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亮起,淡金色的光芒逐渐覆盖了整片镜面。
“我相信你。”谢言景做好入镜的准备,他的目光很淡,像春日山涧温柔的细流,“不要有太大压力,保护好自己。”
谢言景轻易便能看出岁谣只是表面淡定,他习惯了洞察人心,猜到岁谣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和上官灵绯没有说。
且多半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但她既然选择不告知他们,便是有她的想法,他自然不会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去干涉。那样才是对她的不尊重,倒不如去相信她。
岁谣眸子闪了闪,很快恢复如常。
比起她师姐,谢小崽真的太过心细了。她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未曾想还是被他看出端倪。
若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稍有不慎,他们两个人都很难从回溯镜中活着离开。
尤其是岁谣。
毕竟原书中,她就是死在了回溯镜中。
她偷偷呼出一口气,毅然纵身跃入回溯镜的光芒中。
谢言景回首朝上官灵绯瞥去,目光没有了方才的平淡温柔,而是被郁结所取代。
上官灵绯见他表情出现变化,意识到什么,神色也变得凝重。
“岁谣作为开启回溯镜的人入镜,当真无性命之忧?”虽然按照岁谣所说,开启回溯镜的人甚至能保留原有记忆,若察觉危险,便是最容易从回溯镜中逃脱的人。
可他观察岁谣的反应,总觉得并不像她说的简单。
一定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她,而这却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上官灵绯抿着唇,虽没有说话,但是谢言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若是岁谣入镜会有危险,她首当其冲便不可能让她入镜。
所以,上官灵绯对此也浑然不知。
上官灵绯眯起眸子,满眼警惕,“你为何说她会有性命之忧。”
“猜测罢了。”谢言景看出对方的不知情,也没再与她纠结此事。
他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害怕就算岁谣遇到危险,回溯镜中那个没有记忆的谢言景也不懂得救她,而让她一人承受。
他狠狠攥了下手心,不发一言,学着岁谣的姿势纵身跃入回溯镜的金光之中。
在他之后,寂静的空气中猛地响起一道略显暴躁的谩骂声,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落入回溯镜内。
须臾,镜面上浮动的金光缓缓印出三个光点。
随着光点消失,金光散去,镜子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岁谣坠入回溯镜后,面前就出现一层层像树木年轮似的圈。她用灵力触碰那些圈,发现每一道圈都对应着一条时间线。
岁谣不清楚临翡具体诞生在何时,但修真界对他何时被斩杀,却有明确的记载。
她选了一条在邪蛇被斩杀前的时间年轮,用灵力轻点。
那道金色的年轮瞬间在眼前放大,把她直接吸了进去。
再睁眼,岁谣就发现自己正从一棵树上醒来。
身下的树枝粗壮,刚好供一人不毫不费力的躺在上面,周围是一圈快有一人高的杂草。
杂草长得郁郁葱葱,反倒不显得荒凉。
交错的草丛间,传出两个女子的交谈声。
“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大师兄都说要与她解除婚约了,她仍死缠烂打。”
旁边的女修似是不认同,“换做是你,有一门如大师兄这般的亲事,怕是也舍不得断掉!”
那女修嗔怪地呼了声,“可她不过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如何配得上大师兄……”说到后头,她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她的话引得旁边人一阵大笑,“对对对,你倒是出身好,又幸得拜入剑宗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可奈何没早些与大师兄定下婚约呀,如今也只能在这里没名没分的拈酸吃醋。”
剑气扫荡杂草,终于露出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人的真面目。
着一身粉衣的女修神情羞愤,手中执剑,正用剑气去刺对面的同伴。
在她对面的女修则是一身绿衣,此刻肆意笑着,不紧不慢地避开那些花招式。
岁谣身上的玉牌刚巧在这时闪了闪,下方远处的二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齐齐投来目光。
“别闹了,有人。”绿衣女修下意识先道,在看清树上的人后,面色稍变。
她身旁的粉衣女修自然也注意到了岁谣,刚收起剑的手一顿,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
当即朝着树上的人吼道:“怎么是你,你居然还偷听,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偷听?
