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也随他平躺下来,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已习以为常,说来已有好长一段时日,二人挤在一个被窝睡觉,谈不上很舒服,毕竟动一下都影响对方,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又或者近来夫妻二人在房事上很频繁,睡在一个被窝更加顺理成章了。
在宁晏快要睡着时,燕翎侧身一动,宁晏又醒了,有些头疼看着他,“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燕翎今日喝了酒,此刻脑子是清醒的,但身体里如有火在窜,侧身撑额看着面前的小妻子,一只手已擒住她搁在被褥里的柔荑,嗓音轻轻哑哑,“你帮我?”
宁晏身子霍然僵住,“什..什么?”
燕翎指腹已轻轻在她掌心按压,又缠着她手指滑去指尖,他在等宁晏的回答。
宁晏一张脸胀红得要滴血,即便光色昏暗,燕翎幽深的眼依然辨认得出她那薄薄的肌肤渗出来的红晕,宁晏脑子懵住,有些不知所措。
被褥里的温度无端升高,他所到之处都像着了火似的。
手已被他带的往那一处去,快要碰到时,她猛地收回手,往被褥里一扑,传来破罐子破摔的闷声,“那你还是要我吧。”那种事她还真做不出来。
燕翎看着她跟个小鸵鸟似的拱在那里,蓦地一笑,只当她是害羞,总有一日哄着她做。
拍了拍她的浑圆,轻声叹道,“睡吧。”
燕翎起身去浴室洗冷水浴,宁晏又羞又躁又怒,对着他背影狠狠吐了个舌,这才钻入自己那一边睡去了。
临近开朝复印,燕翎便有些忙了,连着两个晚上没回来。
宁晏忙着清理账房账目,打算改弦更张。
燕国公府不能像过去那样,必须做出改变,否则,迟早只剩下个空架子,宁晏自小有一股韧劲,又在林叔的协助下一手操办了明宴楼,也是有几分魄力的人,这会儿撞上燕家这个烂摊子,一方面是身为长媳的责任使然,一面也是面对难关时,她跃跃欲试要去闯关的兴奋与干劲,女人家的,与其日日争风吃醋争奇斗艳,还不如踏踏实实做点实事,倘若她能把燕国公府这个烂摊子捡起来,何尝不是一份成就。
宁晏列出了几处亟待解决的难题,打算着一突破。
正月十二是燕翎时辰,他从不过生辰,他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致命的灾难,他没办法呼朋唤友饮酒作乐来庆贺,相反,这一日他总要去祠堂跪上半日,以表自己的哀思。
宁晏上午陪着他跪经,中午亲自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燕翎吃到嘴里,胸膛滚烫,连着那颗坚硬的人也被她烫软了。
他不是没吃过长寿面,每年生辰几乎都在慈宁宫过,只是外祖母不擅厨艺,是下面宫人给他备着的。
这是第一次吃到家人做的长寿面。
燕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也免不了因为妻子的体贴而动容。
面条被他吃得一根不剩,汤水也一滴不留,高高大大的男人,那日中午,就默默无声抱着妻子。
自从有了她,他的身心有了烟火气。
他不习惯表达,总想做点什么,思来想去,将宁晏抱上了床。
宁晏:“.......”
眨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因这一日是长公主的忌日,国公府不许点花灯,清晨,国公爷带着燕翎夫妇在祠堂祭拜长公主,完了问他,“你今日还去燕山?”
燕翎颔首,又将宁晏扶了起来,“对,我与晏儿一道过去。”
国公爷木讷地嗯了一声,转身慢吞吞往外走,“去吧...”
跨过门槛时,迎着i丽的朝阳,他眯起眼张望湛蓝的长空,一群飞鸟打长空掠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欢欢喜喜带着你媳妇去,你母亲会很高兴。”
燕翎看着他略带蹒跚的背影,眼里没有过多的哀思,牵着宁晏露出温色,“好。”
燕山路远,从京城骑马过去少说也得半个时辰,若是坐马车还不知要晃荡要什么时候,淳安公主不仅是祭奠姑母,也是想爬山春游,打算骑马前往,她穿了一身飒爽的劲衫,外罩一件厚实的马甲,迎着清晨的凉风来到了国公府。
宁晏没有经验,昨夜问起燕翎要准备什么注意什么,燕翎总觉得她大惊小怪,就说句随她。
淳安公主勒着缰绳看着跟在宁晏身后背着大包小包的两位丫鬟,笑出了声,“晏晏,咱们骑马过去,让你两个丫鬟坐马车慢慢追来便是,咱们先爬山,下山时,如霜的马车该也到了,咱们也有吃的喝的。”
宁晏应了下来,安排云旭带着如霜和如月,捎着吃食与衣物坐马车随行,她与燕翎则骑马先行。
燕翎换了一身玄色的长袍,腰间左边系着一块古玉,右边绑着上回宁晏在市集给他挑的香囊,模样依然俊美无双,身姿更是修长挺拔,就是这身装扮有些不伦不类,宁晏笑弯了腰,“我怎么没瞧过你这块玉?”
