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还跟着于洋,任婷婷,陈知薇,还有在元旦晚会排练现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齐乐。 “学妹,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还拿不拿我们当朋友了?” “小婵儿,放心,假我和薇薇已经帮你请好了。” “喻妹妹,我给你讲,要不是程哥刚刚在那个红绿灯路口作弊,我们才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大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望着所有人边挥手边朝她大步走来的场景,喻婵再次哭了,捂着嘴巴小声啜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早就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承担,因为害怕从别人眼里看见失望嫌弃的眼神,从小到大,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全能。变得不需要麻烦任何人。 每次心里涌出想要求助别人的念头,就会被一股浓浓的不安强烈地包围着,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坦然地接受朋友的帮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心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忽然碎了。那是她八年来一直坚守的信条,是横亘在心中,阻挠她迈出第一步的最大障碍。 “谢谢!” 喻婵被所有人众星捧月的围在正中央,小声向每个特意赶来桐城的人道谢,带着鼻音的声音哽咽:“你们怎么都来了,学校准假吗?” 任婷婷站得离喻婵最近,让她借力靠在自己身上休息,解释道:“这全靠程堰学长,辅导员一听说要跟程堰去校外出项目,假立马就准了。” 大家拉着喻婵,到公园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听她同步目前的情况。 作为C大百晓生的陈知薇,深谙各种传播媒介的重要性。她率先提出,每座城市都有专属的交通广播,她们可以拨打交通广播的热线,或者找警察帮忙,拜托主持人把喻柏的信息播送给所有正在听广播的司机。 这个方案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姜晴则建议,最好到汽车站和火车站这类,客流量大的地方去找一找。喻柏跟喻婵关系一直很好,在同城又没有其他可以投奔的亲属,很大可能会想要坐车去找姐姐。 所有人七嘴八舌,集思广益地出主意,很快就确定了三四个方案。大家把喻柏的照片一分为三,几个人也分成三组,分工明确。 走之前,任婷婷把想要跟来的喻婵摁在长椅上:“小婵儿,你都累一整天了,现在迫切要做的事,就是休息。我可不想看到,弟弟找回来了,你反而倒下被送进医院。”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消失在人群里。 喻婵心中再次生出无边的希望,这种希望和下午的那些轻飘飘的期待不同,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友谊。 脑子里好不容易绷着的弦松了七八根,膝盖上的磕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之前她神经高度紧张,分不出注意力去想其他的事。现在心情稍微平静些,潜伏在身上的几处伤口,就开始兴风作浪了。 膝盖和脸上的创口.交替刺激她的神经,每个地方都火辣辣的疼,似乎正跳动着燃烧的火苗,又像有万千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在皮肤上。 喻婵轻轻地碰了碰左侧脸颊,那个丑陋的巴掌印估计还挂在上面。她想起沈庭伟那张暴怒的脸,牵起唇角嘲讽地笑了笑,他今天打她的时候,旁边还有正在打牌的牌友。棋牌室里有监控,有人证,再加上她脸上的伤,到时候和沈家打官司的筹码,就又多了一分。 脸上的伤不重要,但是等下还要继续找喻柏,腿伤不能继续恶化下去了。这么疼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环顾四周,看到街对面有个便利店。 刚想起身,再次被人按回到椅子上:“想偷跑到哪儿去?” 回头,是程堰站在身后。 他挂着半心半意的笑,桃花眼仿佛能勾人心魄,淡淡地撇过来一个眼神,深邃又晦暗,让人看不懂其中的深意。 喻婵讶然地看着他:“学长,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不靠谱,”程堰从袋子里掏出温热的关东煮和牛奶,递到喻婵手上,冲她挑挑眉,“来,不靠谱的学长,请你吃不怎么靠谱的晚饭。” 喻婵捧着牛奶盒,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呼吸间满是食物的香味,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再次填得丰盈。 她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刚你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有别的事要忙。” 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喻婵恨不得咬舌头。 她明明在各种演讲比赛上流利自若,哪怕面对成百上千的观众,都没怕过。 可现在,在程堰的注视下,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组织语言的能力。 “先喝奶,垫垫肚子。” 程堰在旁边坐下,能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重叠在一起,喻婵看着地上凌乱的影子,本该咽下去的牛奶猛得呛在喉咙里。 “咳咳咳……” 她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再起身,撞进身后那双笑着的眼睛里,眼睛的主人微勾唇角,话里还带着几缕醉人的花香:“这么大人了,还咳奶呀?” 喻婵迅速挪开脸,拒绝看程堰的表情。热气不受控制地向上翻涌,脚趾蜷缩。 太尴尬了,如果有失忆药丸这种东西,她一定要删掉刚刚的记忆。 忽然,程堰在面前蹲下,昏黄的灯光刻画出他明暗模糊的线条,薄唇微抿,眸色认真。 喻婵一愣,她鲜少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他的呼吸几乎要喷洒在她膝盖处的皮肤上。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腿部肌肉就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他的眼神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他正在看什么世间罕有的珍宝。 欺骗性太强了,要不是当初亲耳听到他对她的评价,她几乎又要变成自愿上钩的鱼,哪怕被鱼钩刺得鲜血淋漓,都不会轻易松口。 程堰拧开碘酒,用棉签在淤青处轻轻消毒:“疼的话,就告诉我。” 冰凉的液体在创口处缓缓推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消完毒之后,程堰又在上面喷了一层跌打损伤药剂,冰凉的气雾覆盖在创面上,突如而至的凉意和痛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腿。 程堰立马抬头,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疼吗?” 喻婵猛地摇头,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悲伤,她明知道面前的人根本就不喜欢她,但还是忍不住沉沦在他的温柔里。她真的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或者,他对每个朋友,都会这样吗? “不,不疼,”她的腿向后躲,避开程堰的掌心,“小伤而已,不用在意的。” 从长椅上站起来,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还原地跳了两步:“喻柏还没找到,我不能休息太久,城东还没有去过,我现在就去那里问一问。” 她不想再看见程堰了,每多看他一眼,她就难以自拔一分。如果暗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那她就像是在桌前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 她不后悔,却也不想再面对那些让她黯然神伤的现实。只要不面对,就可以假装那些悲伤从来不存在过。逃避固然可耻,但不逃避,她真的无力面对残酷的现实。 “等等。” 程堰从身后追上来,一言不发地脱下外套,围在她腰间,衣服的长度,恰好能盖着膝盖上的伤口。 他的手指不经意地隔着衣料触碰到她的腰,所到之处,宛如点燃了一团又一团小火苗,逼得她浑身僵硬,呼吸凝滞,动都不敢动。 她的腰向来很敏感,跟朋友们打闹的时候,别人只需要轻轻一碰,她就不得不缴械投降。所有人都知道,腰是她的命门。 现在这个锁着她命门的人变成了程堰,无异于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暴击。她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在这种时候腿软。仿佛在经历一场绵长的折磨,喻婵放轻呼吸,紧咬嘴巴一言不发。 终于,程堰系好外套,结束了这漫长的30秒。 “谢,谢谢学长。” 来不及说别的,她怕再待下去,意志力就该彻底崩塌。几乎是程堰和她拉开距离的瞬间,她立马落荒而逃。 脚下步子没停,喻婵悲哀地想,不用想都知道,她狼狈逃窜的背影,一定可怜极了。 注视着她消失在广场尽头之后,程堰收回视线。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慵懒散漫,没有定焦,随意地扫过广场上的人群,有几个身影感受到他的眼神之后,明显有片刻的僵硬,不敢直面他的眼睛。 无所谓地勾唇轻笑,拿起手机给通讯录最底下的那个号码打了过去。似嘲讽,又似轻蔑:“你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连带着手底下的人,都变成一堆废物。” 电话那头的人丝毫没被这话激怒,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小堰,我这是在保护你,你也知道外面很危险,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爸爸该怎么办?” “程绪,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不用这么虚伪了,”程堰嗤笑几声,“我要是出事了,你难道不是最开心的那个人吗?” 他懒得和程绪继续虚与委蛇,这人脸上的面具戴得太久,总让他联想到阴沟里的老鼠:“行了,别废话,把电话给老头子,我有事跟他商量。” 程父听说打来电话的人是程堰,怒不可遏,隔着听筒就骂了起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爸,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不是非得等我死了,才肯回家一趟?” “爸,再狼心狗肺,也是遗传您的。前几天妈的忌日,你去看过一眼吗?” 程父气得又要骂人,被程堰打断:“我今天打电话不是跟你吵架的,做个交易吧,你帮我找个人,外公留下的京泓资本股份,我给你百分之五。” 作者有话说: 来啦 ————
