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然后屏退屋里服侍的,布木布泰问李贞贤:“皇后送去睿亲王府的那个成佳氏你可认得?” 为了方便教规矩,宫里会给每个贝勒府配一个教习嬷嬷,专门负责教新嫁进门的福晋、侧福晋或府中的格格们宫廷礼仪。 这位成佳氏便是多尔衮开牙建府之后,皇后亲自指派的。 当初指派成佳氏,布木布泰也是出了主意的,而且这位成佳氏还是苏茉儿家的拐弯亲戚,也是布木布泰安插在多尔衮府上的一枚棋子。 不到万不得已,布木布泰都不打算动。 苏茉儿死后,布木布泰私下找过成佳氏,成佳氏告诉布木布泰,明玉在与多尔衮同房后会偷偷喝药,她猜是避子药,可惜明玉屋子里的事她插不上手,一直弄不到药渣。 直到布木布泰生产完,成佳氏才成功弄到了一点药渣,并派人送到布木布泰手上。 布木布泰请巫医看过,巫医确定是避子药,还说这药非常温和,像是南边宫里流出来的秘方。 李贞贤之前一直在苏茉儿手下做事,自然听说过苏茉儿有个远房表姑母在睿亲王府做教习嬷嬷,好像就是这个成佳氏。 “奴才不认得,不过奴才听苏茉儿说过,有个成佳氏是她的远房表姑母,现在睿亲王府做教习嬷嬷。”李贞贤边想边说,“苏茉儿还说她的这位表姑母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应景似的眉心长了一颗美人痣。” 成佳氏眉心确实有颗美人痣,布木布泰对李贞贤的记性很满意:“本宫要你明日午时出去,在清风茶楼见成佳氏,当面告诉她可以动手了。” 李贞贤熟悉苏茉儿出宫的套路,再加上九阿哥出生之后,汗王宫这边守卫又松懈下来,花点银子出去不难。 至少比出皇宫容易。 明玉带着多尔衮去豫亲王府看达哲,多铎正好也在家,于是多尔衮跟多铎去前院说话,达哲把明玉领到后院内室,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张药方,红着脸说:“这是助孕的偏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听说很有用。” 明玉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对偏方也不感冒,可达哲诚心诚意,她也只好道谢收下,听达哲又道:“给男人用的,别自己吃。” 明玉:“……多铎吃过?” 达哲直摇头,遣了屋里服侍的,才道:“我嫁给多铎的时候,府中已经有了庶长子,多铎没那方面没问题。” 明玉眨眨眼:“多尔衮那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达哲操碎了心:“那方面没问题,不代表能生出孩子。之前都说咱们科尔沁的女人错窝不下蛋,如今宸妃生了八阿哥,庄妃生了九阿哥,诺敏生过,我也怀上了,只差长姐你。” 说着达哲叹口气:“我跟你是同胞姐妹,母妃那么能生,我也怀孕了,你肯定没问题。” “倒是睿亲王,听说他十几岁上生过一场大病,人都差点没了,天知道是不是碍着什么了,得补一补。” 多尔衮还用补,再补明玉也受不了啊:“你都听谁说的?” 达哲就差趴明玉耳边了:“外边都传开了,这偏方是多铎托人找的。” 明玉没想到她自己不想要孩子,她没事,反倒给了多尔衮莫大的压力。 细想也是,豪格比多尔衮只大两岁,再过一两年豪格的长女都要出嫁了,岳托家也是儿女成群,这两个都是晚辈,与多尔衮一个辈分的,全都做了祖父。 大贝勒代善更是做了曾祖父。 同辈人里,多铎比多尔衮还小两岁,多铎的庶长子已经八九岁大,开始练习骑射了。 只多尔衮一个孤家寡人。 之前还能说他成亲晚,如今他和自己成亲一年多,都还没有动静,也怪不得别人说嘴。 达哲留明玉吃晚饭,明玉心里堵着事也没什么胃口,告辞离开。 出了垂花门远远看见多尔衮朝这边走过来,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的多铎脸色可以说是难看。 明玉坐车,多尔衮骑马,ᴶˢᴳᴮᴮ从豫亲王府出来一路无话。 回到府中,两人各怀心思用晚饭,吃着吃着,多尔衮忽然抬眸问明玉:“达哲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偏方?” 