燕翎眸色微怔,“是母亲留给我的,平日搁在书房,今日戴着过去。”
宁晏明白了。
淳安公主见二人在廊庑下磨磨唧唧,不悦道,“能不能赶紧些?”
燕翎正色下了台阶,先翻身上了他那匹火红的汗血宝马,朝宁晏伸手,“过来。”
宁晏正犹豫要不要骑马,这会儿见燕翎捎她,也无不可,自然而然走向燕翎,淳安公主却在这时纵着马往二人当中一挤,
“喂,燕翎,说好由我带晏晏出行,我们俩速度慢些,也舒服些,你一个大男人的,别跟我们一块磨叽了,你先上山将烛台酒食备好,等着咱们便是。”
燕翎一股子邪火就冒了出来,这会儿忽然意识到,让戚无忌随行是明智选择,他没理会淳安公主,凉凉看着云旭,“戚无忌呢?”
云旭轻咳了一声,回道,
“戚公子在城门处等着。”
燕翎想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策马往旁边一转,探手一捞,就将宁晏给捞上马,再搁在怀里,力夹马肚,一马当先跃入朝阳里。
淳安公主:“.......”
第58章
淳安公主看着燕翎张狂的背影,脸色发木,“本公主脾气这么好,怎么能跟他计较呢?”当即将马鞭一抽,扬起一地尘土,以更快的速度越燕翎而去。
燕翎眯起眼,一手揽住妻子,一边信手由缰假意地追了一段,眼见淳安公主得意洋洋甩着马鞭消失在大道尽头,燕翎忽然掉转方向,打西便门出京。
宁晏这会儿被灌了几口冷风,捂着口鼻侧身往燕翎怀里躲着,没瞧清情形,直到速度慢慢停下来,头顶传来一道温声,
“坐后面去?”
宁晏深吸了一口气,找回呼吸,“我还是坐后面吧...”
正打算下马换位置,忽然腰身被人一托,人被他拦腰抱在怀里,又在他身前一个旋转往后一放。宁晏这么轻而易举坐在了他身后,她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心里一阵唏嘘,她好歹也算高挑的姑娘,并不纤弱,到了他手里就跟个随意拿捏的小姑娘似的,燕翎不知妻子在腹诽她,定声吩咐道,“抱紧我...”
宁晏依言环腰抱住他,脸还没贴过去,一股巨力裹挟而来,她不可控地撞到了他后背,连精致挺翘的鼻头都给撞红了。
宁晏:“......”
燕翎感受到背后紧贴的那个柔软身子,心里踏实了,这才双手执缰往前纵去,燕翎的马匹前面缀着可随时出城的玳瑁令牌,守门的侍卫瞥见了,立即提前放开铁栅,燕翎身影如离箭似的从城墙下一跃而过。
淳安公主优哉游哉地骑着赤兔马出了南城门,
戚无忌一袭白衫端坐在马背上,含笑朝她拱手,“殿下....”
公主吁了一声,慢慢来到他身边,又忍不住往身后望去,“咦,这个燕翎怎么骑得这么慢?”身后的正阳门大街铺满金色的阳光,御道上空无一人,哪有燕翎半个身影,公主意识到不对劲,慢慢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狠狠往地上抽了一记马鞭,“可恶,他耍我!”
“他把晏晏拐跑了...”淳安公主气得眼眶泛红,指着城门内的方向与戚无忌说。
戚无忌的心哪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缓缓驶向她身侧,两匹马交叉,他离她很近的位置,“燕翎定是从西便门出发,需要绕过一个山头才抵达燕山,咱们可以比他们快。”
淳安公主较真的劲又上来了,将眼泪一收,“好,出发!”
两道马儿一前一后争相追逐,戚无忌一时在她后面,偶尔又抢在前头,激起淳安公主的斗志,“我的赤兔马怎么可能比你的棕马慢呢。”
远远望去,两道身影如贴在山脊上的画人儿,嬉戏追逐,淳安公主很快忘了先前那点不快。
燕山坐落在京城西北角,山体宏伟,群山绵延,无论景色风水都堪上乘,正中的山峰气势雄迫如同巨佛俯瞰人间,左右各有起伏不绝的山脉如扶手俯卧脚下,先帝的昭陵便建在主峰的佛肚处,一带低缓的峡谷一路往下延伸至山脚,四境层林密布,景色峻奇。
长公主的陵寝便在其中一山坡顶处。
从京城方向远远驶来,一眼就能看到长公主的陵寝,到了近处,仰眸探望,只觉那陵寝上的宝鼎有如一点星辰点缀层林当中,远得很,若是从底下徒步上去,还不知要费多少时辰。
整座燕山被皇家圈成了禁苑,金碧辉煌的城楼矗立在谷底的峡口,如无声的卫士,戚无忌与淳安公主抵达时,已有一批官员候在门口,当中一人一身紫袍太监服饰,乃是总领此处的守陵太监,左有一六品青袍官员,右是四品守陵中郎将,三人当先行过来,
“臣等给公主殿下请安,见过戚世子。”
待淳安要下马,守陵太监立即恭恭敬敬小跑过来,弯着腰屈在公主脚下,“殿下,老奴许久没见着您了,昨个儿听人传话说殿下要来,奴婢高兴得一宿没睡,将园子里的花儿果儿的都摘了来,想请殿下尝一尝呢。”
淳安公主只见得这守陵太监数回,并不熟悉,这些守陵的太监大约都是在宫中不得势,又或者得罪了主子被发配而来,见到了她这样矜贵的主,自然是铆足了劲讨好,淳安一脚踩在他背上跳下来马,环顾一周,
“燕翎呢,来了没?”
