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窈目光收了回来,心里对司芜那孩子的爹是谁,终于有了些底。
安静的氛围被冯晓晓在外喊的一声章姐姐打破。
她拂开帘子径直走进来,怀里抱着几束桂花,一脸高兴。
等看到成宓在,她又愣了愣,唤了声大嫂。
成宓望过去,面色淡了一些,道:“晓晓,今天的书读完了吗?你大哥说过没读完不准出门。”
“我读完了,”冯晓晓低着头小声道,“我摘了新鲜桂花,给章姐姐和小世子做桂花糕。”
冯勤让冯晓晓尽量不要在王府和苏谛来往过密,他会给他们安排机会。
冯晓晓不敢不答应冯勤,可她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一句不能伤害世子妃。
冯勤的话在冯府很管用,连冯父都听。
冯晓晓只想在苏谛心里有一席之地,不想和章窈抢,更不想章窈出事。
但冯勤的安排不如想象中有用。
外出办事的苏谛不是身边有人有事,就是笑着让冯晓晓先回家,她和他呆的时间甚至不如在王府里长,冯晓晓自己又有些想这边的平和,就偷偷摸摸溜过来。
章窈笑着让她到身边来,道:“我都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你怎么就小世子起来?”
冯晓晓老老实实走过去。
章窈从她怀里抽出一支桂花,抬头又笑出来,道:“这花也才开你就摘下来,要是让看树的老管家看见了,得在背后说冯家晓姑娘辣手摧花,等以后开得多了,你再去问他什么时候能摘。”
冯晓晓对章窈的观感比冯家人要好得多,想要和以前一样笑嘻嘻撒娇,但碍着有个成宓在,规规矩矩说:“我记下了。”
成宓坐在一旁,没说什么,她看了一眼章窈。
冯家都指望这个妹妹攀上世子飞黄腾达,冯勤的野心更大,想要的是捧冯晓晓上高位。
怪的只是章窈对冯晓晓依旧很好,甚至不是虚假的好意。
明明章窈连秦府的事都能猜中,不像是看不出冯家在想什么的样子。
章窈突然看向她,成宓心一缩,章窈又只是轻轻一笑,让人提心吊胆,看不穿她是什么意思
“你这倒是热闹,”一个男声传进来,伴随着拐杖声,“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章窈望出去,旁边冯晓晓惊喜上前几步道:“苏哥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去宫里不回来。”
成宓一惊,也起了身,行礼道:“给世子请安。”
章窈道:“冯少夫人膝下两个小孩子,冯夫人说她知道一些民间土方,今天特请过来说说。”
苏谛拄着拐杖,他看到成宓,知道她是冯勤媳妇,只慢慢颔了首,说不必多礼。
他手里拿着本书,道:“我与窈娘有话要说。”
冯晓晓在旁道:“你们要说什么,我也想听。”
章窈把手里的桂花枝轻放桌上,笑道:“是我最近吃不下什么东西,托世子去找了本食谱。”
成宓心脏都从嗓子眼跳出来,不管章窈说的是不是真的,人家夫妻间的悄悄话,哪里轮得到她们来听?
趁着苏谛还没说什么,成宓先开了口道:“夫君给晓晓安排了功课,再不回去,该耽搁了。”
冯晓晓心里不舒服,说:“我早就读完了。”
成宓没理,拉着她告辞。
苏谛点头说了一句慢走,便去把手里的书给了章窈。
冯晓晓被成宓拉着,不情不愿离开,拐出去前郁闷回头看了一眼。
苏谛拄杖慢慢在章窈身后坐下,手臂环着她的小腹,低头碰她脸颊。
夫妻之间和睦,如胶似漆。
这种画面冯晓晓见得太多,但这次却不由自主想起冯勤的话。
有她在世子眼里就永远不会有你。
冯晓晓抱紧了怀里那簇桂花,还不想害章窈。
……
章窈身体本就不怎么好,因为有怀孕这层原因在,一切仿佛变得合理。
――现在的王府里,世子妃金贵得不行。
文姨娘的丫鬟上次惹了章窈不高兴,被王妃那里的嬷嬷教了一顿规矩,跪的跪,站的站,一天下来,回屋就直接躺下起不来。
谁都知道王妃不管王府新院里的事,她和章窈又是出了名的不合,能使唤她那边嬷嬷的人。
只有苏世子。
冯晓晓又恢复了从前三天两头来王府的日子。
但冯家有人管着她,她每次过来都是做贼样,匆匆忙忙。
章窈靠在床榻上,又一次目送冯晓晓赶着时间回去后,问贴身丫鬟:“我让父亲处理的那些事怎么样?”
