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纵横交错的马路中,车流贯涌,喇叭声此起彼伏。
时萤全神贯注观察着车况,心绪紧张,甚至没功夫去在意男人的存在。
陆斐也视线微抬,看着车窗外缓慢略过的景象,静默许久,总算忍不住轻声开腔:“时萤。”
驾驶座上,时萤冷不丁回神:“啊?”
陆斐也慢悠悠伸出手指,指向他们旁边的非机动车道:“看见前面那一辆电动车了吗?”
时萤努力分出一秒视线,瞥到那辆粉红色电动车,随意点头:“看见了。”
“好看吗?”
“挺好看的。”
“一分钟前,它还在我们后面。”
时萤:“……”
片晌,她试图向男人解释:“开车安全第一,你觉得呢?而且……你这可是卡宴啊。”
陆斐也靠在椅背叹气:“你开别人车也这么安全?”
时萤有些尴尬:“只开过我哥的大众,蹭了一次,他没敢再让我摸。”
她拿完驾照四年多都没摸车,上个月开方景遒的大众,因为车技生疏蹭到后备箱,被他喋喋不休数落一周,之后就更不敢碰车了。
陆斐也瞥见女孩干净的眼底透出紧张,无奈扯起嘴角:“行,开吧。”
……
二十分钟的路程,时萤硬生生开了半个多小时。
好在洲际酒店有泊车服务,不用她再费劲停车。
到了二楼餐厅,容玖那位CEO已经提前到了,起身和他们打了招呼。
餐厅里放着轻音乐,氛围舒缓,悬着的挂灯精雅明亮,银色餐具整齐有序地摆在方桌上。
点完餐,三人总算步入正题。
这次的收购案其实不算复杂,容玖起初的创始人主要有两位,分别负责游戏开发策划和游戏美术。
今天和他们见面的张时泽和另一位崔晃是科大同学,大学期间开始创业,创始员工也都是科大学生。
就是这样一支学生团队,居然硬生生花七年时间开发出了3A游戏《穹顶》。
要知道,3A游戏开发通常五年起步,成本投入巨大。在国内盈利导向的游戏市场下,几乎已经没有公司愿意去赌3A游戏的可能性。
容玖颇有些为信仰买单的意思,毕竟人生没有几个七年。
《穹顶》正式上线后,玩家反响倒是很好,可惜的是容玖始终没能跻身到游戏公司塔尖位置。
至于原因,主要是《穹顶》这款游戏的收入模式问题。
玩家不需氪金就能获得很好的游戏体验,容玖又不愿在巨大流量下植入广告影响玩家体验,于是陷入死局。
而张时泽和崔晃两位创始人,也因理念分歧闹掰。再后来,就是听说两人终于达成出售容玖的共识。
只是辉成和容玖的收购意向合同都已签好,崔晃却意外脑梗去世,留下收购停滞的烂摊子。
谈话间,张时泽已经将容玖的状况向陆斐也和时萤介绍完。
“目前的收购条件我没意见,我只有一个前提,希望你们能让崔晃的父亲和妻子自愿转让股份。如果他们拒绝,收购就到此为止,我愿意赔付意向合同里的定金。”
辉成和容玖的收购意向合同中,规定违约一方需要赔付双倍定金。
张时泽目前的态度意味着,即使双方闹上法庭,辉成也没办法达成收购结果,只能通过非诉方式谈判解决。
时萤觉得事情有些麻烦,陆斐也倒是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全程游刃有余地交谈,又简单问了下崔晃的情况。
……
吃完饭,两人同张时泽道别。
快要走出酒店时,时萤想到又要开车,压力上来,觉得要不然建议陆斐也叫个代驾,自己打车回去。
最后这个想法落到了重点,时萤意识到她和陆斐也好像住在一个小区。
就在时萤脑内进行着要不要暴露这点的思想斗争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柔的女声——
“陆师兄!”
作者有话说:
陆哥:好看吗?
萤宝: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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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华灯辉煌的酒店大堂,容颜明艳的女人从会议厅的散场人群中款款而来,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陆师兄,真巧啊,居然在这碰见了,你是来见客户吗?”
