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许氏和李大郎朝着许仙挥了挥手,目送他往考场方向而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才转身回家。
半个月后的某日。
一大早,安秀就对小青说道:“今日不忙修炼,我带你出去转转。”
小青惊讶:“咦?今天是什么日子,姐姐你怎么突然转了性了?”这几个月来,如果说她是在进行地狱十八层级别的修炼,那安秀至少得是第一百零八层!每次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刻苦了,安秀都能重新刷新她的认知。
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能有蛇天赋这么强,修炼还这么勤奋?还给不给其他蛇活路了?小青无数次这么感慨着。
短短几个月下来,安秀不仅完全克服了妖身对法音金钵的本能畏惧,甚至还能控制住它,让它为她所用!而她的道行,也终于突破了瓶颈,一日千里,比原先高了至少两个境界。
而在这期间,休息?出去转转?偷个闲?那都是不可能的!
因此今日安秀打算出去转转,小青才会觉得这么奇怪。
安秀解释道:“今天是许仙县试放榜的日子。”
小青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那呆傻书生有没有考中,可别烂泥扶不上墙,拖累了姐姐成仙的脚步。”
安秀说道:“我们去看看便知。”
小青想了想,道:“若是许仙不争气又落榜了,姐姐你就化形成鸿儒书院院长的模样,给他制定一份魔鬼读书计划,非得让他一年中秀才、两年中举人、三年中进士不可!”就跟给她制定的魔鬼修炼计划一样。
安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以为许仙是你?非得催着逼着才肯好好修炼?他其实读书一向都很勤奋,之前只是没有好的老师指导,没有找对努力的方向罢了。”
小青抱着安秀的手摇啊摇,不乐意了:“我哪有非得催着逼着才肯好好修炼啦?自从遇到那个顽固的法海和尚后,我早就改了!哼,那个混蛋,他那天说的话我能记一辈子。这口气我要是不出了去,我小青就枉为蛇!”
安秀轻轻拍拍她的肩:“不错,有志气!那我们抓紧时间去看榜,争取半个时辰就打个来回,别误了今天的修炼。”
小青:“……”姐姐难得转了性子,给的一天假期就这么没了?
早知道她就不多话了!
青白两蛇化为两个普通书生的模样,出发去看榜。
放榜时间还未到,安秀和小青先去了县衙旁边的茶馆,点了一壶西湖龙井,边品边等。
巧得很,两人刚坐下,就见茶馆小二领着两位熟悉的人来到她们桌前:“两位客官,今日小店人多,可否拼个桌?”正是许仙和他姐夫李大郎。
安秀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可,请坐。”
许仙和李大郎谢过,坐了下来。李大郎忐忑地频频望向窗外,许仙倒是瞧着平静许多,只不停地喝着茶水。
“阿弟,还有半刻钟就放榜了。要不你先坐着,我去县衙外占个好位置,免得待会儿人多挤不进去。”李大郎的神色瞧着比许仙更焦急。
许仙拉住李大郎:“不了,姐夫,中不中的早已尘埃落定,早一刻和晚一刻知晓又有什么分别?我们还是坐下,等过会儿自有茶馆的人抄录了名单过来。”
李大郎说道:“万一抄错了呢?或者抄漏了呢?不,我还是得亲眼去看了才放心。”坚持去看榜,又非让许仙坐好:“阿弟你连接考了好几天的试,疲累得很,考完一回到家就病了一场,现在还没好全,就不要乱动了。唉,我早说了你该在家里休息,我来替你看不是一样吗?”
许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劳烦姐夫了。”他其实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非得一起过来,也是想着第一时间知晓他的成绩。
李大郎想了想,又道:“阿弟,待会儿只怕人多,我看了榜想要出来可能得费点时间。这样吧,要是你的名字在上头,我就把我两只手臂都举高向你挥手。”却是下意识地不提名字不在上头的情况。
许仙点点头:“姐夫路上小心。”目送李大郎下楼。
李大郎走后,许仙问安秀和小青:“两位兄台瞧着眼生,可也是此次县试的考生,也是来看榜的?”虽是眼生,却是面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十分熟悉的感觉。
安秀淡笑着摇头:“不是,我和二弟是为好友看榜而来。”
许仙有些懊恼地道:“不知兄台的好友叫什么名字?早知道我就请我姐夫也帮忙看看他的名次。”
安秀的笑容略深了一些。许仙这段日子果然长进不少,说话的情商也高了许多,不像初见的时候呆傻地说些让人心里听了不痛快的话。就如这回,他只说让“帮忙看看他的名次”,而不是说“帮忙看看他的名字是不是在上面”,就有点水平了,默认安秀的那位“好友”一定能中榜,让人听着很是舒坦。
“不必麻烦令姐夫了,我和二弟已让家中书童在下边候着。”安秀微笑着谢过了许仙的好意,“兄台一表人才,眉目清正,是大有前程之相。预祝兄台心想事成,科举之路一路锦绣。”却是绝口不提“好友”的名字。废话,本来就没那么个人,她怎么提?
