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许氏听了事情的经过,又是后怕,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万千:“阿弟,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都已经能够保护家人了!阿爹和阿娘在泉下有知,定也是十分高兴的。我好开心,我没有辜负了阿爹和阿娘的临终嘱托,我对得起许家的列祖列宗,把你抚养成人了!”
许仙朝着李许氏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这些年辛苦姐姐了。姐姐和姐夫对我的抚养之恩,我时刻铭记在心,绝不敢忘。等将来我有所成就,必定加倍回报。”
李许氏摇摇头:“你我骨肉之亲,说什么感谢不感谢、回报不回报的?太见外了。”
李大郎则是笑道:“莫说将来,阿弟如今就已经在回报我们了。他现在可厉害了呢,有他在,就连那等贪官污吏都敬我们几分,不敢再任意欺辱。”
李许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我们头顶青天,又何必怕这怕那?我们有阿弟的面子在,方得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可若是换了啥也没有依仗的人呢?”
李大郎沉默了。良久,才也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的许仙终于鼓足了勇气,向李许氏和李大郎说出了自己在心中盘桓一路的想法。
第31章 白素贞6
“姐姐, 姐夫,我不想再学医了, 我想继续读书考科举。”许仙说道, “我打算去拜访鸿儒书院的院长,看能不能进他的书院学习。”
李许氏大吃一惊:“怎么又要回去读书?”
李大郎略作思索,就明白了许仙的意图:“阿弟,你这都是为了我们啊。只是, 你大可不必如此。”
李许氏也恍然大悟, 她热泪盈眶地拉着许仙的手就开始诉衷情:“阿弟, 唉, 苦了你了。为了我们, 你才起了重回书院读书的念头。只是,又何至于此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或没遇到让他感动的事。眼下的李大郎就遇到了, 所以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两眼也闪动着耀眼的泪花:“是啊,阿弟, 为了我们家能有个依靠,不再像今天这样被人欺负, 你才不得不放弃拜乐寿堂的陈大夫做师傅,重新开始读书!可是我们怎么舍得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许仙:“???”姐姐和姐夫怎么这么说?他没有觉得读书苦啊。他们定是误会了, 于是他忙解释道:“姐姐,姐夫,我重回书院读书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是我真的喜欢!我半点都没有委屈!”
李大郎紧紧握着许仙的手, 哽咽道:“阿弟, 你不用再说了,你为我们一家子好的心意我都懂,你所有的解释都不过是让我和你姐姐心安的借口罢了。”
李许氏抹着泪道:“是啊,实在是难为你了,阿弟。”
李大郎接上:“是啊,阿弟,姐夫只恨自己没本事,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只是也不至于让小小年纪的你为家里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许仙:“……”
他头一次知道,他的姐姐和姐夫竟然这么能脑补!
什么小小年纪,他明明都快二十岁了,弱冠之年了好不?他们前一刻还在感慨他长大了,能担得起事了呢?再前些天不还盘算着想给他盖房子说亲事?怎么突然又说他小小年纪了。
还有,什么苦了他了,什么不得不回去读书,什么为家里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哪有?他明明是喜欢读书的,喜欢得很!
这误会真的大了去啦!
许仙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认真地向李大郎和李许氏述说了他的想法。他说了好几遍,花费了好长时间,才让他们将信将疑地意识到,他们的阿弟是真的心甘情愿继续进学的。
李大郎只觉他的认知世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真有人喜欢读书,以读书为乐趣?我还以为世人读书都只是为了考功名呢,否则谁愿意受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罪啊。”他这话若是让安秀听到,定会让她感慨他和小青还真是一路人,学渣所见略同!
