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妃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脸色十分难看,觉得冯家在其中做了手脚。
今天能害死一个世子妃,明天就能害到昭王头上。
她现在最不敢刺激苏谛,怕他做出什么事,只安抚着说:“好好好,母亲不让你走,你这边我暂时不派人过来,让文姨娘先替你管着。”
他几天没吃饭,又割过手腕失血,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像用尽全力,连说一句话都嘶哑着。
“不可以,”他茫然重复着,“不可以,窈娘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谁都不能碰她的东西……”
苏谛又开始疯疯癫癫念叨起来,不行、不能、不好、不可以……
昭王妃张了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话说不出来。
她从前和章窈对上,苏谛面上看起来不会偏帮谁。
但苏谛每次来请安,少不了的一件事,就是和昭王妃说章窈好话,请她看在他在外生活十几年才回来,不要为难章窈。
他是王府的正牌世子,即便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也自有一番成就。
可苏谛却比谁都要害怕苏宣廷的存在,争不过,抢不过,只想带着章窈隐居避世。最后惹怒了昭王,也让自己犯了病,两方妥协,只定着期限待在王府里。
算起来,这也不过这两年的事。
物是人非。
昭王妃身后的琦儿手紧紧抓住衣衫,眼眶发红,她是章窈精心选到身边的,自是事事都听章窈的话。
章窈出嫁前说过章家和世子种着孽根,世子既然感激敬重文姨娘,那便不可扰他兴致。
当初的事,谁都不要对他提起,免得到最后被世子以为章家脸皮厚,图这份恩情。
但章窈没说过不能提文姨娘和冯晓晓做过的事。
她咬紧牙关,上前一步跪下来,道:“禀王妃,文姨娘曾经借着一只猫,给正屋里下过红花药,晓姑娘身上也带有一个有怪香的香囊,装的是麝香,望王妃不要将世子妃的事交给她们,她们背后里害世子妃的手段,只多不少。”
寒森森的温度再次下降一个度,屋里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刺骨钻心般。
第31章
昭王妃提盒鸡汤来劝苏谛, 想让他吃些东西补补身体。
但直到食盒里的鸡汤凉透了,苏谛也没吃什么。
章窈丫鬟的那些话仿佛撕开了一场血淋淋的噩梦,苏谛嘴唇颤起来, 话语听不清。
昭王妃离得近, 眼皮跳了跳,他哆嗦着说杀了她, 杀了她……
苏谛情绪不对。
章窈难产那天,艰难给了柳柳一个准话,让她去跟苏谛说带柳姨娘离开。
府里两位姨娘未曾得宠,得了世子妃许可,想要走,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柳柳自责有愧, 过不了心里那关,最后跪在苏谛面前, 把章窈从前试毒的事抖了出来。
也正是因此, 柳柳和柳姨娘现在还被拘在王府里, 哪也去不得。
因为苏谛还没答应, 王妃更不敢随意松口。
章窈离世, 原因在冯晓晓和苏谛,如今又闹出柳姨娘和柳柳的事, 其中受益最大的, 只有文姨娘。
琦儿说她害章窈, 不无道理。
可即便是个妾, 死在苏谛手上, 也是件麻烦事。
以苏谛现在的状态,做了什么都不会干净。
如果有证据证实是他动的手,又被人闹到外边去, 这一顿牢狱之灾免不了。
昭王是摄政王,要以身作则,不可能包庇儿子。
苏谛是温雅有礼的清俊公子,一条断腿已经让他在各方面受制颇多,他不能再闹出事端。
昭王妃只能暂时让苏谛冷静下来。
她怀着心思离开,走之前,屋子里的冰还是没撤。
没人敢随意搬走那间门屋子的东西,苏谛在此之前已经警告过,甚至还有小厮来告诉昭王妃,说苏谛吩咐人去凿冰床。
昭王妃眼皮又跳了跳,知道苏谛这便是一点都不愿章窈下葬了。