岁谣这可不认。
先不说是她早一步来此地的,她们那么大的嗓门,还何至于偷。
岁谣嗤了声,“我还没怪你叽叽喳喳扰我清梦,你竟是先倒打一耙。”
岁谣自睁眼的那一瞬,便接收了回溯镜设定给她的这具身体的记忆。
好巧不巧,她就是树下那两人口中所说的“不知廉耻的女子”。
嗯。
与原书中的身份对上了。
被杀妻证道的剑宗掌门大弟子明怀瑾的未婚妻,穗穗。
岁谣适时的摆出眯眯眼微笑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树下的粉衣女修显然被岁谣的态度激怒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声质问道。
粉衣女修名叫江轻儿,是明怀瑾的同门师妹,同时也偷偷爱慕着自己的师兄。
可以说,如今的剑宗,爱慕明怀瑾的人不知凡几,江轻儿只是众多爱慕他的女修之一罢了。
而她身侧的绿衣女修则是二长老坐下弟子,茯苓。
两人此行是搭档完成宗门历练任务,来妖域捉拿入魔叛逃出剑宗的弟子。
两人才刚结丹,江轻儿的修为比茯苓略高一些。
但这只是表象,江轻儿一身修为都是靠家族帮助用天材地宝堆上去的,完全比不得茯苓修为来得稳固。
树上的岁谣刚打算跳下去,突然,杂草从中蹿出一道黑影。
树下三人很快陷入了混战之中,岁谣想也没想就选择留在树上观战。
黑影是一个黑衣男子,身上穿着剑宗的弟子服,他的剑法比其他两人精妙得多,加之魔气极大幅度的助长了他本身的速度,对面两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茯苓咬牙,朝树上的人喊道:“还不快下来帮我们,他已经入魔了,等他杀了我二人,你以为凭你一人能从此地逃走?”
岁谣心想,她还真能。
万年前剑宗的实力远不如万年之后,同样是金丹期,她们此时修习的剑法以及法术远不如万年后经过历届修真界大拿打磨研究后来得精妙。
空有修为,但是她们体内的灵力在那套简陋的剑术下发挥不出金丹期修为的三分之一。
岁谣单手掐了一道法决,定身术落在那入魔的男弟子身上,他面色猖獗似乎不懂岁谣向他扔了一道什么法术。
正想抵抗时,就发现浑身都不能动了。江轻儿和茯苓也愣住了,看向岁谣的视线露出几分古怪,“你怎么可能会定身术?那是元婴期才可以习得的术法。”
岁谣也没想到,她用的是画桑派刚入门的炼气期弟子都会的基本法术,到这里却成了元婴期才可修习?
果然时代在进步。
这个道理放在万年前的修真界也同样适用。
岁谣轻飘飘扫了她俩一眼,“散修总有点散修的本事。”
她拿先前对方吐槽她的话回怼过去。
江轻儿以前总觉得穗穗此人厚颜无耻且毫无本事,一身修为也是因得了她师兄明怀瑾的照拂。
可此时她抬头仰望着站在树梢枝头的少女,明明仍是那张脸,此时竟觉得有些不同了。
她的眼里有光,微圆的脸也不显得蠢笨,反倒有些玉雪可爱。
竟让人不觉地看愣了。
第61章
忽而, 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远处袭来,虚幻的剑影化成无数道细密的白色箭雨,簌簌落在入魔的弟子身上。
站在树上的岁谣向远处眺望, 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御剑而来。
青年面若冠玉,青丝垂肩,半挽着的发髻上横插一支纯色木簪。他的面容清瘦冷淡,眼皮收敛, 掩去了眸中的光, 更显得清冷难以靠近。
他落地收剑, 用一条附有灵力的绳索捆住一旁入魔弟子的手, 才皱眉抬眼看向树上的岁谣。
岁谣坦然任由他打量, 直到对方略带不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蜗。
“穗穗, 还不下来。”
岁谣维持原身的人设,足尖轻点, 飞身下树。
来人正是剑宗掌门的大弟子明怀瑾,与穗穗自幼定下婚约的未婚夫。
为了对付入魔弟子, 江轻儿和茯苓身上都受了不少伤。岁谣没有下树加入战局, 自然毫发无损。
说话间, 明怀瑾已经从腰侧的灵袋中掏出了一瓶丹药。他捏着瓶塞轻轻一拔,然后往另一只手心里倒出两颗乌黑的药丸。
“这是我亲手炼制的疗伤丹,你们先行服下, 可以暂时缓解伤势。”他依次将托着药丸的手心递到江轻儿和茯苓眼前。
江轻儿面露喜色,轻快的从明怀瑾掌心捏起药丸便直接塞进嘴里。吃完, 还不忘挑衅地朝对面的岁谣挑了挑了眉。
要知道,大师兄不仅在剑术上出类拔萃, 在丹药一门上也颇有造诣。只不过他并不会将自己炼制的丹药赠人就是了, 她虽身为明怀瑾的师妹, 却也是第一次收到大师兄亲手炼制的丹药。
茯苓跟着接过药丸,却没有第一时间服用,“多谢大师兄,待我打坐调理过气息后,再用它。”
明怀瑾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江轻儿显得有些懊恼。
大师兄亲手炼制的疗伤丹甚至得到过炼丹长老的夸赞,在剑宗弟子中更是一丹难求,她怎么就如此草率的直接吞了下去。
