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想去产房看看,守在门外的嬷嬷不让,说产妇见孕妇不吉利。明玉便让人拿了银票进去,稳婆一人一百两,其他服侍的每人三十两,并承诺待福晋平安生下孩子还有重赏。 一百两,两个稳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百两的银票,于是更加卖力。缩短产程减少疼痛的招儿能用的都用上了,并不惜自身气力。 产房里服侍的提前得了赏,无不ᴶˢᴳᴮᴮ欢喜,无不尽心。 早有激灵的丫鬟搬了太师椅放在产房门外,明玉坐下,扬声对达哲说:“达哲别害怕,长姐来了!” 说完一阵心酸,明玉仰头看屋顶,才把眼底的泪意压下。 产房里忽然安静了一瞬,良久达哲疼到颤抖的声音才传出来:“长姐,你来了,我就安心了。” 自己疼得厉害,还反过来安慰明玉:“长姐,你也别害怕,生孩子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疼,我都能忍,你肯定没问题。” 明玉心疼得不行:“达哲,长姐不怕,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达哲似乎笑了一下,声音抖得厉害:“长姐,这你就不知道了,生孩子的时候不能叫,越疼、越疼越要用力生,得向下使劲儿。哭叫不顶用,该生还得生,不能浪费力气!” 这时有人接话,像是稳婆的声音:“福晋说的是!对!就这样使劲儿!对!” 另一个嚷道:“摸到孩子的头了!福晋使劲儿啊!快使劲儿!” 达哲痛苦地尖叫起来,明玉知道到了要紧的时候,也跟着稳婆喊:“达哲,给我打个样儿,快点把孩子生下来!” 凄厉的尖叫伴随着婴孩儿的啼哭声响起,产房里有人笑着给达哲道喜:“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是个小阿哥!是个小阿哥!” 明玉双手合十,拜过诸天神佛之后让人给总管事传话,说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合府有赏。 除了福晋的赏赐,睿盛夫人还有额外打赏。 赏自然要重赏,不过真正的目的还是安抚人心。 福晋平安生下小阿哥,不出意外这个小阿哥便是王府的小世子。王府有了世子,便是王爷真的没了,豫亲王府仍是豫亲王府。 总管事得了信儿,一颗心终于放在肚子里,将事先准备好的赏钱分发下去,对多铎的死讯守口如瓶。 虽然知道这样的噩耗瞒不了多久,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府中人都得了赏赐,自然人人欢喜,跟过年似的。 小阿哥生出来,就没有产妇不能见孕妇的讲究了,明玉第一时间走进产房去看达哲。 达哲累得不行,看见明玉进来还是眼前一亮,旋即又催她出去:“这里血腥味儿重,长姐快出去!” 稳婆也劝,明玉怕打扰达哲休息,问过巫医和稳婆都说达哲身体无恙,再次命人打赏之后才走。 临走时安慰达哲:“你好好睡一觉,小阿哥那边有我呢。” 昨夜疼了一晚,临近中午才把孩子生下来,达哲累极困极。 多铎出征不在家,后院那几个侍妾每到这时候总要作妖,达哲生了孩子都不敢安睡。 还好长姐挺着肚子过来帮忙,不然她都想自己照顾孩子了。 达哲累到脱力,明玉才走出房门,她已然昏睡过去。 明玉让人把小阿哥抱去西暖阁,她亲自照看,喂奶也在西暖阁喂。 有人过来问正院的封禁是否可以解除,明玉没让,只让把达哲月子里不需要的人放出去,外面的人一律不准放进来。 等达哲醒来,已然日影西斜,明玉领着奶娘把小阿哥抱到达哲身边。达哲催明玉回去,明玉说天太晚了,她今日不走了留下陪达哲。 第二天一早,睿亲王府总管事过来找明玉,除了多尔衮阵亡的消息,又带来了另外一个噩耗。 皇太极病倒了,两黄旗压到宁锦前线的军队正在回撤。 