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夫人来看看你们。” “这两天下雨,这边的路不好走。夫人到在下家里歇歇脚,喝口茶。”秦章说着走在前头给众人领路。 他家住在第十户,走两步就到了。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院门旁边的两盆花叶子枯黄,似乎无人打理。江清波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若有似无地药香。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脸颊凹陷,眼底是浓浓的青黑色,好似熬夜许多天。眼底深处弥漫着浓浓的哀愁。看到江清波等人,听了秦章的介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去给大人和夫人泡杯茶来。” 妇人愣了一下,转身离去。片刻端着几碗井水回来,盛井水的碗偶有一两个豁口,水波荡漾甚至能看见漂在水面的油花。 秦章脸色有些难看。“不是让你泡茶?” “家里没茶叶,热水也没了。”夫人垂下头,声音越说越小。 秦章张张嘴,随即闭上。转头对陆明洲等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大人和夫人先坐一会,小的现在去烧水。” “不用了。” 江清波和陆明洲同时出声。后者看看她闭上嘴。 江清波端起其中一碗,面不改色喝了一半。随即露出微笑。“井水不错,挺甜的。”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没想到她会毫不嫌弃喝下井水。陆明洲率先回过神,唇角微微勾起,端起其中一碗喝下大半。 “的确不错。” 陆九也端起一碗。“甜。” 秦章红了眼眶,眼底却是欣喜。大人娶的夫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家里可是有人病了?”江清波刚说完,对面站着夫人立时红了眼眶。她转头看向秦章。“怎么回事?” “是小儿病了。高热不退。大夫说今日再不退怕是……”秦章说着红了眼,语气哽咽起来。 “南城的清风医馆可去过?马大夫看孩童的病症最拿手。” “已经看过其他大夫,都一样的说辞。小的,小的……” 江清波目光掠过他洗得发白的棉布衣裳,环视家徒四壁的房子,明白对方心中的难题。笑着开口。 “清风医馆是我名下的产业,不要钱只需登记即可。” 秦章不可置信瞪想江清波,片刻又看向陆明洲。片刻收回目光摇摇头。 “大人平日已经尽力补贴小的们。不能再——” “这是福利。只要是我手底下那些管事工人,生病都会去自家医馆。京都也不止一家。只是马大夫看孩童比较拿手。”江清波面露懊恼。“也怪我最近太过忙碌,没来得及对照名目。才没来得及跟你们宣布这些福利。” 陆明洲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瞥了眼江清波,唇角克制不住地往上扬起。他的夫人真是个宝藏,越往下挖,越令人惊喜。他迎上秦章激动又不可置信地目光。露出个笑容来。 “我名下的铺子皆归夫人,日后你们就在她手底下做事。这福利她说有,必然是真的有。” 妇人哭出了声。“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别谢了,快带孩子去医馆。”江清波又朝绿松招手。“你陪着一起去。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拘什么药材尽管用。” 说话间,夫人已经跑进屋内跑出个五岁大的孩童。绿松忙跟着过去。秦章也想跟过去,但看到江清波等人,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你跟着一起去。”陆明洲说。 “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你驾马车送他们去。”陆明洲和陆九说道。 陆九走在最前面开路,秦章则一瘸一拐缀在后面。 “秦章的腿怎么受的伤?”江清波站在大门前,盯着他伤腿,开口询问。 “卧底阎帮被发现,受了些罪……” 阎帮曾是大魏朝第一帮。帮众上万。有自己一套律法。掌控地下所有见不得光的买卖。曾凭借一己之力从朝廷手中救回犯下杀人罪的帮众。 曾经的幽州百姓只遵守阎帮律法,而将朝廷法度视之无物。令当时的朝廷很是头疼。 但在第三年,阎帮突然分裂成四五个势力,在百姓间的威严逐渐减少。第五年帮众剧减。最后曾经的第一大帮消失无踪。 原来这里面有秦章一份功劳。当时他被阎帮抓住估计受了不少严刑拷打。江清波对这位无名英雄多了一分尊敬。 “左大夫医术不错。明儿个来给他们看看,也许秦章的腿还能好起来。” 陆明洲猛地抬头。“当真。” “左大夫曾用名沈丘明。” 陆明洲瞳孔猛缩。“医谷传人沈丘明?他不是死了?” “没死成,刚好被外祖母的人救了。他数次将我从死亡边缘救回来。