她也应该先调理好气息再服用才是,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丹药的效用呀。
都怪她,方才只顾得意想着当面气气穗穗,江轻儿思来想去,干脆把过错的源头归结到穗穗身上,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好受些。
然而岁谣本人对自己暗中招恨的事情却浑然不觉。
她正在偷偷观察穗穗的这位未婚夫到底是怎样的人,模样倒是周正,但是她看多了师姐、临翡以及谢小崽的脸,审美早就被养得刁钻了。
此时再看对方,也只觉得普普通通,一般好看罢了。
至于说其他……
岁谣很快对他有了初步的认知。
“你不该追到这里。”明怀瑾冷冷道,“我们此行是有任务在身,你不该如此任性,甚至不分场合不分时机。”
“往日牵连我也就罢了,但是旁人没有义务去照顾你。”
岁谣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认为她的存在拖累了江轻儿和茯苓二人,所以才会害她们受伤。
所以,他方才给她们药,是因为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岁谣的心情十分复杂。
江轻儿站在明怀瑾身后,在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嘴角几乎咧到了眼角。然而越听到后面她的脸色越挂不住,最终竟红成一片。
她虽然不喜欢穗穗,但是骄傲如她,还不至于抢占一个散修的功劳。她不屑于靠着这样的事情让大师兄对她另眼相待,却让他误会穗穗。
江轻儿偷偷看向岁谣,本以为会看到她像往常一样被斥责后失魂落魄,结果却令她意外。
对方看起来并不伤心,倒是充满了不可理喻的疑惑,似乎随时都要呕撸起袖子来同对方好好理论理论似的。
这可与往日不同,以前穗穗最爱在大师兄面前装可怜了。
怎么会露出这般恐怖骇人的表情。
连江轻儿看了岁谣此时的脸都忍不住吞口水,实在是太吓人了,她的脸都歪了。
岁谣可不会由着人乱扣帽子,况且,她更不想承明怀瑾的情。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她用手指着众人身后依旧动弹不得的入魔弟子,“她们身上的伤可不是因我拖累所致,反之,她们倒是应该感谢我。”
明怀瑾皱了下眉,就听岁谣继续解释道:“难道你觉得控制这位入魔弟子的定身术是她们二人使出来的么?”
明怀瑾愣住了,当时他也觉得古怪,可相较于穗穗这种无门无派,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散修能使出像定身术这样的高阶术法,他更愿意相信此术法是由江轻儿或者茯苓使出来的。
此刻听穗穗如此说,他的瞳孔不由地因惊讶而微微放大。
以前他只觉得穗穗悟性差,也无心修道,满脑子风花雪月的缠着他,甚至连话都不会好好说,像一滩软泥般,恨不得时刻黏在他身上。
可此时对方眼底一片澄澈,泾渭分明。这样的穗穗说自己会定身术,他竟也不觉得奇怪了。
得知真相或许与自己的想法有出入,明怀瑾也并没有显出窘迫,而是第一时间看向旁边的同门求证。
江轻儿早就想澄清了,但是方才被茯苓扯了下袖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便没有在第一时开口。
如今明怀瑾刚好看过来,她抿唇略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她身后的茯苓松开攥着江轻儿衣袖的手,表情纯然,懊恼道:“让师兄误会了,都怪我们被那魔修吓到了,便忘记在第一时间解释此事。”
明怀瑾点了点头,眉眼间没有半分责怪之色。事情搞清楚,他只怪自己对穗穗带了偏见,倒不会将一切过错推到师门们身上。
只不过,高傲如他,就算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穗穗,也不会与人道歉,承认自己方才不该斥责她就是了。
明怀瑾错开目光,视线扫过周围将近一人高的杂草丛,“还有两个入魔的弟子尚未抓到,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他抬手指向入魔的弟子,“他既然出现在此处,就表明他的同伴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大家一定要小心。”
这荒山上共有三支小队,大家的目标就是抓到剑宗入魔叛逃至此的弟子。
明怀瑾身为此次弟子们的领队,除了负责抓捕入魔弟子,还要负责众人的安全。
好在据宗门给的情报,三名入魔的弟子中只有一位金丹期修为,显然就是眼前这位,而其他两人甚至没有结丹,实力远低于此行负责抓捕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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