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双腿发软,在一家店铺门口的休息椅上坐着。 忽然头顶一滴水落下,冰凉。 可是太阳明明还在,怎么会忽然下雨。 苏苏不由自主仰面,看到高空里,一滴冰水再次落下。 啪嗒。 掉在她眼皮上。 又顺着眼角落下。 是空调水。 她不由自主得眼睫轻颤。 一滴水穿透她的睫毛,刺进她眼眶里。 疼得她忍不住闭眼。 她的手在抖,没沾一滴水,却冰得好像骨头里都渗着寒气。 正是中午,气温太高,没有人愿意在外面。 就连店铺里的工作人员也打着哈欠,准备午休。 全城静谧。 只有她的世界,在下一场好大的雨。 作者有话说: 一个消息:他们不会分手。 另一个消息:还不如直接分手。 六十六个。
第五十五章 抚青每年换季都是在大雨中度过, 今年也不例外,暴雨骤然从高空落下,空气里湿度直线上升, 炙夏的燥热一瞬消失。 房间里不见光, 厚重的窗帘挡得风雨都进不来,地板却透着浓重的潮湿的冰冷。 踩上去, 低温一路顺着脚心抵达胸口。 游令光脚站在窗前,落地窗玻璃上无数蜿蜒曲折的痕迹,天地模糊,一切都看不清楚。 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家里阿姨小心又谨慎地问:“小少爷,要吃点什么吗?” 游令侧过身,想说点什么, 一张嘴却发现嗓子像被胶糊住一样。 房间里玻璃是特意加固过的, 防噪性能很好, 大雨倾盆,落进他耳朵里也只有阵阵闷响。 整个世界,都好像罩了一层罩子。 他和万物, 彼此都不能感知对方。 他说不出话,干脆不说。 不管是这个家里的谁,问他问题向来只敢问一遍, 生怕哪点惹了他的不耐, 让整个家都翻天。 能追着他不停地问他想吃什么,并三番五次教育他必须要吃饭的人,只有一个。 可就是这唯一一个, 现在也不要他了。 这个事实好像不能想, 想一想都头晕得站不起来。 他在原地缓了两秒, 又重新钻进被子里。 阿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世界重新陷入恍如真空的安静,连心跳和呼吸声都听不见。 游令卷着被子,再次睡得天昏地暗。 - “怎么还不出来?”房门先被敲响,而后推开。 苏煜探脑袋进来,看到苏苏还在床上躺着,愣了一下,回头问客厅的爸妈:“我姐还没起啊?” 苏妈:“还没起?怎么不懒死?” 苏爸接:“好不容易不上班,多睡会儿也没事。” “该起了,”苏妈说,“什么点了,饭总要吃吧。” 苏煜挠挠头,重新探头,唤一声:“姐?” 苏苏一直半梦半醒的,苏煜一出声她就睁开了眼,只不过支起上身才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房间里窗帘质量不好,隔音也差,大雨倾盆,砸在窗户上声音噼里啪啦,没了阳光,屋里一片昏暗,打开灯,白炽灯照在苏苏脸上,一层晶莹的薄汗。 苏煜问:“你热啊?” “外面挺冷的。”苏煜说。 苏苏一摸额头,滚烫。 她挺平静地说:“可能有点发烧。” 苏煜立马喊:“爸!姐发烧了!” 苏爸也连忙跑过来,“怎么发烧了?是不是被子薄了?” 苏妈:“吃点退烧片,睡一觉闷一闷就好了。” 苏爸转身去找药,苏煜去倒水,苏妈坐在桌前念叨:“真的是,回头我发烧了我看你们有没有那么上心。” 苏苏头昏,耳朵也涨,什么都听不真切。 她也不想听。 吃了药,没吃饭,继续钻被窝睡觉。 苏煜回到桌前坐着,苏妈说:“让她睡,中午吃饭别喊她了,等我们回来给她带点。” 苏煜“哦”一声,问:“舅舅回来啊?” 苏妈说:“他就回来上个车牌,过两天就走。” 苏煜:“哦。” 苏妈:“你看看在部队多好,待个几年车都买了。” 苏煜对部队生活没什么兴趣,“那还不是成绩不好才去的。” 苏妈拿筷子敲他,“你懂个屁。” 苏煜翻白眼,快速吃完饭离席。 苏妈不满他的态度,念念叨叨个没完。 他们中午约了饭店,离开前苏煜把手机给她,明面说:“有事联系我们。” 吃顿饭的时间而已,她能有什么事。 他留下手机的原因,不言而喻。 可是苏苏已经用不到这部手机了。 但是她没跟苏煜说,怕苏煜多想,也怕苏煜意气用事去找游令。 说实话,她并不怪游令。 她一早就知道游令是什么样的人,他游戏人间,犹如一场穿堂而过的风。 他大概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她也从不曾想过把他留下。 所以她不会怪他。 只是偶尔难免会觉得遗憾。 遗憾没有体面地结束。 遗憾,没有给彼此一句真诚的道别。 就像手机微信里的聊天窗口,戛然而止,消失不见。 他和苏煜没什么共同语言,以后大概也只能是彼此好友列表里沉默的联系人,久而久之,会因为一些生活变动删除对方或者被对方删除。 