她只有苏谛这一个亲生孩子,就算愿意把章窈尸体还在苏谛这里的消息瞒下去。
但看到他现在这样,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昭王妃站在庭院里,最后吩咐小厮抱暖手炉去给苏谛,让苏谛想想章窈为治他那条腿付出了什么。
她吩咐完事,又缓缓叹出口气,纵使再不想刺激苏谛,可最后那个恶人,大抵还是只能由她来做。
文姨娘那边就算对章窈动了手,现在不该由她插手。
苏谛自己怎么想,怎么处理,才是要紧。
但昭王妃还是留了两个嬷嬷下来,以免出意外。
可苏谛什么都没做。
他的理智似乎在慢慢恢复,身上也没有最开始听到丫鬟话语时阴森。
他只让人去了一趟药房,取了章窈难产那日熬剩下的药渣。
可惜那天实在太过混乱,章窈早产得太过突然,生产途中就时不时来人抓药,这边忙都忙不过来。
渐渐有人意识到是难产,药房里的人心都悬起来,生怕出事怪罪到自己头上,根本没注意到有没有药渣被旁人处理。
照常来说那都是几天前的东西,没留也正常。
只幸好府里有看病的大夫得过章窈准许,习惯于睡前收拾当天剩下的药渣,熬了给外边贫民布施。
现在日子寒冷,正好他那里存了一味。
大夫也没多检查,捧去给苏谛,在他面前一一拨着药材说药名,这才发现里边多了一根不知道的药草。
大夫想了半天没想起是什么,又找了其他大夫来看,商议过后,心惊胆战得出一个结论。
多出来的是断肠草,剧毒。
可那道药渣熬的是催产药,助孕妇生产胎儿。
世子妃当天喝了不止一碗。
……
文姨娘从主院回去,先回屋歇了一天。
章窈在文姨娘和冯晓晓里,深思过苏谛最青睐谁,思来想去之后,选了冯晓晓。
既然如此,那便不可能放任文姨娘继续待在苏谛身边。
但章窈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她计划是日后由冯家来拱火要挟,没想过最后处理文姨娘的,会是苏谛自己。
文姨娘晚上要入睡,药房就有丫鬟来请安,端着一碗药,福身道:“平日世子妃睡前要用安神汤,药房照常熬了,姨娘要不要喝?”
文姨娘一听,以为别人是在讨好自己,笑了出来。
只要没有章窈在,她就是王府里最特殊的存在,不仅得到苏谛的敬重,连王妃对她也是赞赏。
她接过苦涩的药,喝了干净。
来送药的丫鬟见她把药都喝了,也慢慢退了下去。
章窈的狠手段和好脾气在王府里都是出了名,文姨娘曾经以为自己冒的那份险成功几率太小,手心一直出冷汗。
现在只觉章窈有孕便变得傻了,屋子里竟也不留丫鬟,让冯晓晓有理有据跑进去。
苏世子只有一个,宠爱分成太多份,就不值钱了。
文姨娘喝完一碗热药,躺在床榻里睡了下去。
现在的情形是文姨娘期盼的,章窈没留下一儿半女,甚至临终的最后一句话,都不是特地留给苏谛,他连个想念都没有。
剩下的便只有如何安抚好苏谛的情绪。
时间门是良药,她知道,所以不着急苏谛日后会不会还像这两天一样。
她喝完药,慢慢睡了过去,正睡得迷迷糊糊,小腹就开始隐隐作痛,缓缓由轻至重,直到让她疼得受不了,清醒过来。
不好的预感让她瞬间门惊醒,她月事刚走没多久,不可能是又来了。
她紧紧咬住唇,忍痛缓过这一阵气,才喘起气,想让丫鬟去叫大夫。
但文姨娘突然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做不到。
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让她连开口说话这种动作,都显得十分吃力,她的双手紧紧按住肚子,嘴唇被牙齿咬破。
疼痛从腹部传向身体四处,让她只能蜷缩在被窝里边,疼得整张脸惨白起来,淡淡的血腥味不经意间门从喉咙涌上,血沫又吐到了枕头上。
深夜的寂静让人如处广阔天地之间门,没有尽头,有的只是无边冷寂。
长廊丧幡挂在边上,飘拂起渗人的白,只有偶尔的交谈声才算是带回世间门鲜活。
等到第二天早上时,丫鬟要去服侍文姨娘穿衣,才发现缩在被窝里颤抖了整整一夜的文姨娘。
她嘴角边有血迹,紧闭双眸,呼吸虚弱,只有手指紧紧攥着肚子。
丫鬟赶紧让人去请大夫过来,扶着她,问:“姨娘怎么了?”