许仙向安秀抱拳:“借兄台吉言。”
再是片刻后,三人听到县衙门外传来了喧哗声。一看,果然是放榜了!
许仙忍不住站起身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几十米开外的那张榜单,似乎只要他眼睛睁得够大,看得够用心,就能看清楚那上头的字似的。
安秀和小青身怀法力,只略略瞥了一眼,就看到了许仙的名字在上头,相视一笑后,就朝他挥手作别:“我们已经知道好友的县试结果,就此作别。”
许仙忙问:“不知他名次如何?”他并没有觉得奇怪,以为他们和书童也约定了传递消息的手势,就像他和姐夫李大郎一样。
安秀笑道:“相当不错,名列前十。”
许仙忙连声恭喜,安秀朝他点了点头,就拉着小青离开了此地。
两人走后,许仙听到了外头自家姐夫的喊声,往窗外看去,只见李大郎双手臂举得高高的,用力舞力,顿时惊喜不已:“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满满的喜悦之情如潮水汹涌,几乎将他全身浸没,激动得热泪盈眶。
又过了足有两刻钟,李大郎才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出来,回到了茶馆。他一见许仙,就哈哈大笑,用力地拍他的肩:“阿弟,阿弟,你可太厉害了!这次县试,你进了前十!排名第八!”
许仙高兴不已:“是吗?我竟然得了这么好的名次!与那位兄台的好友名次相仿!”可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安秀的那位“好友”姓甚名谁,深感可惜。
周围的书生们也是连声恭喜,许仙连连致谢。
两人回到家后,李许氏得知了喜讯,也是欢喜得又哭又笑:“阿爹阿娘地下有知,定也以你为豪。阿弟,你是好样的!”这年些的辛苦,都值了!
过分欢喜之下,次日,李许氏就发动了,顺利产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
李大郎抱着女儿,高兴得不行:“这孩子是听闻阿弟喜讯而生的,生来就带福,将来的日子肯定十分美满顺遂。阿弟,你读书多,就由你来给她取个名字吧。”
许仙端详着小外甥女红扑扑的小脸,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伸手碰了碰她的小手,思索了半天,才道:“《九章》有云,‘被明月兮佩宝璐’,‘璐’者,美玉也。就给她取名为‘宝璐’吧,愿她这辈子拥有美玉一般的品德和才学。”
李大郎和李许氏十分喜欢:“不错,宝璐,实是个好名字。既好听,寓意也好!”
“昨日阿弟过了县试,今日宝璐出生,我们家是双喜临门啊,好兆头!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确实是越来越好。
半年后,许仙参加府试,又是以名列前茅的成绩顺利通过。从这日起,他就是一名童生了!
院长十分欣慰之余,又告诫他:“许仙,你不要以为你的府试成绩不错,就一定能通过明年的院试。俗话说‘骄兵必败’,‘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若此时松懈了,之前的苦读就前功尽弃。”
“童生和秀才之间虽只差一个院试,但却有着天壤之别。得中秀才,你就有了功名,可以见官不跪,可拿禀米禀饷,也有了继续往上走的资格;而若只是个童生,说到底只是名头上比较好听罢了。”
许仙郑重其事地向院长行了一礼:“多谢院长教诲。您的指点,学生定句句牢记在心,万不敢忘。”
许仙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府试过后,他仍是半刻都不松懈,十分刻苦地学习。面对同期童生们的游玩邀约、面对周围人家的恭维、请客,他都是能拒则拒,半点不因这花花世界而动摇心志。
次年,院试之前。
李许氏和李大郎问许仙准备得如何。
许仙成竹在胸:“如囊中之物。”自信满满。
他相信以他现在的实力,一定能得中秀才!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许仙不仅逢考必过,而且在这次院试,他一举夺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全杭州府都轰动了!
再得知他年纪刚过二十,尚未娶亲,顿时成了远近有合适年龄女儿人家的香饽饽,媒婆们几乎把李家的门槛都踩断!