先前发现冯勤和苏宣廷有关系,章窈就传过话给章父,让他不动声色处理调任冯勤,最好别惊动苏宣廷,免得他在昭王面前说些什么。
但这么久了,没一点消息传来,冯勤也仍在京中。
丫鬟在旁边倒茶,回道:“没怎么提,只有太后寿宴那次来人说过一句要世子妃先等着,之后就没什么消息。”
冯勤刚回京,不管做什么都异常谨慎,没立功,也没惹麻烦,抓不到错处。
章窈轻道:“冯家人瞧着都是不怎么聪颖,倒生出他这个聪明人。”
冯勤想要扶妹妹上位,和章窈目的是差不了多少。
但他是苏宣廷的人,又设计过章窈,那就不一样。
苏谛对苏宣廷表现得再和善,一山也容不了二虎,章窈还不想因为冯家的关系,连累了苏谛对冯晓晓的看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章窈死之前,让野心勃勃的冯勤消失。
章窈是想用些特殊手段,但冯勤这个顶梁柱要是真没了,冯家各种杂事混在一起,冯晓晓那里也逃不过麻烦。
丫鬟端着茶给章窈,章窈没要,她手背搭着额头,轻叹出口气。
不管是冯勤还是苏宣廷,各有各的想法。
章窈这具身体已经没什么精气神,不适合用来处理他们这些矛盾。
苏宣廷把从前信物送到章窈手上,到底是不是打着和她叙旧的名义刺激苏谛,章窈不知道。
但让他把矛头对准章家,永远比他针对苏谛好。
章父会把东西还给他。
苏宣廷是极度偏执的性子,从前还是王府世子时要什么有什么,旁人看不出什么,可和他处得最近的章窈,最了解不过。
可怕的是苏谛似乎在这方面也异常执拗。
章窈不懂为什么历个情劫能历成这样,但不管发生什么,在这个幻境里,她只会站小帝君。
第20章
王府两个少爷,一真一假,都姓苏。
章家贪慕虚荣,前前后后把两个人都得罪了,到了如今这一步,只能从中选一个。
章父去见了苏宣廷。
章家的态度很明确,只说章窈早已成亲,不会收取任何旁人之物。
但苏宣廷打开来看到里边空空的,就猜到了什么。
章家似乎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连里边东西在不在都没有检查。
他笑了出来,抛着手里的空盒子,刚刚回到府宅后,就有人来禀他,王府那边王妃头疼不舒服。
他脚步顿下,应一声知道了。
苏宣廷外出参军三年,回洛京后一直和陆母住在外边宅子。
去一趟王府,也是为了探望王妃和王爷。
苏谛住在王府,经常会和他碰面。
王妃偏头疼犯了,喝药也止不住,疼了半天。
章窈是王府儿媳妇,照理而言要过去侍疾。
但她和昭王妃关系不好,又有了身子,这探病的人便成了苏谛。
苏谛从大夫那里拿了上好安眠檀香,拄着拐杖去王妃那边,被领进去时,正好苏宣廷在。
他们在说军营调职的事。
王妃见到苏谛来了,脸上有了笑意,她喜欢看两个儿子都在身边,让丫鬟去给苏谛添了座,道:“刚刚还说起你孝顺,成亲才一年就要给我添个孙儿,你大哥就是块木头,现在还把自己当小孩子,金二姑娘邀他去玩,不去,就要和他那群兄弟赛马,现在又要调任出京,恼人。”
苏宣廷在昭王妃膝下养了十五年,很是得宠。
当初他在王妃面前提陆母想见苏谛,王妃也只不过只是冷脸生了一天气,后面就当做是他的任性,什么都没发生。
苏谛把手里檀香给嬷嬷,拄杖坐下,笑道:“大哥这才回来几个月,怎么不多留会?”
昭王妃道:“说是什么西南有叛贼,朝中一直有计划要围剿,有位将军领命,他正好又在那个军营里,我想让他不去,你父亲又说不如去立个功。”
苏宣廷曾经剿匪有功,加上王府的那层关系,现在也是一位小将军。
他来的时间也不长,旁边沏的那杯茶还冒热气,但他熟悉得像在家,已经给王妃磨珍珠粉。
苏宣廷随口道:“伍将军那般厉害,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都是能人,想跟着他的人一大堆,哪来的功给我立?”
