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后知后觉的疼起来。 他却并不多看她一眼,凤眸里只有沉黑的阴骘,叫她心惊。 “你叫朕什么?元弟?堂堂的摄政王,竟不知尊卑,真是荒唐!你见了朕不下跪,已是犯上,还要罪加一等么!?” 总管太监去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还没回来,元昊心里暗自着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希望他能快点带人过来,嗓音也因为心急,掺了几分凄厉。 傅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元弟是不是还搞不清楚状况,孤敢这样带兵进来,就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就别拖延时间了。小福子是回不来了,回来的,也只会是一具尸首。元弟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没得多受罪,何苦呢?”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百度百科
第71章 折她傲骨(三) 元昊终于意识到, 眼前这一切,对他来说, 是个无解的死局。 他浑身脱力般倒退几步, 狠狠瞪着傅允,像笼子里的困兽,往常笑意温柔的桃花眼此时只剩下图穷匕现的窘迫。良久, 他森然大笑,仿佛不相信自己苦苦经营的一切终成梦幻泡影。 “哈哈哈, 傅兄,你要杀了元弟吗!?你知不知道, 你现在在做的是天底下最大逆不道的事!朕已经登基了,朕是君王, 你这是要弑君!” 傅允冷笑不语,雨水淋湿他殷红的唇瓣, 他白皙阴冷的面孔上凝着薄薄一层水珠, 像地府里的冷面判官,毫不留情的定人生死。 纯黑色锦衣像抹不开的墨,修饰出他生人勿近的气度和颀长的身形。无形中, 卫莺觉得他像是离自己很远,远到她几乎触摸不到,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离她近在咫尺,却好像已经隔了千山万水,瞧不真切。 没来由的这个想法,让她浑身冰凉, 小腹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连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了吗? 宝宝,娘亲对不住你。娘亲自己犯下的错,却会连累你得不到爹爹的喜欢。 你爹爹他,许是厌弃娘亲了呢。 “是么?那么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是谁。” 傅允拍了拍手,马背上又下来一人,他的样貌元昊没见过,可整个人却透出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只见他缓缓撕下面皮,露出了一张与先帝元彻一模一样的脸! 元彻根本没死! 他看着元昊的神情,有怜悯,有心痛,更有浓浓的厌恶。若不是傅允及时回京,发现了纪晓芙和元昊阴毒的谋算,他这会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毒害,一个是自己的妻,一个是亲生儿子,真真荒唐至极! “父……父皇,你怎么还活着!不,不可能!鬼……鬼啊!别,别来找我!你要怪,就怪皇后,是她下的药!不关我的事啊!”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裆/部溢出,元昊吓得抖如筛糠,连尿裤子了都不自知。人群中有压抑的笑声,都在看元昊的笑话。 纪晓芙听了儿子的指控,心寒无比,眼泪簌簌落下。可为了保住儿子,她只能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她已经跪了一早上,膝盖酸疼,只得朝元彻的方向一步步爬了过去。血水在她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干出这等子丧心病狂的事。此事是臣妾一手所为,和昊儿没有任何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您杀了臣妾泄愤不要紧,留昊儿一条性命吧!他是您的儿子啊!” 纪晓芙平日里的傲慢悉数不见,打扮精美的脸上涕四横流,眼角皱纹也加深许多,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卫柔见状况不对,也一并上前求情。如今她与元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希望皇上能开恩,不要处置太子才好。 “呵呵,什么都不知道?皇后,你觉得朕就这么好糊弄么?还是你觉得,朕已经老糊涂了?古话说得好啊,慈母多败儿。太子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难道一点责任也没有吗?传朕旨意,纪氏一族谋反,株连九族,杀无赦。”闭上眼说完,元彻不再看跪着的众人,迈步走出去,步子似有千斤重。 “杀无赦……” 元昊脑子里一阵轰响,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来,空白一片。 卫莺不欲再看,瞥过眼去,视线移向一双镶金边黑色登云靴,恼恨自己看走了眼,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竟是一个如此没有担当的自私小人。真正爱她的人,她却视而不见。 突然,脖子上袭来一股窒息的力道,她整个人都落入了元昊怀里,可他的眼神里并无温情,有的只是鱼死网破的阴狠。 他看向上方的人,笑意猖狂的道,“放我走,不然我掐死她。傅允,你很爱她,对不对?” 若非亲耳听到,卫莺怎么也不会相信,这话是出自元昊之口。可是,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瞧见,在傅允心里,她到底还有没有分量。 她的呼吸已经困难,双眼迷蒙的抬眼看他,却只对上一双浓黑漠然的眸,像深水里的漩涡,似能把人给吸进去。除此之外,再寻觅不到一点旧日的痕迹。 他已经不爱她了。 卫莺凄然想着。也是,他掏出一颗赤诚的心给她,只换来她一次次的伤害。再深的爱,也早就遍体鳞伤了不是?
