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禾没来。
是迟到了,还是,又请假了。
想到后者,几乎很快就联想到他昨晚出去陪她跑那一趟只穿了件毛衣,他身体不好,该不会感冒刚好就又感冒了吧。
夏灼怀揣着一种“自责内疚又不好意思”的复杂心情回到座位上,赵穗子看她一大早就一脸的忧心忡忡,以为她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她轻声坐下,从书包里往外拿书,解释说,“起晚了。”
她刚说完,教室门口又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声音懒散倦淡,一耳朵就能听出的没睡醒。
底下大部分人在背书,只有少部分人凑热闹地抬头,班门口,陆风禾站在那儿,身上板板正正穿了一身附中的校服。
蓝白配色,四中校服差不多也是这个款式,是平平无奇,又毫无美感的运动装。
他身材高瘦挺拔,又站得很乖,让刚刚那句听着不着调的报告都显得严肃了几分。
杨诏回头看了眼,欣慰点头,“进来吧,这校服一穿看着就是精神。”
“哎,昨天测试的分数差不多已经出来了,他数学满分。”赵穗子眼睛看着人经过过道往后走,跟夏灼小声说,“就他和隔壁数学课代表,两个满分。”
“是挺厉害的。”夏灼说。
陆风禾数学能拿满分,好像已经不算稀罕事了。
她视线跟着陆风禾往后,看着人坐下,他旁边除了一个垃圾桶,位置挺宽敞的。
陆风禾低着头找东西,似是没找着,腿往外一迈,肩又往下压了一点,手伸在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
前面陈朝阳已经控制不住想回头说句闲话,夏灼适时收了视线,没有再看。
万一跟陈朝阳对上。
她又说不清了。
后排,陈朝阳眼观四面,见杨诏一走,身子就转了九十度,侧着身跟他说,“你衣服呢?”
陆风禾刚刚是被杨诏叫去换校服了。
今天早上附中校服刚发下来,杨诏就说今天有领导来听课,让他赶紧去换上。
陆风禾这会儿总算从抽屉里翻出那本红皮速背手册,撂在桌上,“让我放办公室了,放学再去取。”
陈朝阳“哦”了声,确实,抽屉总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也塞不下衣服。
“好像今天就调座位了,你说咱俩能不能分到一起。”陈朝阳大概是上辈子没说话憋死的,不管前后左右逮着谁都能说,更别说后面坐着陆风禾。
诱惑相当大。
陈朝阳背靠着墙,又说,“好像按照成绩,咱俩还差挺多,估计挨不着。”
他这句话,只猜对了一半,按照成绩排。
陈朝阳知道陆风禾什么水平,文科通常也就考个四百五左右,其中数学占150,语文毕竟是国语,闭着眼混个小一百,陆风禾初中没摆烂的时候英语就还行,这会儿也能混个小一百,剩余文综三门课同时争夺剩余的一百分。
自然是惨不忍睹。
但陈朝阳忘了,这哥除夕那天晚上都在背笔记。
不到两周,背完了一本。
效果立竿见影,下午考试分数下来,陆风禾考了530。
陈朝阳拿着自己560的分数,对比了一下发现,好像……
差得并不太多。
陆少爷卷起来了。
这都碰到去年东江省文科一本线了。
陈朝阳叹为观止地拿着陆风禾的数学卷子,连声感叹,“牛啊牛啊。”
陈朝阳数学中规中矩,这回100整,心想他数学要再多这五十分,那总分610岂不是直上青云。
这有一科拿手科目就是沾光。
但转念一想,虽然是强科,但数学考150这也太变态了吧。
还是不是人啊。
除了陈朝阳,其他人其实并不清楚新同学之前什么水平,总共45个人,陆风禾这个成绩在班里排37,算不得亮眼,除了看到数学分数时会发出一声惊叹,但很快就过去,不会再提。
第一还是永远的夏灼,607分。
“你这再努努力,也能上个不错的211。”陈朝阳说完,又想起他这说认真就认真丝毫不含糊的态度,忍不住再次感叹,“不对,照你这提分速度985也有可能啊。”
陆风禾一直没说话,低眉垂眼地玩手机,任由陈朝阳越说越离谱,给他头上戴的高帽子已经快把天花板戳破了。
他要真有这本领怎么不通天啊。
陈朝阳沉浸其中,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学了三年,这眼看着就被人一个寒假居上,没几天就会随随便便超越。
虽然这人是他的铁子好兄弟,他也是发自内心真心希望陆风禾好,但怎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儿不爽。
这大概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鸿沟,被猝不及防又赤/裸/裸的摆在了面前。
陈朝阳痛心疾首地把他数学卷子放下,心想自己数学不行,就补文综,回去也要玩儿命背到流鼻血!
