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同李畴三个人规规矩矩跪着,不知已经跪了多久,然而无一不是嘴唇发干。突然听闻脚步声抬头,看到冯玉贞也回来了,顿时大喜。
一众人磕头如捣蒜,口中先是喊了两句吉祥话,接着便是叠声的哀求:“奴婢疏忽,一时未看顾好夫人,求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李畴虽然灰头土脸,但面上却稍轻松一些,两个丫鬟磕地最为卖力,额头很快红肿瘀血,最后破开口子,星星点点凝实的血迹砸在青砖上。
冯玉贞怔怔地看着她们二人拼命磕头的模样,脑中一片空白,嘴里下意识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让二人起身,不必再磕了。
可她的话并没什么用处,掌握府上实权、一句话抵得上她十句的崔净空始终不发一语,只冷眼瞧着。
两个女孩嗓子都喊哑了,额头血肉模糊,冯玉贞再忍受不了,不顾方才与他僵持,攀着青年的脖颈,急切地求他:“此事全是我一人的错,与她们无关,叫她们停下来――快叫她们停下来!”
她的惊恐和焦急犹如实质,崔净空换另一只手臂拖着她,颠了颠坐在手臂上乖乖搂住自己的寡嫂一下,这才慢悠悠道:“好了,没听见夫人叫你们起来吗?”
彼时她们才跟受到极大恩典一般,又叩谢一番,崔净空看都不看,只顾搂着在怀里呆住的、宛若一尊静默小观音似的寡嫂进屋,放在美人榻上。
她好似遭受极大的冲击,冯玉贞历来是个善良到懦弱的人,杀鸡心里都要抖一抖,见两个活生生的人由于自己的缘故死中求生,卑微至此,不免为之触动。
崔净空敛目,出手将她散落在脸旁的额发拢到脑后。冯玉贞抬头,望着他淡淡的神情,仓惶问道:“是你?你让他们几个跪的是不是?”
她像是昏了头,崔净空冒出一阵不合时宜的怜悯,他盯着寡嫂发白的唇瓣,不紧不慢道:“嫂嫂,是你。”
他在她身侧坐下,口中步步紧逼道:“嫂嫂不走失,他们平白无事,又如何会被罚跪?嫂嫂明知道我疯,拿钢鞭抽碎膝骨的事,也并非做不来。”
冯玉贞的手烦乱地拧着衣裙的布料,一双大手撑开她的指缝,两只手严丝合缝合上。同她水乳相交也好,哪怕这样简单握着手,便快意许多。
崔净空扣紧,低声道:“因为嫂嫂不见踪影,我寻不到你,他们才会跪上半天。我这种疯子,嫂嫂要将我看紧一些才是。”
女人抿着唇,崔净空抚上她的后背,顺着一节一节的脊骨摸索下去,生疏模仿那些曾见闻过的亲长间的安抚,直到他无意间碰触到她的右臂,好似有坚硬的物件磕了他一下。
有什么东西藏在她的袖子里。
他要摸进袖口,方才缄默的女人突然反手,不叫他进,这场反抗无异于蚍蜉撼树,只能徒增崔净空的怀疑。
他一手制服住细胳膊细腿的寡嫂,另一只手将她的右臂压在榻上,犹如进无人之境一般,顺藤摸瓜掏出了那个木球。
随意摆置两下,木球蓦地打开,青年盯着里面俗艳的、不知廉耻的花,嗤笑道:“这是什么破烂玩意,也敢拿到你跟前显眼?”
谁知冯玉贞很当成一码事,甚至出手来夺,崔净空骤然间眼神一凛,伸手把方才于眼前一晃的细腕捉住,上面果然残余一处红痕。
他面色忽地阴鸷下来,问道:“赵阳毅碰过你?”
寡嫂的皮肤有多白多细密,崔净空自然是知晓的。他不仅详知还尤为喜欢亲自绘下。
远山青黛都起伏在女子苦桔靡靡的躯体之上,白软峰峦所致,只消轻轻一掐,或者让他裹吸几下,便会留下几日不消的印迹。
冯玉贞这样保守朴实的女人,他又要得频繁,几乎一天不歇,自然不肯让他在那些见人的部位留。可崔净空狡诈,等人水眸荡漾,才问她明日衣领多高。
她迷迷糊糊比划出来,他就沿着她指尖划出的那条线,在其下只一寸的皮肤上吻过。因而很多时候,冯玉贞看似是个老实的村妇,实则扯开她的衣领,里面蜿蜒着一路零碎的春意。
崔净空理所当然地想,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他的。先前她和崔泽婚后的半年,他自可表示大度地放过。
反正已是一y黄土,兄长死后,又轮到崔净空,她匀净的脸颊、纤长的素颈,纤合度的腰肢,包括那条畸形的跛腿,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通通都应该归属于他。
怀疑如同高涨的潮水,搅动神经,崔净空陡然间惊觉,他不自主地想,他们――赵阳毅和冯玉贞在那间窄小的屋室里,果真发生都没发生过吗?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抱有邪念的木匠和娇弱的寡嫂,只想一想,顿时杀心四起,他右手食指很怪异地抽动了一下:“嫂嫂,他和你可还做了什么别的?”
