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争心里叹了口气,“多谢魏郎君。” 她赶忙塞了一口莲花酥,把滑胎药放进了空出的位置。 - 他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黛争着女装,就要从接近后门的一道朱红雕花侧门进出。 她不知道这扇门是一开始就留了这样一个作用,还是临时上任。 总之也没瞧见其他人从这里进出。 黛争进了屋歇下,雪嫆就去叫人通知傅兰萧,隐晦地告知他尽快赶回。 她趁这个时候,将滑胎药藏在角落那个有半人高的花盆底。 她必须要想办法这几日将这副药煎了。 这时宫中正在祭祖,等到傅兰萧得了信,推了接下来的宫宴离场回来,已经到了夜里。 他走得很急,到房前听雪嫆小声地说了几句,纵使平日里沉着不动声色的脸明显露出几分笑意。 乍一进屋,就看到黛争正咬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刚想与他说话,又急急地褪下自己今日祭祖着的正装,才披着寝衣搂住黛争的肩膀。 “我听说了。” “黛争。”他抚摸着黛争的披在肩上的长发,在尔虞我诈的朝堂间得到了片刻的喘息,“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你很开心吗?”她拂开他的手掌,想从他身边逃离,可他的手如枷锁般坚固,没让她得逞。 “你不开心吗?”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心底的恨意,“我在想。傅兰萧,我次次避子汤都没落下,为何还会怀上孩子?” “我想到了,后来我在王府住下的时候,那药是不是就换了,我当时只觉得不对,并未怀疑,换成了其他药?” “那是给你补身子的药,你若次次都喝避子汤,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子撑得住吗?” 持续喝避子汤大半年,好好的身体不都被它毁了。 “所以为什么不跟我说?!”黛争趁着傅兰萧松手时机,从他旁边溜走,指着他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觉得你不仅仅成功地玩弄了我,轻蔑我,还可以让我给你生孩子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了孩子,就会安心地呆在你身边?”她越想越生气,眼泪夺眶而出,她甚至想从树上摔下去能不能让孩子落胎,她不需要一个不能拥有身份的孩子。 “承认吧,你只是想将我驯服!” 傅兰萧登时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几个月的相处犹如行走于冰尖,甜蜜假象的背后,裂痕越来越大,终于全线坍塌。 “黛争,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站了起来,烛火将他的阴影扩大到墙壁上,像一只狰狞的野兽,将渺小的她吞噬。 “我不满足,我为什么要满足!” 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满足,可从未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凭什么你们要把你们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在后山上你怎么答应我的,你给我恢复奴籍了吗?我要离开长安你把我抓回来你吓我,你还要杀我!你逼我委身于你,你还沾沾自喜觉得我应该满足!”黛争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拼尽全力去反抗比她强大许多倍的敌兽,就算轻而易举地被制服,她也要继续骂他,用他最不喜欢的乡音,强调他最看不起的身份,说许多遍来激怒他。 “我告诉你傅兰萧,每次我在你身/下时,我都觉得恶心,我恨不得捅死你,”她看看着怒意满溢的眼神,她被他抵在桌案上,背靠着冰凉地桌面,报复性地笑,“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平日上我的时候都好多话,也让我说,朔狸,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朔狸是傅兰萧的小字,情到浓处,他总想要她这么叫他。 “闭嘴。”傅兰萧手背撑着她的腰,为着能让她好受一些,“黛争,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性。” 黛争说完,又嘤嘤地哭起来,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又怒又笑,也怪自己对月事推迟不上心。 种种迹象都应该是有身孕的预告,她不懂,没人教过她! “傅兰萧,你答应过我的,你发过誓要放我走,你不得好死。” “别哭了。”傅兰萧说:“我是说过,你走可以,但要我给你安排。” “况我不信来生,来生随便吧,反正今生你要跟我走在一起。” “这是孽缘。”她哭了好一阵子,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力气再反抗,“你何必毁了我……” 她甚至都感受不到她腹中的生命,就是这样一个牠,也可以让她为牠付出吗? 傅兰萧将她抱到榻上,替她掖好被衾,“奴籍我已经给你去了,今后金茹那里就不必去了,我会告诉她,校书郎患了病,会有很长时间都无法出门。” 最后还是决定强硬地挤进榻间,这本来就是他的王府,他的房间,自然这里的一切也是他的,包括她。 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他不能得到的。 黛争扭过头不去看他,她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孩子,在王府中就是一个笑话。 如果带着这个孩子离开,牠也会成为另一个自己,被人嘲笑着长大。 她无法做好一个好母亲,傅兰萧也无法做一个好父亲。 都是假的,她不会再相信傅兰萧的任何话。 她恨死他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是逃跑倒计时了 傅兰萧自负又疯,二人三观不同。 如果不理解彼此,是不会在一起的。 还有一件事,因为我第一次写更新量较大的原创,这也是我第二本古言,所以很多次没有准时,在这本完结之后的下一本会更好的制定计划,尽量规定时间,不让大家就等。