陆风禾终于抬了下头,余光冷冷淡淡瞥他一眼,感觉自己再不吭声,那边儿脑补过度CPU就要炸了。
“没可能。”他把手机撂回抽屉里,淡声说,“我上限差不多就到这儿了。”
两周,一本不算太厚的笔记。
他是怎么没日没夜背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四中传出来的谣言不止他和高慧那事儿,还有那个离谱的“天才”称号,他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这个头。
真要是天才,也不至于背书背到熬夜上火,流鼻血了。
夏灼那本文综笔记做得很规整,大点套小点,他背的滚瓜烂熟才艰难的提上来这些分。
他自己心里也有数,这只不过是一个“没背”到“背下来”的过程,再往后就难了。
真没陈朝阳口中那“通天”的本领。
陈朝阳看了他眼,他这人一直是这冷冷淡淡的样儿,也说不准他这话算不算是安慰。
不管安慰还是什么,听他这么说,陈朝阳忽然又觉得自己刚刚那点儿不爽有点小心眼儿,于是开启商业互吹,“那你也很牛。”
“那是。”陆风禾懒散一笑,点头,毫不客气地应下,“也不看是谁。”
这哥语气有点儿小欠,陈朝阳瞬间想收回那句商业互吹了。
班前面又一阵骚动,陈朝阳这种坐后面的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偶尔能听见前面冒出几句。
“座位表?”
“这谁排的啊,不是按照成绩吗,咱俩就差一分,咱俩坐一起?”
“我和高雄一起。”
陈朝阳凑热闹过去拿手机拍了一份,又回来坐下,像个大爷似的戳着手机,眯着眼睛看,“我看看……卧槽。”
他这反应像是被人踩了尾巴。
陆风禾对座位表没兴趣,反正除了陈朝阳谁也不认识。
不对,还有那个小棉花。
陈朝阳本想先看看自己跟谁一起坐,结果一眼就扫了那两个字的名字,夏灼。
再紧跟着就看到了夏灼旁边的人,陆风禾。
陈朝阳也顾不上刚刚那点小别扭了,拿手机给他看,“你和夏灼,这什么缘分啊,月老锁死了吧。”
忽然“哒”的一声,夏灼涮完水杯进来刚好路过,手里的水杯盖子掉了。
好死不死的,水杯盖滚落在陆风禾的脚边。
陆风禾抬眸看了眼她,又低下头,弯腰捡了。
盖子脏了些,又得洗一遍。
他捡完把东西递给她,看见人垂着脑袋,脸红了。
捡个水杯盖不至于……
陆风禾顿了下,心想她应该是听见刚刚陈朝阳说话了。
夏灼伸手快速拿走水杯盖,说了句,“谢了。”
然后火速逃离现场。
好像这儿有吃人的妖怪。
陈朝阳睁着两只眼睛看热闹,看到人走了,接着就是陆风禾冷淡地递过来一眼,“不乱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陈朝阳哑了一瞬,身为妇女之友,心里想得居然是:
啧,这哥护短,能处。
第23章 发光
前面杨诏进班, 教室瞬间安静不少,“座位表谁拿走了?先不换,我再研究研究, 大概是这样,个别同学还有变动,明天来了再说。”
陈朝阳刚看见目前这张座位表上自己和体委坐同桌,就听见杨诏说不一定, 有变动。
他又回头看了眼陆风禾, 有点儿怪, 陆少爷在听见座位有变动之后, 眼底竟然有那么一瞬的, 失落?
他想再看时, 已经看不到了,对上的是陆风禾扫过来的视线, 外加不咸不淡的一句,“看什么?”
