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疼地倒抽一口气。脑海里的画面变得模糊。激荡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成婚快一年的老夫老妻, 不就是没穿衣服? 小场面!小场面! 两人走进小厅, 余光掠过屋里多出的东西, 惊诧顿住脚步。桌上堆满了东西,有珍稀药材, 刚出炉的点心……其中还有个布包裹。江清波撩开一角看到里面白色里衣, 针脚细腻。一看就是她娘家嫂嫂送来的。 绿衣正在整理,看见江清波疑惑地盯着其他东西,忙解释。“大家都知道小姐病了。明镜堂送了好些药材。大房的莹姐儿送了亲手做的抹额和鞋袜。” “让大家惦记了,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陆明洲瞥她一眼。“你眼睛都笑弯了,哪里有一分不好意思?” “……你说的一点没错。但咱们是体面人, 下次说话含蓄点,给我留点面子。” 江清波瞪他一眼。混蛋陆明洲也不知道是不是养伤太过无聊,没事总爱揭她的短。大家好歹夫妻一场, 给彼此留个体面很难吗? “行,给你留面子。”陆明洲眼底滑过笑意。 “大夫人不知从哪儿听说您病了, 今早让雀儿姑娘来看看情况。奴婢糊弄过去了, 大夫人应该不会亲自过来探病。”绿衣说。 “做得好。”江清波给她个赞赏的眼神。 “宣王妃也送了些点心和药材过来。”绿衣又说。 江清波眸光微怔。自从上次大夫来了一趟踩过界之后, 她总会对宣王妃的行为多揣测几分。如今再看送来的药材和点心, 依旧觉得过于热情。 “宣王府送来的点心送到小厨房给李婶,药材送去给左大夫。没有问题就让他随便用。其他东西收进库房里。” “奴婢知道了。” 绿梅、绿松等人一起进来整理桌上的东西,没多会桌上空了。 “夫人挺谨慎。”陆明洲坐到上床,笑着说道。 “小时候我在吃食上中过毒。外祖母格外严些。”江清波叹口气,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有一次我太馋吃了府外送进的东西,被罚跪一天,还不给饭吃。饿得我看见馒头都觉得是神仙美食。” “夫人小时候过得如此惨吗?”陆明洲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往事不堪回首!” “其实这次江南一行,为夫去拜见了惠公主。”陆明洲说着不动声色凝视着江清波。 “见到了吗?” 江清波惊诧挑起眉。问完又觉得自己多问了。外祖母最讨厌拱卫司,估计陆明洲吃了闭门羹。 “见到了。”陆明洲眼底滑过一丝古怪之色。 “嗯?”江清波瞪大眼。“外祖母居然见你了。她老人家没让你吃闭门羹?” “那倒没有,就是见到我很是惊讶。”陆明洲说着看向江清波。 “我外祖父的事情你该听说过。看到你前去拜访,肯定很惊讶了。” 陆明洲欲言又止,眼底的古怪之色更浓郁。 “怎么了?”江清波茫然看他。 “也没什么。就是……她说年后回京。” “真的吗?”江清波面露喜色。“我要把这消息告诉阿爹和阿兄。他们知道了肯定高兴。” “那可不一定。”陆明洲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江清波没听清,问了一声。 “外祖母交代让别告诉你爹他们。”陆明洲说。 “为什么?”江清波眨眨眼,眼底滑过疑惑。 “外祖母没说。” “大概是想给我大哥一个惊喜。”江清波欢喜拍手。“行吧,就听外祖母的。” 惊喜是不可能了,惊吓还差不多。陆明洲在心里嘀咕。 江清波知道外祖母要回京,眉梢染上喜色。哼着小调,弯腰给陆明洲掖被子。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陆明洲本已经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 “京都最近挺热闹。鲁王府前几天被盗了。府兵和京畿衙门的衙差天天在街上找盗贼。” 陆明洲眼底滑过异色。“多留意些,别错过京都任何动静。” “放心吧,都给你盯着呢。”江清波说完又觉得不对。“我感觉自己的铺子都快被发展成你眼线了。怎么不让拱卫司暗处那些眼睛盯着?” “拱卫司不安全,我现在的行踪不方便泄露。唯一信任的人只有夫人。” “行吧,会帮你留意。”他说的这么惨,不帮他好像会显得自己很无情呀。江清波叹口气,她就是这样的善良。 “快些休息吧。” “夫人辛苦了。” 江清波无所谓地挥挥手。走到床边的摇椅坐下,瞥见床上的男人已经合上眼,拿过小几上的话本看起来。 室内安静下来。呼啸的寒风将雪花从虚掩的窗户送进室内。江清波捧着花本子,唇角无声扬起。纤白的手偶尔伸向旁边的炭盆之上,掌下的猩红炭火,偶尔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平日就看这些?” 