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人家要是没有意思,会邀请你去游轮上玩?会不顾我也在场,非要跟着你出来逛中华街?”日下百合子接着调侃道:“不过嘛,要是被贵志君知道,放妹妹出来旅行一次,妹妹就被人撬了,肯定会后悔死的——对了,贵志君应该还不知道?”
“哥哥不知道。还没完全确定,就跟哥哥说这种事太奇怪了。”夏目千绫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入手的温度显而易见地在升高:“百合子君,你千万别告诉哥哥。”
日下百合子比了个OK:“行。之前我还犹豫过要不要跟贵志君说一声呢,还好我没说。”
夏目千绫猝不及防受到了惊吓:“什么时候的事?”竟然差一点就传进哥哥耳朵里了!
“之前在游轮上。如果是单方面的,我肯定要帮贵志君看着,不能让你被骗了。但如果是你自己心动,那就没事了。”日下百合子双标得理直气壮:“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怎么大早上的就在你那边?你们……晚上应该没有……咳?”
夏目千绫默默扶额:“你在想什么啊,百合子君?昨晚我和太宰先生约了一起出门玩,所以他来得比较早。抱歉,我原本是想跟你约下次的。但是你们说话太快了,我来不及插话。”
日下百合子陷入沉思:“那看起来我打搅了你们的约会啊……这样吧,等会儿吃完这一餐,我们去游乐园玩,然后我帮你带着镜花酱和猫咪老师?”
“不用这样。”夏目千绫抿了抿嘴角,伸手抱了抱日下百合子:“谢谢你的好意,百合子君,但不需要牺牲你的放松时间。我会自己考虑好的。”
“好吧。”日下百合子拍拍夏目千绫的肩膀:“不过还有一点,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
日下百合子幽幽地说道:“你别真以为他那么无害,他说话都是有技巧的。”
她一点一点把之前败在太宰治手上的对话掰碎了说给夏目千绫听,总结道:“说来说去一句话,你千万别心软。”
夏目千绫:“……”
夏目千绫顿时有点哭笑不得:“难怪你刚刚说,你之前对太宰先生说话不客气,原来是这样。”
日下百合子哼了声:“我说话不客气,他反击得也厉害啊!就像今天早上,他说什么你不舍得让我失望,什么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带上他,就是想让你心软呢。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什么上当?”
太宰治将杏仁冰淇淋递给夏目千绫,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在意她们的聊天内容:“刚刚看夏目小姐似乎想尝尝这个,所以去买了。”
夏目千绫没料到会被发现,主要是那边排队的人太多了,她就没去。她接过冰淇淋:“谢谢太宰先生。镜花酱和猫咪老师刚刚去找你了,你看见他们了吗?”
“看见了。”太宰治说:“猫咪老师被路边的生煎馋到了,在那边等生煎。”
这完全是猫咪老师做得出来的事。
日下百合子打趣道:“千绫君可要注意猫咪老师的体重,这么胖的猫咪,亏你和贵志君竟然能抱得动。”
“这不是胖。”夏目千绫忍住笑,帮猫咪老师说:“是毛茸茸。”
总算等到毛茸茸的猫咪老师被泉镜花抱回来,却已经醉得迷迷糊糊。
“猫咪老师这是哪里喝的酒?”夏目千绫从泉镜花怀里接过猫咪老师,一股酒味钻进她的嗅觉。
泉镜花答道:“生煎店旁边的店家摆了白酒。”
夏目千绫好气又好笑,难怪猫咪老师会喝成这样。“百合子君,不好意思,我可能得先带猫咪老师回去了。”夏目千绫说道。
“没事没事,猫咪的性命要紧。”日下百合子很能理解:“要带猫咪老师洗胃对吧?附近的宠物医院,我想想……”
对于日下百合子的误解,夏目千绫没有纠正。
她抱着猫咪老师,生怕喝醉的猫咪老师一个兴起,变回本体,绝对能引发一片乱子——上次猫咪老师就差点把公寓掀了。好在可能是白酒度数太高,猫咪老师一路都睡得很安分。
总算把猫咪老师送回公寓,夏目千绫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戳戳猫咪老师的脸颊肉,对太宰治说道:“看来得扣掉猫咪老师几天的清酒,才能让他长长教训。”
太宰治毫不犹豫地站在夏目千绫这边:“那我下次拜访就不带清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睡梦中听到这个噩耗,猫咪老师的耳朵尖抖了抖。他翻了个身,整只猫窝进毛毯里,只有圆滚滚的短尾巴露在外面。
夏目千绫直起身:“猫咪老师醉成这样,我今天大概没法再出去玩了。很抱歉,耽误了太宰先生的时间。”
“没有耽误,夏目小姐不用道歉。”
太宰治跟着夏目千绫,放轻脚步声,从卧室里退出来。泉镜花没有跟着一起,只是说自己要睡午觉,就安静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
“太宰先生下午什么打算?是回去还是?”夏目千绫问。
太宰治反问:“不知道夏目小姐下午愿不愿意收留我?”
