛京附近所有田庄,众人如法炮制,不但吃上了人间美味,还把蝗灾的危害降到了最低。 回来的路上,皇太极特意绕道去正黄旗的田庄问过,提起油炸蝗虫,那是人人怀念,还盛赞魏循派人教他们织细网,并免费提供半斤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干辣椒粉。 明玉手下能人众多,懂得变废为宝,还不藏私令城外田庄人人受益,保住了盛京附近最后一点粮食,怎么到了布木布泰嘴里就成了受神明庇佑? 若这样传下去,以后大家什么也别干了,都在家里烧香拜佛求神明庇佑吧。 大清靠弓马立国,一城一池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所谓神明,不过是上位者凝聚人心或是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绝不能用所谓的神明庇佑掩盖人的聪明才智。 一个只有神明没有能人的国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来找布木布泰,只不过是看在她怀孕辛苦的份儿上,想在多尔衮查出真相之前,先问问布木布泰,蒙古喇嘛的闹剧是否与她有关。 十几年前他在科尔沁选侧福晋,这个蒙古喇嘛指认布木布泰是圣女,把她吹到天上有地上无,让布木布泰达成所愿。 今天又是这个喇嘛,又是圣女传说,难道还想让他抢兄弟的女人,跟多尔衮反目? 若他当真与多尔衮反目,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目光落在布木布泰高高隆起的小腹,皇太极仿佛找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有些事,好像跟我想的不一样。 明玉:确实,我也没想到灵泉人体试验能把九阿哥催这么熟,狗男人滚边去,为鉴婊达人皇太极打call。
第63章 救人 难道自己在她心里, 就这么蠢这么毒,耳根子这么软? 细思极恐,皇太极心里的怒气一浪高过一浪, 气得头都有点晕了。 她不是要诛心吗,那他就随了她的心意:“你说的很是,明玉得神明庇佑,是我大清的圣女,朕打算赐她一个超品封号, 就叫睿盛夫人。睿随多尔衮的封号, 盛乃保佑我大清繁盛之意。你熟读经史,见多识广,以为如何?” 什么以为如何,中宫皇后才是超品, 哪怕海兰珠再得宠也不过是正一品宸妃, 而她虽然也是妃位, 却只有二品。 现在怎么着, 明玉不过种了点破粮食,孩子都没揣上呢, 就要越她两级与皇后平起平坐了? 那以后两人碰面,谁拜见谁呢? 要知道她才熬上妃位, 以为今后能压明玉一头,谁知怀上了孩子, 竟然被明玉反超两级! 这不是她想要的! 当初皇太极在科尔沁选侧福晋, 她把海兰珠锁在屋里子,生怕海兰珠抢了她的风头, 饶是如此, 皇太极依然没有注意到她。 眼看嫁去盛京无望, 她只得病急乱投医,找来蒙古喇嘛胡说一通给自己披上圣女光环,这才脱颖而出成了皇太极的侧福晋。 可见皇太极有多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言。 这回她打算再找蒙古喇嘛弄出一个圣女,能让皇太极和多尔衮反目更好,即便不至于反目,也要利用明玉圣女的身份和流言,在皇太极和多尔衮之间制造罅隙。 多尔衮功高震主,皇太极对他颇为忌惮,等流言传起来,罅隙变大,也许会成为压垮皇太极对多尔衮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两人杠起来,范大人才ᴶˢᴳᴮᴮ好从中斡旋,让她和她肚子里的小阿哥坐收渔利,扭转如今的不利局面。 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舍脸求范先生帮忙,花重金找蒙古喇嘛做帮手,甚至冒着被皇后责罚的风险结交岳托,利用豪格,到头来全给明玉做了嫁衣裳。 布木布泰捏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强笑道:“册封命妇的事,臣妾不敢置喙。”册封命妇是皇后分内,问不着她。 越级晋封,一上来就是朝品,皇后肯定不会同意。 爱问谁问谁去,这个恶人她不当。 当然,她也不会替明玉说好话。 “也是,这事朕应该找皇后说。”皇太极似笑非笑,“皇后最近几日正在为军粮发愁,今日明玉给她解了这个愁,想来皇后也不会反对了。” 布木布泰心口一揪,肚子隐隐作痛。 她忍痛问道:“皇上也要买西洋粮食充军粮?万一将士们吃不惯,耽误了事……” “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皇太极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西洋粮食朕今早已经在明玉的田庄吃过了,味道不错,很顶饱。” 