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婳儿拒绝。
她不想拖人下水,而且一个人骑马快些。
月牙湾只有两匹马了,她必须留一匹在家里。
“就这样,让桑巴陪你去,否则我绝不让你走出家门一步。”这已经是爱伦最大的让步。
“好。”婳儿假意答应。
等出了门,她就让桑巴回来。
不过,这又是她想当然了,桑巴死也不回去。
“苏伦小姐,我答应了夫人把你送到亚特兰大,就一定会把你送到那儿,一定。谁也赶不走我!我现在是自由人。”桑巴倔强的说道。
在往后的行程中,婳儿无比庆幸他留下了桑巴。
外面已是一副末日景象。
途中,婳儿遇到了许许多多撤退的难民,白人、黑人、妇女、小孩和老人都有。他们有的惊恐不安警惕地看着四周,有的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有的垂头丧气恍若游尸。
婳儿穿戴不俗,又与他们逆行,自是无比打眼,不断有人前来打听询问。
有时是黑人车夫,“夫人,我家夫人想知道梅肯的情况,您能告诉我吗?”
有时是老妇人,拄着拐杖踉跄而来,“请原谅我耽误你的行程。这位夫人,您能告诉我梅肯的疫情如何吗?你看,那就是我儿媳妇,她怀孕了。我儿子前几日在围城战役中牺牲了。”
婳儿告诉她情况后,老人绝望的眼神让她心生不忍,知道她无处投靠后,写了封手信给她。“我是梅肯月牙湾农场的女主人,你拿着这信过去,我爸妈会安顿你们的。”
在这之后,有人前来试探,“夫人,能给些吃的吗?什么都可以。我的孩子已经饿了两天了。”那眼神可怜巴巴的。
婳儿把一些不能长留的食物分给了他们。
婳儿急着去救人,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桑巴就带她走小路。
桑巴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不仅打跑了几起来抢车的人,还带着她在北方佬散兵的追逐下飞速逃窜。
有一度,北方佬都抓住了马缰,婳儿抽出刀,狠狠地剁过去。
桑巴站起来,使劲儿抡鞭子,阻止马儿停下来。
就这样,他们才在北方佬愤怒的枪口下逃生。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夜幕降临,跑到马儿再也挪不动步子。
“很惊险是不是?桑巴,谢谢你。他们会不会追过来?”
“不会,夫人。他们是想要马,和那些下流白人一样想要马。他们不会跑这么远来抢一匹马。夫人,他们来了也不要怕,桑巴会保护您的。从夫人叫我‘桑巴’那天开始,我的命就是您的。我的济西祖母会高兴我这么做的。”桑巴的眼睛清澈见底,愚昧又单纯!
“你本来就叫桑巴呀!”婳儿心想:“你应该感谢那些让你自由的人,而不是一个还你命名权的人。”
婳儿心虚得要死,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她必须活着去亚特兰大,不敢说:“桑巴,我不要你以命相报。你压根就不欠我什么。如果有危险,你尽管逃得远远的。”
可实际上,他压根就没有机会逃。
婳儿被一声枪响惊醒后,就陷入一场噩梦。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把桑巴推在一边,用枪指着她,“把你的刀扔了,下车!”
婳儿依言照做,没办法,药还在车上。
她能预感要遭遇什么,但不能死。阿伦还在亚特兰大等她。
不就是被强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告诉自己。
人影一步步接近她,用枪顶着她的额头,抓住她的双臂压了下去。
眉心是冷冰冰的枪口,鼻尖是难闻的汗味,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恐惧和痛苦一点点泛上胸口。
在那臭虫丢开枪的刹那,她拼命搏斗挣扎,惹来数个巴掌,口腔喷出血沫。
后来,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脑袋一片空白。
她想她要完了。
她紧闭双眼,心里痛苦得要死。
就在这时,枪声又响了。
她睁眼见有人俯视着她,想逃身上却似被千斤顶压着,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懵了一瞬,婳儿用力把身上的人推开,拔腿就向马车跑去。
跑了许久,她回头往后看,才发现那黑影没有追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婳儿停下马车,想起桑巴。也许,他还活着呢?