“嗯?太宰先生要留下来?”夏目千绫有点诧异:“但是这里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我怕太宰先生会觉得无聊。”
“不会。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玩的,反倒是和夏目小姐在一起时,会收获很多。”
夏目千绫忽然一顿。
由日下百合子为她拨开那层掩饰性的迷雾,藏在雾后面的意思昭然若现。
她抬眼,望向身边的人。他们出门时已经是半上午,又在中华街逛了一阵子,现在恰好是阳光最为灿烂的中午。碎金色铺满客厅的地板,也落在他们身上。明亮的色彩落在太宰治的眉梢眼角,却融于一片暗色,影影绰绰。
“夏目小姐?”太宰治同样停住,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了?”
他听到一声叹息,像清晨穿破云层的一束天光,落入迷雾中,慢慢散去浓重的雾气。
“其实,有的时候,太宰先生不用这样委婉。”
“我仔细想过了,失约本身就是我的问题。”
夏目千绫的话音平和而安定:“这件事最开始是太宰先生答应的也好,又或者是百合子君的突然邀请也罢,抛开所有外力影响,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对太宰先生失约了。并且,不止一次。”
太宰治轻缓地眨了下眼睛:“夏目小姐的意思是……?”
那双温润的琥珀色凤眼注视着他,带着坦荡的温柔笑意:“既然是我理亏在先,太宰先生为什么要反过来对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呢?你可以索要你的‘补偿’。”
“……”
太宰治的手指缓缓蜷曲起来。他轻轻问道:
“比如说,我可以直接告诉夏目小姐,我想留下来?”
“可以。”
“可以直接问夏目小姐,再蹭一顿晚餐?”
“可以。”
“可以要夏目小姐的明天作为补偿?”
“可以。”
一声又一声“可以”,包容到极致,几乎能将人心里最贪婪的欲/望激发出来。
太宰治垂眼,听到自己问:“那可不可以……”
其实理应准备得更充分一点的,明明按照先前的计划,有更好的、更浪漫的安排,绝不会逊色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但那些计划却像清晨的露珠,被暖融融的晨曦照亮后就迅速消融。
有无数个世界的声音在脑海里冲撞,叫嚣着,喧闹着,成为一句话:
“可不可以请夏目小姐陪我看很多很多风景?可能……没有绚丽的山岚和秀丽的溪谷。[注1]”
短暂而漫长的停顿过后,夏目千绫笑弯起眼睛,凤眼弯成好看的月牙,说:
“可以。”
第45章 唯有羁绊
如果在八原, 盛夏的午后时不时能听到悠远的蝉鸣,以及突然造访的妖怪欢快的招呼声。
但在横滨,遥远的汽船鸣笛和车水马龙才是城市的主旋律。好在公寓的隔音很好, 阳台边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 风哼唱着动听的歌声。
夏目千绫放下笔, 手边被推过来一杯水。她拿起水杯,习惯性道了声谢。
因为家里的书桌基本上是矮几, 比起桌椅一套的书桌,夏目千绫更青睐于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在茶几上写稿。而太宰治就坐在她身边, 那双大长腿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委屈。偏偏他又不肯挪地,非要蹭在她身边, 夏目千绫只好稍微将茶几向前推了推, 给他空出一点地方。
太宰治揪住夏目千绫的袖子, 耷拉着尾音, 问:“夏目小姐难道不觉得这样显得太生疏了?”