“你――”冯玉贞睁大眼睛,他竟然这样污蔑她!一盆污水倾倒在头上,怒火、悲伤、恐惧交织而过,她牵了牵嘴角,语气平淡:“做了什么,空哥儿不清楚吗?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明白嫂嫂的意思。”
冯玉贞望着他冷厉的神情,看他还在隐瞒,从两人交握的手中拽回手,旋即站起身,面向青年,双手从颈项盘扣起始,一件接着一件解开。
既丰盈又瘦弱的女体从肥大的衣衫间逐渐剥离出来,像是剥开一个金橘,露出里面的果肉,亵裤顺着光洁的小腿,滑溜溜落在地上。
女人全身上下再无一丝遮挡,她在青年面前赤条条的,赤足踩在冰凉的地地面上,青丝乱云堆在身后。
青年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他瞧着她自顾自解开,最后一件衣衫落地,目光幽深注视着身前的酮体,痴迷和疑心此消彼长,谁也压不过谁。
他的目光肆意妄为,冯玉贞到底不是全然无所谓,横臂抱住胸前,眼尾泛红,含着哭腔问:“你那天借我的名义唤赵大哥来,不就想让他看到这些的吗?”
崔净空游离的目光猛地顿滞。
积攒已久委屈和凄然在此刻占据上风,冯玉贞视野逐渐模糊,看不清崔净空此刻的神情,一时搞不明白是在惩罚对方,还是让自己难堪。
她被抱起,崔净空把人搂到床上,拽过被子盖住,他难得语塞,过一会儿才辩解道:“我怎么会让嫂嫂被他看见?我仔细丈量过距离,他什么都不会看到。”
这是他失算,不知赵阳毅竟然将这件事都说给了她。
冯玉贞见他默认,更觉得自己可笑,她枕在枕头上,红着眼仰视他:“看不到就没事了?”
她这样揪着不放,崔净空没由来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他当时就觉得心情不畅,暗自憎恨赵阳毅呆得时间太久,现在更甚。
不若待会儿就彻底了结这个祸害,如此一来,普天之下便再没有第二个活人知晓她动情的模样了,冯玉贞也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
他心下不愉,还是耐心哄她:“嫂嫂怪我是应该的,可那个木匠实在阴魂不散,三天两头纠缠你,我只是怕你被他哄骗过去。”
“到时候抛下我,我又该如何找你?嫂嫂,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让他站在旁边听着,这叫在意?崔净空,你一直瞒着我,现在不过是真相败露……”
她头一回喊他的大名,一边说话,泪珠滚过腮边,恰好挂在她发红的鼻尖,可怜可爱。
她一哭,崔净空就忍不住,默默瞧着,对冯玉贞的指空供认不讳、照单全收。只是等她说完,才歪头凑上前,要去亲她鼻尖上的泪水,冯玉贞明晰他的意图,急急侧头躲过。
做这事的时候曾有第三人旁观,这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再遇上青年的求欢,杯弓蛇影不说,宛如吞下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胃中翻搅。
寡嫂的抗拒和略微的嫌恶一览无遗,崔净空神情骤变,好似乌云压境,他尚还竭力按捺着自己,不在冯玉贞面前发作,只道:“嫂嫂出去一天,歇一会儿罢,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
说罢扭过身,女人又道:“我要回去住。”
他有求必应:“好,我们改日回村里。”
冯玉贞又执意纠正到:“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他身形一顿,低低念了一遍,总算隐忍不能,扭头盯着床上半坐的冯玉贞,眼神几近凶狠道:“你不能一个人,嫂嫂,你把我置于何地?”
他极力压制着,以防那双软唇吐露出什么令他失控的话,快步走到门口,冯玉贞又提了第二个要求:“不要杀他。”
她话语中带着几分疲累,闭上眼睛道:“倘若赵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之间便……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那只她前几日为他亲手戴上的长命锁,而今冷冷砸在他手背上,笑意盈盈的女人转眼间便铁石心肠,要同他决裂,上次只浅浅感知到的酸涩在胸腔内兴风作浪。
她为了赵阳毅,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木匠,这样轻飘飘地就要同他“到此为止”。
谁准你和我到此为止?