这次入关定下的战略是皇太极坐镇宁锦防线,牵制关宁军,多尔衮和豪格从东西两路入关,在北京城的通州汇合,然后多尔衮往东豪格往西直取山东山西。 如今皇太极撤兵,关宁军再无牵制,等于断了东西两路大军的回程。 就算多尔衮多铎侥幸没死,就算诈死是一个计策,等他们得胜归来疲敝之时,将不得不对面关宁军红衣大炮的炮口。 可还有生路? 明玉深深吸气,问总管事:“是何人来送的信?” “是兵部。” 睿亲王府的总管事看起来比豫亲王的总管事更沉稳些,虽然眼睛红肿,反应倒是不慢:“出了这样大的事,按理说应该是宫里派人来送信,不应该是兵部。” 明玉又问:“兵部现在谁管?”之前有多尔衮罩着,她都没关注过这些。 总管事微微蹙眉:“肃郡王领罚之后,兵部暂由成郡王接管。” 岳托? 这次入关岳托也有任务,他本来要领兵去西路,谁知范文程出面给豪格说项,改由豪格从西路入关,岳托随皇太极坐镇宁锦防线。 皇太极御驾亲征带走了郑亲王济尔哈朗,命礼亲王代善监国。 也就是说两红旗的军队基本没动,且代善监国,岳托随驾。 按照兵部的说法,最有可能接班皇太极的多尔衮阵亡,多铎也阵亡。皇长子豪格在关内腹背受敌,不是被关内的明军灭掉,就是逃回来被关宁军炮轰。 再看大清有实力的亲王,只剩下郑亲王济尔哈朗。可济尔哈朗毕竟是旁支,只是先汗的侄子,没有资格继位。 如今无论是实力还是资历,都没人比得过礼亲王代善。 如果明玉所料不错,下一步代善极有可能趁乱逼宫,取皇太极而代之。 那样的话,两白旗和两蓝旗在关内打仗,两红旗和两黄旗在关外厮杀,八旗内部分崩离析,大清国本动摇。 彼时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亡国就在眼前。 想到这里,明玉小腹忽然一阵抽痛,这种抽痛在孕晚期时常发生,明玉也没当回事。 她让人把豫亲王府总管事叫来,问他豫亲王府有多少侍卫。豫亲王府总管事回答府中有两百,因为王爷要出征,还留了两百在城外田庄。 而且都是死忠的亲卫。 明玉想了想:“够用了。你即刻把所有侍卫调来王府,紧守门户。福晋要是问起来,你就把皇上重病的消息告诉她,其他的一概不要讲。” 豫亲王府的总管事也听说了皇上病重的消息。风雨将至,守好王府和未来的小世子比什么都重要。 等豫亲王府的总管事应是离开,明玉吩咐睿亲王府的总管事也将侍卫调回,务必守好睿亲王府和明园。 因为明玉要生产了,多尔衮不放心,留给她一千亲卫,且都是精兵。 田庄山庄都有自己的护卫,不过这种政治斗争一时半会儿还烧不到城外。 睿亲王府总管事应是,他虽然是王爷的人,可王爷临走时交待过,他出征在外王府福晋说了算。 “福晋,您什么时候回去?”睿亲王府总管事问。 豫亲王福晋平安生下一个小阿哥,豫亲王也算有后了,可他们家王爷的嫡子或嫡女还揣在福晋肚子里呢,这时候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达哲母子平安,该做的安排都做了,明玉抬眸,眼神坚毅:“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作者有话说: 明玉:达哲生了,下一个轮到我。 小福临:额娘,别怕,我会乖乖哒。
第95章 抬举 不管多尔衮死没死, 这时候必须保住皇太极的性命,只要皇太极还活着,代善就不敢轻举妄动。 若皇太极没了, 以八旗的尿性,两黄旗和两红旗必有一战。 到那时大厦将倾,就算她和达哲都躲在府中也要跟着倒霉。 不如搏一把,搏皇太极还没死,搏代善畏惧两黄旗害怕背负弑君骂名, 想等皇太极没了名正言顺继位。 总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阵亡,皇上病重,风雨欲来,福晋大着肚子产期将至, 这时候不躲在王府待产还敢往宫里凑? 可明玉这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 总管事刚要开口劝阻, 早有人应是下去准备了。 魏循担忧地看向明玉, 明玉坚定回望,魏循知道劝也没用, 也知道明玉的选择是最明智的。 