第69章 说客 曾经她上完值, 还能顺着朱红的宫墙慢悠悠地踱到东面的那道宫门,观察宫人们四处忙碌的身影,来猜测后宫中的哪位又做了什么,也可以欣赏宫中奇景, 无论是从假山之间乱窜的宫中小宠, 还是花蕊上翩翩蝴蝶, 都能争相入眼。 她还可以从宫门出来再绕一段路,先去一趟西边的集市, 去瞧一些胡商新带进长安的新奇玩意。 可黛争现在哪里也去不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身给予了暗示,她怀孕的反应强烈无比, 有时整夜都睡不着觉需要别人照料。 于是她每天看到只有傅兰萧,傅兰萧不在时,就是雪嫆。 她曾经在周宅住的时候, 就像养在笼中的雀鸟,现在更甚。 除开密不透风的窒息感,黛争也无法将花瓶底的滑胎药拿出来。 这是个大问题。 她也再不用以男子装扮示人, 每日就坐在梳妆台前, 让雪嫆给她打扮。 她看着铜镜中的女子, 恍然不认识那是谁。 雪嫆想说些话给她解闷, “娘子生的很好看。” 只见镜中的少女眉头微皱,不一会直接拧成一个川字,“是么?” “娘子你就是太爱否定自己了,娘子是我见过的娘子中,数一数二的好看呢!”雪嫆嘴上夸着, 用木梳将她的长发梳顺, 看到黛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再接再厉道:“娘子想带什么样的钗?” 黛争双眉有所缓和, 她的乌眸在雪嫆脸上转了一瞬,还是觉得雪嫆说的这话太假,她觉得她在西市看到的胡姬,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她好看。 她从妆匣中拿出几个镶嵌着宝石的簪子,也不知道挑哪个,干脆说:“我不会搭配。” “没关系,那就一天带一个,每日都不重样,娘子带什么都好看的。” “你说的太过了。”黛争终于扭过头,正视雪嫆,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冷调,“你不能说实话吗?” 雪嫆面色一僵,马上就扯出笑容掩盖,“娘子为什么觉得是假话,若娘子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殿下,这都是殿下为你准备的,殿下定是觉得娘子这样好看……” 提到傅兰萧,黛争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将一根簪子攒在手里,那根异色宝石花簪随着她的握紧而抖动。 “我在问你,关他何事?” “奴婢只是让您相信殿下……”雪嫆跪了下来,安抚道:“您别气,也别握着簪子,那东西太利,娘子,别伤到自己。” 黛争看到第一次有人冲她下跪,她觉得不可思议,又发觉自己从傅兰萧手中获得了权利,这种感觉令她炫目恶心。 “你站起来,别跪我!”黛争很容易心软,她不断地告诫自己,雪嫆是傅兰萧的眼目,她就是为了监视她才一直呆在她身边,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我不会伤着自己的。” 除了拿掉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不会犯傻,去做伤害自己的事。 她为何要惩罚自己。 黛争慢慢退后,又听到雪嫆说:“娘子,外面天冷了,您最好别出去!” 她不会听她的,这里的人谁也别想让她听话,别想让她被慢慢的驯化。 她转身打开门,正巧有人走进来, “你在做什么?” 来人声音低沉,略带哑意。 屋内的氛围因为傅兰萧的到来而更加剑拔弩张。 黛争连想都没想,她开门的手变成了环住他的腰,昂着头冲他笑的极艳,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前。 她深吸一口气,登时将手中的簪子向傅兰萧戳去。 但这根本伤不到他,花簪很快就被扔在地上,人也被他反剪着手推进了屋。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雪嫆早已消失不见。 傅兰萧环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这动作将他们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 或者说,让他的下巴可以置在她的肩窝处,呼吸间喷洒的热气,正好可以透过衣裳间的缝隙,延绵到肌肤上。 “这是第几次了,嗯?” 从她足不出户开始,他就会被她能找到的所有利器攻击。 无论是同塌而眠,还是像方才那般卖乖偷袭,他这段时间变着花样见识了不少。 但傅兰萧没有阻止,没有命令雪嫆将她房间里所见的尖锐物都收缴起来。 像是棋逢对手,又像是毫不在乎这番蓄意报复。不仅如此,傅兰萧对她接下来的小伎俩还颇有期待。 因为他运筹帷幄,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他根本不会怕她。 “今日就别闹了,”他捏着她的双颊,手上的扳指硌着她不舒服,“我寻了人陪你说话。” “还不舒服?”他手摸着她的唇,“不如你咬我两口?” “呸,谁要咬你!” 真是个疯子! 说话间,她嘴就被他的手指撬开,骨节卡到刚刚好的位置,可以让他的拇指肚碰碰她的两颗小尖牙。 “只限今日。”他的眸色暗淡,似乎是在忍着什么。 