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霓弯着笑的眼睛,科恩有一瞬被感染,他肯定点头,“一定,希望到时候,你愿意成为我新灵感的第一个体验者。”
他微顿,许是情难自禁,“又或者,我可以专门为你调制一款香。”
周围站着很多人,有剧组的演职人员,各个演员的助理以及救援队的三个男人。科恩这话说得暧昧,更何况还有眼中毫不遮掩的爱意。
小可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秦砚,只觉心惊肉跳。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八卦,姜霓接不上话。
“科恩先生说笑了。”
沉缓的男声。
科恩顺着声音看过去,眸中满是惊讶,“秦……”
秦家的公子,梁国璋的外孙,那晚在E家的活动上他见过。
“秦砚。”秦砚打断了科恩的话,大步走过来。他身上的水迹未干,整个人通身的强大气场却直接横亘在了姜霓和科恩之间。
科恩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刚刚从“洪水”里全身而退的救援人员,刚才的拍摄画面他全程都看到了,还惊叹于这位救援人员的果敢和专业。
“听说雅曼医疗前段时间和IAR刚刚签了研发协议,科恩先生也去了基地调研?”
“唔,是的,非常荣幸。”
秦砚点头,疏离礼貌的笑,“难怪基地的那帮混蛋小子天天把您挂在嘴边,还说你答应他们,要亲自给他们调配一款香水,有理疗功能。”
“嗯……?”
科恩愣了下。
秦砚勾笑,“小孩子不懂事,尽胡说八道,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我代他们和您道歉。”
科恩还有些没回神,怔怔地点了下头,“没……关系。”
这是他的绅士礼仪。
围观的人已经渐渐散去,大家彼此交换眼神,原来科恩先生是这样的人啊,逢人就给调香水,还是各种定制香水。
秦砚偏头,看了眼还呆呆站在原地的姜霓。
刚才的尴尬已经被他三言两语化解,甚至有心人可能会听出,他所谓的“没有边界感”意在指谁。
触上秦砚寡凉的视线,姜霓忽然心虚,极快地垂下眼睫。
耳边响起张海林的声音,“队长,你那套换洗的衣服呢?”
秦砚又瞥了眼姜霓,视线深而隽长,“没事。”
他如是回张海林。
*
今晚的拍摄告一段落,姜霓和宋尉行几个主演留下,需要补几个小镜头。等姜霓卸了妆,换了自己的衣服,已经是凌晨。
她拢着件浅灰色的针织披肩,在酒店门口的廊檐下看到了秦砚。
这是姜霓回酒店的必经之路。
在这里遇上秦砚,姜霓不确定,秦砚是不是在等她。
秦砚已经换了一身便服,整个人散漫地倚着廊柱,修长的指间夹着根烟。
烟丝燃红,蓄了一截灰白。
他朝姜霓看过来,眸光凝定。
姜霓无端心悸,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春夜里细雨刚歇,这一方泥土里混了青草的香气。
姜霓低头,打算直接走过去。
“冷?”
耳边冷不丁地响起男人沉缓的声音,姜霓脚步顿了下,错过了逃掉的机会。她抬眼看秦砚,望着他沉黑的眸子。
“刚才——谢谢你。”
秦砚掐灭指间的烟,“不谢。”
姜霓:“……”
周遭倏然安静下来。春夜里,有猫咪在草丛里叫出声,压抑又戚戚。
姜霓也觉得压抑,打从秦砚回来。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还有秦砚此刻没有温度的话。
她有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半晌,姜霓下压心口的异样,冷淡开口:“秦队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上楼了,明早还要拍戏。”
“有事。”
“……”
姜霓抬起的步子又生生被阻下。她看着秦砚,看他沉黑的眼眸。
“秦队长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打算和科恩处对象?”
“?”
姜霓被问得呆住了。
“还是说,他就是你的B选项?”
“……”
姜霓有点生气,心头升起邪气的小火苗,蹭蹭地一触即燃。
所以在秦砚眼中,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姜霓紧抿着红软的唇,水润的眸子里清凌凌的亮,能照见人心。
“秦队长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姜霓开口,清冷的声线,“我处不处,和谁处,想怎么处,有没有B选项,又或者我还有CDFE选项,都是我自己的事,和秦队长有什么关系?”
他问了一句,她回了一车。
秦砚低着眼,视线压下来,语调却有点混不吝,“不能管?”
倏地,他身子前倾,整个人已然越过安全距离。
秦砚一手抄在裤包里,一手摸索着半截断烟。
烟没抽完,他嗓子发痒。
“什么关系?”秦砚的声音几乎压在姜霓的耳边,“那姜老师说说,我们什么关系?”
好半天,姜霓都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嗯?”
“……”
秦砚微微直起身,看着她,似是很有耐心地在等她的答案。
姜霓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那段过往于她,大约是生命里仅有的一次、和爱情有关的孤勇。但于秦砚呢?
重逢以来,秦砚总说她是女骗子,可能她真的就是个骗子吧。
当初不管不顾把他“骗”到了手。
撩完就跑。
秦砚:“说话。”
看着秦砚黑眸中沉着的薄光,姜霓舔了舔嘴角,小声试探道:“炮/友……?”