他垂下眼眸:“好,我陪你一起去。” 明玉辞别达哲, 登车赶往皇宫。 皇宫一切如常,明玉传软轿直奔清宁宫。 清宁宫里井然有序, 要不是空气中弥漫着熬药的味道, 明玉简直以为皇上病重是讹传。 皇后看见明玉也是一惊,旋即红了眼圈, 让原本就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更红了。 她拉过明玉的手:“你都知道了?” 只问出这一句, 皇后便说不下去了, 只是流泪。 明玉也很难过,可她心硬,眼窝深,想哭都哭不出来:“娘娘,逝者已矣,皇上怎么样了?病得严重吗?” 刚得知多尔衮阵亡的消息,她哭成泪人,明玉居然没哭。 不但没哭,说“逝者已矣”的时候好像在说别人,连眼圈都没红一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皇后都有些佩服了。 不过皇后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明玉问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皇上的病情。 皇上也是听说多尔衮阵亡的消息才病倒的,听说在大帐里连吐了三口血,之后便昏迷了。 被岳托送回来,人到现在还没醒。 巫医诊过脉说是急火攻心,伤到了脏腑,又因劳累勾起旧疾,新仇旧恨ᴶˢᴳᴮᴮ一并发,只能靠服药勉强维持。 至于能不能醒,何时能醒,都是未知。 因皇上昏迷,礼亲王继续监国,一日几次进宫探病,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后假装听不懂,礼亲王也是越来越没有耐心,话说得越来越露骨,恐怕再过几日便要有所行动了。 皇上的病情皇后不好明说,只是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一切都跟明玉预想的差不多,皇上病重快不行了,礼亲王又当又立,只差逼宫。 “娘娘有何打算?”明玉问。 礼亲王手握重兵,皇后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玉显然并不认同,见屋中除了乌云并无他人伺候,小声提醒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皇上有嫡子。” 皇上有嫡子,就算皇上没了,也应该由嫡子继承皇位,断断没有传位给兄长的道理。 皇后第一反应是八阿哥,黯然摇头:“八阿哥身子骨太弱,周岁了都不敢抱出门。要是冷不丁被抱到冻死人的崇政殿坐上半日,怕是命都难保。” 如果八阿哥有个三长两短,海兰珠也活不成了。 明玉:“自然不是八阿哥,是娘娘您的儿子,九阿哥。” 九阿哥虽然还不到一岁,胜在身体好,抗冻耐造。 他可是明玉用空间灵泉浇灌出来的铁娃娃。 听说清宁宫抱着九阿哥出去玩的宫人们冻坏了好几个,九阿哥依然坚强,连个喷嚏都没有。 经明玉提醒,皇后也觉得九阿哥能当此大任,可代善有人有兵有资历,皇后怕争不过反倒被他记恨上。 皇后的顾虑明玉都懂:“九阿哥身后有两黄旗和整个蒙古,娘娘怕什么?” 两黄旗是皇上的嫡系,其忠诚自不必说,可整个蒙古? 皇后懂了。 科尔沁是漠南蒙古的领头羊,她是九阿哥名义上的母亲,明玉也支持九阿哥,明玉支持达哲肯定也会支持,有了她们三个人的支持,科尔沁必然不会倒向别人。 额哲是额驸在漠北,是皇上亲封的察哈尔亲王,有了这一层关系,额哲只会支持九阿哥。 漠北广大,除了额哲这一支,大部落还有郭尔罗斯氏的母家。 且不说郭尔罗斯氏是九阿哥的嫂子,就是豪格被代善扔在关内不管不问这一条,郭尔罗斯氏也不会与代善甘休。 就算代善资历老,手握重兵,且有部分老臣的支持,可九阿哥是皇上的嫡子,有两黄旗,背后还站着整个蒙古。 完全有放手一搏的资本。 皇后彻底从悲伤中醒过神来,趁着皇宫还能正常进出,吩咐人传召郑亲王济尔哈朗入宫。 