-
晚上放学, 陈朝阳被留下说事情, 夏灼在楼道碰见陆风禾, 俩人就一起走了。
刚走到校门口,第一眼,就看见刚点上烟还没往嘴里放的夏建军。
以前叫他给开家长会都推三阻四说没时间, 现在忽然见他出现在学校门口,还真是稀奇。
夏建军穿了件黑色的棉大衣, 戴着帽子,全副武装站在门口, 明显是专程在等她。
夏建军眯起眼睛, 目光往后移, 打量了一眼她身后高高瘦瘦的少年,身姿挺拔,模样俊俏,是昨天派出所门口见的那个。
夏灼隔着几米距离,也看不出他喝没喝酒,万一他在学校门口开始发酒疯,她不想在这儿丢人现眼。
她攥了下衣角,低下头装没看见。可校门口路就那么窄,怎么走,都逃不开夏建军。
路过时夏建军不冷不热地看过来,冷不丁甩出一句,“真的谈恋爱了?”
他顿了顿,满是嘲讽地笑了下,“真是跟你妈一样,血里多少沾点风流。”
夏灼一个高中都没念完的学生,这几年已经被夏建军先后用一些“不三不四”“水性杨花”的词来形容。
她听习惯了,可以充耳不闻当没听见。
可现在陆风禾站在旁边,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生怕他说出些什么更难听的话。
夏建军看她这闷葫芦的样子,又把话茬转向陆风禾,“你叫什么名字?是她什么?”
陆风禾夹在俩人中间,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夏建军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的流氓架势,僵持几秒,夏灼忽然出了声,“关你什么事。”
她很少跟夏建军对着干,也只有在他说出何慧珍后,夏灼才会偶尔口不择言,好比现在,像只被惹急的兔子,“我谈恋爱了,你说他是我什么人,我每天在学校没事做就谈恋爱,这两天喜欢他,过两天不喜欢了就换一个,之前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校门口人来人往,三三两两成群结队。
路过两个女生听见声音还回头看了一眼。
陆风禾站在旁边,眼看着夏建军再次扫过来的眼神多了几分厚重的审视,如果眼神是刀,这八成刀刀致命,他这会儿已经被捅得浑身是血。
陆风禾干咳一声,偏头看向别处。
这话可是你女儿说的,你要看就看她,把我盯穿了也没用。
他眼睛不自在地东看西看,手腕忽然一紧,被人拉住。
夏灼说,“我们走。”
他人就这样被带走了。
被夏灼拉着手腕,从她亲爹面前带走了。
这姑娘明显在生气,拉着他一股脑走进附中后面的小吃街,一直走到头才停下。
旁边韩式烤肉店已经往门上搭上U形锁,关门走人了,店员穿着黑色工服,看着他俩站门口“拉拉扯扯”,一整个小情侣闹脾气的样子。
陆风禾正好往那儿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疏懒轻慢,冷冷淡淡的。
好像在说,看什么看?
没见过私奔?
店员跟他对上一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往前走了。
夏灼松了手,这会儿人少了,才觉得耳热,“我刚刚乱说的,你别听就好了。”
烤肉店店员一走,门口就他们俩人。
陆风禾手在脑袋后摸了下,心跳也有点儿快。
甚至有那么一个不正常的念头一闪而过。
别乱说啊,我没说不行。
这想法闪过的瞬间就被他及时扑灭掉了。
陆风禾欲盖弥彰地轻咳了声,顿了顿说,“那你这么说,你爸岂不是更误会了。”
昨天派出所门口见过他。
今天第二次。
“误会就误会了。”夏灼脸上难得有生气的表情,“别管他。”
夜里的风吹得人很冷,夏灼火气上头,一时也不觉得。
直到陆风禾把校服拉链往上拉了一下,拉到顶头,低头说话遮了小半的下巴。
“换个地儿吧,站着冷。”
夏灼真没感觉冷,抬眼看了眼寒风中的陆同学,他额发被风吹得凌乱,单肩挎着书包,心想着他毕竟体弱,别吹病了。
她点了点头,跟他往筒子楼走。
可能因为和夏建军置气,夏灼现在其实并不那么想回去写作业,晚上小店也都关了门,前面人影绰绰,都是围着小摊买吃食的学生。
陆风禾视线在那些冒着热气的小摊儿扫过,又收回来落在她身上一眼,她兴致恹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说不上是心有灵犀,他就是觉得她现在不想太早回去。
毫无理由的,他就这么觉得。
陆风禾脚步慢悠悠停下,左手边正好是一个人挺多的摊儿,他默了默,转头和老板说,“老板,我要两份这个章鱼小丸子,烤串也每样来点儿吧。”
老板忙得不可开交,好心跟他知会一声,“那估计得等好一会儿。”
“不着急。”陆风禾抬手,随意指了个人少的地方,“我先去那边坐着,好了您叫我。”
“行,那同学你先坐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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