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怀里的衣服散开,拿起他的手,塞进他怀里。 “你手好凉,”她催他,“快穿上。” 游令凭着本能穿上外套,目光始终一寸不移地盯着苏苏。 直到身体渐渐回温,掌心血液开始流畅,指腹有微微发麻的滚烫感,他看着苏苏帮他把拉链扣上,拉起来。 她个子不高,拉到他胸口往上就要稍微踮一踮脚,抬一抬脸。 拉链严丝合缝地拉上。 她目光并未收回,而是顺势对上他低垂的眼眸。 她看着他。 她回看他。 她和他对视。 她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她跟他说:“游令,早安。” 游令瞬间腮帮绷紧,眉头轻蹙,几秒后唇角抿得平直。 苏苏一看到他这个动作就有点绷不住,她也抿起唇角。 两个人都盯着彼此,晨光从天边一角,一点点亮起,冷风仍吹,周身却一寸寸温暖起来。 好一会儿,两个人同时伸出胳膊,抱住对方。 他们都好像要用尽所有力气,一人埋在对方胸口,听对方的心跳,一人埋在对方的肩窝,感受对方的脉搏。 早安。 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无论生活有多苦,你只要不喊疼的话,你就是一个艺术家。——何广智 2分,红包。 顺便给自己的完结文《敬山水》打个广告,实体书于下周六11月19日预售,感兴趣的可以参与一下,谢谢嗷。
第七十二章 时间太早, 距离又远,很难打到车。 苏苏怕游令生病,想着要不坐大巴回抚青, 却在还没开口时听到游令说:“去我外公那里吧。” 苏苏这才想到, 柯羽鸢跟她说过,游令的外公在这边。 但是因为游令妈妈的遭遇, 游令的外婆并不待见游令,三年前那次事件,游令外婆在蓝星的“添油加醋”下明白自家外孙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选择原谅并接受游令。 只可惜没两年光景,外婆病情加重,忘记了游令的遭遇,如今对待游令的态度依然很差。 苏苏犹豫了下, 一是觉得游令现在状态也不好, 万一外婆因为不清醒说了什么太过分的话, 她怕游令多想,二是如果她陪游令一起过去,怎么表明自己的身份呢? 她思前想后, 没有给游令一个准确的答复。 游令也不催促,安静无声地站在她面前,手拉着她的手玩, 一会儿穿插她的指缝, 一会儿又捏她的指腹,垂眸时,眼睫浓黑一层, 因为熬夜加生病, 肤色苍白, 五官都显得比平时乖顺很多。 像个小孩。 小孩子的愿望应该是理所应当要满足的吧。 苏苏抿了抿唇,反手拉了下游令的手,说:“好,我们去外公家。” 游令闻声抬眸看她,恰巧东方日光升起,漫天的金色照进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苏苏弯唇一笑,先一步迈开,然后拽了下游令,“走啦。” 游令很快追上,抓住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两个人挨得太近,走路时不免肩膀摩擦,苏苏不小心绊了下,小声“哎呀”一下,很快又站稳。 她有点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 片刻听到耳边一声轻笑。 她故意拉脸,仰头,“笑什么。” 游令收了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目视前方。 苏苏盯着他清晰的下颌线,努了努嘴,下一秒佯装不小心撞一下游令。 游令一时不察,踉跄一步。 他一顿,低头看苏苏。 苏苏立刻扭开脸,很是若无其事。 游令看着她想装得若无其事,却又忍不住往这边瞄的眼睛,勾了勾唇,直接松开口袋里的手,然后伸出胳膊圈住她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压。 苏苏“呀”一声,一边扒拉他的胳膊,一边喊他名字:“游令!” 游令懒洋洋一声:“到。” 他声音还哑着,低低的,顺着晨风吹进苏苏耳廓,半张脸都忍不住酥麻难耐,她偏头要躲开,游令却更用力,“往哪儿跑。” 苏苏笑着重新被拽进他怀里,小声:“不跑了不跑了。” “真的?” “真的真的,你先松开我。” “不松。” “好,那你就这样去外公家吧!” “去就去,怕你?” “……” 柯羽鸢说得对,恶狼是不会吃素的。 但是…… 苏苏微微抬头看游令,日光大片地洒在他们身上,照在游令脸上,他察觉,垂眸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片耀眼间,苏苏在他墨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以及唇边的淡笑。 恶狼是不会吃素的。 但是,他会在迈过伤痛、血腥与苦难之后,向爱的人低头、臣服、献出从未拥有的真诚。 这里没有猎人,也无需驯化,大魔王依然可以是大魔王。 反正,我爱你。 俯首,回头,从良。 反正,我爱你。 - 游令和苏苏到外公家门口的时候外公刚晨练返家,三个人在家门口相遇。 外公很意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在外公面前,游令一向很乖顺,他没解释更多,只说:“过来看看。” 外公点点头,看向苏苏。 苏苏有点紧张,外公看着并不像什么严厉的人,但也不是什么一看就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他身子骨应该不错,腰背挺得很直,看着很硬朗,头发虽然花白,但是头发很茂密,即便皮肤松弛苍老,五官也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轮廓。 仔细看,会发现,游令的鼻子其实有点像外公。 这一点熟悉让苏苏放下心中戒备,她主动朝外公笑,轻声打招呼,唤:“外公好。” “哎,”外公倒是没多问,只笑笑,问他们,“吃饭了没?” 游令挺实诚地说:“还没。” 外公推门进屋,“进来吧。” 游令紧跟其后,问外公:“外婆睡着呢。” 外公说:“对,昨夜闹了会儿,早上才睡下。” 游令低眉顺目地“哦”了一声。 外公又说:“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游令这才说:“嗯。” 家里有人做饭,只是没想到会临时多两个人,厨房又重新忙活起来,游令带着苏苏在外公旁边坐下。 家里的桌子是规矩的四方桌,外公坐一侧,游令坐旁边,怕苏苏不自在,游令没让苏苏单独坐一侧,就让苏苏坐自己旁边。 外公先动筷,三个人吃饭都很安静,偶尔外公才会问一两句日常,苏苏有些拘谨,始终埋头吃饭,吃着吃着忽然胳膊被游令碰了一下,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外公正对着自己笑。 只见他拿起公筷,夹了一个小包子给苏苏,苏苏忙不迭递碗过去接着,说:“谢谢外公。” 外公一笑,“我们小游脾气不小吧。” 苏苏一愣,偏头看了游令一眼。 游令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模样,很是闲定自若。 苏苏只能硬着头皮说:“还好。” 外公又笑,“那看来你脾气很好。” 苏苏还没说什么,游令接道:“她脾气更大。” 苏苏表情一僵。 游令继续说:“一言不合就不搭理我了。” 外公闻言哈哈一笑,颇为意外地看向苏苏问:“真的吗?” 苏苏尴尬又僵硬地扯唇笑笑,回答不出来。 外公也没等她回答,只说:“挺好,不错,就要这样。” 苏苏干巴巴笑两声。 外公转了话题,又问:“学习怎么样?” 苏苏答说:“还可以。” “有意向学校吗?” 苏苏说:“目前考虑的设计。” “哪方面?” “室内设计这一块吧,”苏苏说,“对这个挺感兴趣的。” “挺好,有方向就好,”外公拿起勺子缓缓搅碗里的白粥,意有所指地说,“要有方向,要早点找到方向,大雁还知道在寒冬往南飞,人也要早早找到暖春,不能总在冬天里冻着。” 这一次,回答外公的是游令。 他一边喝粥,一边“嗯”了一声。 饭后陪外公在院子里闲坐了一会儿,苏苏和游令才回抚青。 最终还是选择坐大巴车,两个小时的路程。 中途游令的手机接到了苏煜打来的电话,苏苏接通才发现对面是舅舅。 此时游令正倒在她肩头睡觉,一路艳阳高照,车子向光的源头开去。 苏苏看了看游令的面容,又看向窗外明亮的景色,她听到舅舅在电话里问她:“苏苏,如果现在打电话的是你爸爸妈妈,你觉得他们会同意你这样吗?” 苏苏无声片刻,说:“会的。” “舅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苏苏说,“你不要担心,我真的知道。” “我不会胡来,迄今为止,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爸爸妈妈如果知道了,也都会同意的。”她说。 舅舅听后没有多言,只说:“好,你知道就好,今天早点回来。” 苏苏说好。 因为时间早,车厢里很安静,偶尔有打电话的时候也不算吵,甚至能听到电话里对方说话的声音。 苏苏挂断电话后,游令轻轻动了动,唇瓣从苏苏脖颈间擦过。 他的唇微凉,一丝瘙痒,惹得苏苏垂眸看他。 他睁开眼睛,二人对视,苏苏笑了笑,抬起手遮在他眼前。 她轻声说:“晚安。” - 车停逢中午,汽车站附近没什么吃的,苏苏带游令下车,正要从车站出去时,忽然路过一辆直达车。 目的地,是游乐场。 苏苏莫名心跳加快,她看着直达车,停下脚步。 游令跟着停下。 车身有很厚的灰,能够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司机探头出来:“上车吗?这就走了。” 苏苏和游令同时看向对方,下一瞬,苏苏率先拉起游令的手回答司机,“来了!” 这个决定很冲动,也很突然。 午饭直接在游乐场解决。 苏苏没有用陆宇舟送来的票,她让游令买了两张票。 游令故意挑眉,“凭什么我买?不是你要带我来?” 苏苏抿唇笑,推他去排队。 午后阳光正好,一切都恰到好处,苏苏看着游令好像一夜之间挺直的脊骨,满面温柔地失神。 