女人画着精致艳丽的妆容,五官很有些眼熟。
时萤在脑海中搜寻片刻,很快认出对方就是那档法制节目的主持人陈如萱,最近在网络上颇有热度。
陆斐也在酒店门口止住步伐。
转身后,低应了声:“嗯。”
面对意料之外的偶遇,陈如萱很快把握机会开口——
“我跟同事来参加媒体会展,没有开车,师兄你看方不方便送我一程?”
“问她。”
陆斐也轻飘飘指了指时萤。
突然被cue,时萤一脸莫名,紧接着听到男人悠然解释:“她是司机。”
陈如萱这才发现站在男人身后的时萤,盯着对方看了一秒,挂上温柔得体的微笑:“你看可以吗?”
美人当前,时萤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可以啊。”
……
十分钟后,车厢内寂静沉闷。
陈如萱端坐在副驾驶,感受着卡宴龟爬般的车速一声未吭,可满脑子都是无语。
方才上车之际,她出于对女人的敏感,快速抢占了副驾驶的座位。
没多久,就发现了车速问题,甚至怀疑地望起窗外徐徐掠过的树。
数树数了半天,陈如萱总算装不下去,转头打量起驾驶座上的时萤,边看边在心里给对方贴上标签——
妈呀皮肤怎么这么白,抹没抹粉!
脸蛋儿这么小就算了,居然还有可爱婴儿肥!
眼睛黑亮得跟星星似的,带了美瞳吧居然还挺好看!
感受到副驾驶的视线,时萤在下个红灯前停下车,犹疑转过头来——
对视的一刻,空气停滞。
顿歇两秒,时萤感到些微尴尬,冲对方腼腆笑了笑。
陈如萱:“!!!”
艹,她居然有梨涡诶!
怕被对方看出内心活动,陈如萱赶紧避开视线,扭头看向窗外。
车子重新启动,这一次,望着眼前慢放似的景色,陈如萱深思几秒,突然明白了一切。
旁边的可爱女孩分明是看出她对陆斐也有想法,知道她回家的路实在太近,在帮她创造更多时间。
悟了悟了!大悟彻悟!
可恶,她居然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陈如萱缓了口气恢复姿态,盯着后视镜里的男人,迅速找了话题打破车里的沉默氛围。
“师兄,上次的采访出了,台里正在筹备新开一档法制科普栏目,能邀请你当期嘉宾吗?”
后座,陆斐也正对着笔记本办公,听到声音后瞭眼前排,清声回:“看安排,不一定有时间。”
“没事,那回头我再去跟杨助理对下时间。”
“杨晨休假了。”陆斐也提醒。
“是吗,那等他上班再说。”陈如萱说完笑了笑,“我还想呢,今天怎么不是杨助理跟着你开车见客户,他是休年假了吗?”
不知为什么,男人没说话。
车里重新回归沉默。
时萤怕陈如萱太过尴尬,好心回答:“不是,休的是产假。”
“杨助理休什么产假?”
陈如萱闻言愣了愣。
时萤面露疑惑:“听说孩子都快生了,不能休吗?”
她虽然没见过杨晨,但那天聚餐时梁榆提过,说杨晨马上要有孩子了。
临产期都要到了还不让休息,就算律所的法律民工再忙,陆斐也不能那么剥削人吧?
陈如萱呆滞:“……”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对对对,时代已经不同了!
男人也被提倡休产假照顾老婆了!
师兄走在时代前端,是她肤浅了!
陆斐也听完时萤回答,无声笑了笑:“嗯,当然能休。”
陈如萱住的是套公寓,周遭是商业区,楼下一条街满目的餐馆酒吧,道路两边还违规停着排成长龙的车,导致道路变得拥堵狭窄。
时萤打了转弯后,瞬间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和前车保持车距。
谁知前面那辆别克刚刚驶离,她还没来得及踩上油门,整个车子突然向前一震。
时萤很快反应过来。
是被后车追尾了。
她今天一直保持着紧张,生怕第二次摸车又出问题,可担心许久的事还是发生了。
时萤滋生出些许的心烦意燥,唯一还能称得上安慰的事,就是被追尾时后车全责。
她打开车门,下车和人交涉。
谁知时萤叙述完双方责任,那位宝马车上下来的光头男却冷笑了声——
“凭什么老子全责啊?有你他妈车开那么慢的吗?”