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有些话她不能自己说,总要找个人代言。 济尔哈朗是皇太极的铁杆,镶蓝旗的一部分军队被拨给豪格从西路入关,如今也被代善放弃了,济尔哈朗就是最好的盟友。 代善自己不行,儿子却是个顶个的厉害,岳托、硕拓和萨哈廉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岳托更是因军功受封郡王。 这些年两红旗韬光养晦,不管是三征察哈尔,还是两征朝鲜,都出力很小,伤亡也很小。 相比之下,两黄旗跟着皇上东征西讨,虽然都是精兵,奈何人数远不及两红旗。皇后觉得只有郑亲王一个盟友还不够,于是又命人将索尼和鳌拜两人召来。 就在三人被召入宫之后,代善也不请自来。他先问过皇上的病情,又问皇后皇上重病未醒,这时候召这么多人进宫所为何事。 皇后没回答,代善以为皇后怕了他,冷笑一声道:“如今前线失利,多尔衮多铎阵亡,豪格命悬一线,皇上重病昏迷,各位都是怎么想的?” 屋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代善看看济尔哈朗,又看索尼,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国不可一日无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推举贤能,另立新君。正好肱骨之臣都在,大家说说谁更合适?” 话音未落,皇后冷笑一声:“皇上只是病重,还没到另立新君的时候。就算真到了那一天,皇上有嫡子,自然由嫡子继位,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代善没想到第一个接话的是皇后,更没想到皇后会搬出什么嫡子来。 代善想笑:“皇后说八阿哥?八阿哥学会走路了吗?” 周岁还不会走路,连冷风也吹不得的稚子拿什么跟他争! “不是八阿哥,是本宫的儿子,九阿哥。”皇后理直气壮。 九阿哥? 皇后不说代善都快把九阿哥那个小怪物给忘了。 九阿哥如今寄在皇后名下,确实是皇后的儿子。可九阿哥才几个月大,又有那样的名声,他真能做皇帝? 代善根本没把九阿哥放心上,笑着问其他人:“各位以为如何?” 就算九阿哥是皇后的儿子,是皇上的嫡子,可大清从来都是能者胜力者强,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子少母壮垂帘听政这么可笑的事在南边可能有,在大清绝无可能。 谁知郑亲王济尔哈朗忽然接话:“我同意皇后的说法,皇上有嫡子,真到了那一天理应嫡子继位。” 刚刚他们过来的时候,皇后已经做出承诺,九阿哥年幼,她是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不会干预朝政。 在九阿哥成年之前,将组建内阁,由内阁共同执政,类似皇太极刚当上大汗那会儿的四大贝勒联合执政。 而此时,多尔衮多铎阵亡,豪格生死未卜,哪儿还有什么四大贝勒,自然是谁支持九阿哥谁就能进内阁参与政事决策。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成功冲破了所有思维定式,所有约定俗成。 索尼附议。 鳌拜附议。 代善:“……” 明玉适时接话:“臣妾附议。” 从济尔哈朗几人走进清宁宫,明玉一直坐在主位下首的太师椅上,无声站队。 她如今已经是大清最富有的女人,靠租赁田庄山庄,几乎掌握了盛京城周围半数以上的土地。 因为土地租赁,朝廷三品以上的武官都或多或少与明玉的生意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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