她想,如果这里,于游令而言,是不能触碰的伤疤。 那她偏要带他揭开这块丑陋的,坚硬的,牢固的结痂层。 沼泽屹立不倒,深渊不见洞底。 那我们就种花,种草,种玫瑰。 种成彻底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 艳阳是抚摸,大雨是浇灌。 大雨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人在屋檐下,餐厅里,保安厅下躲雨。 只有苏苏和游令,在儿童娱乐区的滑滑梯里坐着。 走过了长长的成为大人的路,终于可以在孩童的玩具下躲避风雨。 风雨吹得人眯眼,清凉的水汽覆盖在人脸上,苏苏盯着被大雨浇灌得有些模糊的游乐场,目视前方地唤了一声:“游令。” 游令没答应,但是轻轻攥住了她的手。 苏苏知道他在听。 她说:“游令,我会一直往前走的,我不会等任何人。 “我也不会等你。” 她扭头看着游令,一字一句,“所以,你也一起往前走吧。” 我们都不要回头了。 躲完最后这一场雨,我们一起,走更长更远的路吧。 “好吗?”苏苏声音很轻。 话落,游令倾身,二人鼻息纠缠间,游令的薄唇覆在苏苏的唇角。 苏苏轻轻眨了下眼睛。 游令没有说话。 但是他轻轻勾住了苏苏的小指。 小朋友的诺言最坚定。 小朋友的愿望都成真。 小朋友,即使长成大人,也要用小朋友最纯粹的方式,约定,盖章。 约定。 盖章。 新的坦途,终于启程。 作者有话说: 2分,红包。
第七十三章 要追上苏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尤其在学习上。 尤其在学习上。 国庆收假返校,二十九班发生一件重大变故:张彩霞转校了,班主任换成原本的历史老师, 李仁。 另外还发生一件小事, 贾青休学了,据说是身体原因。 至于更深的, 苏苏和游令不约而同地没有再过问,偶尔苏苏和柯羽鸢闲聊时,柯羽鸢会问一句:“你觉得张彩霞知不知道陶萄怀孕的真相?” 知道吗? 不清楚。 也许她并不知道吧,也许,她曾在无数个夜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过自己,不能知道。 总之, 翻篇了, 不重要了。 比起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苏苏更在意眼下的情况。 课间做操结束,苏苏和周雨柯羽鸢一起回班,许奕然和周任在他们前面商量着去哪儿整一根, 说着扭头问游令:“一起啊,少爷。” 十月一到,抚青就彻底入秋了, 游令里面穿了件白T, 外面套了件黑色冲锋衣,没穿校服。 冲锋衣是立领的,边缘擦过他的下颌线, 头发假期稍微打理了一下, 额前一点碎发偶尔在眨眼间掠过眼睫毛, 从头到脚的黑色衬得他肤色更白,也更清冷。 许奕然问话的时候,苏苏正好和游令擦肩而过,苏苏轻描淡写看了游令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跟周雨闲聊。 游令却不动声色摸了摸鼻子,说:“不去。” 许奕然疑惑:“那去哪儿?” 游令轻飘飘扔下一句“回班学习”。 许奕然一脸呆滞地停在原地,片刻盯着游令挺阔的背影,念叨:“我出现幻觉了。” 柯羽鸢响亮地笑了一声。 周任很嫌弃地撇开头。 柯羽鸢“啧”一声,也很嫌弃,“你什么意思?” 周任不语。 柯羽鸢就不爱看他这一脚踹不出来三个屁的样儿,抬脚在他限量版的球鞋上踩一脚,然后在周任发火前转身去了小卖部。 教室里,苏苏和周雨短暂地聊两句,周雨就回自己座位了,没几天就期中考试了,大家都紧张,下课也不愿意出去玩了。 苏苏坐下,刚打开书,就感觉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她回头,看到游令趴在桌子上,两只胳膊都垂在桌子边缘。 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她。 苏苏拿笔敲他手背,“干嘛?” 游令慢吞吞起身,单手撑着脑袋,盯着她说:“看不懂。” 那天在游乐场分开以后,游令就找了一对一的私教,每天时间都安排得很慢,但因为基础太差,见效甚微。 苏苏也知道他在做这件事,起身坐到柯羽鸢座位上,转过身问:“哪科?课本呢?” 游令磨磨唧唧不愿意拿。 苏苏疑惑地瞧他,“怎么了?” 游令像在做什么挣扎,三五秒轻轻“啧”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一样从抽屉里摸出一本数学书扔桌子上。 苏苏低头,沉默两三秒,缓缓抿起唇。 游令一看她动作,立刻伸手掐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低声威胁:“笑?” 苏苏忍俊不禁,含糊道:“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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