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珞秋松了一口气, 今日来时, 本以为这种聚会总归是要吟诗作对亦或是抚琴弄技, 还好只是简单的姐妹“八卦会”,这刚巧对了她的味。
她跟随宁月茹入席坐下, 宁月茹简单的介绍了一些在场的闺秀,有左侍令家的嫡女,通判府嫡次女, 永昌伯爵府新妇,礼部侍郎家幺女, 还有一个宋珞秋是认识的,便是一直与宁月茹交好的方紫萱。
方紫萱是个活波性子, 几次与宋珞秋接触下来,便对她很有好感, 这会儿见着宋珞秋来, 很是热情的将自己附近的香云斋的豆沙糕推到宋珞秋面前:“宋姐姐, 你吃这个,可好吃了。”
宋珞秋笑回:“谢谢方妹妹。”说完,还很给面子的拿起一块轻咬了一口,豆沙的甜腻在嘴里散开,让人觉得很是开心。
婢女将茶奉上,宋珞秋轻压了一口,口齿留香,这时左侍令家的嫡女开了口:“早就听闻傅家公子娶了青梅竹马,傅夫人嫁过来没多久便与宁妹妹关系这般好,,可真是难得,可见傅夫人性子好。”
宋珞秋腹诽一句,可能在人的外貌没有夸的时候,便只能夸内在了。
“是我与宁姑娘有缘分,对上眼缘了。”宋珞秋笑回。
接着几人又是一阵寒暄,便将话题引开了,宋珞秋抱着暖炉坐在一旁,抓了一把瓜子听着她们说话,将现代的吃瓜属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前不久我听说大理寺卿家的嫡长女虞静怡最近过得很是不好呢。”吏部侍郎家姑娘突然抛出一个话题,接着立马有人将这个话题给接上了。
“嗯?她不是榜下捉婿,捉了新科榜眼为夫么,前不久刚成了亲,怎的这么快日子就不好了?可是那榜眼家中贫穷?”
一人将瓜子儿皮儿吐出来,咂咂嘴道:“若是穷便罢了,如今科举出仕的子弟,大多数家中也不富裕,既然虞姑娘愿意嫁,那总归是了解一些,愿意接受的。况且虞姑娘家也算殷实,倒不必多计较那些。”
“那怎的过得不好了?虞姑娘家中坐了二十多年的京官,可是站稳了脚跟的,若是那榜眼对虞姑娘不好,她娘家怎的不会出来撑腰。”
方紫萱听着起劲儿,她是个急性子,在这听着她们一问一答,总觉得像绕弯子似的,听得心里像小猫抓一样痒痒。
“几位姐姐,你们别绕弯子了,快些说吧,到底是为着什么?”
宋珞秋瓜子磕的起劲,也听得认真,正在等待下文。
几个闺秀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其中一人便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将自己了解到的说了出来。
“我听说,虞姑娘嫁过去时,可是备了十里红妆,虞大人还特意置了一处宅子。那榜眼陈玉笙就靠着虞姑娘富了一把。想当初虞姑娘是个才女,就喜欢这些有才气的公子,倒也不在乎公子家境如何。听闻这个陈玉笙,家中有父母常年卧病在床,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而这些弟妹年纪太小,都得需要人来照顾。这成婚了以后,陈玉笙便把这一家老小接来了京城宅子里。”
宋珞秋吐了瓜子皮,听着她们这样说,心中已经有了剧本,这不就是典型的凤凰男嘛,家中养个金凤凰,飞上枝头。只是宋珞秋并未发言,继续往下听着。
“这带着一家子拖油瓶,虞姑娘倒也没说什么,还放下身段用嫁妆贴补,还在家伺候多病公婆,年幼弟妹。你说人家虞姑娘嫁给陈玉笙是为着风花雪月,谁能想嫁过去成了财米油盐,当初文雅恬静的姑娘,我现在看着都比往日憔悴不少。这不,现在这些聚会你可见不着她了,忙着在家照顾人呢。”
宁月茹端起茶杯,淡道:“这也是她自己选择,只是可惜了虞大人捧在手心养大的姑娘,被人这样磋磨。”
“若只是这些便罢了,前不久我看见他们府邸门口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年岁看着很大,一脸沧桑,衣裳也是破烂得很,在门口敲了一个时辰门,才让人接进去。后来,我让人去打听才知道,这个妇人居然是陈玉笙的原配妻子!这些年她在乡下为他们陈家做牛做马,还累得流了产,以后都不能生育,却没想,陈玉笙高中后,为了娶虞姑娘,攀高枝,给了那妇人一笔钱,就休了她,转头娶了虞姑娘。这妇人哪能甘心,这才不辞万里走到京城来讨说法。现在陈家可算是鸡飞狗跳,虞姑娘气得回了娘家。”