她不能就这么走。
她坐在马车上,隔着老远和那人对峙。
最后,那人带着那臭虫走了。
婳儿回去的时候,桑巴没了呼吸——他被爆了头。
婳儿拖不动桑巴,就拿着刀,一点一点地刨坑,好让他入土为安。
这之后,婳儿如惊弓之鸟,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地往前走。
两天后,她才来到皮蒂姑妈家前。
那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她有气无力地敲门,嘴里只能发出“嗬嗬”声。
过了良久,才有人问:“谁?想做什么?说话。”
“汉密尔顿夫人,外面有一位夫人在敲门,我想她是要找您。她说不出话。”在走廊过夜的一位士兵代劳回道。
思嘉开门,就见到满身泥垢如同乞丐一样的妹妹,不禁惊恐道:“你怎么来了?梅肯出事了吗?韦德怎么样了?爸和妈呢?”
“不是你说阿伦受伤了吗?”婳儿问道,声音却沙哑模糊得厉害。
思嘉一点都听不清,看她急切的样子,以为梅肯被攻陷了,摊坐在地上。
“思嘉,你在和谁说话?亲爱的,有什么事吗?”媚兰在二楼的栏杆处问道。
英迪亚和霍妮还在梅肯,她绝不能让媚兰知道这不幸的消息,“没什么,一位夫人路过借宿。”
“哦,那我就不下来了。”媚兰放心回房。
婳儿自己倒了杯水喝,试了几次终于能说出话来,“阿伦还活着吗?”
“什么?他当然活着!前几天还来这拿东西吃。这就是你来亚特兰大的原因?”
婳儿又惊又喜又怒,惊的是思嘉说阿伦前几天还来过这里,喜的是阿伦没有负伤,怒的是有人假传消息。
是谁呢?她没得罪过谁吧?这么骗她。
婳儿把来由一说,思嘉鄙视地说道:“你怎么这么蠢?要是重伤,哪里能等到你送药,没两天就完了。”
“不来不安心。”
“你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思嘉紧盯着她的脸说道。
婳儿横了她一眼,满足她的好奇心,“差点被强,挨了几巴掌。”
“该死的北方佬!”思嘉咬牙切齿道。
思嘉很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不禁埋怨媚兰。
该死的媚兰,要不为了她……哦,她为什么要答应艾希礼照顾媚兰呢?
不,他那样看着她,那样祈求她。她是什么都要答应的。
“唉,如果我没有答应艾希礼就好了。”思嘉后悔不已。
现在好了,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艾希礼,就不能放着媚兰不管,放着他唯一的血脉不管。毕竟,艾希礼在那可怕的战俘营里随时可能死去。
“唉,这孩子为什么不快点出生呢?”思嘉烦恼地想。
知道阿伦没事,婳儿就只想大睡一觉。
她出去把马车牵到后屋的马厩里,把带过来的东西拿进来,一边洗澡一边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婳儿是不敢一个人回梅肯或去别的什么地方了。
在电影里,思嘉是在媚兰生产后回塔拉的。
她们虽然历经磨难,但好歹安全回去了。
只要主要剧情应该没变。那么,她着思嘉走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第二天,思嘉问她哪天回去,“我去跟铁路部门的人说,让你跟着运伤兵的火车走。”她知道,以苏伦那自私的性子,肯定不会留下来陪她们。
“你能让我搭上火车?”
“就算两军交火,我都能让胡德将军开出通行证,送我穿越火线。”思嘉得意的说。
从62年四月以来,她在医院看护过多少士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况且,胡德将军是个好人。当然,送苏伦上火车这样的事,还麻烦不到胡德将军。
婳儿被打脸了!
