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在城外,是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里。
如今这时候大宗门的精英弟子都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外面,何况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城主府庶女?
萧镜水轻笑一声:“倒是个清醒的。”
这般清醒谨慎的江雨笙竟能跟短视鲁莽的汪寒走到一处,还真是稀奇。
不过如今乃大争之世,发生什么也不足为奇。
对萧镜水的话,江雨笙低头不语,汪寒则涨红了脸。
“就此别过吧。”萧镜水淡淡道,“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说罢,萧镜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绯红的身影消失的刹那,汪寒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觉得羞恼。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江雨笙却收到了萧镜水的一声传音:
“小家伙,要是不嫌命长,以后出门就换个队友吧。”
江雨笙:“……”
她看了眼神色有些扭曲的汪寒,忽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虽然小时候的汪寒虽然有些莽撞却也不失善良,如今却……
她幼时受过他的帮助,以后自然也要帮回去。
但这个帮,绝对不包括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隐世家族的人都这么傲慢无礼的吗?不识好人心……”
羞恼过后,汪寒又抱怨了起来。
江雨笙:“……”
决心忽然更坚定了。
“雨笙,你怎么不说话?”
江雨笙:“……”
说什么?一起抱怨吗?说实话我觉得子虚公子没做错什么。
得不到江雨笙的附和,汪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江雨笙这么多年来一直比较沉默寡言。
他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就自觉无趣闭嘴了。
第795章
“城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吧?”
院长站在一处高楼上,看着江城连绵不绝的雨,神色冷漠,无喜无悲,宛若神龛中的雕塑。
一旁的扈从低眉顺眼地汇报道: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
这几年的时间下来,足以让任何人清楚,眼前这位看着宛若神明的神,实际上有多么的狠辣无情。
院长微微颔首:“下去吧。”
扈从立即退下。
“快了,就快了!”
院长低声呢喃着,眼底仿佛燃着一簇火。
她筹备了那么多年,就算她不能得偿所愿见到殿下,也要毁掉这个逼死殿下的世界,为殿下报仇!
眼下战火已起,局势已乱,不再有谁能阻止她了!
这么想着,院长露出一个笑来。
偏执而疯狂。
若有人见到此刻的她,定然不再觉得她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觉得她与地狱中的恶鬼更加贴近。
*
萧镜水才走进江城,就毫无征兆地遇上一场大雨。
她撑伞走在雨中,眉心微蹙。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大雨遮住了天幕,也阻碍了行人的视线,让某些感官变得迟钝了起来。
而某些直觉则变得更加敏感。
萧镜水觉得仿佛有透明而细小的毒蛇在雨幕中游走,携着致命的危险潜伏着,只待某个时机窜出,给出致命一击。
“我这都是什么运气?”
萧镜水暗骂一声。
本来她死都死了,怎么还不让她安生?
她自忖上辈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让她在异世借别人的身份重生也就罢了,怎么第一站还是如此危险的地方?
——是的,萧镜水并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一个在常年跟危险打交道的人,对危险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凭着零星微妙的直觉,她便能判定自己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
然而单是知道有危险是没有用的,她知道的消息太少了,以至于不能判定自己所在的具体处境。
萧镜水渐渐沉静下来,往人群中而去。
她需要更多的消息,好分析出自己的处境。
一味的逃离是没有用的,因为她不知道所谓危险的波及范围有多广。
而一直被蒙蔽视听甚至会陷入更危险的处境。
*
“该死的!鬼月君非得与我们作对吗?!”
一个巫族低声咒骂着,他和他的族人面前拦路的,赫然是凶名在外的幽冥铁骑。
虽然他们有上百人,而幽冥铁骑只有区区十个,可十个幽冥铁骑在一起,就足以组成一个无懈可击的杀阵。
在此之前,他们不知鬼月君竟也是如此精通阵法之人。
这该死的鬼月君!
巫族们咒骂着,可是于事无补。
幽冥铁骑只是没有生命的傀儡,它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奉主人之命,前来绞杀!
幽冥铁骑空洞的眼眶中燃着幽蓝的魂火,高高举起长刀,又重重挥下。
凡人终是难以抵挡来自地狱的屠刀,接连上百人,再怎么咒骂不休,也最终都化为了这片密林中埋葬的无名尸骨。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
鬼月君皱眉看着地上的血污,眼底流露出一丝厌倦。
几年过去,她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冷冽诡谲,浑身似乎笼着无尽的阴暗,暗红的衣袍穿在她的身上,恍若鲜血染就。
鬼月君伸手摄住一个鬼魂,以不容抗拒的强势读取了它残存的记忆。
然后手一挥,一扇小小的轮回之门出现,鬼月君将这百来个鬼魂尽数塞了进去。
如今冥界也有一定失控,这些被截杀的人若是不走特殊渠道处理一下,极有可能被对方知道,从而做出防范。
这种事情,鬼月君在这几年中已经做了太多。
鬼月君叹了口气,将一身杀戮之气的幽冥铁骑收回了虚府。
没有阳光的密林中,鬼月君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不像是人的,而像是某种黑暗中的生灵的。
这双手已经不知何时起,沾染上了洗不尽的血腥。
或许有朝一日,她也会被视作妖魔吧。
鬼月君这么想着,神色愈发冷了,动作却不见分毫凝滞。
她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向东南掠去,同时传音给冥王和君月澄。
——数年的合作,足以让鬼月君知道,君月澄就是妖帝。
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时,鬼月君还有些感慨。
果然他们这个层面的,都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啊。
*
君月澄接到传音,以最快地速度召集了足够的亲兵。
然后叫来了半路认回来的儿子。
——值得一提的是,妖界尊贵的小太子,终于有名字了。
无论是君月澄还是白泽在得知小狐狸还没有名字后,都十分努力地试图给他取一个名字。
然而选了好几个小狐狸都不满意。
君月澄和白泽都无奈了。
小狐狸才说:“我要叫莫离。”
君月澄一怔,旋即劝道:“世间万物,顺其自然便好,莫要魔怔了。”
他自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在他所不曾参与的过去,他是与母亲在一起的。
哪怕是如今来到了他身边,这个孩子也是渴望来自母亲的温情的。
虽然君月澄不知道孩子的母亲到底是谁,但是他如今既然只身来到了他身边,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母子缘浅。
君月澄还盼着这个孩子能在日后继承自己的一切,自然不希望他变得偏执。
从未被管束过也无人管束他的小狐狸态度强硬:“我就要叫这个!”