守陵太监笑嘻嘻道,“没呢,还没瞧见世子影儿...”
“很好,戚无忌,那我们先上去吧。”
戚无忌正与守陵的将士与官员打招呼,问了几句防务,见公主过来,众人收住话题,迎着她进去,帝陵内部不许行马,二人在神殿内上了一炷香,磕了个头,用了茶水点心,带着行囊便往山上去。
沿着一条宽敞的石径往南侧山林走,过了一段,便见一湖泊被奇石圈在正中,亭台阁谢错落有致,湖泊上游有一溪流发源于山林深处,更有一些飞檐峭廊掩映其中,淳安公主顾忌着戚无忌的腿伤,行得不快,两名太监背着行囊,并十几名戍卫远远辍在后头。
绕过湖泊,沿着一条红漆木廊往上,便入了林子里,山林稀疏并不算茂密,阳光如碎星般洒落,枝叶随风而动,光影在二人身上交织,木廊有一条岔路,往左是一条长长的上山的路,接的山脚,往右是一条赏景的游廊接上陡峭的山腰,这本不是路,只是平日侍卫巡逻多走此处可省时间。
两个人循着右边到了山腰处,从木廊往上有一石岩,换作平日淳安公主手脚并爬也能上去,只是今日跟了个戚无忌,戚无忌到底是男子,淳安多少也得顾念着公主威仪,看着那石岩便有些头疼,
戚无忌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公主踩着臣的脊背上去。”
淳安公主看了一眼他的伤腿,咳了一下,道,
“没事,本公主自个儿来...”
戚无忌蹲在下方,扬起俊脸,露出温煦的笑容,“殿下,臣还不至于连这点事做不了,您是君,我是臣,您踩着我脊背上去于礼也合。”
戚无忌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面对皇帝他都做不来这样的事,但在喜欢的女人面前,骄傲化作齑粉。
淳安公主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别人对她越好,她反而不知所措,耳郭已微微泛了红色,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寻了个合适的借口,“换做旁人,本公主二话不说便上去了,只是你不同,我担心这只腿伸出去,燕翎要砍死我。”
戚无忌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默了片刻,舌尖在唇齿了打个转,凉声道,“他不敢。”
“我敢。”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二人同时扭头望去,只见燕翎长身玉立牵着宁晏立在游廊的岔路口,宁晏今日穿着那件莲青如意纹的翠羽狐裘,春寒料峭,冷风肆掠,狐裘衣摆轻盈又沉甸甸地翻飞着,她亭亭玉立,笑眼弯弯朝公主眨眼,眼梢如同小狐狸般带着几分狡黠。
什么意思?
淳安公主脸色微微有些发黑,又瞥着面如冰山的燕翎,慢悠悠将一只腿伸出来往戚无忌身上搁去,“你看我敢不敢?”激将法淳安公主一吃一个准。
燕翎脸色一变,大步往前跨,身侧的宁晏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世子...”
如果眼神能杀人,淳安公主那条腿大概是被他烧了,一句“世子”根本不管用,燕翎用力抽手,宁晏既然看穿戚无忌的心思,就不能让丈夫去当拦路虎,面颊兀自一红,又轻声唤了一句,“夫君,你听话....”
燕翎脚步一凝,眼神还钉在淳安公主腿上未动。
淳安公主双手已在发颤,却强装镇定,高抬着下颚,有恃无恐盯着燕翎。
这时,戚无忌朝宁晏投来一个求救的眼神。
宁晏心领神会,双手从燕翎胳膊滑下,往下握住他的掌心,又与他十指交叉,踮着脚在他耳边低喃,“你难道真的愿意看着无忌孤独终生?”
燕翎心神一动,浑身汇聚的绷力瞬间松懈下来,他自与戚无忌相识起,维护他成为本能,更见不得任何人作践戚无忌,尤其这个人是淳安公主。
这会儿见戚无忌神情分外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无奈与无语,燕翎也意识到自己防备心太盛,搅了戚无忌的好事,他脚步往后一退。
只是戚无忌犯得着这么卑微吗?
燕翎眼底满是不解与不屑。换做是他,这会儿也没法接受让宁晏踩他的背,当然,宁晏也不可能这般无理取闹,再次庆幸自己娶了一位温婉的妻子。
宁晏朝公主挤了挤眼色,双手扣紧燕翎,强行拉着他朝另外一条岔路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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