她因为上帝视角,知道这是一场失败的事业,吝于付出,结果是联盟也不卖她的账。
如果她能上火车,桑巴就不会死,她也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世间的事都是有因才有果。
第25章 苏伦·奥哈拉25
婳儿宁愿困在亚特兰大也不要回去。
她这个样子回去,指不定流言蜚语满天飞。
说心里话,婳儿除了觉得恶心想吐,做做噩梦,并不觉得如何。但她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更受不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脸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我要留在这里。你别让人知道我来了,包括媚兰。思嘉,我是可以信任你的吧?在我眼里,你比那些看似温顺无害的女人更可靠。”
“唔,当然。”思嘉耸肩答应。很多人都说过媚兰比她好,嬷嬷、瑞德,嗯,甚至艾希礼都娶了媚兰不要她。而她最讨厌的妹妹——苏伦·奥哈拉,竟说她比媚兰值得信任。
思嘉欣然道:“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婳儿就这样悄悄地住在了皮蒂姑妈家,接手了一家人的饮食,除了厨房厕所不踏出房门一步。
媚兰一直躺在床上养胎,也没有发现她来了。
婳儿的脸在两周后恢复如初。
这时已经是八月末,攻城的枪炮声突然停了。还留在亚特兰大的人们惊疑不定,惶恐生怕,飓风的中心往往风平浪静呢。
思嘉很害怕,以“不知道北方佬在撤去哪里,或许正强攻梅肯”为由,留下婳儿。
婳儿有一种直觉,这是她离开的最后时机。
她犹豫不决,还在为之前“带走”百里茜内疚不安。
当然,她还隐秘地希望阿伦会来这拿吃的。哪怕是躲在楼上听听他的声音,偷偷在窗户边上望望他的背影都好呀。
月牙湾有爱伦在,就没什么问题。思嘉和媚兰却需要她。婳儿留了下来,毕竟跟着思嘉也是安全的。
“哦,苏伦,你怎么来了亚特兰大?”媚兰很惊讶。
婳儿开玩笑说:“英迪亚给宝宝做了衣服,让我送过来。你还好吗?媚兰。”
“这简直是胡闹!苏伦,你不该过来的,在这种时候。”媚兰抱着她亲了又亲道:“我很好。苏伦,谢谢你远道而来。”
婳儿耸肩一笑,无奈道:“有人说阿伦受伤了。当然,这是谣传。不过,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南方没有列车过来了。当然,能和你们相依为命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等有一天我们都老了,说不定会怀念这些日子。”
“哦,亲爱的,你真是个天使。亲姐妹也比不上你和思嘉。我知道,要不是为了我,你们一定会回梅肯或塔拉。”媚兰感动的眼泪直流。
婳儿摆手,“不,我是凑巧,思嘉才是真的勇敢。媚兰,她一定很喜欢你。当然,她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你知道,思嘉有的时候糊涂得可爱。她还觉得除了妈妈,没有一个女人喜欢她呢。”
“哦,不,她怎么会那么想。她是那么可爱、活泼、勇敢,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如果我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女孩,我希望她像思嘉那样!”媚兰满怀希冀地说道。
婳儿微微一笑,叹气道:“真羡慕你。我要是有个阿伦的孩子就好了。”
“不要担心,阿伦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媚兰安慰道:“你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孩子。”
“谢谢你,媚兰,艾希礼也一定会回来的,只要等这场战争结束。”婳儿又说了一些英迪亚、霍妮的事情,就送媚兰上楼休息了。
在这不久,胡德将军司令部有消息传出,谢尔曼大军之所以从亚特兰大撤军,是去攻打琼斯博罗去了。
琼斯博罗的铁路就是通往梅肯的那条。
琼斯博罗一旦被攻陷,亚特兰大就成了一座孤城了。
思嘉得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呆滞了。塔拉——那所不规则的红房子,那所承载着她所有无忧无虑的日子地地方,就要完了?!
婳儿有了月牙湾,对此不是很有感觉。在这样的战乱年代,人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在琼斯博罗开战的日子里,这座城市的人们惶恐地等待裁决。
他们还不愿意离去,他们还不愿意放弃,只要还有北方佬还没来。
九月就在这种毫无希望的坚守中到来。
“我心里慌慌的,今天,可能是太热了。”思嘉把手里的面包放下。她有多久没吃这东西了,怎么会吃不下呢?
婳儿也没有食欲。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的心跳得特别快,还是姑姑死的那天有这种感觉。
一想道“死”字,婳儿的心不由揪起来。
“也许我们该出去打听一下情况。”
“不,”思嘉说:“一旦让梅里韦瑟夫人知道你在这里,她准要我回医院。上帝知道,我已经受够了没玩没了的绷带,血肉模糊的男人,还有嗡嗡乱叫的蚊子。”
“我不会接生孩子。她不会这么残忍,把媚兰留给我吧?”
“上帝才知道!这个老刁婆子,塔拉最严酷的监工都比不上她。”思嘉面露不忿地起身上楼,“你今天先照管媚兰,我出去看看。”
婳儿端了早餐上楼,不同意这个决定,“我不敢和媚兰单独在家,万一她要生了,我去哪里找你?”
“找我做什么?去医院找米德大夫。”
婳儿想到电影里,媚兰生孩子那天,思嘉去找米德大夫的场景,“也许他没空呢?”
“他答应了的。”思嘉坚持。
媚兰安静地吃了早餐,将托盘给苏伦,并说:“谢谢你,苏伦。可以请你拿下去吗?我有话和思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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