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别哭!洋洋知道错了,阿姐别哭了!”
薛洋最是见不得云翩若留眼泪的了,他薛洋在外人眼中是十恶不赦、阴险之徒,可是在云翩若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总是向阿姐讨糖吃的洋洋。
薛洋拿过衣袖擦了擦云翩若脸颊上的泪珠,随即将她一把拉过护在身后,眼神直定定的看着魏无羡一行人。
“我和你们怎么回不净世。”薛洋说道,他的眼神头一回的认真,不似以往的随意任性,“但是,我阿姐从未害过人,她眼睛失明,什么也做不了,她是无辜的!把她送回城郊的院子,我和你们走。”
薛洋正要往晓星尘和宋岚那里走去,身后却被云翩若扯住了衣袖,回头只见云翩若泛红的双眼,毫无聚焦的看着前方,不知怎的薛洋鼻子有些酸涩。
“阿洋,我和你一起去。”
“阿姐?”
云翩若缓缓上前与薛洋走到一起,与他面对面站着,抬起右手摸索着,再往上摸到了薛洋的头发,云翩若理了理薛洋有些凌乱的发丝,开口道。
“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不管的。”
魏无羡闻之一怔,他看着薛洋和云翩若,好像看见了师姐和她,儿时的他父母双亡,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漂泊流浪,因为与狗抢食,被狗追着撕咬了一整夜。
他拿着铜钱想要进店买一碗热米饭,因为衣着不堪,被店家活活打出了店铺外面,倒是大街的地板上的时候,身体不痛,只是周围行客的指指点点让他心很疼。
初到莲花坞时,寄人篱下,虞夫人待他不好,江氏的各位师兄师也对他不熟悉,因为他怕狗,江枫眠送走了江澄心爱的狗,江澄心里不舒服,晚上不让他进他的房间睡觉。
他一个人坐在外面,他只记得那天夜里的地板很凉很凉,穿着不合脚的鞋子每走几步就要摔跤,却不敢再麻烦江枫眠。
师姐是最疼他的,每每与江澄玩耍归来,弄得全身脏兮兮的,师姐也是这般温柔的替他整理头发、衣领。
薛洋紧紧的握住了云翩若的手,他似乎想到了数年前的光景。
那一年幼小的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左手被车轮碾压的粉碎,彻骨的疼痛让他就要昏死过去,到底有多痛呢?薛洋回忆起来,只记得很疼很疼,不单单是碎骨的疼痛,还有很多很多,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云翩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帮他包扎好左手,细心的理好他夹杂着泥土污渍的头发,连他自己都嫌弃的一头脏发,她毫不嫌弃,用最最干净的双手整理他的头发,用自己白净的袖口给他擦脸。
“你可愿意跟我走?”
她递给了他一颗糖,小小的薛洋忍着左手的剧痛,接过她掌心的那颗糖,看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云翩若,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阿姐,你就是我弟弟了,我们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洋洋!我给你取了个字,就叫成美如何?成人之美,好听吗?”
还有那一天她的双眼流着鲜红的血液,却还是死死的抱着他,将他护在怀里,她一只手紧紧扣着他的手。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也许阿姐永远都不会知道,初遇的那时候她给他的那一颗糖,他一直没有舍得吃,直到那颗糖发黑了,已经吃不了了,他还是不舍得扔了,偷偷的藏在身上。
他未曾品尝过那颗糖,但是知晓那味道一定是很甜很甜,有多甜呢?总之比他之后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
其实,他有无数次想过,若是那一天阿姐没有遇见他,那该有多好!
