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肖晚打招呼。 苏苏点点头。 她看向柯羽鸢,柯羽鸢也朝她点头。 “喊你呢。”许奕然跟游令说。 游令朝肖晚一抬下巴,肖晚笑道:“知道了,帮你看着。” 游令这才放心离开。 苏苏看向游令离开的方向,又看一眼四周。 人不多,看上去都是他们的熟人。 肖晚解释说:“过段时间有场音乐会,他们这几天彩排。” 苏苏点点头,问:“会请明星吗?” 柯羽鸢闻声笑一声,靠在旁边说:“都是地下乐队,上不了台面的。” 语气像自嘲。 苏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接。 柯羽鸢的没什么所谓的样子,跟苏苏说:“带你转转?” 苏苏说好。 肖晚陪同一起。 场地不大,其实没什么可转的,柯羽鸢也不过是找了处凉快的地方待着。 舞台上游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台走到了台前,他穿得随意,发型也没打理,攥着立麦调整位置时,掀眸朝这边看一眼。 遥遥距离,他勾了勾唇。 苏苏也弯起唇角。 肖晚和柯羽鸢对视一眼,前者挑眉,意有所指,后者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此时正当午后,太阳光愈发浓烈,皮肤上的温度也愈发得高,人的脸被照得亮亮的,眼睛也闪着光。 偌大的场地忽然响起欢愉的音乐,缓慢舒适的前奏像空气里飘过的风,又像头顶高高蓬起的云。 透蓝的天空下,少年白衣黑裤,黑发黑眸,干净得和夏天融为一体。 他勾唇笑着,低低出声,声音似乎带着明显的笑,沙沙的嗓音被风带着,吹进每个人的耳廓。 他唱:“春雨后太阳缓缓的露出笑容,你的微笑就像弯弯的彩虹,在这片天空云朵就是我,随时随地环绕在你四周。” 像凭空而起一阵清凉的风,吹散人心中被高温堆砌的烦躁,所有人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向舞台中央看去。 歌声继续,如水如风。 忽而又一阵风吹过。 少年唇角扬起温柔弧度,缓缓抬起手,抬至与肩平行位置,两指轻轻一搓,打了个响指。 唇间溢出:“载着气球,陪你兜风,看遍所有会笑的星空。” 长音拖得遥远,又近在迟尺,整个天空宛若一个巨大的屏障,收纳少年所有的声音,又尽数归还。 于是整个世界都在唱。 “整个夏天想和你环游世界 山路蜿蜒就像是爱的冒险 你的笑脸是我唯一的零嘴 我用双眼捕捉这 特写 这个夏天融化了整个季节 一天一天把你定格在结尾 让我了解爱原来可以那么简单点缀 看窗外的蓝天在这个屋檐我回忆画面有你情节” 前奏再次响起,悠长缓慢。 所有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苏苏的方向。 好像大家都知道,这是游令送给苏苏的。 蓝天白云,碧草如茵。 舞台两边粉色的热气球。 和这个,热烈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歌曲:《夏天》/李玖哲 那个啥,准备一下(。 晚上九点二更。
第五十一章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游令这个人选歌的爱好有点……小众。 十几岁的少年,时常控制不住那二两东西,所以即便喜欢骚曲儿, 也很少三天两头地听, 或者唱。 但是游令不一样,光明正大地听, 六根清净地唱。 他嗓音独特,尤其某些情况后,嗓音会比平时哑一点,再加上自己懒,不想高音,便低低沉沉地哼。 轻描淡写就能把两三个人哼进洗手间。 偏偏他自己半点事没有。 所以大家有时候开玩笑说他药.嗑多了身子虚。 他听了就吊儿郎当地说:“老子是早产,不是早.泄。” 说完还要补一句:“自己打听去。” 这种事有什么可打听的, 多没素质。 但是当所有人听到风里传来经典告白曲时, 尤其是从游令嘴里听到时, 大家才真是想打听打听。 打听打听他以前谈恋爱是不是也那么纯。 许奕然和周任作为第一目击人,从游令离开舞台就不停地接收来自各种人、群的打探消息。 不过由于周任性格差,所以只有许奕然一个人在回复。 问:“游少这次认真了?” 答:“嗯呐。” 问:“我是出现幻觉了吗?我居然从游少嘴里听到了这种青春校园剧才会配的bgm?” 答:“按照目前情势所言, 你大概还要幻个……额,一年?” 说完许奕然咬了咬指甲,扭头问周任, “一年长吗?” 周任说:“不知道。” 许奕然确实没打算从周任那里要到答案, 只是忽然间想起某个不道义的赌博。 于是指甲咬得更重。 沉思一会儿,正巧游令这时路过,许奕然当即喊:“游少。” 游令本来想去找苏苏, 听到许奕然喊他, 不太想过去,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问:“怎么?” 许奕然表情挺严肃:“你先过来。” 游令看他神情认真才过去,“怎么?” 