许仙再次强调:“姐夫,我确实是真心喜欢读书。”
只是李大郎和李许氏信是信了,却不得不开始考虑现实问题。
李许氏踟蹰地道:“阿弟,不是姐姐打击你,可是你之前读了那么多年书,考了足有三次县试,然而每一次都是名落孙山。我想着,你虽然记性好,但有可能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反观在医术一道上,陈大夫对你夸赞有加,称你天赋极好。陈大夫他,对你是寄寓了厚望的,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月他就会正式收你为关门弟子。”
这下李大郎也有些犹豫了:“阿弟,你真的想好了吗?跟着陈大夫,以你的资质,不出几年,定也会成为一个医术高明、受人尊敬的好大夫,身份有了、地位有了、稳定的进项也有了。”
“而如果重新进学读书,有可能再读个五年十年还是没什么结果,毕竟科举之路窄而又窄,难而又难,能成功的人少而又少。到时候,光阴虚度好几年,你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姐夫怕你会后悔啊。”
许仙坚定地说道:“我不后悔。”
李许氏看了一眼李大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有难色:“但你不后悔只是其一。唉,我想了想,读书一事还是算了吧。反正不管你去不去鸿儒书院进学,你已经与院长有了交情,有他的面子在,一般人也不会想着欺负我们家。那读不读书的,其实也不是那么要紧。”
“而且,更重要的是,读书毕竟是个很花钱的出项。阿弟,你已经不小了,你姐夫他……再供你读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得早日自己立起来。”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李大郎豪爽地笑道:“娘子多虑了。阿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谈钱什么的太见外了。他现在长进了,我再供他读两年书也无妨。”
李许氏咬了咬唇:“那两年之后呢?他若是……”没再说下去。
李大郎怔了怔,也沉默了。
许仙见状,顿时心情极是复杂,又是酸涩又是愧疚。他认真地朝着李大郎和李许氏行了一礼,说道:“姐姐,姐夫,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为难了。”
李许氏见他这模样,顿时心疼得不行:“罢了罢了,阿弟想继续读书就读吧,你想读多久都行,你是我阿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哪怕养你一辈子我也是甘愿的。从明天起,我就辞了家里的丫头,自己做活。我再抽空多接些绣品,必不会苦了你去!”
李大郎忙说道:“娘子,你每天忙里忙外的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还能再加活?这可不行。这样吧,我想办法再找一份晚上的帮工,如此家里也能做多些进项。”
李许氏拒绝:“这怎么行?你白天在粮铺的伙计也是挺累的,晚上合该好好休息才是。”
夫妻两个推拒来推拒去,都不忍让对方辛苦。许仙看着,心里难受不已,深感他的姐姐和姐夫这些年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而自己则是太不懂事了,都这么大年岁了还要他们供养,实在是过分之极。
“姐姐,姐夫,这事以后再说吧。”许仙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也还没想好。总之,你们别再接活了,就算要回去读书,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他还是要脸的,不可能一直吸姐姐和姐夫的血。噢。
一直关注着许仙一家状况的小青见状,得意扬扬地对安秀说道:“姐姐你看,许仙他不打算回去读书了!我们的打赌,赢的人是我!我终于赢你啦,姐姐!”
安秀摇摇头:“这可未必,话别说得那么早。小青,一个人若是真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那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努力;若是坚定了要走某一条路的信念,那就是爬也得爬过去,跪也要跪过去。”
小青撇了撇嘴:“哪就那么夸张了,干嘛那么死心眼嘛。事情做不成就算了呗,路走不通就换一条嘛,太固执了只会自苦。”她就想得很开,蛇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快活!
安秀笑道:“总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做,也总有的路是不得不走的。”
小青说道:“我不明白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学。我眼下只关注一件事,许仙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什么时候才能赢。”
“对了,姐姐你不可以耍诈,可不许送他钱啊。”
归根到底,许仙目前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有两句话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剩下百分之十的问题,也能用钱来缓解”。可见钱是多么的重要!
要是姐姐送了许仙银两,他眼下的困境岂不是迎刃而解了?那她小青岂不是输得干脆利落?那可不行!小青这样想着,所以特意提出了不许安秀给予许仙经济上资助的条件。
安秀微笑着应下:“好,我不耍诈,不送他钱。”她才不是原剧情中的白素贞和小青,才不会作出偷窃官银资助许仙的蠢事来。授人以鱼,何时是个头?是条汉子,就该想着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总等着人来帮、来救。
再说许仙那边。
李许氏终究还是不忍弟弟愿望落空,给出了把家里的积蓄暂给他进学读书的提议。而这笔钱,原本是正是打算给他盖房子娶妻之用。
许仙拒绝了:“姐姐不忙盖房子,我暂时没有娶妻之念。”因为他早就心有所属。一面之缘,一见钟情的白姑娘,早就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迹,再难忘怀。他这么努力地提升自己,也是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再见到她的时候,他能配得上她,能有资格求娶她。
“而且这些银两是你和姐夫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我怎么能拿去用呢?”许仙说道,“你们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我这里姐姐不用担心。”
原本李许氏还推辞着,但是某天突然头晕目眩差点摔倒,经许仙诊脉发现已经怀有身孕后,也就不再坚持要把钱给他了。有了身孕,有了孩子,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的是,确实得备着些。
只是安秀说对了,许仙既然坚定了要走的路,就是跪着、爬着也要走下去,绝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于是,他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搞钱!