众人一听,竟都不可置信,特别是性子活泼的方紫萱当下就一拍桌子:“这个陈玉笙也太无情了,而且为了利益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虞姑娘太可怜了吧,居然遇到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
“可不是,我看他能够抛弃糟糠之妻,以后说不定也会抛弃虞姑娘。”
宋珞秋压下一口茶,并没有发言,只是心里默默想着,果然这种无情凤凰男不仅现代多,古代也是不少的。
永昌伯爵府的新妇是个已经成婚的,她生的文静,这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虞姑娘的事也算给各位妹妹提个醒了,这女怕嫁错郎,以后寻夫君可算是要清醒些,莫要被一些人的外表给懵逼了。”
“如果能像傅夫人一样寻得傅公子这样的佳婿便好了,傅公子人品才学都是一顶一的好。”
宋珞秋没想到几人说话,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再不说两句就显得有些不合群,于是马上道:“我也是幸运,能遇到傅郎。希望各位未出阁的妹妹们也能寻得佳婿。”
很是官方客套的一句话说完,宋珞秋又继续埋着头吃点心。这些闺秀说完虞姑娘的事,突然将话题又扯到了其他地方。
“我听闻前两日那汝南王世子梁羽安因为马球会捉弄宁妹妹的事被老王爷打上了街,你们可知道?”
宁月茹低着眉,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他该打,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就该让老王爷多教训教训。”
“幸好宁姐姐与他退了婚,要不然这人每日走马逗鸟,不务正业,嫁给他岂不是要气死,再说以后要是染上什么恶习,指不定老王爷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业都能被他给败光。”方紫萱接口道。
宋珞秋放下手中茶盏,想起那日梁羽安说的话,又觉得他本性不坏,便弱弱的开口:“那日我刚巧遇到,梁世子说其实并非故意想伤害宁姑娘,我看梁世子这人心不坏的,只是幼稚些。”
“不会吧?傅夫人,你居然帮那种人说话?他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宁月茹也有几分疑惑的看向宋珞秋,她是真心不喜梁羽安,看见他都想躲得远远的。
宋珞秋笑了笑,语气很平和:“几位妹妹刚刚也在说那陈玉笙,那陈玉笙既然能得虞姑娘喜欢,相比也是一表人才,谦和有礼,可这人的外表行为都是可以装出来的,谁也不知道隔着肚皮的人心是怎样。陈玉笙这种人抛弃糟糠,趴人身上吸血,就是恶毒烂心,自私自利。可在外看来他又文高八斗,前途无量,如果只了解一个人他所展现的,忽略他内在一些东西,必然就会吃大亏,嫁给这样的人倒不如嫁给梁羽安这种外表看起来不务正业,吊二郎到,蛮横无理,但实际内心单纯善良,做不出恶事,他家教品行也不允许他做出恶事来,有责任有担当有善心这才是为堪嫁男人。一些光环虚名亦或是财富地位,谁人努力不能得到呢?而心善之人善于财,心恶之人有财无德,那财也只是暂时的,现在的地位名望也迟早会送出去。”
宋珞秋这一番话说完,在场所有的闺秀都愣住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宋珞秋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都还未反应过来。
宋珞秋有几分尴尬,马上道:“这只是我的一点点见解,几位妹妹觉得有理听听便罢,若是不赞同,那也可以依你们内心而走,我绝不反驳。”说完宋珞秋将目光投向宁月茹:“既然宁姑娘认我作姐妹,那我也希望宁姑娘能够清醒明白,莫要遭人谋骗,走了虞姑娘的路,那条路太难走了。”
在场的闺秀也是读过书的,又将宋珞秋的话仔细想了想,确实很有道理。
“这样说来,其实梁世子那人,不过就玩闹了些,对了,好像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风流债,不过就是喜欢打架惹事。”
宋珞秋抿了一口茶:“那梁世子打架的原因,妹妹们可知道?或许他是为了伸张正义呢?”
