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尚书心中虽痛,但此时必须强声安慰:“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想必是做好了准备,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屋内忙活了好久,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在几位太医擦着汗走出来时,傅夫人上前:“太医,我儿他怎么样了?”
“傅尚书傅夫人放心,现在刑具已经取下,傅侍郎虽然失血过多,但好在命保住了,接下来只需等伤口愈合,好生将养便是,只是现在他还不宜移动,需在太医院再疗养几日。”
傅夫人听完,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他们进屋看了一眼服下安神药睡着的傅以恒,准备起身回府。
——半个时辰前
被周氏关在屋里的宋珞秋一颗心乱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周氏在屋内来回踱步,不一会儿一个银甲士兵匆匆进来:“夫人,时辰已到,未收到世子信号。”
温柔的周氏脸色突然凌厉,她声音低沉起来,手攒成拳头:“既然未收到信号,那便是夫君他们并不顺利,带她走,她可能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就算不行,拿她陪葬也不亏!”
银甲士兵低声领完命,接着就上前去抓宋珞秋,两人一左一右的将宋珞秋架起,宋珞秋根本不敢动弹。
这会儿宋珞秋却出奇的淡定:“许夫人,恐怕这京城的雪你以后欣赏不到了,你来我这,说是保护我,实是怕傅以恒临阵倒戈,想拿我为筹码吧?”
“不错。”
宋珞秋突然笑起:“那你可真是失算了,傅以恒对我根本没有感情,他爱的是小时候的我,我长大后身材走样,已经入不得他眼,现在不休我只是因为不想背负骂名而已。你想拿我威胁他?完全没用好吗?说不定还称了他心,得一个深情丧妻的名。”
“你不需要在这胡编乱造,想以此来解除你自己威胁,你当我傻吗?”
第48章 胖墩墩失踪
京郊被雪盖了一层的小道上, 一辆马车极速飞驰,驾马的马夫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口中不断吆喝:“驾!驾!”
马车后面跟着一队一队的银甲士兵, 他们神情严肃, 骑在高马上,快速前进。尽管大雪盖路,却丝毫阻拦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马车内的宋珞秋双手被绳子捆绑,周氏坐在一旁, 神情焦灼, 与先前来傅府与宋珞秋谈天说地的闲适模样大相径庭。
宋珞秋观察着她的神情, 试图攻破她的心理防线,于是软声开口:“许夫人, 你带着我跑总归是个累赘, 我对于傅以恒来说可有可无, 这又是何必呢?不如你自己快些走,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周氏冷眉一竖, 嗤笑一声:“傅夫人,你怎么图定我们输了?”
“既然没输,你跑什么?”
这一句话直白得很, 反倒让周氏措手不及,她稳了稳心神, 再抬眼时,又恢复了往日温柔娴雅的模样, 并道:“傅夫人,我们做女人的自是不必去冲锋陷阵, 只需要按夫君的指令做好自己的事便罢, 我夫君让我保护好你, 我自当尽心竭力。”
宋珞秋暗骂一声,明明是绑架非要说的这么好听。
“许夫人,我很同情你,本来你可以有稳定的生活,在云南也好,京城也罢,为何非要趟这趟浑水,成也就罢了,若是输那必万劫不复,你不为自己,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幼子,你跟我说过,他不过两岁,生的机灵可爱,你不心疼他吗?就算今日你带着我跑掉了,你觉得官家会放过在云南的他吗?还有你们许家其他人,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宋珞秋一边说一边观察周氏的表情变化,当她说到孩子时,她眼眸微动。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又不为自己孩子着想呢?
宋珞秋看见她有所动摇,于是乘胜追击:“许夫人,我们相识一场,无冤无仇,我便给你个建议,你将我放了,你带着这些人马快速回云南,将孩子带着躲起来,或许能躲过一劫。你执意带着我,我会拖慢你们速度不说,若是傅以恒死了,那么你带着我相当于带个废物,若是没死,则有两种情况——第一他跟着你们一起造反成功,那么许晋丞自会带人来只会你。第二种情况——你们都失败了,那么傅以恒必然跟许晋丞一起赴死,你带着我又有何意义呢?”
宋珞秋一波分析,这些话全然进了周氏的耳,她脑子里一琢磨,正在犹豫间,她突然想到:“还有第三种情况,傅以恒临阵倒戈,那么带着你,将是我最后保命的符咒。”
“我说过,他并没有那么在乎我,你为何不信呢?”