时萤听见脏话皱眉,可她在外人面前情绪向来稳定,仍保持着平静。
“科目一我们都学过,这条路是危险路段,限速20,交警来了也一样。”
女孩身形瘦弱,嗓音是南方特有的温软。
光头男盯着时萤眯了眯眼,视线略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危险路段?你怎么不说你车开成这样还上个屁的路,臭娘们。”
对方话音未落,粗糙的右手不干净地杵向时萤胸口。时萤恶心感瞬刻涌上来,侧身想要躲开。
倏然间半空中出现一条臂膀,寡白清晰的指骨牢牢锁住了对方手腕,光头男弓曲着背被人反手桎梏,疼痛出声。
“文明点儿,道歉。”
陆斐也不知何时出现在时萤身旁,黑色的西装隐在昏沉夜色,扼住对方的手背却修长冷白。
光头男挣扎着嚷嚷:“什么?”
“我说——”陆斐也手上发力,不紧不慢地重复:“道歉。”
光头男紧咬着牙,扑棱着腾出另一只手袭向后方:“草,我道你妈的歉。”
然而话叫嚣出口的一瞬间,他直接被猛踹到小腿,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疼得叫出声来。
光头男被陆斐也压着半跪在地,时萤听到陆斐也冷淡嗤声:“还以为你多有能耐,也就这么点骂女人的出息。”
本以为对方穿着西装,不过是个假把式,没想到被男人钳制住,完全无法动弹。
周遭逐渐聚了些人群围观,大庭广众下屈辱袭上心头,光头男朝着后方的宝马车大喊:“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帮老子!”
紧接着,车上下来两三个人,臂膀上布满了纹身,明显不是善茬。
对面冲上来的时候,时萤看到副驾驶的陈如萱突然下了车,连忙护着她避到一旁,同时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陈如萱是主持人,算半个公众人物,不好跟这些打架斗殴牵扯到一块。
被那些娱乐营销号瞎写喷得严重点,职业生涯都得被毁。
看着时萤快速报完警,旁边的陈如萱焦急开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帮帮陆par啊?”
时萤收起手机:“你学过打架?”
她倒是学过些简单的防身术,这是方茼难得让她去学的不那么‘女孩子’的技能。
只是她那点花架式放在这种硬碰硬的赤身肉搏上,显然没什么作用。
时萤本以为陈如萱可能会比她强些,谁承想——
“没有,我连鸡都打不过。”
笨蛋美人态度诚恳地摇头。
时萤:“……”
原来是位嘴强王者。
时萤心里其实并不像面上这么平静,可她还是努力找回冷静,安慰陈如萱:“我刚刚已经报警了,最近的派出所只有一公里,警察很快就会到。”
虽然嘴上这么说,时萤的手却紧紧攥着手机,望着不远处混战中的陆斐也,掌心渗出了湿润细汗。
街巷喧阗,感知却紧绷清晰。
时萤并未亲眼见过陆斐也和人打架,只曾在方景遒口中听过。
方景遒高二那年,竞赛班封闭集训。
他那个人沉浸思考时向来两耳不闻,也不爱和人有多余交际。
在竞赛班人人自视甚高的环境中,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
没多久,方茼就收到了侄子参与打架的消息。
时萤记得那天下了雨,放学撑伞回家,发现方景遒的鞋堆在玄关,房门却是紧闭。
她找了钥匙强行开门,一打开,就是方景遒鼻青脸肿的那张脸。
……
上药的时候,方景遒疼得直哼哼:“不是时萤萤,你是不是心里对我有怨气,趁着机会搞谋杀啊?”
时萤被方景遒的话激得脾气上来,扔掉手里的棉签:“不会打架你逞什么能。”
“是我逞能吗?吃饭的时候程修远那帮人主动上来挑事儿。”
方景遒的话里还带着点气性。
时萤盯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重新拿起棉签,低下头:“那你不会跑吗?没人帮你还准备断胳膊断腿回来?”
语涩哽咽,又强行将情绪压回。
方景遒对上时萤红得跟个兔子似的眼眶,立马缴械:“行了祖宗,我投降行吧。”
直到上完药,时萤收拾着药箱,听到方景遒感慨了一句——
“草,陆斐也打起架来是真狠,不怕死似的,那阵势直接让程修远那群人认怂了。”
时萤顿了顿,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那双已经磨损发白的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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