第29章 胖墩墩遇尴尬
在场之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伸张正义?”
宋珞秋缓声道:“这几日我身子不大舒服, 故而夫君便多陪了我几日,我们在房中说了不少的话,便说到了梁世子。夫君虽与梁世子玩不在一处, 但多是因为性情不和, 从未说过他人品有何恶劣。只说他这人家里养的好,所以惯的有些纨绔,但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相反还做过不少惩恶扬善的事。你们只闻得他善闯祸, 爱打架, 可他打的闹的可有一个是贫民百姓的?可有一次事仗势欺人呢?不都是闹的那些世家公子吗?”
“宁伯侯庶子被梁世子从幻乐坊连打带踹赶出来那次, 说是两位公子争一歌姬才闹出的笑话,实则却是那宁伯侯庶子喝醉了酒欺辱歌姬, 梁世子出手相助。你们想想, 从来只有正义感强, 爱惩恶扬善的才有可能会闹出事端,那些明哲保身, 冷漠无情的可有半点差错?人非圣贤,若一个人太好了,便定有不好的东西藏在内里, 只会袒露给最亲近的人呢。”就像傅以恒对她,大伙都道傅以恒是个谦谦君子, 人有才能,性情又好, 谁会知道傅以恒那么嫌弃她呢。”
宁月茹听后对梁羽安态度好转了一些,没有一说起来就疾言厉色, 但仍是不待见他:“就算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可是他屡次取笑我, 逗弄我, 还有拿虫子吓唬我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总之他虽称不上品行恶劣,但小恶不断。虽称不上欺凌弱小,但挑衅他人是真。”
宋珞秋将脑海中的傅以恒抛开,接着说:“宁妹妹你想想,旁的世家公子会拿虫子去欺负一个女子?可话又说回来,旁的世家公子若被退了婚,闹的满城皆知,名誉扫地,会只拿两只虫子去报复,反倒让自己出了丑丢了人?旁的有头有脸的人家,自家儿子被退了婚,还反倒约束自己孩子言行,帮着退了婚的前准儿媳妇说话?”