挺尴尬的。 如果没有看到那个视频就好了。 如果不知道那个纹身是假的就好了。 如果…… 如果她没有当过真就好了。 - 苏苏又躺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床上起来。 下午三点多,苏煜他们回来。 苏妈一直夸:“阳阳是不是又长个了?” 苏煜无语,“他都多大了还长个。” “二十三还猛一窜呢,你懂个什么东西,”苏妈把拎回来的饭交给苏煜,阴阳怪气,“去给你亲姐热饭。” 苏煜拿了就走。 正巧苏苏这会儿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苏煜手里的东西说:“我自己去吧。” 苏煜上前问:“你烧退了啊?” 苏苏点点头,把苏煜手里的饭菜拿走。 他们应该去的川菜馆,苏苏记得张阳喜欢辣菜,但是苏苏烧刚退,吃不下这些东西,便直接放回冰箱里。 雨断断续续的,不见要停。 客厅舅舅和舅妈在闲聊,舅舅问舅妈张阳什么时候走,舅妈说:“雨停了再走,这么大雨路上也不安全。” 舅舅:“那他刚才不上家来?” “他忙着和朋友见面呢,”舅妈说,“不知道又喝成什么鬼样子,不让他来。” “他还有朋友呢?”舅舅问。 “就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呗,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说着,舅妈和舅舅回屋。 苏煜在自己房间打游戏,苏苏一个人抱着一杯热水在厨房喝。 等掌心的水冷了又冷,她才倒掉,转身回屋。 睡了太久,纵使仍然头疼也睡不着了。 苏苏实在没事做,就继续摆弄没做完的挂坠。 挂坠的零件都是陶瓷的,天气气温低,它们也冰凉,攥到手里,明明一个个都圆润光滑,却刺得人指腹掌心都疼。 摆弄了很久也没能沾成功一个,干脆全都推到一边,仰面看窗外。 雨势再次变大,窗户作响,玻璃面上痕迹一层又一层,好像永远也不会变干净。 她也永远看不到外面更远方的世界。 可明明这只是一场雨。 只是一场,换季的大雨。 - 大雨接连下了两天,游令就在房间里待了两天。 他不觉得饿,也睡不醒。 直到手机作响,因为突如其来的吵闹,麻木的神经突突阵痛。 游令摸半天才找到手机,接通。 明天的声音传出:“小少爷,出来玩不?阳哥回来了。” 游令还没说话,对面就传出张阳的声音。 “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怎么回事啊。” 游令提不起劲,开口声音也哑得让人听不清。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他问。 “提了辆车,回来上车牌,”张阳说,“过两天走。” 明天喊:“他都提车了,咱们给他贺贺啊。” 张阳笑骂一声:“滚犊子。” 明天笑嘻嘻,“哎,对了,之前听他们说你有个外甥女,现在多大了?这会儿都放暑假,一块儿出来转转?” 张阳说:“一群大老爷们喊她做什么?” 明天嘿嘿一笑。 张阳表情嫌恶,“你有毛病?瞎惦记什么呢。” “没惦记,我敢吗?”明天说,“我就是听他们提过一嘴,单纯又可爱,想见见啊。” 这几天吃饭苏苏都没出来,张阳一时也想不太起来她的样子,“我们又不熟。” 然后继续跟游令说:“你出来?还是我们去接你。” 游令摸了摸僵硬的后颈骨,“我自己过去。” “行。” 电话挂断,游令慢吞吞起身,拉开窗帘。 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气,他想起梦中苏苏满脸的泪水,缓缓抬手,指尖触及冰凉,一笔成形。 Susu. 很快又一层雾气覆盖,痕迹愈浅,直至剩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如同他锁骨下那处一样。 良久。 他才转身走出房间。 楼下阿姨正在忙活,余光捕捉到游令一闪而过的身影,喊道:“哎!伞!伞!” 游令置若罔闻,卫衣帽子随便往头上一扣,微微弯腰,走进雨中。 大门关上,阿姨拧眉叹气。 卧室里,邵婷走出来,问:“喊什么?” 阿姨说:“是小少爷,外面那么大雨,伞都没打就出去了。” 这时游天海出来,阿姨又补一句:“两天没吃饭了,也没见他叫外卖。” 邵婷:“那么大人还能自己饿着,估计房间里有东西吃。” 游天海原本也不想过问,可忽然想起上次蓝星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蹙眉,沉声跟阿姨说:“上去看看他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垃圾。” 