他放下了曾经读书人的架子,在路边摆摊给人写书信、写对联,甚至写诉状;他托李大郎介绍,在五谷丰粮铺忙不过来的时候,帮东家盘账;他白天忙得飞起,晚上的时候也不忘接了书店的活,熬夜抄书赚钱。
只是,许仙实在是太过心软。
给人写书信、对联,他收的钱很少很少;写诉状,他怜惜对方遭遇不公,免费不说,还出钱出力帮忙;抄书,他抄得极为认真,速度怎么也快不上去;也就给粮铺盘账的收入尚可,但是盘账的活计一个月才一次,算起来也没多少钱。
赚钱真的好难哦。
满心烦恼的许仙去了灵隐寺上香,希望神佛冥冥之中能指点他一条解决问题的路。
然后他正跪在蒲团上祈愿呢,就听一声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施主,你有什么烦恼?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你指点迷津哦。”
许仙回过头,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和尚,他那双眼睛长得尤其好看,犹如碧波荡漾,十分灵动。
许仙皱了皱眉头,本能地觉得这个青年和尚有些奇怪,婉言拒绝了他,并不想多理会。然而青年和尚那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眸一盯着他,他就如同陷入了深渊之中,身体完全不能控制,意识完全迷糊,如同被控制了一般,青年和尚问啥,他就答啥。
青年和尚问道:“施主快告诉我,你到底有些什么烦恼呀?”
许仙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我想去鸿儒书院读书,将来考个秀才、举人甚至进士,入朝为官。大则达成我的志向,小则护着我的家人,再不让他们被人欺负。只是囊中羞涩,无进学之资,实是为难。”
青年和尚吃了一惊:“你还有志向?什么志向?”
许仙面上的神色有些迷茫:“这……我也尚在求索。”
青年和尚“切”了一声,心道这蠢书生定是说大道,并不以为然:“既然没钱读书,那就不读了呗。读书哪里是能常人能做的事,读书哪有那么容易啊?小心你费钱费力费时间,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得到!”
“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书生,会认字、会算账、偶尔看看喜欢的话本、杂记也就够了,科举进士?实在是想太多!”
许仙面色满是不服:“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拼一把,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许仙不甘心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青年和尚笑嘻嘻地说着贬低人的无情话:“就你?不可能的啦,我看你的长相就不是个聪明的,肯定考不过科举。你就放弃这个念头吧。我告诉你,人的命运,尊卑荣辱,基本上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都是在生死簿上写好了的!你又何必苦苦挣扎呢?早早认了命吧。”
许仙眼中隐有掩藏不住的愤怒之色:“‘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不信命,我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生来注定!就算我不够聪明,就算我的命数不好,我总能找到破解的法子,把它踩到脚底下!”
青年和尚却是对他的雄心壮志嗤之以鼻:“大话谁不会说?做梦谁不会做?你要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童生也没能考上,不得不改读医书,去宝芝堂做学徒。”
“如今你学医倒是学出点成绩来了,却是又脑子发晕,好好的光明大道不走,又要回去挤独木桥?我看你是脑子真真是坏掉了!”
许仙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未曾考上童生,又曾在宝芝堂做过学徒,现在学医做出了点小成绩?”
青年和尚掩饰性地咳了两下:“反正我就是知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总而言之,你读书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啦,还是听我一劝,趁早放弃的好。”
许仙固执又坚定地道:“我不会放弃的!宝芝堂的何掌柜曾经跟我说过,我的资质不错,亏就亏在不会为人处事,又遇上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劣师,故才次次县试都名落孙山。但是鸿儒书院的师长们都是胸怀宽朗之人,我一定要再试一次。”
青年和尚嘲笑道:“自己学不好就怪老师,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嘛。再说了,一个医馆掌柜能懂什么,他说的话也能当真?他要是真的懂这么多,自己就科举进士、入朝为官去啦。”提到“掌柜”两字时,他的眼神不自由主地闪烁了下。还好还好,姐姐不在这里,否则要是被她听到自己在说她坏话,那可就惨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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