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玄炽。” 杳杳:“……?” 怎么这语气听起来,对方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遇见周云辜之后些许涨了些见识,往前一十六年可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人了,更别提与之熟识。 她于是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我不认识。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今日可是你冒犯在先。” 她作势就要往巷子外头走。她向来好脾气,却也不是拖沓之人,也不知林师姐和明兮处理完事情了没有,若是找回去找不见她,平白惹她们担忧寻找可不好。 刚动了动脚步,巷子的尽头竟是被一片数人高的烈焰封锁住了。 杳杳睁大了眼睛,转头对玄炽怒目而视。 “你疯了不成?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市集上,不论你是修士还是精怪,也不能如此随意地使出这种惹人注目的法……”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玄炽打断了去。 “放心,他们瞧不见。”玄炽懒洋洋的脸上这才显露出一些高傲神色,还抬了抬下巴,随后继续同她道:“我确实找你有事。” 瞧见对方一副今日不把事情说清楚就不会放她离去的阵仗,杳杳只好沉下心来,听听对方究竟要如何说道。 玄炽见她如此反应,便也满意了些,锁住巷子尽头的炙热烈焰也不再那般张牙舞爪。他缓缓开了口。 “乾陵山有变,司命央我下来找你,告诉你一声,你的命数也受了牵连,不日阳寿就要耗尽,不如提前回上界去。” “……?” 为什么除了开头五个字,后头的内容她一句也听不懂? 瞧见了她这一副对他话里内容觉得莫名其妙的面色,玄炽并不意外。 “我知道你此时只有在凡间这一世的记忆,但旁的我也不好透露太多,”他面上似乎为难了一瞬,紧接着就道:“通俗点讲吧,就是你的命格被牵连了,今生尘缘就要断在近日了。只是被牵连后的命格里,你死得有些……离谱,所以如今你若是自行了断了去,倒也不会影响大的格局。” 杳杳感受到了。他确实有在努力把事情讲清楚,可是为什么自己听着更迷糊了? 听他话里意思,是劝她自行了断免得之后死太难看?真真是离谱至极! 杳杳彻底没了耐心,只想离去。倒是他方才透露的“乾陵山有变”一事值得人上点心,结合起她昨晚和今日被窥视的错觉,这事值得去找周云辜商讨一二。 她先前回身想要攻击这自称玄炽的男子,是以为早先在山上窥探她的就是这人。然而此番她反倒确定了一件事,那分阴冷视线的源头必定另有他人,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炙热气息的人或者妖。 她自认为恶狠狠地回头瞪了玄炽一眼。 “我听完了,你也说完了。现在,让我离开,小妖。” 玄炽下意识地顺从她,撤掉了禁制,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内容,终于不再懒洋洋,而是皱了一整张脸,对着她飞快离去的身影拔高音量辩解了一句。 “喂,我可不是妖怪。” 杳杳却头也不回,只当没听到,赶紧去找林师姐和明兮了。
第27章 杳杳一路问了周遭的小摊贩, 找到起争执的地点时,争端已经平息了,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去。 没找见明兮和林师姐, 她只好拎着一路买过来的小物件儿又回了用午膳的酒楼, 就看见明兮拿着根糖葫芦站在门口, 没心没肺地吃得正开心, 而林师姐则面上含了点焦急,正同小二细细打听着什么。 明兮瞧见了杳杳,连忙回身去拉林师姐的袖子, 林师姐这才回过头来, 看见了杳杳后,脸上忧虑焦急的神色终于散开了些。 “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头一回带你出来, 就把你给弄丢了去,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林师姐拍拍胸口,声音却依旧温柔。 杳杳就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 抱着歉意道:“是我的不好。下次我一定不自作主张, 就在原地乖乖等你们。” 她将手里的有趣小物件儿分了些给明兮玩耍,心里却记挂着方才的事儿,有些心不在焉。 明兮兴冲冲地接过,道:“好啦, 饭也吃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看看卖胭脂的小狐狸妖怪了!” 杳杳不忍扫了她的兴, 就将心中的事儿暂且压下, 笑着称“是”, 随后带着她们去了小狐狸红花花盘下的铺子。 铺面小得可怜,是红花花用自己仅有的积蓄好容易才盘下来的, 此时才开业了一天,生意竟是还不错,来来往往不少姑娘都往那一处小铺子里头钻,出来的也都是面带满意之色。 