周氏突然大笑起来:“傅夫人,你是真不知道傅以恒在我夫君面前如何夸你,他称你聪慧通透,性子软乎,处事圆滑,招人稀罕。尽管身材略微丰盈,但丝毫不影响他爱你,他爱惨了你,你知不知道?所以你现在跟我说他不在乎你,那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宋珞秋听完愣住,傅以恒他怎么在外人面前这样说他,还说自己爱她?
是演戏?还是真话?
这样的疑惑绕在宋珞秋心头,让她一时间有些心慌,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似欢喜,又似不敢置信。
她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好?
说完这一番话的周氏看着宋珞秋陷入了深思,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于是也不打算再与宋珞秋多说,只吩咐了马夫再快一些。
马车碾压过雪地发出一声声吱呀的声音,天边的云层层叠叠的压下,冷风袭过,天又落下了雪。
这雪似没完一样落了一天一夜,傅以恒缓缓睁开眼时,屋内没有一人,只听得见碳火盆的烧的滋滋的碳火。
他想起身,却因被穿了琵琶骨,根本使不上力,只能躺回床上,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心下慌乱得很,在昏厥前他最担心的就是独自在家的宋珞秋,他害怕她知道自己现在受伤。
她那个小哭包,说不定会哭成什么样,到时候还要自己费心去哄,没有几盘子点心,是绝对哄不好的。
想到宋珞秋的样子,傅以恒心里似小猫抓一般痒痒,他好几日没看到她了,实在想念得紧。
也不知道这几日她有没有好好喝药,乖乖吃饭,还闹不闹小脾气了。
想着想着,似乎身上的疼痛都减少了些许,嘴角忍不住上扬。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傅尚书与傅夫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进来就看到傅以恒已经醒了,马上行到床前,傅夫人一把握住傅以恒的手,眼泪一滚就滑了出来:“儿啊,你受苦了。”
傅以恒看着是自己安好的爹娘,心下温暖,他摇摇头道:“父亲说过,为人臣者,第一为忠,第二为义,第三为正。官家要我办事,我不得不办,也必须为官家办,这件事做了,对于天下百姓而言也是几十年的太平日子,以最小的代价来换,是值得的,哪怕我牺牲了,也是值得的。”
傅尚书眼眶有些发热,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说出这番话,只觉得欣慰:“好孩子,爹没有白教你,只是爹心痛你这般。”
“无事,只是受伤而已,没残没死,皮肉之苦,儿子能受得住。”
傅夫人心绞在一起,轻轻给傅以恒擦了擦汗:“以后不会了,官家已经给你提为户部侍郎,定不会再让你冒这般险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傅以恒马上提道:“爹娘,珞秋可知道我受伤了?你们别告诉她,免得她担心,就说我被外派了,过些时日再回去。”
突然,傅尚书与傅夫人的眼神有些闪躲,傅夫人深闺夫人,表情总归有些崩不住,她双眉紧紧蹙,欲言又止。
这番表情落到傅以恒眼里,他立刻觉察不对:“爹娘,你们可是已经告诉珞秋了?”
“没....没有,儿子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看你。”
傅尚书拉起傅夫人就想走,却不想傅以恒敏锐得很:“爹!是不是珞秋出什么事了。”
“.......”
“娘!你们不能瞒我,我是珞秋的丈夫,我应当知道。”
傅家夫妇纠结很久,总归是不愿开口,这会儿告诉傅以恒,他不但起不了任何左右,还会连累他自己伤势。
却不想,傅以恒执着得很,他挣扎着起身,伤口马上浸出血,染红了包扎的白布:“好.....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回家去看。”
“儿啊!你别动啊,伤口!”
傅以恒腾然坐起,声音略大:“那珞秋到底怎么了!!你们说啊!!”
傅尚书见此,咬咬牙,下了决心:“罢了,瞒不住,你躺好,我们告诉你便是。”
“我们回去后,金喜告诉我们,昨日我与你母亲前脚刚进宫,许晋丞的夫人周氏后脚就上了门,还一呆就是一日,她带了兵将我们家围了起来。在我们回去半个时辰前,珞秋已经被她强行押入马车带走了,至于去哪,我们也不得而知。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已经禀明官家,官家已经派兵去追了。他们一家人本就要满门抄斩,他那夫人现在也是朝廷钦犯,跑不了多远。”
傅以恒听完,心中似压了一块大石,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晋丞竟然防了他这一手,绑架他的珞秋,威胁他。
傅以恒没有再说话,眼眸中的光越来越冷然,似掺了冰渣,直叫人害怕。
“阿恒,你别担心,我与你父亲也派了人去找,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的。你先紧着你自己身子。”
傅夫人说完,一脸担心的看着靠在床上陷入深思的傅以恒。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似乎能听见外间落雪的声音,层层密密,打在枯树枝桠上。
过了半响,傅以恒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声音低沉,少了刚才的慌张:“爹,麻烦你请太子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求他,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告知他。”
傅尚书知道傅以恒肯定是为了宋珞秋,倒也不阻拦,答应下来与傅夫人离开了房间。
坐在床上的傅以恒拳头蜷缩,狠狠的砸在床板上,扯开了伤口,包裹的白布瞬间被浸透。
“该死!”