冯玉贞阖眼,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崔净空或许已经走开,才听到青年滞涩、生冷的回复。
“好。”
第53章 我认输
冯玉贞极少同别人置气,她一惯只有承受别人无缘无故撒在身上的怒气的份。
可这回是真被气狠了,哪怕泥做的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气,大抵确实缺乏经验,她用以表示反抗的招式幼稚、单薄的可怜――不说话、不理睬。
小叔子唤她,她淡淡应一声,别的一个话音不往外蹦;在她面前说话,女人只坐着,手下的针路有条不紊,眼皮低垂,婉约的脸颊忽而便线条冷硬起来,崔净空的巧言善辩无济于事,像极了一出独角戏。
更别提说近她的身去偷香窃玉,压根上不得她的床。
当天晚上,寡嫂就将自己卷在被里,缩在床根,不要说向她求欢,哪怕青年只是想揽住她睡觉,冯玉贞眉眼间却兀自漫出抵触来。
崔净空又不是那等良善君子,他能听进冯玉贞的要求,不连夜去解决赵阳毅那个罪魁祸首已然是格外的妥协。
这几日寡嫂跟防贼似的防他,崔净空表面云淡风轻,背地却暗自磨刀,他在答应冯玉贞的那一刻就开始反悔,夜里翻腾数次,咽不下这口眼皮子底下被暗算的恶气,这个木匠是个祸害,不杀不成。
寡嫂就像一只风筝,绳子在他手里攥着,可赵阳毅出来总掀风作浪,指不定何时这条细细的线就要被风吹断,她随之飘然而去。
其实并无什么紧要的,她再气闷又如何?冯玉贞再憎恶他,可只要像现在一样,在他身边老实呆着,待到必要之时哄骗其将念珠摘下,其余的事――她高兴与否,同他有什么干系?
他是很脱身事外的人,然而晚上脑子里盘算地越周密确凿,第二天起早,瞧见冯玉贞冷淡的面容,盯着她毫无起伏的唇角,还是难以做到置之不理。
这一点,陪他外出伺候的田泰估计比其他人要感受深一些。这位爷本就不近人情,尽管他从不乱打乱罚、大声呵斥,可田泰莫名就能觉察出青年极端的轻视,好似万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几天崔净空脾性更为莫测,田泰那日不经意往正房瞥了两眼,扭过头就见崔净空瞧着他,目光冷冷刺着,惹得田泰险些以为自己就因为这一眼交代了,日子真跟踩钢丝似的,战战兢兢。
一日夜深,冯玉贞认真顺着纸面上的纹路勾了一遍,闭上眼回忆出大致模样,遂才把书合上。这是最后一副了,她整本书记得七七八八,大差不差,借的时候不短了,下次该给那位官小姐还回去。
她看完后便爬上床,拿被子把自己缠了一圈,像一只红红胖胖的蚕,虽然瞧着可笑,但对崔净空却意外有效,他总不能大半夜把她从被子里扒出来罢?
然而今天,大抵是裹得太严实,冯玉贞睡得早,她略感到燥热,不知不觉间半身从被子里挣了出来。
崔净空回府,进屋更衣那时候,冯玉贞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见他站在床前,一时间忘却这段时间二人的首尾,只歪头软声唤道:“你回来了?”
这熟悉的、温情的唤声,一下叫崔净空寻到可乘之机,他不欲打草惊蛇,嘴里应声,衣服还没脱下,放着不管。
转身慢慢俯下,手臂撑在床上的女人脸侧。冯玉贞锁骨扯出半边,露出一侧小坑,晕黄的烛光照在莹润的皮肤上,她半阖着眼,眸底似有水光盈盈荡漾。
崔净空几日未曾这样接近她,他正是十七八血气方刚的年纪,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丰盈熟透的沃土,急骤酣畅的甘霖,他贪恋至极,夜夜狂欢,现下冯玉贞忽然不叫他碰,崔净空乍一下就和守着猎物却不能下手,只能在外围打转的饿狼没什么区别。
这下被他嗅闻到了气味,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凑上前,呼吸灼热,青年先是含上女人的下唇,勾缠片刻,继而才堵上她的两片唇瓣。
凭空冒出一身汗意,待热源挪走后滋生出片片凉意,冯玉贞渐渐意识回笼,她一瞧,霎时间心重重一跳,她赖以防守的薄被不知何时被推到一旁。
“你,你……”
冯玉贞脸颊沁着细汗,张开嘴没两个字,又紧紧合上了,咬着唇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时间顾不上维持冷面,抬腿胡乱蹬到他腰腹之间。她这点可怜的力道跟挠痒痒似的,崔净空不仅没被击退,反倒攥住她送上门来的一只,另一只也扣住后脚跟握住。
崔净空端的是衣冠楚楚,脚下蓦地传来鲜明的触感,宛若棉花压着烙铁,冯玉贞瞪大眼睛,她使劲往回收,羞恼道:“你做什么呢!”
无论贫困与否,她都是爱干净的女人,衣服洗涤地发白,手和脚的趾甲也定时修剪、挫磨地圆润喜人,这下倒方便了他。
耳尖红地滴血,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想让指甲瞬间变长变尖,最好把他狠狠刺一下。
冯玉贞眼里的冰冷摇摇欲坠,崔净空沉沦在潮海中,气息不稳道:“嫂嫂,你这样瞪我也没用。”
女人眼睫颤颤,羞愤欲死,脚底现下被磨红一片,头一回被气地骂人。
她哪里会骂人呢?往日与人和善都来不及,遑论乡土间一些精妙的骂语,更何况她连声音都可怜地发抖呢。
这时候几声绵软的“王八蛋”“癞皮狗”之类的词没起到什么作用不说,她越骂,口不择言道“畜牲”,崔净空气息反而愈发急促。
他唇角上扬,脸上的邪性不加掩饰,只低头,鼻尖快接住她的脸,低声笑道:“我该挨骂,嫂嫂骂得好听极了,再教训我两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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