红花花在铺子里忙得乱转,不知不觉耳朵又颤悠悠地立了出来。杳杳连忙上前拍了拍她,指了指她的耳朵,红花花反应过来,立马努力将不小心露出来的耳朵压制了下去,这才来得及眼睛一亮,开心地同杳杳问好。 “姐姐!这么快就来看奴了呀!” 小狐狸几乎是飞扑到她的怀里,又蹭了蹭,狐狸眼被睁得滚圆。 “啊,姐姐脸上是不是用了奴送给姐姐的胭脂。”她从杳杳怀里下来,就立马眼尖地发现了,整只狐更开心了,笑得也是甜甜。 “是。”杳杳笑着答她,想起了什么,拉过身后的两人同红花花介绍道:“这二位都是乾陵山上修道的仙子。” 她将二人的名字一一告知小狐狸,几人互相友好地问过好了,小狐狸这才有些羞赧道:“这二位姐姐也好漂亮呀,奴好喜欢你们。快来看看奴最近新制的胭脂,有两种颜色可称姐姐们的气质了!” 三人便聊作一堆去了。 不过两个时辰,明兮就已经同红花花混得有些熟络了,开始主动帮花花招揽顾客做起了帮手,而林师姐则是豪气地一拍腰包,买了好些胭脂水粉,准备拿回去送给山上的师妹们。 直到日头渐渐西斜,眼见着要到了黄昏时分,林师姐记着晚上归山的门禁,提醒了当伙计当得忘形的明兮好几回,三人才依依不舍地同小狐狸告了别,启程准备回山上去。 路上,杳杳同她们闲聊起来。 “怎么样,小狐狸妖是不是十分惹人爱?” 林师姐温柔地笑道:“难得见到性子如此活泼纯真的狐妖,确实是很惹人喜爱。” 明兮则是有些兴奋地细数着她今天从红花花那儿听来的关于制作胭脂的一些常识,叽叽喳喳,像一只百灵鸟般欢快。 一行人气氛很是欢愉。 只是才行至半山腰,刚刚靠近了弟子们的居所,三人就发现乾陵山今日的氛围很有些不同寻常。 时不时有弟子急匆匆地来往,面上表情也凝重,相互之间嘴里窃窃私语着什么,杳杳只能隐约听清“后山”“大阵”“妖异”等模糊的字样。 明兮和林师姐对视一眼,正准备拉住一名弟子询问。 倏然间,有浑厚的钟声从山顶传来,音波阵阵回荡在山间,方才还在乱跑的弟子们瞬间像是得了指引,都朝着山顶的方向去了。 林师姐和明兮自然也要去。林师姐拉着明兮,不忘朝着杳杳叮嘱道:“别怕,你先回院子里待着,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出来,好吗?” 杳杳自是点头应好。很显然乾陵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弟子们都去集合,她一个外人不好再多作打扰。 只是想起方才在山下,那位叫玄炽的怪人口里的“乾陵山有变”,难道如今竟是真的应验了吗? 此时再下山还不知要去哪里找那怪人,而且已经过了晚间的门禁时间,杳杳只好乖乖回了院子里,想着明日同周云辜讲了这些事情之后,自己再下山一趟,看能不能碰上玄炽。 另一厢。 山顶大殿前的广场上此时站满了乾陵山的弟子。掌门元德真人如今闭关,主事的是一位瞧着同样上了年纪的张姓长老,面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行事却雷厉风行。他沉声开口道:“如今后山的大阵被人破坏了,里头镇压的混沌兽尸身也不见踪迹。” 底下的弟子虽然在来之前就对宗门里的变故有所耳闻,此时听到了长老口中确切的消息,仍旧是一派哗然。 等弟子们消化了这个消息,他又压了压手,止住了下头的喧哗,继续安排道:“全宗即日起进入警戒状态,封锁乾山镇的入口,不许外来人再进入;若是山下有旅人或是镇民想要离开,差人护送他们离开乾陵山的范围。” “林沅。” 林师姐出列,应道:“弟子在。” “带一批弟子下山,为乾山镇每一户人家布上防御法阵。” 林师姐颔首应是,点了一批人立即动身离开。 “其余弟子全心戒备,功课不可停。巡防的队伍规模扩大一倍,增加巡逻的密度,至少两人一组,不可落单。此事交由薛五负责。” 吊儿郎当的薛五也整肃了神色,领了命就开始布置起来。 安排完这些后,张长老遣散其余的弟子,这才转身对站在他身边的周云辜道:“云辜,你随我来后山瞧瞧大阵的情形。” 周云辜颔首,同他一道去了后山。 后山地处隐蔽,往日里也人际罕至。那一处大阵是先掌门留下的,百年前的阵法玄妙又精巧,后来的乾陵山弟子们只负责定期修补和修缮,真要说起来,应当没有几个人能完全勘破这一道阵法。 如今,整座后山都被染上了漆黑的色泽,深浅不一,越是靠近阵眼的部分色泽越深,如同被浓厚的墨色晕染过一般,遮盖住了繁复的大阵花纹。周云辜同张长老查看了一圈,每一处阵脚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分明是有过什么大动静。 然而令人胆寒的是,后山大阵遭到的破坏若是如眼前所现的这般大手笔,为何整个乾陵山却没有人听到任何动静?反而是巡逻的弟子今日下午发现了异样,等差人来探查时,整个藏陵的后山就已经是眼前的这副模样了。 更要紧的是,躺在阵眼中心被死死镇压住的混沌兽尸身也不见了,很难不让人怀疑,破坏大阵之人就是冲着这头混沌兽而来。 传言中混沌兽一身长毛,长了四足,通身似犬又似熊,却没有爪子;有耳有目,然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却极通人性,能识人心;其腹部内五脏六腑具缺,肠子笔直,吃下食物不用消化就径直通过;其能辨识善恶,厌恶善者,通常暴起而伤之,亲近恶者,任凭其差遣。