所以我要给他养老。” “养老好。养老好。”陆明洲来回走了两步,猛地握住江清波的手。“我陪你一起替他养老。” 江清波:…… 你丫就是看中左大夫的医术! 之后,江清波被男人拉着继续往里走。井边围着十多名女眷,她们身形消瘦,脸色蜡黄。专心清洗盆里的纱衣,偶尔抽空聊两句。 旁边十多名孩童。个头矮小的蹲在一旁丢沙包。七八岁的小孩已经帮着母亲一起洗衣服,打下手。他们身上的衣服皆打着补丁,身板纤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他们是下属的遗孤。家里没了顶梁柱常备人欺凌。我就让陆九将她们接到柳巷。每月给点银子,她们自己做些活计,日子也算过得去。”察觉到江清波看着孩童,陆明洲眼底滑过无奈。 “本来请了一名夫子 ,后来那夫子知道这些人是拱卫司遗孤就跑了。其他人一听拱卫司也不愿意来。” 江清波心里堵得慌,为那些无名英雄,死后也不能正名的英雄感到难过。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妻子过着被人欺凌,厌恶的日子,心头会怎么想? 会不会后悔曾经无所畏惧的为大魏朝付出? 换成是她。她会后悔。她是个自私的人,做不了太伟大的事情。只能顾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目光扫过努力干活的妇人,最后落到带着童真的孩童身上。不管陆明洲带她来有什么目的,都达到了。 但她心里依旧不忿。王八蛋陆明洲居然套路她,而她心甘情愿的入了套。 她明明只想做一条不用翻身的咸鱼! 回到柳巷入口,江清波抿着唇瞪着男人。就算入套,他也要从陆明洲身上扒下一层皮。 “夫君今天这一出是何意,妾身不明白。” “为夫只会干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断手断腿都不眨眼。实在不擅长经商,平日看账本只觉得脑仁疼。这个月铺子赚的银钱都贴补进去了。给你买点心的银子,都是找陆九借的。” 江清波:??? 他他他这是在跟我卖惨? 作者有话说: 牙疼,牙龈肿了。今天都在医院折腾。 一更,将就看着。等我好了再把欠的更新补回来。 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望夫人怜悯。” 江清波:…… 他他他……把自己的脸皮都扒下来了! 江清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呸呸, 这么拉得下脸的男人。一时竟怔住。不愧是太上皇跟前的红人,能屈能伸。脸皮随时能扔在自己脚下踩。她在心里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这种男人惹不起,惹不起! 江清波悄悄打量眼前的男人。说的话非常不要脸, 再配上真挚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输了!输给陆明洲的不要脸,输给他完美的演技。 “我也不会管铺子,都只是随便玩玩。你把那些产业交给我 , 亏了怎么办?” “近十年, 江南十分之一的税收来自清风阁旗下的产业。” “京都南城七街, 东城十街, 西城三街, 北城五街。都是清月居名下的产业。” “它们都姓江。”陆明洲露出微笑。“夫人玩得——挺大。” “你查我?”江清波瞪大眼。 “夫人可是冤枉为夫了。实在是某位散财童子行事太高调。” “???” “四年前清河洪灾, 有一神秘人捐赠三百万两赈灾。上百医术精湛的大夫同一时间从江南出发前往清河,随行二十大车药材。如此大手笔, 拱卫司怎么可能不查?” 陆明洲想起当时场景, 唇角不自觉勾起。查到江清波头上费了不少功夫。彼时她还和慧公主住在江南。 当时他以为江清波名下的产业均是公主替外孙女置办,并没有想太多,如实地将结果禀告给太上皇。直到前不久发现那些账册。才发现那些产业均是妻子一人打理。 真是个经商奇才,可惜……! “……” 江清波愤愤在脑门拍了一下。那时她不是真想高调。实在是被病弱的身子折腾的生无可恋。感觉时刻都可能去见阎王,留着太多银子给老爹也是个麻烦。就把银子撒出去了。 江清波无语瞪他。“现在做好事不想留名都不行?” “嗯, 十万两或者几十万两是可以的。但夫人捐了三百万两。”陆明洲笑容依旧,眼底浮起玩味。“夫人不想留名,但拱卫司却想知道神秘人真容。” “……不就是多了个零, 至于么。”江清波小声嘀咕。心头又叹口气。老底都被人掀了,也不装什么纯洁人。“行吧, 你那些铺子我可以接手。但是亏了可别怪我。” “那些铺子以后都归夫人。只要每个月给点银子花销就成。”陆明洲见江清波眼中的震惊, 顿了一下“夫人总不会不给为夫饭吃吧?” “……???” 铺子亏成啥样了心里没点数?居然还想从她手里领银子?江清波瞪大眼, 陆明洲这是要吃软饭! 他怎么可以如此地不要脸? 两人说话间, 陆九已经驾着马车回来。 江清波搭着男人的手上了马车,看到车内多出来的东西,不由得挑起眉梢。拎起小几上的食盒,偏头看向陆明洲。 “你让买的?” “听说是新品,便让陆九买来给你尝尝。”陆明洲说着,在江清波对面坐下。 “又是借的银子?” “等夫人给银子就还。”陆明洲盯着江清波,眼底滑过期待。 “……” 江清波懊恼地掐了自己一把。吃就完事了,为什么要嘴欠多问一句?看,现在被不要脸的男人赖上了吧。 对上男人期待的目光,抬手将男人的脸推到另一面。她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挠死他。江清波狠狠深吸一口气。咬了口点心狠狠咀嚼着,只当那是某个不要脸的男人。 她虽然被男人的不要脸给镇住,但想想陆明洲名下的那些铺子。心情好转不少。虽然账目乱七八糟,铺子也不怎么赚钱。但铺子的位置极好。只要调整一下,把那些管事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那些铺子铁定赚钱。 到时候每个月意思意思给几个子给陆明洲,其他的收进自己的腰包。想着能薅陆明洲的银子,唇角不自觉勾起,吃点心的动作变得欢快起来。 她爽了! 陆明洲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眼底滑过笑意。 马车忽然停住。陆明洲掀开车帘的同时,陆九的声音也从马车外传来。 “大人,是郁——” “陆兄三年不见了,别来无恙。”男人打马走来,手肘撑在马鞍上,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几年不见,郁大人——”陆明洲上下打量他,眉梢挑起。“似乎老了十岁。” 郁佟脸上的笑容僵住,从怀中摸出面小镜照了照。“老子明明和从前一模一样,连胡茬都没有多长一根。” “皱纹多了不下十条。” “……” 敲你大爷陆明洲,见面就捅刀子。 江清波听完心里升起个猜测。外面的男人难道就是几年前被发配出京的拱卫司右指挥使郁佟?那个爱惜自己脸胜过爱惜生命的奇葩男人。她前探了探头,悄悄打量外面。男人拿着镜子扒拉着脸,似乎在查探脸上有没有那么多皱纹。 江清波无语抽了抽唇角。确定了,这人就是那个爱脸胜过生命的右指挥使郁佟。居然回京了。她又悄悄打量对面的陆明洲,神情还算正常。 这对名扬京都的死对头,看样子是打不起了。长出一口气,乖巧坐在一旁吃瓜看戏。 “听说你成亲了,还娶了侄子的未婚妻?”郁佟满意地扒拉完脸,收起镜子。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江清波:…… 怎么说话的? 她明明是正常退婚,后被太上皇赐婚,合理合法。怎么在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家庭伦理的问题? “太上皇赐婚,合理合规。比不上你,看上自己的嫂嫂。多少年了,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大爷陆明洲。是不是想打架?” 郁佟当即黑了脸,拔出腰间刀直指陆明洲的面门。他的动作杀气太重,惊到了马匹。马车晃动,江清波身体一晃扑倒陆明洲身上。 陆明洲眼疾手快,按住她的头,让江清波的脸对着马车车壁。 “哟,原来嫂夫人也在。小弟郁佟,失敬失敬。” “没事就滚。”陆明洲放下车帘,扶着江清波坐好。打量她的神色如常,敲了敲车壁。 没多会,马车继续上路。 郁佟拉转马头,打量远去的马车,双眼眯起。 “太上皇宣召,大人我们还是先进宫吧。”一旁的下属打马上前。 “你说我和陆明洲夫人谁好看?” “……据说陆大人的夫人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你是觉得我没她好看?”郁佟阴冷的目光瞥向他。 “……大人是潘安再世。” “那谁好看?” “……大人好看。”下属眼一闭,抹掉脑海中郁佟粗糙的脸,昧着良心回答。 郁佟笑了,随后板起脸,打量下属一眼,啧啧两声。“几年不见,你也学会说谎了。” 下属:…… 敲你大爷! *** 马车停在武安侯府。 “你先回府,我今天需进宫伴驾。”陆明洲拉住马匹缰绳。 “去吧去吧。” 江清波拿着绣帕掩唇打了个哈欠。今早鸡刚叫就被拉起床。这会她只想回房睡觉。挥挥手,转身进府。 亲爱的床,我来了! 陆明洲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转瞬敛下笑容,打马离开。 到宫中安置好马匹。陆明洲刚转身遇到于公公的大徒弟。对上那张笑吟吟的脸,眸光微闪,不动声色迎上去。 “马公公找我有事?” “陆大人安。”年轻的公公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今儿个郁大人正陪着太上皇。您先请回吧。” “郁大人今儿个进宫有事?”陆明洲大拇指摩挲着刀柄,随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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