昭王府后宅妾室不多,都是安分性子,不如别的官员宅院闹腾,苏宣廷那时是府里唯一的嫡子,除了昭王外,谁都哄着。
天骄贵胄,见了谁都是不卑不亢,在昭王妃面前,态度也是自然。
昭王妃显然也习惯了,说了一句小兔崽子。
苏谛只在旁笑着道:“伍将军知人善用,大哥行事了得,父亲的安排得不错,大哥还是不要辜负了他的期待。”
苏宣廷看了他一眼,回一句二弟说得是。
兄弟和睦,是昭王妃想看到的。
她笑起来道:“谛儿读书厉害,太傅都夸,等你们兄弟两个以后各自成家生儿育女,别忘了相互扶持。”
那天苏宣廷给章窈把过脉后,沉默了许久,昭王妃知道这些小儿女的故事,更清楚自己没法劝些什么。
昭王妃从前偏心苏宣廷太多,那对于亲生儿子的补偿,只能是苏谛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不管章窈和苏宣廷的感情再深,她都不可能再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苏谛已经为了那女人产生想要避世隐居的想法。
甚至于昭王妃上次和昭王劝了一次,争了一次,反倒让他犯了腿疾。
苏宣廷突然道:“母亲不知道,章窈才是最聪明的那个,她小时候就什么都会,若是个男子,该不输任何人。”
苏谛脸上笑意淡了下来。
苏宣廷却没再说下去,像随口一提,之后便又说起说起自己在外的趣事。
但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苏谛全程都安静下来。
昭王妃才盼着他们和睦相处,现在只觉头更疼了些。
他们两个人都是来请安探病的,昭王妃不舒服,苏谛和苏宣廷也留得不久。
苏谛现在是王府少主子,合该尽地主之谊送送人。
但他拄杖到回廊口,就慢慢停住步子,道:“窈娘最近想吃酸橘,我要去果房取,就不送宣廷大哥了。”
“二弟该回去见母亲一趟,她思念你,”苏宣廷手背在身后,看他一眼,“我的东西,二弟若喜欢,送你倒没什么,但旁人送我之物,还是望二弟还回来,主人找不到,托人问上了我。”
苏谛笑道:“我不知道大哥在说些什么,我想我从没拿过大哥东西,若是丢了,那就找王府里其他人问问。”
他是温温和和,看不出任何破绽,只谦和告辞离去,缓慢的脚步透出温和的和顺,仿佛真的什么不知道。
苏宣廷看着苏谛慢慢离去,收回视线。
苏谛和章窈之间,不如别人想象的稳固,有的话她不会说,苏谛也不会问。
……
章窈躺在美人榻上,拿着书看,有些心不在焉。
她听说不久前苏宣廷来看王妃,苏谛这一回过去,准要碰上。
以苏宣廷的性格,想必是要在苏谛面前说些什么。
他是散漫的,自己不痛快,也见不得别人高兴。
章窈最近才处理了几个小厮,其中或多或少都在苏谛面前说过苏宣廷派人送章窈礼,明摆着是想让苏谛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苏谛来不来问,她都不会承认收到过。
丫鬟从外端着药拂帘走进来,便见章窈垂眸在想事。
她从前便是事事求周到,丫鬟让周围伺候的人退下,这才上前低声道:“秦家那妓子想逃,中途被侍卫拦了回来。”
章窈一顿,她把手里的书放一旁,手肘撑着榻半坐起,接过那碗药,道:“有谁见过她?”
丫鬟摇着头,把一碗蜜饯也放旁边,道:“没什么人,许是有人多嘴,让她听到世子妃有孕的消息,她有些怕了。”
一个妓子怀孕或许没什么,但和正妻同时有身子,甚至要早于她。
司芜性子胆小懦弱,怕自己出意外丧命于章窈手上。
章窈只笑了一下,倒知道她那种性子会想什么,只开口道:“既是要跑,便不能让她白跑了。”
丫鬟斟酌道:“可是要放了?”
章窈手捏着勺子,她最近口味变了不少,舌头越发敏感,比往常要更能尝出药苦,只先吃了蜜饯,才喝了两口安胎药。
“秦家那边不管她,给她自己条路选。我原先以为那孩子是世子的,但冯家少夫人对她的存在反应有些怪,现在来看她肚子里那个,或许是姓冯。”
小帝君感情方面的纠葛,章窈一向管得少,如果他真对别人有意思,再好不过。
但她不可能亲自给他编顶帽子戴。
章窈已经活不长了,因为她而对小帝君产生的不利,都必须先收拾掉。
丫鬟跟在她身边太久,听她提起成宓,就俯身问两句得了答案,便点了头示意自己知道。
章窈又问:“世子那边的药还在喝吗?”
丫鬟应了一声,道:“在喝,药膏也在涂,小厮说世子最近的脉象不错,想是没什么坏影响。”
章窈慢慢颔了首。
她现在的身子爱疲累,喝完药后看书,更加困,索性手头上没事,便闭眼睛,径直靠在美人榻上休息。
可刚睡过去一会儿,外头便传来拐杖声,章窈只能缓缓睁了眼,看见苏谛端拄着杖,端盘小橘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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