“嗯?生疏?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夏目千绫侧首, 对上一只亮晶晶的鸢眸——好像,从她说“可以”开始, 他就一直是这副表情,活像个被奖励了的小孩子。
“因为夏目小姐说话好客气。”
太宰治无疑是个“好学生”, 活学活用起了刚掌握的句式:“夏目小姐可不可以不再说这些客客气气的礼貌用语?像什么‘谢谢’和‘抱歉’之类的,我已经听夏目小姐说过很多次了。”
“这个嘛……”夏目千绫长长地拖着尾音, 最后坦诚道:“我已经习惯了,就连和哥哥说话也是这样, 一时半会儿确实不太好改正。何况, 这种词语并不代表不够亲近啊。如果对外人客客气气的, 对自己身边的人反而说话不好听,不会觉得对身边人很不公平吗?”
“话虽如此,这样也显得我对夏目小姐好像也没有那么特殊了。”
夏目千绫莞尔一笑:“那太宰先生想要怎样呢?”
通常来说,先提出一个注定被拒绝的请求,再说新的、不太过分的请求,都不会被拒绝。于是太宰治依旧用原先的句式问:“我可不可以叫千绫酱?”
这回夏目千绫答应得干脆利落:“可以。”
而后,夏目千绫又说:“如果太宰先生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这个,也可以直接说哦。合理范围内的要求,都是可以商量的。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太宰先生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我们再一起考虑可行性。”
太宰治帮夏目千绫盖好笔帽,明知故问:“千绫酱以前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所以我也没有经验,要请太宰先生多多包容。”夏目千绫捧着水杯,看太宰治又帮她整理稿件。
“千绫酱就不问问我的情况?”太宰治压了压稿件的边角,瘪了一下嘴。
“嗯……”夏目千绫顺水推舟,问道:“那太宰先生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就像在等着她的问题,太宰治回答得迅速:“没有。”
说完,他弯起眼睛,语气轻快又愉悦:“这么说来,我和千绫酱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对不对?”
尽管夏目千绫一向秉持着“没有参与他人的过往,就不该指手画脚”这种想法,但毫无疑问,听太宰治这样说,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升起一点欢喜。
奇奇怪怪的感觉。
夏目千绫想道,抿起唇角笑起来:“嗯,都是第一次。”
太宰治注视着她,再度重复:“嗯,第一次。”
——这个世界的第一次。
以及,无数个世界的第一次。
“不过,”夏目千绫好奇地问道:“太宰先生说的那句话……你知道原句吗?”
“千绫酱是说,‘如果可以实现,我想带你去看绚烂的山岚,还有秀丽的溪谷。’——这句话?”
“太宰先生从哪里知道的?”
“当然是……”太宰治早就想好了理由,他举起手里的稿件,说:“《文学》里绘空小姐写的文章。”
夏目千绫不免诧异:“咦,太宰先生看文学刊物?”
“偶尔会看一些特定的作家。最常看的两位作家,一个是绘空,一个是誉真。”太宰治微笑道。
“作家还谈不上啦……只是随便写写而已。”夏目千绫没想到太宰治看过她的文章,她顿时耳垂发烫,转移话题:“说到誉真先生,我认识他。恰好誉真先生在横滨,如果太宰先生想认识他,我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在没有征得织田作之助同意前,夏目千绫暂时还不打算暴露他的身份。
主要是她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太宰治最常看的两个作者,她都认识。
“……”太宰治少有地停顿几秒。
随后,他恢复如常,恍若什么异样的情绪也没有激起,不动声色地垂眼,压下汹涌的海:“唔,如果有机会的话。”
夏目千绫放下喝完的水杯,咳了咳:“要是太宰先生很喜欢誉真先生,我尽量多帮你说说看?好歹是、好歹是……”她赧然地垂下眼睛,声音渐轻,近在咫尺的太宰治却依旧能听清:“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略微怔忪一瞬,随后,他伸手,勾住夏目千绫的手指,发出细微的叹息:“千绫酱真是……不怕自己吃亏吗?”
他的手指擦了擦夏目千绫的指腹,激起些微的痒意,让夏目千绫感觉自己像被一只小黑猫主动蹭上来撒了娇。
夏目千绫心底软下来,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太宰治下一秒问:“千绫酱是只对我这样好,还是对别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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