第72章 折她傲骨(四) 傅允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下雨幕中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只淡淡瞥了一眼,凤眸便冷飕飕地眯起, 薄唇勾出讥诮的弧度, 似乎感觉颇为好笑。 “元弟,你既已经娶了她,她跟我傅某人便再无任何干系。要杀要剐, 都随你便。呵,事到如今, 你还有什么能拿来威胁孤的筹码么?” 他云淡风轻的说完,卫莺只觉心神俱碎。泪水终于忍不住, 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满腔的委屈, 却被他视而不见,没有比这个更让现在的她绝望的了。恨不得被元昊立时掐死。 渐渐的不能呼吸, 眼前发黑。窒息而亡并不算太痛苦。 只是苦了她腹中的孩子了, 受了她的拖累,没有睁眼看人世的机会。 这一生,她做错了许多事。可依然有许多美好的回忆阿。记忆走马灯似的飞速闪现, 一张张竟都是傅允的面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他早已住进了她的心底,而她太过迟钝,并未发觉,终究酿成大错。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傅允的无情,可她并不怪他。她终于懂得一个道理, 他对她的纵容, 是建立在爱她的基础上的。若是他不爱了, 他便比任何人都更无情。不过好在,她很快就会死了。他的无情,她一刻都不想再感受。 可元昊终究是松手了。 他是个懦夫,不敢承担弑君的罪责,也不敢真的杀了她。为的不是傅允的阻拦,而是他自己的心软。 元昊苦笑一声,随即被围拢上来的锦衣卫捆缚住了手脚,和皇后纪晓芙、太子妃卫柔一起,消失在众人的目光注目中。卫莺转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心里一点也无劫后余生的欣喜,嘴唇张合了下,却干涩到发不出声音。 她最后叫了声,“元昊哥哥。”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从古至今,弑君者不成功,便成仁,改朝换代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其实她还是有些怨他的,为什么要心软,她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傅允……垂下眼眸,感觉到傅允冷然的目光打量在她身上,她怕到有些哆嗦,纤薄的身子仿佛不盈一握,脖颈上被掐出的红痕刺目的紧。 雨势渐大,清晨亮堂的天色竟变得昏黑,瓢泼大雨一阵阵浇在她头顶,周遭虽仍跪了许多人,但却像是陷入一片死寂。傅允没有说话之前,没有人敢有所动作。 卫莺浑身湿透,跪的几乎脱力,闪电伴着雷鸣,照亮了她满是泪痕的脸。 最后,还是宋轩站了出来,上前询问,“王爷,王妃娘娘她……”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傅允眼里的冷意,立时便换了个称呼,“卫莺姑娘她,要如何处置?” “打入天牢,孤自会过问。”他移开视线,不咸不淡的说完,便转身离去,不再多看一眼。 果然,在他心里,她早就不是他的王妃了。卫莺颓然坐倒在地,掩面失声恸哭起来,这哭声实在是有些凄厉,傅允或许也听见了,可惜他只是稍稍顿了顿脚,就不再停留。 “卫莺姑娘,得罪了。” 宋轩仍保留着原先的尊重,轻轻扶起她。她步子踉跄,宋轩便也走得慢。可旁的人对她越好,她的心就愈发酸楚,也愈来愈清楚明白,她终于失去他了。 入了夜,许是白日里淋了太久雨,又兼有了身孕的缘故,卫莺额头滚烫,小脸红的像煮熟的虾,身子却冷的像置身在冰窖里。牢房里的条件远比在王府里艰苦,只有一床薄薄的草席,她紧紧把它裹在身上,压根起不到作用,还是冷的发抖。若只是她一个人生病,或许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过不去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一尸两命? 肚子里传来一阵久违的胎动,作为母亲想要保护幼崽的本能让她努力想要振作起来。宝宝,不怕,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卫莺走下床,走过去用力拍了拍牢房门,往外喊道,“牢头大哥,我生了温病,我还怀了孩子,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找王爷,叫他派人来给我瞧瞧?”