文姨娘浑身都是冷汗,她颤着慢慢睁开双眼,因为痛苦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大夫过来诊了脉,却只说:“文姨娘是受寒,脾胃虚弱,多喝几天药就足够了。”
他没久留,背着药箱离开。
文姨娘靠在床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昨夜的剧痛抽走,让她表情都有些失神。
可这不过是个开始。
相比起昭王府其他地方,苏谛这边要凄清得多,最近除了抬东西的小厮,几乎没什么人出现。
昭王妃刚起,留在新院的老嬷嬷匆匆忙忙就找了回去,附耳低声道:“王妃,世子昨夜和世子妃歇在一张床上。”
昭王妃手上的梳子掉在地上,脸色骤变,当下猜到他这几天,都是和章窈一起睡的。
她看向嬷嬷,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顾及到苏谛,什么都没问。
苏宣廷在外要是得了消息,以他的脾性,该是立即赶回来。
苏谛现在癫狂得容不了任何一个人触碰章窈,要是受了刺激,会发生的事,绝不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想看到的。
王府丧事该怎么办,迟迟没出流程,连太后派来吊唁的人,都多问了一句。
与其一错再错,不如快刀斩乱麻。
昭王妃咬了牙,最后下了决心。
等时候到了,她再找人支走苏谛,趁他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给章窈母女安葬了。
天人永隔,该入土为安。
要不然他这辈子都走不出章窈死亡的阴影。
嬷嬷忍不住道:“世子现在那样子,要知道王妃做了这些,怕是、怕是……”会疯。
昭王妃知道嬷嬷想说什么,只按着脑袋叹出气,不想再让那两兄弟起隔阂。
王府因为苏谛多有麻烦,冯家门口也因为守了王府侍卫,最近哪也不敢去。
不管王府怎么想,冯晓晓就是刺激章窈离世的真凶,他们不敢让她离开。
只是冯家大哥得到消息之后,在私底下回来了一趟。
第32章
文姨娘身体一天比一天疼, 喝的药越多,疼得越厉害。
她吐了好几次血,但王府的大夫都说没事, 就连她的丫鬟要去请大夫, 都被人拦在了院子里。
直到有一天清早,药房的丫鬟过来盯着她喝完药,说了一句姨娘日后别忘了多喝药。
文姨娘这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心都快要跳出来。
她背地里有过小动作,立马猜到这情况是有人对她下了毒。
大夫和丫鬟都是苏谛的人, 如果真有一个人要给她下毒, 那也只有苏谛。
文姨娘惊惧得手抖, 又不敢让人发现自己异样, 最后慢慢低着头, 假意喝了药。
她强撑着让人去巷子外的面摊买碗面, 但侍卫拦着她的人, 不准离开。
临近傍晚,她才又坐起身,下床, 说她想要去见苏谛。
接连几日来的剧痛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刚一踩地, 就摔下床,只能由两个丫鬟搀扶着。
门口侍卫听她想去见苏谛,互相看了一眼,出乎意料没拦着她。
但陪同她的丫鬟被挡了下来,留在院子里。
她只能捂着肚子, 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前, 扶着柱子, 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气。
冷风萧瑟,她走了没多久,出了一身汗,回头看到没人跟着,才扶着墙,转去了另一条回廊。
她没去正院,趁着天黑,在朝府外走。
文姨娘小聪明多,她不是没料到自己做的事会被苏谛发现,所以她托兄长买通了府外一个马夫,能在出事的时候带自己躲一躲。
但她没想到苏谛还会对她用毒。
她不敢去找他对质,怕这一去,连命都没了。
文姨娘要逃跑。
身体的痛苦阻挡思考,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唯一还记在心里的,是现在绝不能落在苏谛手里。
文姨娘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开,手里帕子捂着嘴,又吐了几口血。
但她走过一座石桥时,却突然停了步子。
文姨娘捂着疼痛的肚子,慢慢往后退,面露惊恐。
拄着拐杖的男人从桥对面一步步走上来,身影跟暗色融合在一起。
他每一步都走得怪,身体还没从前稳,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只缓慢说:“疼吗,文浅?”
苏谛能和章窈被称为恩爱夫妻,单就容貌气质而言,十分匹配。
可章窈是自小就被精心教养的贵女,苏谛这种贫民小子,骨子里就写满了不配。
所以他在私底下学规矩,学礼仪,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颓态。
因为那和章窈不配,比不上她和苏宣廷的金童玉女。
可他现在完全没有当初的样子。
文姨娘跌坐到地上,冷硬的地板让她颤抖着。
她看到苏谛手里的香囊,感受到了一种恐惧,道:“世子什么意思?”
“冯晓晓那天留下的东西,”他把手里的香囊丢到她面前,“你认得吗?”
文姨娘数日来被折磨得夜不能寐,来的一路又是身汗,面色似鬼。
她见到这个香囊,脸色更加难看。
她不知道苏谛给自己下了什么毒,身体到处都是钻心疼的,只痛哭道:“先前我为救世子,让文家为世子节衣缩食省下银钱,拿去给世子请大夫,给世子送去良药,即便是滴水之恩,也是尽了我的全力,我不知犯了什么错,竟让世子对我用如此手段。”
他站在她面前,声音没有起伏,没有语调,只开着口道:“救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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