低沉的男声打破寝房的安静,江清波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回头看向坐在床沿边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江清波挑了挑眉梢。“要如厕?” “……睡不着。”陆明洲下巴朝话本努了努。“相爷的二三事是什么?” 说到话本的内容,江清波双眼放光。“这个故事讲的是当今右相和风尘女子的爱情。拳打变态客人,脚踢目中无人的世家子弟。贼刺激。” “胡说。右相曾经只是与一名寡妇纠缠。”陆明洲反驳。 “什么?右相还真有这么刺激的情史?”江清波惊诧地瞪大眼, “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那位寡妇成了他的继室夫人。” 十年前?右相四十多岁。江清波啧啧两声。右相大人玩的真花。想想又觉不对,陆明洲可不像是喜欢关注八卦的男人。转头疑惑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 “拱卫司记录的密档里有写。” “拱卫司连这种风流韵事都记录?” “所有官员,事无巨细都要记录。就连他们的夫人和妾室的身份都要核实” 江清波瞪大眼。“那我?” “我不必记录。” 江清波长出了口气。还好,这要被人时不时盯着,谁受得了。她看向陆明洲,双眼放光。起身坐到床边,拽着男人的衣袖。 “听说吏部尚书的女婿为了仕途抛妻弃子,还派人截杀。是真的吗?” 暖香扑面而来,陆明洲眸光闪了闪。打量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开口。“他只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派人去送银子,顺便取消婚约。” “哼,果然是为了仕途抛弃别人的软饭男。” “……” “听说左相夫人和几名手帕交一起做买卖,亏得血本无归。闺蜜情就此终结?” “???是她们的儿子合伙放印子钱。逼得许多人卖儿卖女,甚至还死了人。陛下知道后将那些人发配到石场砸石头。那些夫人因此事生了嫌隙,才不来往。” 江清波越听双眼越亮。没想到八卦里面夹杂着各种瓜。好刺激。她眨眨眼,直勾勾盯着陆明洲。 “你们拱卫司还缺人吗?帮忙整理密档的那种。” “……不缺。” “太可惜了,你们白白错过我这样的人才。”江清波煞有介事的叹口气。 陆明洲扯了扯唇角。“你只是想进去看八卦。” “你们收集记录的八卦,不也是为了自己看?”江清波羡慕拱卫司那位整理密档的小吏。天天掌握着京都官员的第一手八卦。这也太幸福了。 “……” 陆明洲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无奈扯了扯唇角。他没有说,那名整理密档的小吏每天都担心因为知道太多而丧命。每日活得战战兢兢,不过三十来岁头发就白了。触及她眼底真诚的失望,摇了摇头。估计也只有她才会真的觉得整理密档有趣。 “听说有位王爷的宠妾在猎场摔了一跤,露出光屁股?” “……王爷不知道那是男子假扮。后来查到是敌国间谍。现在还在拱卫司地牢里关着。” “他们玩得可真花!” “还有某位公子……” 江清波兴趣被勾起,拉着陆明洲不停地询问曾经听过的八卦,求真相。偶尔听到离奇的事情忍不住哈哈的大笑。 笑声传出寝房,引得经过门口的绿衣住了脚。她偷偷地扒在门口往里看,唇角不自觉扬起。缩回头,踮着脚尖小跑回耳房。 “你遇到什么好事,笑的如此开心?”绿松坐在炭盆旁,抬头问。 “小姐和姑爷相处融洽,我能不高兴吗?”绿衣坐到火盆边。“我刚才路过看到他们在里面不知道说什么,聊得特别开心。看来他们的关系又好了不少。” “的确好了不少。前几天我去送药打扰两人单独相处。小姐怪我破坏气氛,还瞪好几眼。”绿松一脸委屈。“我当时哪里知道,早知道才不进去。” “姑爷的药熬好了。你们谁去送一下?”绿梅蹲在炉子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会我可不去。破坏了气氛,小姐又要瞪我。”绿松说。 “主屋里气氛正好,现在去打扰的确不太好?要不……晚一点再去?”绿衣建议说。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同意。” *** 转眼小半月过去。陆明洲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外伤也渐渐好转。他已经能勉强活动自如。 江清波长长松口气,心里尖叫欢呼。终于不用陪着如厕了,也不用每天都被迫欣赏活色生香的浴房大片。简直是在考验她的人性。瞥了眼认真吃饭的男人,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 “特意让小厨房炖的补汤。