她气血亏虚的厉害,这番话说完,不由喘了好一阵,额头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那牢头本在一旁喝酒划拳,听了卫莺的话,面露讥笑,“你想让我去找王爷?哈哈,丫头,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这可是天牢,被下落到这里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去的。你还想找人来给你瞧病?省省吧。熬得住就熬,熬不住,我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妈耶,我开始虐女主了吗
第73章 折她傲骨(五) 卫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心里的绝望又再添一层。不,不能绝望。她努力保持着清醒, 胡乱抹去眼角无助的泪水, 定了定神,又问道,“那牢头大哥, 你可以去……给我找碗冰来吗?作为回报,我的簪子送给你。”这簪子是傅允给她买的, 制作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一看就价值不菲。那牢头知道她原先身份尊贵, 闻言也来了兴致,走过来一瞧, 立刻满脸堆笑,把簪子小心翼翼揣在怀里, 便去帮她办差事了。 等他弄来冰块, 卫莺却已经靠在牢房的门上,烧到陷入晕厥了。她好看的眉头紧皱,神情像是极为痛苦。昏昏沉沉之间, 浮光掠影的梦境快速变幻,像索命的厉鬼, 让她无法醒来。似乎是潜意识在告诉她,一旦醒来,只能面对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牢头拿了钱财,本可以不用管她的,偏生又动了恻隐之心, 蹲下来, 用冰块替她降温。可一碗冰对她的病, 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很快,冰块都融化了,而卫莺的烧并没有要退的迹象。唉,苦命的孩子。牢头叹口气,摇了摇头准备继续回去吃酒,却瞧见一双华贵的靴子走至近前,认出这是王爷的脚,吓得腿一抖,连忙跪了下来。 傅允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拿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抱起卫莺往床上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他差点缩回了手。 “还愣着作甚,去把李修竹给孤叫来!” 他紧紧抱着她,神色是牢头从没见过的惶急,牢头赶紧脚底抹油似的飞快溜了出去。傅允这才低头把唇瓣贴在她额际,一点一点吻着她,目色眷恋痴缠。这是时隔几个月,他第一次与她亲近。这感觉,熟悉又陌生,让他魂牵梦萦。若她还醒着,他多半不敢这样做。她凭着他的爱,有恃无恐,他怎么敢再轻易表露爱意? 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细小的痛楚遍布全身,黑暗和恐惧侵吞着卫莺的神智,鼻腔中倏地盈满了他身上独有的沉香气息,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让她本能的想要靠近,两手攀上他肩头,哆嗦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夫……夫君……别,别离开我……我,我怕……” 傅允心里猛然一痛,若不是白日里他让她在大雨里跪了许久,她怎会烧到失去神智,而她那一声声柔腻的夫君,又让他心头刚刚涌起的柔情化作冰霜。她睡梦中叫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他,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明明已经是将死之人,他却还是争不过。他恨得不能自己。 “王爷,微臣来了。” 眼瞅着王爷正和王妃娘娘亲密地搂抱在一起,李修竹本想站在一旁候着,等王爷注意到自己,可实在是等的有些久了,王妃有孕,她的病耽搁不起,他只得开口搅扰。 