黛争扭过头,梗着脖子,正好能对上他的眼,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更气了,骂道:“恶心!” 他明明就是在享受这种自相残杀的关系! “殿下,人带到了。”雪嫆在门外说。 “先等着。”傅兰萧将她带到圈椅前坐下,跟她说:“有事叫雪嫆。” 傅兰萧平日不会让黛争见别人,今日却破天荒地叫人来陪她,她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心,心中警惕,却在看到来人时,头皮发麻。 她瞪着傅兰萧,却只能看见傅兰萧离开时的衣摆。 来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屋内的布景,察觉到黛争正看着她的时候,又收回了目光。 “小谷雨。” 她都没为她取过一个真正的名字,只在谷雨前后出生,她带着她时,便叫她小谷雨。 黛争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唏嘘的同时,又觉得可恨。 “慧娘,”黛争稳了心神,心里把傅兰萧咒骂个遍,“他为何将你请来?” 放纸鸢之后,他应该就查到了她和慧娘的关系,今日将她叫过来,是存心恶心她吗? 慧娘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了靠山,那日见到傅兰萧,她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但从未想过,这人居然是齐王殿下。 她不知道齐王怎么看上的她,看上了自己的女儿什么,安心的同时,又觉得后怕。 怕的是她的女儿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事,给她家儿郎使绊子? 她打量着黛争,终是觉得不同了。 “小谷雨,你现在过得是顶富贵的日子。”她把话往好了说,毕竟她觉得黛争现在的生活,跟中了头彩没什么两样。 她对齐王这个人,唯一知晓的地方,就是他被阮将军的女儿负了,那日十里红妆,香车宝马,全长安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她那个生在小小边地的女儿,被这样一个重情重义、位高权重的郎君看中,是天大的福分。 黛争想听慧娘会说什么,只纠了她一个错:“慧娘不要忘了,我叫黛争,没有旁的名字。” 慧娘顿了一下,赶忙点头,“黛争,我希望你不要怪阿娘可以吗?” “阿娘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带你一个有多辛苦吗?我本以为将你给你的姑父姑母,他们定会好好对你,谁知后来又生了个郎君……” “之前那次,你也不要恨阿娘好吗?我当时太害怕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可能会被大郎赶出去,你也知道,他要是知道我之前的事,阿娘会流落街头的。” “上次良思冲撞了你们,还望你见谅,千万不要怪罪他,他还小。” 黛争静静地望着慧娘,她面无表情的神色下,内心暗流涌动,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二个都觉得她十分好糊弄,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得到她的原谅。 并且自私地让她牺牲自己的感情,为他们着想。 “慧娘,那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可你现在已经是齐王的妾侍了!你不要去想过去,就看将来好不好,我一路过来,也没瞧着其他妾侍,他要只有你一个,你要争气,生个男孩,母凭子贵,之后还愁什么?” 黛争眼中的光芒黯淡,她甚至都不像再跟慧娘说些什么,她就是傅兰萧的说客,想要把她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傅兰萧总是喜欢劝导别人,而他手中总会拿住他人的把柄。 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编织出来一张完美无瑕的网,他只用轻轻的勾动手指,就有人为他做事,并且甘之如饴。 黛争觉得她无需再跟她多说,灵机一动,摆出一副被说动的笑脸,道:“罢了,既然阿娘还记得曾经唤我谷雨,不如阿娘再给我做碗长寿面吧?” 慧娘觉得自己是起了作用的,事成之后,予她夫君的官职定只高不低,“那自然没问题,你想吃什么阿娘都给你做。” 黛争笑而不语,在慧娘出门时,偷偷将花瓶底下的滑胎药藏在衣袖中。 她与雪嫆解释了一下,雪嫆就带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处膳房,烧水等面下锅。 她面色如常,与慧娘假意又聊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一时半会回不来。 黛争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煎药,觉得只要多烧一会,总会有用。 她偷偷将点心盒中的药包拿出来,倒进锅中,又将油纸扔进炉灶烧毁证据。 煎药是会有味道的,她也只能期望她不要快点回来,或者想个借口搪塞过去。 总之只要没有雪嫆和傅兰萧,慧娘也是怕她的。 “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她的点心盒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奏出长而尖利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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