[1] 然而就连乾陵山的弟子,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人见过这混沌兽的真面目,更遑论得知它的习性、手段。 如今破坏大阵的这番阵仗,虽然奇诡,但目的鲜明直奔要害,还懂得避开山上诸多弟子的耳目行事,依周云辜瞧来,倒像是人力所为。 他眉头紧锁,手指划过地上被染成深黑色泽的碎石与泥土,沉思了片刻,道:“着重查查近日来山门大阵的往来记录。” 张长老闻言先是一愣,思索片刻后便也亮了眼睛,不住点头。二人达成了共识,就不再多作耽搁,离开后山后分头行动,张长老去查阅记录,周云辜则是径直下了山,去往山脚的那处茶棚。 不停有弟子下山去镇上执行方才长老布置给他们的任务,茶棚里照常有值守的弟子,周云辜去了一看,却是昨日方值守过的弟子薛五。 此时薛五才安排完值守、巡山的弟子事宜。他想起昨日自己曾擅离职守片刻,虽然当时叫了师兄替上,可如今事情来得突然,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就遣走了今日值守的弟子,自己替了他,如今正蹲在阵法前苦思冥想。 周云辜见薛五背对着自己,正抓着头发想事情想得入神,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什么,就好似打通了那一处关窍,便不再耽搁,直接上前去拍了拍薛五。 “昨日是你值守。” 薛五听到这把冷冷的好听嗓音,立马一个激灵,回过头来,就瞅见周云辜正神色严整地望着他。 “对…但是……”他还犹疑着未说完,就被周云辜打断了。 “但是昨日未时,你曾经在朗然居出现。” 薛五听到这里冷汗就下来了,他也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但我离开时曾找了师兄替我。”他如是辩解道。 周云辜的神色却仍旧不怎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1]化用自《神异经》西荒经。
第28章 周云辜冷着脸瞧着一脸诚惶诚恐的薛五, 只示意他让开一些。 薛五此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头上挂着汗,麻溜地让出位置来, 恨不能用滚的。 然而周云辜不再搭理他, 只潜心研究眼前的阵法。 只见他一番摆弄, 屏凝神将灵力探入阵法中去, 那处丹砂绘出的繁复图样上就升起柔的华光。 不过片刻,周云辜就神色凝重地收回手,将视线转到薛五身上, 道:“你随我去见张长老。” “啊?那这里怎么办?” 薛五有些慌乱, 并不知道周云辜看出什么,明显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周云辜早已起身, 并不搭理他, 薛五只好起身往外走去,随意抓路过的弟,叮嘱对方好好守在这里, 这才赶忙跟上周云辜离开的背影。 张长老此时正在侧殿的书房中翻找着近日山门的往来记录。 山脚茶棚内的大阵主用于察觉异常的访客, 对于邪祟或异样的息很是灵敏。而平时若是弟外出归来或是有客来访,山下值守的弟就会放出传信的符纸鹤,将往来之人的信息记录在册。 方才他与周云辜仔细探查后山大阵被破坏的情形,手段阴邪, 必定是出自修习邪门歪道之人,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混迹于众弟之中而不被察觉, 那么他就只能是外来之人;可眼下他将数十日的往来名册都翻遍, 却没有发现任异样的记录, 正捉摸不到头绪之时,周云辜就带着薛五来访。 山门的阵法对于探查邪异之格外敏锐, 若是有值守的弟在,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异常;此时周云辜领着薛五过来,将他在大阵中的发现说与张长老听,张长老这才恍然大悟。 问题的关窍就是出在薛五擅离职守的那一时半刻,分明是有带着邪祟之的东西过山门,却因为无人盯守,没有人发现大阵的异常。 薛五听完整对话,明白过来自己一时大意竟闯下大祸,此时满头是汗,登时就跪下,匍匐在地。 “往日里瞧你还算是机灵的,没想到竟如此糊涂!”张长老怒声呵斥他,重重拍桌。 薛五只觉得心中惶急,如今自己已经酿下大错,哪怕他追悔莫及于事无补——若是此番乾陵山出大乱,他如有颜面面对同门师兄弟以及自己的师长? 况眼下想必还有着严酷的惩罚在等着他。 他面朝着冰凉的青石砖地板,瞧不见另外两人的表情神色,却知道此时屋内氛必定剑拔弩张,自是不敢吭声为自己再多作辩解。 果然,他听见张长老重重哼一声,就有掌风朝着自己的背上袭来。 薛五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等待着惩戒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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