傅允仍不舍得松开卫莺,轻柔地解开她的袖口,把她的手放置在桌案上,情势紧急,李修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垫了张脉枕,便替卫莺诊起脉来,又瞧了瞧她的舌像,眉头越皱越紧,当下就忙不迭跪了下来。 “王……王爷,娘娘她气血亏虚,本就该好好调理,却受了寒气,此时寒邪入体,脉象有些凶险。且娘娘她有了身孕,胎像不稳,有滑胎之兆,微臣也不能保证,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李修竹说到后面,傅允脸色愈加苍白,心口一疼,早前在西北边境落下的旧疾又发作了,殷红的嘴角溢出浓稠的鲜血来,让他的脸显得更为惨白。 “你说什么!你说莺莺她,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孤!”傅允神情狰狞的起身,手狠狠掐住了李修竹的喉咙,逐渐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黑发散落下来,天窗透进来潇潇风雨,伴着电闪雷鸣,活像个要吃人的阎罗王。 “唔……”眼前着李修竹眼球瞪得快凸出来,他才松手,夜色又在他衣衫上渡了一层黑,显出寂寥之意,黑暗逐渐笼罩了他的身心,此时的傅允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要被吞噬了一样,化作黑暗的一部分。 “王爷,您回京的消息,微臣事先并不知晓啊,也无从告知您娘娘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您先让微臣给娘娘开药,服下若是没有起色,你再治微臣的罪不迟。”李修竹声音抖颤着道,傅允低低“嗯”了声,便不再言语,李修竹开了方子,便一路小跑着亲自煎药去了。 牢房里重又恢复寂静。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也就是说,是自己离开前的那几夜……她腹中怀的,是他自个的孩子啊。他刚刚竟然在疑心她。傅允一个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又是一阵呕血,手指摸了摸粘满血的下巴,他竟低声笑了出来,自虐原来是会有快/感的。 莺莺,别怕,为夫陪着你疼,你要乖啊,不能就这么抛下为夫,不然,为夫可是会生气的哦。你若是还想卫渊和蕊心好好活着,就早点醒过来。只要你愿意醒过来,你要什么,为夫都给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为夫也替你摘下来。好不好? 李修竹端来了药,傅允一勺勺含在口中,俯下身亲自喂她喝药。睡梦中的她还算听话,一滴不漏地咽了下去。 李修竹见傅允旧疾发作,脸色很差,提出也替他瞧一瞧,直接被傅允轰走了。 “莺莺还没好,孤一个人独活有什么意思,哈哈。你滚吧。若保不住她和孩子性命,你提头来见孤!”冷冷说完,傅允又恢复温柔模样,上床和卫莺躺在一起,手从她背后圏紧,抚摩着她的小腹,的确是有轻微的突起,里面是他和莺莺爱的结晶,他真该死,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若这小家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最直接的刽子手!他将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莺莺,还冷吗?为夫抱着你呢。”他轻声呢喃,竟奇迹般地止出了卫莺身上细小的哆嗦。 “你瞧,这是什么?这是为夫送你的玉簪,为夫替你拿回来了。可你总说为夫送你的东西丑,真的丑吗?为夫是男子,实在是猜不透女子的心思,尤其是你的,有时候问过蕊心,明明是你素日喜爱之物,你却仍说不喜欢。其实,你真正不喜欢的是为夫吧?哈哈,为夫也知道,不过时时自我欺骗罢了。莺莺,你已经快赢了。为夫认准了什么,从来都不会放手。为夫曾以为,对你也是这样。可是不是。若我的爱对你只是一种负累和痛苦,我放你走。什么时候你累了,倦了,想为夫了,随时都可以回来。我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可是,你永远不会有想起我的一天,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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