阿姨立刻说:“哎,好。” 很快,阿姨就下来,“什么都没有。” 邵婷“哎呀”一声:“真饿着了啊?” 游天海眉头拧得更深,大步上楼,推开门,直奔床头柜,弯腰拉开,里面的药盒子连拆都没拆。 “怎么了?”邵婷跟上来问。 游天海直接说:“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一天天胡闹什么!多大人了!真以为我动不了他是不是!” - 电话是在张阳车上打的电话,挂了电话,明天问他:“去哪儿?” 张阳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去跟我姐说两句话。” 明天:“去呗。” 话落,张阳推开车门,正要下车,一抬脸看到不远处,药店门口站着一个女生。 扎着很短一簇头发,两边扎不起来的头发就挂在耳边,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身上穿的外套有点眼熟。 前两天吃饭苏煜穿的就是这件。 张阳眯着眼看,隐约判断出她是寄宿在他姐家的苏苏。 要说长相,其实和小时候没太大变化。 也可能是印象里她就是扎着马尾,面庞全露的样子。 这大雨刚下没多久,估计是临时出来被困着了。 张阳扭头跟明天说:“把脚底下的伞给我。” 明天递给他,一抬头也看到苏苏。 “我操,见到熟人了嘿。”他拿起手机就拍照。 张阳本来还好奇他怎么在这也能见到熟人,扭头看到明天手机正对着不远处的苏苏,一愣,“你认识苏苏?” 明天张口就来:“游少女朋友啊。” 话落,张阳脸色立刻变了。 “谁?” 明天察觉不太对,也不拍照了,有点懵地眨眼,声音都不确定了,“呃,游少……女朋友?” “你说苏苏?”张阳问。 明天:“是……吧?” “什么吧?”张阳拧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到底什么情况?” 明天也糊涂了,“你什么情况?游令发过朋友圈官宣啊。” “我他妈又不刷朋友圈,”张阳直接说,“苏苏是我外甥女我操。” 明天惊了,也骂:“我操。” 俩人在车里面面相觑片刻,一时无言。 不一会儿不约而同感慨:“游令真他妈不是人啊。” “靠,我服了,他怎么谁都下手?”张阳骂骂咧咧,“这他妈我还怎么上楼找我姐?我头割给她得了。” 明天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不是,你确定游令知道她是你外甥女?” “废他妈话,他们见过好吗?”张阳说,“我上次回来还是他送的苏苏。” 明天犹豫,“呃,但是你上次回来好几年了,苏苏也该变样了吧。” “我瞎吗?我他妈也好几年没见她了,我怎么一眼就认出她了?”张阳咬牙切齿。 明天沉默了下,盯着苏苏看了又看,想了下,“可能是换了发型?她之前短头发来着,这最近才长长的吧。” 张阳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其实张阳对苏苏没什么感情,他这几年一直在部队没回来,再加上之前也没怎么见过,所以在他印象里,苏苏顶多就算一个远房亲戚。 但是自从苏苏家里出事,搬进苏煜家,张阳每次跟他姐打电话都会听两句有关于苏苏的事情。 什么上高中了,学费贵了,什么苏煜胳膊肘往外拐了。 轻描淡写一两句,他也没往心里去。 但是不熟不代表没这层关系啊。 他怎么说也是苏苏舅舅。 只不过……要他是亲舅舅,肯定不能任由游令胡来。 毕竟游令什么人他很清楚。 可偏偏他们不亲。 而且,他和游令关系比和苏苏还亲点。 这他妈就,有点尴尬了。 张阳抓耳挠腮的,一时间伞也不敢给苏苏送了。 “妈的,不回家了,直接撤吧,”张阳说,“就当我不知道好了。” 明天一时无言,最后评价:“您这舅舅可真够损的。” 张阳:“又不是亲的操,要不我一会儿让游少给我磕一个?” 明天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游令,并跟张阳说:“必须磕。” 照片前脚发过去,后脚电话就来了。 明天笑着接通,“喂,哪位。” “你们在哪儿?”游令嗓音低沉地问。 明天笑嘻嘻,“你猜?” 游令没心情庡㳸跟他玩笑,直接说:“给她送把伞。” 明天说:“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但是……” 他故意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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