阿姐依旧是那个善舞美人云翩若,会渐渐长大,因为出色的剑修和容貌闻名天下,做她想要做的事情。那时候她眼睛不会瞎,身体也很健康,会日日起舞,穿上她最爱的舞衣,会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会结识许多的朋友,说不定她那天上街去,还能碰见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他。也会有许多世家才俊向她提亲,她会嫁给一个真心诚意爱慕她的人,然后子孙满堂,幸福美满的过了一辈子。
他不曾出现在云翩若的一生中,她会活得很好,比现如今好上千倍万倍。
是他拘了她的一生。
也毁了她的一辈子。
阿姐跟着他一起受苦,为了保护他双眼失明,身负重伤,跳不了舞,提不了剑,一时之间她所有的骄傲和荣誉都被他毁了。
跟着他行走江湖,忍受他人的冷眼、嘲讽,因为失明饱受的诸多不便,他们刚离开上清的那几年,时常吃了上顿没了上顿。
渐渐的他也学会了偷,幸运的时候偷来一些肉食、补汤给阿姐养养身子,倒霉的时候被店家抓个正着,拳脚相踢,棍棒相加,险些被打个半死,他还要哄骗阿姐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没有银两住精致的客栈,阿姐的伤势也久拖不治,逐渐成了顽疾,他已经竭力寻找了一处还算避风的山洞暂居,阿姐却还是时常感染风寒,他低声下气,跪在地上求了大夫许久,又在医馆里打扫了半个月,这才换来了一两的治风寒药材。
再后来,他偷抢夺掠什么都做过,只是想要阿姐好好的,吃一顿饱饭,穿一件干净的衣裳而已。
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那一天晚上他们躲在黑漆漆的山洞里面,周围很黑很黑,还时不时有野兽嘶吼的声音,他很怕黑,也怕有野兽,但是还是站在了她的前面。
他一边哭着一边用右手小小的手心掩盖在她的眼睛上,使劲儿按着却又怕手掌的人儿会疼,他拼命的想要让那双眼睛停止流血,可是它不听话,鲜血依旧透过他的指缝涌了出来,流了好多、好多,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衣袖上,混合着泪水。
眼睛流着血的她也未曾注意到,他的左手捏的很用力很用力,就像是要把指头掐进手掌心里面的那种,一直到指关节泛白,一直到手掌心出现了深深的指头印的血痕,一直到他断指的伤口出不断的渗透出血液……
阿姐,是洋洋对不起你。
洋洋知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挺喜欢薛洋的
第6章
第二日清晨.
昨晚他们一行七人暂时在孟瑶准备的客栈里小住一晚,其中云翩若和聂怀桑两人不能御剑飞行,而薛洋他们又不放心让他御剑飞行,唯恐薛洋半路逃脱,再加上魏无羡初次离开云梦那么远,倒是想好好看看沿路的风景。
于是孟瑶便在烁阳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有三马共驱,马车里足够坐下他们一行人,还聘请了两名马夫,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他们便赶赴清河不净世。
马车上,魏无羡很是欣喜,又是闲不下来的劲儿,时而掀开车帘问问马夫他们这是到哪里了,时而打开马车的小窗户往外面看去,江澄孟瑶还有聂怀桑几人闲来无事,随口闲聊几句。
薛洋坐在云翩若身旁,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他觉得很安心。魏无羡为了防止薛洋逃跑,把他双手绑在了一起,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只要有云翩若在,薛洋是绝对不会逃走的。
云翩若有些面色虚弱,她发髻轻挽,没有簪珠钗,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百花曳尾裙,这是孟瑶昨晚托人买来了,她昨日的衣裙因为摔在地上有多出破损,孟瑶很贴心也对她颇有照顾。
薛洋见云翩若气色不好,一袭略微宽松白衣穿在身上显得她十分瘦弱,薛洋抬眼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天色,盘算着他们从烁阳出发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了,云翩若到时辰可以服药了。
“阿姐。”
薛洋叫了云翩若一声,云翩若轻轻回应一声,薛洋两只手被束缚住了,行动颇有些不便,他从腰间拿出一瓶丹药,左手抵着丹药瓶,右手费力的拉开木塞,小心翼翼的在右手手心中倒出一颗淡黄色的丹药,这是固元丹,对灵力修复还有金丹稳固有效用的。
“阿姐,吃药了!”
云翩若点点头,她的手白皙修长,骨节清秀,摸索着拿起薛洋手心中的丹药,放入了口中,鼻尖感觉到淡淡的药的清香,感受丹药中的丝丝灵力转到了丹田,滋养她的金丹,她的面色红润了许多,人也有些精神了。
“阿姐,现在不能熬药汤给你喝了,只能暂时服用丹药让你气色好一些。”
薛洋说道,他将那瓶丹药仔细的收好,看到云翩若渐渐红润的唇色,他放心了许多,只是仍旧有些愧疚。
他的两只手上前握住了云翩若有些发凉的右手,阿姐不仅每隔几日都要吃一粒固元丹,还要每日服用白芍、生地、何首乌等药材熬制的药汤,只是他们出行无法熬制药了,只能服用固元丹让阿姐身体好受一些。
“薛公子大可放心,清河不净世那边药材种类许多,之后云姑娘将所需药材告诉我,我便让手下人准备好云姑娘所服用的药汤。”
孟瑶说道,他从昨日起便发现了云翩若身骨虚弱,搀扶她的时候用灵力探查过了,倒像是被什么法术、仙绝所伤,但是云翩若身上又毫无灵力,并非仙门中人,真是怪哉怪哉,孟瑶实在疑惑,便出口相问。
“云姑娘的体弱看起来与普通体弱者有些不同,不知云姑娘是得了何种病?每日需以丹药调理。”
薛洋一怔,握住云翩若的那双手微微用力。
“固元丹。”
坐在云翩若对面的蓝湛开口说道,他撇了一眼薛洋腰间露出一截的丹药瓶,“云姑娘刚才服用的丹药是固元丹。”
“固元丹!”