许奕然想了下,因为心虚,声音下意识压低,对游令的称谓也换了。 “哥,”他说,“你这什么意思?” 游令没听懂,因为着急去见苏苏,对许奕然态度有点不耐,“什么?说清楚,别废话。” 许奕然脖子一伸,声音更小,囫囵吞枣,“你忘了那个赌了?” 游令一顿,睨过去一眼。 许奕然感觉脖子一凉,默默把脖子缩了回去。 几秒后,游令低声说:“过去了就别提了。” 许奕然立刻站直,“懂了!” 游令本来要走,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 他难得犹豫,抿了抿唇,道:“不合适的八卦也拦着点。” 他过去浑得厉害,现在…… 午后的阳光亮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密长的睫毛遮挡了眸中的深不可测的情绪。 他看向树下那抹身影,她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坐在草坪上,双腿并起,扭头听旁边人讲话,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她弯着眼睛笑。 一双杏眸,被光沿边描绘,明媚得耀眼。 美好面前,是个人都自私。 他也不例外。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 至少,不要那么详细地知道。 模棱两可、总结概括性地传言已经够了,更详细的,除了增添二人之间的介怀和不安全感,屁用没有。 他想很多,很多。 其实说到底,终究是…… 他垂眸,看着被阳光照在眼前的影子。 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是有点后悔的。 后悔没她那么干净。 所以像个有案底的嫌犯,心虚又、自卑。 良久,他视线从地上的影子上抬起来,没有再往前迈一步,而是转身去了后台。 无意目睹了全过程的许奕然快死了,他战战兢兢抱着周任的胳膊,惊恐得嘴唇都在哆嗦。 周任很淡定,“慌什么?” “她又没看见。”说着扭头看向树下的人。 有那么一刻,周任觉得自己又活了。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我他知。” 周任敷衍一点下巴,没把这事当回事。 许奕然这颗心放下了,忽然想起刚刚游令离开的背影,又提起了一颗心。 他叹气,“我瞎了吗?我刚刚为什么在游少身上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影子。” 周任没理会,任由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默默拿起周任的衣摆擦了擦眼睛。 周任一顿,扭头看他。 他摆手,露着哭腔,“你别管。” 周任:“……” - 树下。 肖晚在让柯羽鸢帮她拍照,用的是给许奕然新买的那台相机。 肖晚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穿搭也潮,出片很简单。 没拍几张,柯羽鸢忽然扭头问苏苏:“给你拍两张?” 苏苏摇头说不用。 柯羽鸢直接拿起相机,声音很淡,“别动。” 苏苏下意识僵住。 “放松。”柯羽鸢又说。 苏苏犹豫,弯起了唇。 “哎,对咯,”快速按两下快门,柯羽鸢又说,“别笑。” 苏苏就抿平了唇角。 她不笑的时候面容显得有点清冷,脸上没妆,头发落在锁骨处,树下风吹,发丝轻动,几分少年气。 这是他们这帮人很少就没了的东西。 柯羽鸢拍得挺高兴,拍完把相机递给苏苏,“看看?” 苏苏说:“谢谢。” 柯羽鸢盯着她,两三秒嗤笑一声。 苏苏茫然。 柯羽鸢说:“真是便宜那混蛋了。” 苏苏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看相机的照片。 她没问什么,拿起来就翻看。 动作很熟练。 柯羽鸢一顿,忽然想起来周任之前跟她说的,苏苏家庭条件好像一般。 因为家教,周任这人讲话会下意识留层体面。 如果是一般的,他会说还可以。 如果说一般,那就是不太好了。 不太好的家庭条件,却对五位数的相机使用那么娴熟。 柯羽鸢忽然来了兴致,偏头盯着苏苏看。 苏苏沉浸在照片中,并未察觉。 柯羽鸢挺会拍照的,把她和肖晚拍得都很好看,其实小时候她的爸爸妈妈也经常带她拍照,那个时候大家总是夸她长得好看。 这几年,她都没时间注意自己哪里有了变化。 好像眼睛没小时候圆了,黑色瞳仁也没小时候大了,脸瘦了些,下巴尖了一点点。 长大了,变得挺多的。 苏苏想着,不由自主往前翻了很多相片。 因为是新相机,许奕然拍了很多空镜试镜,人物很少,偶尔拍几张动物。 再往前,就能看到明显的色感差别。 应该是以前相机导过来的内容。 她秉着尊重他人隐私的原则,正打算归还相机时,忽然手上摁到一个按键。 视线落在镜头上,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播放出一个视频。 