多喝些,对你身体好。” 陆明洲盯着碗中乳白色的汤汁,笑着摇头。“我在家呆了大半个月,这汤顿顿不重样。夫人费心了。” “李婶可是名厨之后,会的菜可多了。你就是住上半年,这汤也不会重样。”话毕,端起碗喝了半碗汤,满足地眯起眼。 陆明洲看着她享受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 “娶了夫人真好。” 江清波权当是恭维了,低着头继续吃饭。 “这次我从江南带回一名女子。夫人安排一下。”陆明洲拿起筷子,随意地说道。 江清波咀嚼的动作一顿。陆明洲带回女人回来。还让安排一下。这是动了凡心?她心里涌起好奇,好奇是怎样的女子居然拿下了巨能忍的陆大人。眼底滑过精光,来了兴致。 “你想用什么方式迎她进门?” “良妾?” “好相处吗?” “会不会打马吊?” “要不还是安排先见一见,大家彼此了解一下?” 江清波说了好一会,不见陆明洲回应。正要催促,抬头正巧对上男人直勾勾的目光。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江清波惊诧瞪大眼。“难道你还想娶她做正妻。这好像不大行。太上皇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要不你再忍忍等上面那位去……” “……你日后少看些话本。” “我们商量纳妾的事情,你又说话本干什么?” “少想些乱七八糟东西。”陆明洲揉了揉眉心。“她是证人。” “啊?哦……”江清波的眼底瞬间失了神采。“我还以为夫君老房子着火。” “……再瞎说,没收你的话本。” “你怎么和我大哥一样,自己没说清楚。到头来就怪我看话本。”江清波嘟囔。“没头没尾只说带了女人回来,我这么想难道不对吗?” “……” 其他人的妻子哪里会这么想?居然还要求会打马吊……这合理吗? 陆明洲额角跳了跳。真想扒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去江南一行的人均被盯上,拱卫司也不安全。请夫人帮我找个隐秘的宅子安置她。” “知道了。”江清波兴致缺缺的点头。 “……” 陆明洲额角突突的跳,深吸一口气,脸色才恢复如常。 饭后,江清波抱着暖手炉,在院子走了两圈消食。洗完澡,早早地爬上床。近日照顾伤残人士陆明洲,可把她累坏了。刚拉上被子准备躺下,瞥见男人穿着一身夜行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她挑起眉梢,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大晚上你穿成这样……” “陆九该到了。我去看看。”陆明洲说着戴上黑色的面巾。 “ 你的伤……” “好得差不多了。” 行吧,陆明洲自己都不在意,她也不好说什么。拉过被子盖上,合上双眼。 “再见,我先睡了。” 陆明洲失笑摇头,转身路过烛台,顺手灭了烛火。嘎吱一声想,矫健的身影翻窗而出,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江清波身在梦中,睡的正香。不知男人何时归来。清晨醒来时陆明洲已经躺在身边。瞥了眼男人的睡颜,平静地起身下床。 男人刚回来时,她的确不习惯。清早醒来发现陆明洲躺在旁边,还被惊吓过两次。同床共枕大半个月之后,她已经习惯了。 现在连欣赏到浴房大片,她都能心无……好吧还是有波澜。江清波咽了咽口水,耳朵尖爬起红晕。宽肩窄臀,大长腿,还有结实的八块腹肌。浴房大片真的是活色生香。 不能想,不能想! 一想脑子就容易失控。 又过了几日。一到睡觉时间,陆明洲一如既往穿上夜行衣。江清波习惯了。挥挥手,转身钻进被窝里。冬天深夜滚被窝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我今晚出城和陆九汇合。” 江清波睁开眼,翻身坐起。“不回来了?” “过几天正常回京。” “你等等。”江清波下床,披上大氅离开卧房。片刻回来将两个油布包和一只葫芦塞进男人手里。 “天气冷喝酒可以暖身。酒烈别空腹喝,配着点心一起吃。身体刚好注意些。” 陆明洲感受到油布包传来的的温热,心里同时划过暖流,如洪流般向四肢百骸蔓延。抬头打量江清波,明明是未施粉黛的脸却感觉比白日那张精心细描的脸更美。 “多谢夫人惦记。” “赶紧走吧。” 她也不想惦记。但左大夫对自己的病人总有一种责任感,要是知道陆明洲霍霍身体。到时候又要到她跟前念叨。想到从前的经历,她一脸的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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