只是,许仙却仍是拜托了姐姐李许氏一一婉拒。
第35章 白素贞10
李许氏百思不得其解:“阿弟,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对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一点都不着急呢?我们宝璐都已经会走路了!”李宝璐就是李大郎和李许氏的女儿,许仙的小外甥女, 名字还是他取的。
许仙说道:“姐姐, 我如今只一心想着准备明年的乡试,没有成家的心思。”乡试,就是考举人了。乡试三年一回, 许仙运气好, 过了院试的第二年正好就有乡试。
李许氏笑道:“俗话说‘成家立业’, 当然是先成家再立业了。阿弟如今你已经是秀才身份, 交友圈子今非昔比,若有个贤内助帮你打理庶务、处理人情往来, 你岂不是可以轻松许多?前人流传下来的话, 总是有它的道理在的。”
许仙却道:“阿姐,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忙着读书,除了与同窗们时而的研讨聚会和游学,并不需要过多的、无谓的交际,这些我自己就应付得过来。反倒是娶了妻,家里多了个人, 那事情才会多上许多呢。”
李许氏笑着摇头:“你这孩子, 怎么还觉得娶妻是累赘了?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许仙曾在许久之前提过的白姑娘,忙问:“阿弟, 你不会是还记着两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姑娘吧?”许仙还是宝芝堂学徒时,一有空就四处托人打听“白姑娘”的情况, 却从来都是无功而返。
许仙面上闪过一丝怅然:“我自是没有忘记。只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她的音讯, 或许……她早就离开杭州府了吧。”他有时候甚至怀疑, 那日西湖雨中相见,只是他的一场绮丽的梦。
李许氏问他:“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位白姑娘,才不愿相看媒婆介绍的那些个姑娘吧?”
许仙沉默。
李许氏急得不行:“哎呀,阿弟,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一年两年找不到白姑娘,你就一年两年不愿相看、不愿成婚;你要是十年、二十年都找不到她呢?你该不会打算打光棍一辈子吧?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阿爹阿娘?”
许仙皱了皱眉,闷闷地说道:“姐姐,此事跟白姑娘无关。我只是……近年实在无心成婚。”遇到她后,他眼里哪里还看得进别的姑娘?
他不想放弃。他这两年拼命地读书,考中了秀才,明年即将考乡试,再过两年就是春闱。一步又一步,他走得越来越高,他的视线所及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他相信,待他功成名就的那一日,他或许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找到那位让他一见钟情的“白姑娘”。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白姑娘”已经嫁人生子,那他暗中确认过她过的幸福之后,就会放手,默默地祝福她一世安好;若是有缘,“白姑娘”仍是未嫁之身,那他若已有妻室,又如何追求她嫁给他;若是找上好些年也没什么结果,那就到时候再放下吧。
三十岁。十年。这是许仙给自己定的期限。
用十年时间寻找一场一见钟情的梦,也许有的人会觉得荒诞可笑,但是他不悔。
许仙委婉地把自己这几年都只想潜心考科举的意思告诉了李许氏:“没有个好的功名,何以家为?秀才只是第一步。”
李许氏重重地叹了口气:“阿弟,秀才已经很不错了,中举哪有那么容易?我们整个杭州府,一次乡试才能中几个举人?春闱就更不用说了,那可都是天子门生,遴选的是我们整个大宋最出色的人才。”
“你现在不过二十有一,就得中秀才,还是第二名的好成绩,谁听了不夸你一句‘年轻有为’?有意与我们结亲的人家,那可都是底子丰厚的好人家,他们不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可若是你明年不中举,再下次乡试就等再等三年,统共就是四年,到时候你就二十有五了。若是还不中,再下回可就二十有八,年岁老大了。到时候你的秀才功名,那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李许氏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要趁着许仙这个“第二名秀才”最值钱的时候,趁着他名声最大的时候,给他找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岳家。二十一岁的秀才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是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金龟婿,可是二十五岁、二十八岁,甚至三十多岁的秀才呢?那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许仙笑道:“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断定了我明年中不了举?请对我多点信心吧。”
李许氏说道:“阿弟,你能得中秀才,还是这么好的成绩,你是我和你姐夫想都不敢想的事,就跟做梦一样。我们做人不要太贪心,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就挺好了。想要的太多,只会把自己逼得太紧、心态失衡。”
“罢了,反正乡试就在明年,你要试就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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