宁月茹听见宋珞秋这话,突然感觉豁然开朗,她以前总是讨厌梁羽安,但见了梁羽安并不会害怕,如今仔细想来,可能是因为她内心明白梁羽安只是为退婚之事找自己撒撒气,没有什么害她的心思。梁羽安把什么东西都挂在面上,虽然幼稚,不成熟,担不起责任,可有他这副家世撑着,倒算不得天大的缺点。
方紫萱见宁月茹低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于是叫了她一声,对她道:“宋姐姐这话说的有理,其实梁羽安这人也挺有意思的,爱憎分明。宁姐姐你退了他的婚,他也没见用什么恶劣的法子去对待你,只是拿虫子吓唬吓唬你。他家里也没为了面子抹黑你,反而还维护你。若说……这也算睚眦必报的话,天下哪个男子被退婚还能温言以对的,只怕那种人藏的太深,心机更重。”
“你还替他说话。”宁月茹嗔怪道。虽是嗔怪,这话却说的很是温和,“好了,咱们不提他也罢了,说些别的事情。”
宁月茹这话一说,别人也没再讲过梁羽安,只是接下来不管别人说什么,宁月茹的心思好像都放不在要说的话题上面。
宋珞秋看出宁月茹的心思,但也没戳破,她希望自己这样“左右逢源”,能让二人关系缓和一些,以后还能握手言和,做个朋友。
女儿家的茶会总是各种宅院里的事情,宋珞秋起初因着八卦属性还能好奇地听下去一些,但听的什么高嫁低嫁,什么生男生女,什么婆媳关系的事情多了,便觉得头昏脑胀,甚是无趣,于是找了个空档将话题引去了别处。
至于能吸引女儿家的,自然不是一些读书写字的闷事,她也讲不得什么天高海阔的江湖事,只提起一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比如首饰、衣裳和妆品。
“几个姐妹在京中久了,可否教我如何买一些胭脂水粉、首饰、衣裳之类的东西,我出身乡村,没用过什么名贵东西,而今嫁做人妇自然要对这些重视一些。”
说起这些,几位千金小姐便有的说了,她们都是不缺银子的,平日困在闺中无趣,自然而然会琢磨一些花钱的东西。
方紫萱年纪小,既然宋珞秋说起来,她便将自己身上的稀罕东西拿出来炫耀。她拿出来的是一罐颜色嫣红的胭脂,在见惯各种口红的宋珞秋看来,这胭脂并不稀罕,谁知旁边的几个姐妹竟然炸开了锅。
“呀,这胭脂颜色真好。这季节哪来的鲜花做胭脂呀。”
“颜色一看就是新的,妹妹在哪里买的呀。”
方紫萱得意道:“这是苏州进供来的石榴娇,很是名贵,前几日皇后娘娘赏赐给我娘的。只是这颜色娇嫩,我娘用不了,便给我了,有钱也买不到。”
“难怪呢,原来是皇后娘娘给的东西。这颜色可真好看,怪不得我今日见你觉得你很是不同,这颜色衬的你肤色都白了不少。”宁月茹说道。
方紫萱被众人围在中间追捧,很是欢喜,当即表示以后要再有好东西便分给一众姐妹。
永昌伯爵府的新妇谈娘子是个从小娇惯的,喜欢什么东西得不到便不高兴,听闻方紫萱这话,就说:“这么好的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等妹妹分给我们不知什么时候了,若是没多余的,妹妹就不要拿出来招人羡慕,惹得我们这些人只能看不能用真是难受。”
这话落地,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幸而方紫萱也不是小气的,她干脆将那罐石榴娇送与了谈娘子,让她用着,只当为了自己的面子。
谈娘子的新妇骄蛮惯了,收别人东西也不手软,一点没客气推脱,只说了声“谢谢”便将东西收下。
方紫萱瞬间脸都绿了,就连石榴娇都掩不住脸上的绿气。
宋珞秋没成想这个话题竟然闹了不愉快,还让方紫萱损失了一罐颇为贵重的胭脂。
她想,这不就像现代女人为了一个难买的口红色号强破头吗?果然千百年来女人的爱美之心一成不变,若是自己有一家现代的化妆品店,这些女人还不得巴巴给她送钱。
想到此处,宋珞秋怔了怔,为什么不可以呢?她毕竟从现代穿越而来,跟化妆品打过不少交道,若能钻研出一种手艺来,也不用担心被休之后坐吃山空,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古代立足。
正想着,宁月茹为了缓解气氛,突然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眉膏和水粉,索性也用不完,一会儿给姐妹们分一分,都是江南来的上好的货色。”
“多谢宁妹妹。”宋珞秋道,“我自小没用过这些,想必宁妹妹送的都是好,回去我便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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