江澄一声惊呼,他还以为云翩若服用的是凡人补元滋养的三参丹或者是回神丸,不成想居然是固元丹。
“额……”聂怀桑看着江澄一脸诧异,他挠了挠头,看向一边的魏无羡,“魏兄,这固元丹是个啥?”
“怀桑,你这几年在蓝氏听学读的书都白学了吗?”
魏无羡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转眼目光深远看着云翩若,“固元丹,是仙门世家才有的灵丹,帮助修士稳固金丹,缓养灵力,虽然效果缓慢,但已经是在治疗灵力的丹药中算上乘了,但只有修士才能服用它。”
“云姑娘……”孟瑶说道,他看向云翩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你先前,可是仙门世家的修士?”
“阿姐她——”
“无妨!”
薛洋刚要出声却被云翩若拦住了。
“索性也不是什么藏来藏去的秘密。我原本是仙门的女修。”云翩若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气质谈吐温柔和煦。
“哦?不知云姑娘先前所在的是何仙门世家?”
“上清云氏。”
“上清云氏!”聂怀桑声音大了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薛洋,“可上清云氏不是被薛洋一手灭门的吗?”
“若不是上清云氏,阿姐岂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这几年来须以药汤温和,以丹药滋养!”
薛洋厉声道。他一听到上清云氏就来气儿,目光凶狠,唯有握着云翩若的那双手却是力道轻柔。
“云姑娘身上可是受过了类似寒绝一般的术法攻击?”孟瑶问道。
“可是上清云氏独有的焚气绝。”蓝湛猜测道。
“正是。”云翩若点点头。
“这……为何同门之人要对你痛下杀手?”聂怀桑问道。
“我阿姐把我捡回上清之后,云氏的师姐们总是常常殴打我,有一次被阿姐遇上了,她便护着我,可是围殴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厌恶我阿姐之人,趁乱用毒粉弄瞎了阿姐的眼睛。”
薛洋说道,他愣愣的抬眼看着云翩若的双眼,蓝湛、魏无羡和江澄等人皆是安静不语,“那之后,她们联手用焚气绝打伤了阿姐,再后来我们离开了上清。”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师姐!”
魏无羡皱着眉头说道,十分的不服气,他想着若是师姐也同她们那样阴险的话,不对不对,师姐是世上最好的师姐,她才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呢。
众人心下都已经明了,这上清云氏行事阴狠,薛洋屠其满门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薛洋的对与错又岂能是他们能分得清的,他们同情云翩若和薛洋的经历遭遇,却也要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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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不净世.
“公子!我们到了!”在前面驾驭马车的马车说道,于是众人都准备下车了。
“阿姐,小心些!”
薛洋先下了马车,两只手上前,让云翩若的一只手搭在他手上,蓝湛在云翩若的后面,默默的伸出手搀着她的另一只手。
孟瑶在他们最前面,不净世前有大量的修士把守,孟瑶拿出了副使的令牌,守门的修士这才打开了不净世的大门,迎众人进入。
“孟瑶,我怎么觉得不净世的守卫便多了,以前都没有这么多人的!”
聂怀桑边走边说着,孟瑶面色一凝,回头告诉大家。
“前些日子,温宗主派人前来传讯,让各大仙门世家选出内门亲传弟子前往岐山听训,否则温氏就要派人来请。”
“啊?”聂怀桑慌了神,“聂氏的亲传弟子就我一个,我可不想去岐山听训做人质。”
“谁要送你去岐山当人质啊!”
这时,聂怀桑的大哥聂明玦走了出来,他神姿威武,不怒自威,聂怀桑他向来惧怕大哥,更是害怕得低下了头。
“赤烽尊。”
“赤烽尊。”
众人连忙颔首作揖,这清河聂氏家主聂明玦果真名不虚传,雄姿英发,让人感叹不已。
“谁要送你去岐山当人质啊?”聂明玦走到了聂怀桑身边,又重复问了他一遍。
聂怀桑撅巴撅巴嘴,有些胆怯的对上聂明玦的眼睛,“可是……要是我不去听训,那岐山温氏就要派人来请了!”
“哼!”
聂明玦冷哼一声,他素来最厌恶有人威胁他,更何况还是拿他亲弟弟威胁他。
“温若寒要我们各世家把直系子弟送到不夜天听训,岐山温氏莫不是想要一家独大!一举独揽仙门!”
蓝湛握紧了避尘,蓝曦臣突然写信给聂明玦,让他去清河小聚,温氏发布听训命令已经有几天了,姑苏蓝氏的直系子弟有他,蓝曦臣又在这个关键时候让他去清河,难道说云深不知处出了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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