敢情她一顿操作,劳心费力,不但给明玉请了一个超品封诰,还给她拉了生意。 嘶……肚子更疼了。 布木布泰扶着肚子将皇太极送到屋门口,皇太极刚走,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禀报说蒙古喇嘛和萨满一起被多尔衮带回了军营。 不是应该跟着岳托走吗,怎么被多尔衮带走了? 还去了军营! 正自着急,腿间忽然一热,有温热的水流出来,紧接着肚子剧烈疼痛,腰酸到站不稳,幸亏扶着宫女的手才不至于跌倒。 耳边全是宫女的尖叫声,明明近在眼前,声音却仿佛远在天边,布木布泰强撑着吩咐扶她回屋。 从门口到内室只有几步路,布木布泰挪了很久,躺到炕上几乎疼晕。 庄妃怀孕满打满算还不到七个月,就算早产,也不能这么早吧,宫女们尖叫着扶布木布泰躺下,又尖叫着找来有经验的嬷嬷。 离生产日期还远,布木布泰搬来汗王宫的时候并没带稳婆,只带了几个服侍的宫女和一位有经验的老嬷嬷。 老嬷嬷掀开被子,朝布木布泰裙下一摸,顿时白了脸:“要生了!要生了!” 话音未落,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布木布泰在剧痛的间隙,大声呵斥:“都慌什么!平日里白教你们了!” 没有一个像苏茉儿那样顶用的。 她一把攥住早已被吓傻的老嬷嬷的手,厉声问她:“生孩子都需要准备什么?” 老嬷嬷这才缓过神来,叠声吩咐烧热水,准备布巾,剪刀和蜡烛。 布木布泰留了老嬷嬷在身边,叫了一个腿脚利落的小太监让他赶紧去清宁宫禀报皇后,然后又派了两个人出去,一个请巫医,一个找稳婆。 事发突然,汗王宫里什么都没准备,必须分头行动。 可派出去的人很快折回来,苦着脸说,门口侍卫不放行。 “你们、你们没告诉他们说本宫要生了吗?”疼痛间隙越来越短,布木布泰几乎疼到说不出话。 都是因为八阿哥,她才会被被关在汗王宫,就连身边服侍的都不许随意走动,对面娜木钟自嘲说冷宫都没这里管得严。 最先被派出去的小太监急道:“说了!都说了!可门口侍卫说、说娘娘您这才有孕几个月,不可能现在生,让奴才别拿他们当傻子!” 布木布泰疼到咬破了嘴唇:“给了银子没有?” 另一个宫女忙道:“银子也给了!他们都不敢要!” 第三个被派出去请稳婆的小宫女带着哭腔道:“皇上离开以后,门口侍卫立刻换了一拨,奴才一个也不认识。奴才问起奴才的同乡去了哪里,他们都不肯说!” 之前与外界联系都是靠这个小宫女的同乡在传话。 阵痛暂时过去,布木布泰让人扶她出屋,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气喊话:“我要生了!快来救救我!” 多尔衮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就在附近。 对面娜木钟正坐在炕上跟心腹宫女闲聊,听见布木布泰站在院子喊话也没当回事,离预产期还有三个多月呢,怎么就要生了。 彼时多尔衮正在王府跟明玉一起吃午饭,听见接头暗号,多尔衮起身出去,不一会儿便阴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明玉边吃边问。 多尔衮屏退下人:“她让暗卫给我带话,说她要生了。” 明玉挑眉,看向多尔衮:“谁要生了,给你带话?” 说完才想起是谁,掰着手指头算:“她这才怀孕几个月啊,就要生了?” 忽然想起上次布木布泰用肚里的孩子算计她,被她情急之下喂了一大口空间灵泉的事,明玉不禁心虚。 空间灵泉确实有加速植物生长的作用,没想到还能催熟人类幼崽。 可布木布泰怀的是皇太极的孩子,人又在汗王宫,中宫皇后是她亲姑姑,东宫宸妃海兰珠是她亲姐姐,能有什么危险? 让多尔衮这时候赶去见她,不等于明晃晃告诉皇太极,多尔衮跟他的女人有私情吗? 预产期不对,没准皇太极还会质疑布木布泰肚里孩子的身份,认为多尔衮给他戴了绿帽子呢。 “她可能真遇到危险了。”多尔衮派暗卫跟了布木布泰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收到反馈,“她救过我的命,她有危险,我不能不管。” 眼见多尔衮穿好披风要往外走,明玉放下碗筷:“我跟你一起去。” 多尔衮脚步顿住,回头看明玉,明玉正趿鞋下地:“信得过我的话,你去见皇上,汇报一下审问蒙古喇嘛的情况。我去给贵妃请安,顺便探探虚实,若当真要生了,我自会禀报皇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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