视频声音不高,草坪这块吵,肖晚和柯羽鸢凑一起看短视频,所以视频的声音只有她听得见。 视频里,因为端得不稳,画面一直在晃。 很快,镜头转到一张脸上。 是游令。 因为镜头怼得太近,苏苏几乎能看到他脸上被阳光照得清楚的绒毛。 他睫毛也长,浓密一层,眼尾处会巧妙地翘起,有一种天生的风.流感。 画外音是许奕然的声音,他调侃道:“啧啧,游少翻车了呀,苏苏不喜欢你哟。” 游令闻声偏头看过来。 因为离得近,他眼睛直勾勾看着镜头,状似直接穿透屏幕看进苏苏眼睛里。 苏苏的心不受控制一紧,手莫名出了一层冷汗。 紧接着,她看见他漫不经心翘起唇角,眼睛里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该有的情绪。 眼眸垂下又掀起,似在打量。 充满不屑地打量。 他不是在打量镜头。 也不是在打量拿着相机的许奕然。 苏苏很清楚,他在打量,她。 打量那个,许奕然口中,并不喜欢他的她。 苏苏其实是个很清醒的人,从小都是,害怕的动物坚决不会看一眼,能够引起自己不适的画面和视频也不会因为好奇而去看一眼。 爸爸妈妈出事故那天,家里的司机连滚带爬回家,把她从床上抱起来,一边解释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说一会儿不要看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 那是苏苏第一次说:“不要。” 尽管那个时候的她才很小,但她在那个瞬间莫名理智得像个大人。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看一眼,或许这辈子都会过不去。 所以尽管很可怕,她还是自己一个人走过去看了一眼。 她不止看了一眼。 看了很久。 旁边的护士和医生于心不忍,想要过来捂她的眼睛抱她离开,她仰起脸问这些大人:“为什么不让我记得他们最后一面?” 大人们一时间全都哽住。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只有风雨在咆哮。 最后她也没追问,只是默默帮他们把白色的布盖好,看到妈妈的头发垂落床边,还要问医生:“妈妈的头发盖不住怎么办?” 医生似哭又在笑,摸着她的脑袋说:“没关系,叔叔来弄。” 苏苏“嗯”一声,退到一旁,等医生处理好,她低声说:“谢谢。” 医生哭腔明显,“不用谢。” 她说:“我是替妈妈说的。” 医生扭头,泪流满面。 一直送走爸爸妈妈,苏苏才红着眼睛问司机叔叔,“叔叔,我是不是以后就只能自己睡了?” 叔叔摸着她的后脑勺,喉咙滚了又滚,没有说出一句话。 苏苏仍然没有追问。 她从小就知道,有些问题,是注定没有答案的。 而有些答案,也不一定要真真切切,明明确确地说出来。 她扭头看向外面,大雨像巨大的帘幕,把她隔绝到一个悲伤又沉默的世界。 半夜的风刺骨,吹了她一脸雨。 她始终记得那个感受,却从不后悔见了爸爸妈妈最后一眼。 正如现在。 她手心,后背,都不由自主开始溢出冷汗。 她很清楚,接下来的游令不会说什么她想要听的话。 可她目光没有转移一分。 因为她想记住。 想记住游令此刻的语气,表情,以及眼神。 她看到他薄唇一掀,唇角弧度有些刻薄,眼神里面全是冷漠和戏谑。 他说:“是么。” 声音很淡。 “那试试?” 手上用力,不由自主按下了翻转键。 她一直按着,像失控一样,镜头上的照片快速往前翻。 像在逃避什么。 人长大了,认知广了,胆子也小了。 纵然坚持,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敢于直面悲剧。 镜头一直跳转,直到停在最新一张,柯羽鸢给她拍的照片。 镜头里,她没什么表情,神情很淡,下巴微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镜头。 唇角压得很平。 苏苏忽然想到最近大家嘴里很流行的“丧”,这张照片里,她就有点这个样子。 丧,意为逃亡,失去,白事。 是有点晦气的。 早知道不拍了。 苏苏垂下眸,把相机关掉,归还柯羽鸢。 柯羽鸢没察觉苏苏哪里不对,她表情和平时无异,眉眼淡淡,看不出情绪如何。 头顶蓝天依旧,白云如棉,风里全是泥土的清香。 可是苏苏抬起头,却只闻到了大片的呛人的干燥的气味。 像冬天里,忽然吹了一脸裹着厚厚灰尘的风。 咽不回去。 吐不出来。 活生生要把人憋死。 她掌心用力,抓了一掌碎草。 草似刺,扎进肉里,拔不出来。 她眼睫轻动,拍了拍掌心上的绿色。 这时肖晚扭头看向舞台,起身拍拍手,“走吧,吃饭。” 柯羽鸢起身,然后伸手拉苏苏。 苏苏手放在她手上,柯羽鸢指腹一擦,“哪里来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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