明玉放下筷子,苦笑:“我都没当回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正说着,娜塔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小声说了一句,主子爷药熬好了,便小心翼翼退下了。 “这是?” “那个偏方。”多尔衮沉着声音说,端起碗一饮而尽,苦得直皱眉,“可能是我的问题,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喝苦药。” 有一次明玉喝避子汤,不小心让多尔衮撞见,多尔衮问她怎么了,明玉对他撒了谎,说自己喝的是助孕的汤药。 多尔衮信以为真。 可能是晚饭太油腻,也可能是这碗浓稠的药汤味儿太窜,明玉吸了吸鼻子,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有点想吐。 明玉还以为多尔衮进补之后会折腾她,可他始终情绪不高,当晚只要了一次。 没有想象中的疾风暴雨,前戏很足,亲不够似的,动作绅士又温柔,还时不时停下来照顾她的情绪,最后的时刻也会与她同步。 让明玉很过瘾,也很满足,感觉从身体到心情都有被照顾到。 之后几天都是这样。 从入冬开始,南边来的灾民越来越少,逃到关外的官员越来越多,但凡有高级别的官员来投,各亲王府轮流设宴款待,睿亲王府也轮到过几回。 除了接风宴,还有不少满月宴。 自从明玉的西洋菜果打败了盛京专吃胎儿的“山精树怪”,菩萨之名广为传播,盛京去年深冬或初春怀孕的妇人组团在今年秋天生产,坐满双月子或三月子,陆续在冬天办满月宴。 多尔衮喜静,向来不爱参加宴请,北投官员的接风宴能推就推,可别人家的满月宴他一个不落。 不管对方级别多低,只要给王府送来请柬,多尔衮再忙都会抽空叫上明玉一起过去,弄得人家一家子受宠若惊。 有胆子大的,还会将孩子抱住来给多尔衮看,去过几次满月宴,多尔衮竟然神奇般地学会了抱孩子和换尿布。 两白旗有好几个武将家里的孩子都是多尔衮给取的名字。 从秋收开始,明玉就忙了起来,哪里有时间出席什么满月宴,每次多尔衮差人来通知她,她都很暴躁。 情绪积压到极点,终于在某日接连参加了几场满月宴之后集中爆发了。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生不出孩子,可能是我的问题。 布木布泰:哈哈哈笑死,是你的问题,你太傻,被人耍得团团转。 小福临:阿玛,我在呢。
第69章 喜脉 “明天我要去田庄, 没空。”明玉忍无可忍,第一次拒绝了多尔衮的邀请。 彼时正在吃晚饭,多尔衮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去了不吃饭, 看过孩子就走。”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明玉为了生孩子,滚床单之后把避子汤都停了,还想要她怎样! 历史上,多尔衮活到三十九岁, 就只有一个女儿, 据说是一个朝鲜侍妾生的。 还不一定是他的。 另有专家猜测,多尔衮后代少,要么是他先天不足,要么是后天在战场受过伤, 且伤到了要紧处, 不行了。 以目前的情形看, 明玉觉得多半是前者。 多尔衮长得帅, 身材好,上马能安邦, 下马能治国,身家不菲, 权倾朝野,才二十四岁已经走上人生巅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讲科学, 是能量守恒。 迷信点,就是天妒英才。 历史就是历史, 不是谁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正说着, 娜塔又把熬好的偏方端了进来, 多尔衮皱眉一饮而尽。 “中午不是才喝过?”一天一碗,怎么晚上还喝。 喝完药,多尔衮用清水漱过口,道:“多喝见效快。” 明玉满头黑线:“你就不怕把自己毒死吗?” 多尔衮苦笑:“毒死也要生个儿子出来。” 疯了疯了,这是想儿子想疯了。 