第51章 ◎(一更)偏偏女人最容易为细节上瘾。◎ 有了程家人的介入,不到一个小时,喻柏的下落就有了眉目。 警察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在火车站旁边的地下通道里蹲着,嘴唇冻得发紫。大家不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受罪,脱下警服把喻柏包得严严实实, 第一时间通知家属。 喻婵几乎是哽咽着赶到地下通道,跪坐在地上,死死地把喻柏抱在怀里。指尖不停地颤抖,生怕这只是她在情绪濒临溃塌之下,出现的幻觉。 警察带着喻婵姐弟到市医院,拜托医生帮喻柏做了检查,确认他没有大碍之后,才放心离开。 凌晨三点,住院部的走廊里安静无声,灯光昏暗,大部分人都已经坠入香甜的梦里。 喻婵撑着下巴靠在病床边,望着床上的弟弟发呆。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喻柏脸上,可爱秀气的眉头紧蹙,似乎正在做什么恐惧的梦。 “对不起,”喻婵轻轻地揉开喻柏打结的眉角,握着喻柏冰凉的小手,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一圈圈地摩挲,“是姐姐没保护好你。” 墙边的挂钟迈着规律又毫不留情的脚步,在时间的格子间一刻不停地向前挪动。 过了很久,喻婵擦干脸上的眼泪,拿出手机给她之前联系过的律师发消息: [齐律师,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明早如果您看到这条消息,盼回复。] 处理完正事,喻婵习惯性点开微信,看着最顶端那个熟悉的头像,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方,很久都没挪开。 程堰…… 她在心里小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膝盖上的伤口好像还残留着他帮她消毒上药的时候,留下的那种轻柔触感,仿佛落着一团绵软的棉花。 腰间还围着他的外套,被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包裹着,意识很难清醒。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这个人了,可在她今天最孤独,最绝望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是他。 大概是夜里的风顺着窗沿溜入室内,刺激得她眼眶发酸。 暗恋真的好苦,就像是一只孤单的飞蛾,在漫天的狂风暴雨中,极力去追求眼前的那一缕并不属于自己的火光。 飞蛾扑火,逃不脱,放不下,最后只会自取灭亡。 喻婵收回视线,长按对话框,指尖在删除键上犹疑不决。 太优柔寡断了。 她在心里责备自己,某些决定总要做的,不过是或早或晚。 留得太久,伤口就会恶化,与其抱着毫无希望的残片自欺欺人,还不如果断一些,至少拿得起放得下。 “滴——” 消息提示音忽然响起。 打断了喻婵的胡思乱想。 她抬眸去看,发来消息的人居然是程堰:[睡了吗?] 喻婵没敢点开对话框,愣了一会儿,几经挣扎,最后决定当做没看见这条消息。 她急匆匆地关掉手机,趴在喻柏旁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东西,只在大脑中留下一片空白。 第二天一早,医生来查过房之后,就通知喻柏可以出院了。只不过,在家要注意保暖和营养,避免吹风。 喻婵一一应下。 医生走后,喻婵坐在病床边,看着喻柏苍白的小脸,心里仍然有着无尽的后怕。她拍拍因为自责一直垂着头的喻柏:“小柏,能告诉姐姐,那天你为什么会从家里跑出去吗?” “不是……” 喻婵不明所以,弯腰从下往上观察喻柏的情绪:“不是什么呀?” “那里不是家,”喻柏的眼角滑落一颗泪水,“有姐姐的地方才是。” 这话不像是8岁小孩能说出来的。 喻婵心里像被针扎过,痛得胸闷。她以为自己把弟弟保护的很好,以为他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那些险恶。 可喻柏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知善恶、明辨是非的能力。沈庭伟夫妇对他们姐弟的态度那么明显,喻柏这样心思细腻的小孩,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小柏说得对,那不是家。” 她俯身抱着喻柏,轻声安慰,“姐姐这次回来,就是带你一起走的。” “真的?” 喻婵怀里探出个小脑袋,亮晶晶地看着她:“真的吗姐姐,小柏可以和姐姐一起生活了吗?” 她面带笑容地点点头,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但是,小柏要先实话告诉我,那天为什么会跑出去?” 喻柏扣着手指,过了很久才小声地解释:“因为,舅舅拿着我存钱罐里的钱去打麻将。外婆说,姐姐一个人在外面上学,孤零零的,没人照顾。我就想存很多很多钱,让它们代替我照顾你。所以,看到舅舅把我的钱放在牌桌上的时候,我太生气了,跟舅舅吵了一架……” 声音越来越小,时不时抬头试探着观察喻婵的表情,生怕姐姐会责怪他:“我没有乱跑,只是……想买一张火车票去找你,但是他们看我太小,不卖给我。” 喻婵越听越心疼,抱着喻柏的手又紧了紧。她早就猜到,喻柏一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才会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没想到沈庭伟居然这么没底线,连八岁孩子的钱都要偷,无耻到她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 愤怒和自责交替撞击着她的内心,浑身好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噬咬。 不能再让喻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了。这次的事,只是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在她看不见的那些日子里,根本不敢想喻柏是怎么过的。 跟沈庭伟夫妇的官司,真的要提早开始了。 任婷婷她们昨晚就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一群人提着早餐,风风火火地闯进病房,给空旷的房间里增添了不少人气。 喻柏平时没见过这么多漂亮姐姐,被几个人团团围住,脸红了大半。 “小弟弟,”姜晴指着于洋笑道,“这个叔叔为了今天见你,昨晚连夜在酒店学了个魔术,让他给你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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