君月澄和白泽都拗不过,最后只得依着他了。
君莫离很快来了。
他才只比半人高一点,婴儿肥还未褪去的小脸却是神色肃穆。
“父亲,你找我?”君莫离的态度有些疏离。
若是以往,君月澄或许会对他的态度感到少许的挫败,并试图弥补一下过于僵硬的父子关系。
但是现在,君月澄却冷静理智道:
“你该真正地历练历练了,第一次,由我带你去。去准备一下吧,我们1一刻钟后就出发。”
父子关系可以随缘,但是为王者的教育却不能随缘。
大争之世,妖界的储君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在其位谋其政,他得对妖族的未来负责。
第796章
萧镜水在江城中穿行,各种八卦听了不少,却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让萧镜水有些烦躁,却也很快沉静下来。
眼下的情况很不妙。
江城中的人对危险毫无察觉,说明制造危险的人藏得比她想象中的要深。
当然,也可能是她收集到的信息还不够。
萧镜水离开了热闹的茶楼,往城中最大的客栈而去。
湿冷的空气中,萧镜水脚步微顿。
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向前,仿佛方才刹那的凝滞不存在一般。
然而细小的雷电游走在雨幕中,此时天幕暗沉,雷云密布,倒成了最好的遮掩。
那暗中的爪牙,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就被毒蛇般的雷电击中,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愕的神色,便倒地不起。
还未待萧镜水走进观察,就见那隐匿在暗中的人便溶解在雨水中。
最后,只留下稀薄的几缕血迹。
血迹又很快被冲散,恍若从未来到这世上一般。
萧镜水垂眸,这背后之人还真是心狠手辣。
她方才那道雷电还不至于将人杀死。
这只能说明,背后的主人定下了严苛的规则。
其中最重要的命令是,为他人所控者即死。
甚至这个死还不是自尽。
萧镜水颇有些头疼。
大意了。
这是个玄幻的世界,而且制度相对野蛮原始,没有那么多道德和法律可言。
他们处理隐患的手段要比她过去所认知的残忍得多。
“如今,我也算是成为一枚饵了,也不知会钓出什么来。”
萧镜水喃喃,却并无多少害怕,反而有一种期待。
她不怕被盯上,并且很期待对方的到来。
虽然这种行为有些冒险,但收获与风险,一般都是成正比的。
萧镜水有太多次钓鱼的经验,对此并不紧张。
*
“我们的人有人被发现了。”院长目光冰冷,“不是说万无一失了吗?江城中本就没几个修为像样的人,他怎么会被发现?”
被院长叫过来的人冷汗津津,额头几乎碰到了地上。
“大人,并非本地人。”
“你们之前不是向我保证,不会有意外的吗?”
她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让来的人额头的冷汗更甚。
“是我们的失误。不过他目前看来,只是意外经过。应该……应该不会打扰您的计划。”
“应该?”院长冷嗤一声,“他人在那儿?”
这群废物的判断有时候一点也不准。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她得亲自去会会那个意外来客!
“就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里。他似乎被大雨绊住了,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人斟酌着汇报了一条堪称鸡肋的信息。
院长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
院长一进客栈便在大厅内看到了意料之外到来的少年。
无他,那人太耀眼了些。
他似乎是涉世未深的模样,看一切的目光都带这些新奇,却也不见有多么热切,想来出身也是不凡。
但是最吸引院长的却是他身上某个瞬间呈现出的某种气质。
疏离的,漫不经心的,仿佛世间没什么能入他眼。
恍若故人来。
但少年终究不是她的故人。
虽然他们皆身着红衣,但单是容貌上两人就相去甚远的。
眼前少年的皮囊的确算得上出色,但是却还是差了太多。
这也是正常的。
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
能与殿下有一两分的相似,已经是他的福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院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请自便。”
萧镜水态度不咸不淡。
她自然察觉到了眼前之人身上的异样之处。
她看起来宁静而美好,实则暗藏着疯狂的因子。
萧镜水在她身上嗅到了类似于同类的感觉,警惕几乎瞬间拔高。
她可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尤其眼前这人更像是走上歧途的同类。
这可真是太危险了。
萧镜水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仿佛自己面前不是以为清丽脱俗的角色美人儿只是一个普通人。
萧镜水本不想先开口的,然而对方审视的目光却让她不得不发问。
“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并没有。抱歉,是我失礼了。”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萧镜水继续问。
院长沉默了一下,道:“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
“那可真是子虚的荣幸。萍水相逢,这可是难得的缘分。”萧镜水微微笑了一下。
“你名子虚?”院长瞳孔一缩。
“有什么不妥吗?”萧镜水笑意消退了些,隐隐有些不悦。
“并无不妥。这是个好名字。”
萧镜水不置可否。
随口胡诌的名字,能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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