大约三刻钟后,太子风尘仆仆的进了屋,他摘下自己斗篷,大步走到傅以恒床边:“阿恒,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傅尚书说你有事求我?我们两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这次立了大功,有什么事尽管说。”
傅以恒看向太子,也不多废话,也少了虚礼,直言道:“请太子救我夫人,将我夫人毫发无损的带到我面前,此后以恒定为太子肝脑涂地。”
太子微微挑眉:“你何须说的如此严重,你夫人我已经派人去追,想必不日定会将她带回。”
“我有一方法可让太子不需耗费人力去追,并且关于许家的秘密我也要告知太子。”
太子眼睛一亮:“什么秘密?”
傅以恒轻笑一声:“许家几十年的财富,我知在哪,只要太子将我夫人平安带回,我将亲自带太子去取。”
第49章 胖墩墩昏沉沉
因被灌了不少安神药的宋珞秋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的, 马车的颠簸几乎让她骨头都散了架。
再醒来时,周氏已经没有在马车里,她轻轻掀开车帘, 窗外的雪景已然不见, 周遭的温度似乎不再冷冽干燥,反而带了几分潮气。
因为这几日连续服药,宋珞秋觉得身子绵软无力,她撑起半身, 倚靠在马车壁上, 轻轻敲了敲车壁。
“何事?”
马夫声音响起, 询问。
“许夫人在吗?请许夫人进来好吗?我有要事询问。”
马夫不耐烦:“许夫人有事与我们分道了,今日过后到底了目的地, 你自然能再见她。”
宋珞秋也未慌乱, 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周氏带去哪里, 看着车窗外的环境,似乎已经离京城很远, 往南方而行。
她没有力气逃跑,也并未打算逃跑,尽管周氏已经离开, 可身后跟着的银甲士兵依然很多,她逃是逃不掉的, 若是被抓回来,面临的肯定是更严加的看管。
不如一直乖顺些, 找准时机再行安排。
这一路来,他们都未曾进过城, 一直顺着野外的乡道走, 一路上几乎没见到什么人。就连食物都是一些士兵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进城买来。
他们脚程很快, 再行了几日,宋珞秋已经闻到一股子海腥气味,带着潮湿的风,吹得人脸上黏糊糊的。
周氏居然要带着她出海!?
她本以为周氏肯定会带着她回云南,却没想周氏根本预料到云南已经不安全,反倒将她直接送出海。
宋珞秋心底越来越慌,若是真的出了海,她哪里还有再逃回来的机会?她必须在出海之前想尽一切办法逃走。
“下车!”
突然,行走了小半月的马车骤然停下,一个士兵用刀柄敲了敲马车壁厉声道。
宋珞秋这半个月除了下车方便,几乎都在马车上,下车时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一个不慎,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地上的泥土带着咸腥味,从地上爬起来的宋珞秋抬眼看去,面前居然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身后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她身上的厚袄已经粘腻得很,她清楚自己定然狼狈的不像话。
“大哥,请问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
银甲士兵毫无感情,见她一个弱女子想是根本逃不掉的,告诉她也无妨:“这是南州城。”
“南州!?!”
宋珞秋果然没有料错,周氏是想要带着她直接出海。
宋珞秋正在愣神间,脚下土地一阵振动,她抬眼向远处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为首之人一身骑装表情严肃。
宋珞秋定睛一看,正是周氏。
在她印象中,周氏温婉贤淑,一派柔弱端庄大家闺秀的模样,却不想她现在干练骑装,手持长剑,竟有几分巾帼英气。
周氏带着人马行到宋珞秋面前后,脸上再没有从容淡定,双眉紧蹙,一脸焦容严肃,甚至带着丝丝怒气。
“夫人,可曾接到小公子了?”
周氏听到“小公子”时,脸色越发暗沉,随后只简单说了句:“除州已经重兵把守,进不去了,我们先走,以后再回来。”
原来周氏匆匆离开,是想去接上她的幼子。宋珞秋本以为她儿子会在云南,却没想她早已做好退路打算,将儿子安置在南州百里之外的除州,难怪这一路她们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走,前两日时,周氏才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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