就寝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做小伏低,温柔小意,多尔衮在炕上几乎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只要明玉愿意,他甚至还能开出一朵花来。 事后,明玉想把垫在身下的枕头拿走,多尔衮不让,给自己身下也垫了一个枕头,身体力行陪着明玉难受。 不知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助孕方法。 今天明玉哪儿也没去,听魏循和账房对了一上午帐,下午见了几个教书先生,从中选出来一个在王府坐馆给达林泰启蒙。 反正忙忙叨叨,说累也不是很累,可明玉总犯困,中午睡了一觉,傍晚又睡了一觉,晚上陪着多尔衮滚完床单,身下还垫着枕头就睡着了。 立冬那天的冬狩,明玉称病没去,病倒是没病,一大早睁不开眼是真的。 结果出事了。 明玉人还在被窝里,达哲和乌云联袂而来。见明玉没起,乌云主动等在外间,达哲慌慌张张走进内室,声音压得极低,开口带着哭腔:“长姐,快起来,出事了!”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明玉第一反应是多尔衮在狩猎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达哲,明玉有点懵:“你不是去冬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这一觉还没睡醒呢。 看看窗外,也还早。 不等达哲回答,乌云的声音隔着门帘传进来:“给睿盛夫人请安,皇后让奴才过来请夫人去宫里说话。” 皇后也没去冬狩,这就很蹊跷了。 明玉吩咐起身更衣,对门外道:“有劳姑姑稍等,我梳洗之后便随姑姑进宫。”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有个小丫鬟嚷道:“你们拿药渣做什么?福晋不许人碰!这里是睿亲王府容不得你们撒野!” 叮里当啷过后,小丫鬟尖叫:“娜塔姐姐,她们把药渣抢走了!” 明玉一惊,抬眸看向达哲。 达哲早吓傻了,她没想到真能搜出药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成佳氏,成佳氏拿着一点药渣去围场找到皇后,当着众位福晋的面,说、说长姐与睿亲王成婚后一直在偷偷服用避子汤。” 皇后不信,传巫医过来验看,成佳氏手里的果然是避子汤的药渣。 皇后问哪来的避子汤,巫医连忙跪下,说不是出自他手,还说好像是南边皇宫里的秘方。 明玉身边有魏循,魏循正好是从南边宫里出来的,也确实有门路有手段能弄到秘方。 成佳氏是皇后指派的教习嬷嬷,这么多年不管是在贝勒府还是在王府一直都兢兢业业。多尔衮之前没有福晋,也没有儿女,成佳氏也没闲着,一直教丫鬟们规矩,任劳任怨,从没出过差错。 而且成佳氏除了是教习嬷嬷,还肩负着监督福晋们言行的政治任务,当她发现明玉偷偷服用避子汤,致使王爷无后,是有义务向皇后揭发的。 人证物证俱在,皇后大怒,当即向皇上禀报此事。 冬狩名为冬狩,实则是征伐朝鲜之前最后的练兵,练兵还没开始多尔衮不能离开,皇太极便没把这件糟心事告诉他,而是让皇后即刻回宫处理。 皇后临走前,皇太极又派人过来叮嘱,让皇后务必妥善料理,不能让多尔衮在这时候分心。 大清水师与朝鲜水师这一战,将决定朝鲜今后对大清的态度。 若大清水师侥幸胜了,或者战平,朝鲜将永远臣服,再不敢与南边勾连,威胁大清的战略后方。 若败了,朝鲜有恃无恐,还会如从前那样当墙头草,甚至干脆倒向南边。 这次出征将无功而返。 皇后知道轻重,即刻启程返回皇宫,命乌云去睿亲王府查找药渣,同时请明玉进宫问话。 明玉一边梳妆一边听达哲说话,说到最后达哲都快哭了,她小声问明玉:“长姐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明玉不想让达哲担心,再说乌云找到的药渣并不是避子汤的,而是多铎寻来给多尔衮补身体的偏方熬剩下的。 她拉过达哲的手拍了拍,话被娜塔抢去:“那药是王爷喝的。” 至于福晋喝药的事,娜塔不想说,怕别人以为福晋身体不好才生不出孩子。 达哲这才想起偏方的事来,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可成佳氏手上的避子汤药渣又是怎么回事? 达哲没问,明玉也没说,两人沉默着乘马车进了宫。 来到清宁宫,人还不少,崇德五宫的人都在,还有冬狩跟去的一众命妇,让清宁宫主殿显得有点拥挤。 明玉和达哲并肩走进去的时候,略显拥挤的空间落针可闻,气氛沉重到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皇后一身吉服,端坐主位直视明玉,表情肃穆,眼神冰冷,没有半点往日的慈和模样。 左边下首位是宸妃海兰珠,海兰珠可能没去参加冬狩,并没穿超品吉服,只穿了一身惯常的便服,脸色比平时要白,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明玉。 右边下首坐着贵妃娜木钟,娜木钟身穿一品贵妃吉服,妆容高贵冷艳,坐得笔直,她看见明玉进来朝她ᴶˢᴳᴮᴮ招招手,唇角抽了半天才抽出一抹笑来。 之后依次是淑妃巴特玛和庄妃布木布泰,再往下坐的都是参与冬狩的命妇。 看这阵仗,皇后是打算杀鸡儆猴了。 人群中只有一个空座位,紧挨着郑亲王福晋,两人给皇后行礼之后,皇后只让达哲起来了。明玉示意达哲坐回去,达哲不去,非要与明玉跪在一处。 明玉跪下之后,乌云将药渣连同罐子一起端了进来,皇后示意拿给巫医查验,巫医验完脸更白了。 不用问,肯定是避子汤无疑,皇后黑着脸问明玉:“睿盛夫人,本宫问你,你最近可在服药?” 还是没叫起。 明玉跪着回答:“是,臣妾一直在服药。” 达哲诧异扭头看明玉,明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海兰珠捂着嘴,娜木钟瞪着眼,巴特玛面无表情,布木布泰轻轻勾了勾唇角,又飞快拉平。 皇后挑眉又问:“可是避子汤?” “避子汤?”明玉故作惊讶,“臣妾为联姻而来,又嫁得如意郎君,还想着今后母凭子贵,为何要用避子汤?” 对方没有实证,明玉当然不能认。 若认下,她顶多被皇后当众申斥,褫夺封号,禁足再罚点银子,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可魏循就该倒霉了。 谋害亲王子嗣,能给留个全尸都算皇恩浩荡。 皇后一噎,没想到人证物证俱在,明玉还敢狡辩。 不过就事论事,明玉所说也在理。 科尔沁郡王家的女孩子从小接受联姻的教育,随时为联姻做准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应该很清楚。 明玉是怎么嫁给多尔衮的,早已传成一段佳话,直接导致蒙古的女孩子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倒追男人了。 据说成功的案例还不少。 明玉把心上人变成了枕边人,又怎么可能拒绝生孩子? 母凭子贵就更不用说了,是个女人都应该懂的道理。 她没有动机啊。 可药渣就摆在面前,还有成佳氏这个人证,容不得皇后不信:“既如你所说,在睿亲王府后院发现的避子汤药渣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巫医跪下接话:“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验过了,乌云姑姑从睿亲王府后院取回来的药渣不是避子汤的药渣,而是补药的药渣。”男人生精壮阳用的。 可他不敢说呀。 达哲瞬间跪得笔直,仰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这药方其实是……” “其实是豫亲王福晋给臣妾寻的助孕偏方。”明玉打断达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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