第32章
这一回, 换秦砚彻底失声。他眸光微滞,凝定在姜霓身上。
眼前的女人漂亮、明艳不可方物,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无辜。
秦砚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
无聊于一些执着, 无聊于这么晚, 把人堵在这里, 居然就求到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答案。
两人的视线相接。
姜霓红软的唇抿着,又非常无辜地眨了眨眼。
“行。”秦砚倏地勾起唇角, 点了下头, 后颈的棘凸擦着衣领。
“是我唐突,打扰了姜老师, 抱歉。”
“……?”姜霓还想说什么, 秦砚已经转身, 大步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姜霓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眉头跟着皱起:行……是什么意思?
是秦砚也认可了这个关系?
*
这晚, 姜霓失眠了。
凌晨两点半,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西南的春夜格外潮湿,姜霓躺在床上,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那年在川西,她是从姜家逃出来的。
姜霓阖上眼,眼前浮现起纷杂的画面——
奢华的别墅,寡情的父亲,端着慈祥笑意的继母,还有一脸可怜兮兮看着她的妹妹。
“怀远,这是韩家今天让人送来的合作协议,等小霓嫁过去,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继母如是说, 眉梢眼角都是笑。
他们一家人在聊她的婚事, 三天前,父亲姜怀远告诉她,让她休学结婚。结婚的对象姓韩,今年五十一岁,还长姜怀远整整六岁。
自从母亲过世后,她就一直住在姜家,吃穿用度皆是姜家给予的。继母拉着她的手,“小霓,这次公司陷入了困境,只有韩家愿意帮忙,你爸爸才不用去坐牢。”
姜霓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用自己的婚姻去帮助姜怀远,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个十九岁的孤女是无法和蓉市豪门抗衡的。
她已经三天没能走出别墅,为了让她顺利嫁到韩家,他们甚至用了更龌龊的办法。
那天,一个好心的佣人告诉她:小姐,今晚的甜汤,你千万不能喝。
这一晚,韩家那个五十一岁的老男人要来,继母说让他们婚前见一面,培养感情。
晚饭桌上,姜霓还是喝了那碗甜汤,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她作假。她趁着大家聊天不备时,去卫生间把自己抠吐,吐到最后整个人几近脱力,连水都吐不出来。
姜怀远和韩家的那个老男人经过走廊,姜霓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次的合作,多谢韩总牵线搭桥。”
“怀远你客气弋划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小霓乖巧懂事,我很喜欢。对了,小霓人呢?”
“说是不舒服,回房间了。”
“哦,那……”
姜霓靠在门边,清润眸底惊慌跳跃,背后冷汗涔涔。
她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是她最后的依凭。
就是死,她也不会让那个恶心的老男人碰她一下。
姜怀远的声音却接着响起:“嗨,您到我书房一趟,我给您点好东西。”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老男人笑声猥琐,“可我听说,你们不是给她……”
“量少,真要睡死了,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我跟您说,有了这东西才更带劲儿,甭管多贞洁烈女,到时候都会跪在您跟前求着要。”
男人恶心又肆无忌惮的笑声回荡在走廊里。
笑意走远,姜霓倚在门边,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
这就是她的父亲,给她下.药,教另一个男人怎么玩自己的女儿。
姜霓觉得有潮水快要把自己淹没,她整个人都跌进了无望的深渊。
那一晚,姜霓趁姜家人放松警惕,跑了出来。彼时蓉市正逢暴雪,她被阻在了高速上,然后遇见了秦砚。
贡拉雪山是她的最后一站。
姜霓估算过,以姜韩两家的势力,要找到她,应该用不了几天,她最远大约也只能走到贡拉雪山一带。
她反抗不了姜家,但她可以处置自己。
打从姜家出来,姜霓是不止一次萌生过这样的念头的。所以那天康林镇又降大雪,她却坚持要进山,不然等封了山,她就再也去不了。
秦砚拗不过她,带着她进了山。车子只能上到半山腰,姜霓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往悬崖边走去。
直到走到崖边——
雪天路滑,姜霓脚下一歪,整个人都往一侧的深谷跌去。却是秦砚一把将她拉住,两人一路滚落到低洼的海子。
海子上结着一层薄冰,冰面破裂的一瞬,刺骨的冷透过衣料钻进皮肤里。
姜霓以为自己要死了。
原来,死是这样一种感觉。
原来,人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会那么害怕。
她想挣扎,可眼前渐渐映出妈妈温婉的笑,“彩彩,你终于来了呀,妈妈等你很久了。”
“妈妈……”
有温凉落在唇上,软软的,新鲜的空气被哺喂进肺里。她呛了一大口水,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男人模糊却英俊的一张脸。
一念之差。
是秦砚救了她。
脑中的画面渐渐模糊,姜霓揪着被子蒙上脸,眼角有浅薄的光。
那是她二十四年人生里最绝望的一段时光,她甚至开始明白,妈妈说得生当如夏花灿烂。
人生里的最后一程,就该浓烈,恣意,无所畏惧。
所以她才敢一路那么无所顾忌地撩拨秦砚,一腔孤勇,和他抵死缠绵。
后半夜,姜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境里走马观花,却都是雪山脚下的那个木屋。
那一天,秦砚救了她,将她带到了附近的救助木屋里。
延绵的雪山之上,繁星熠熠,山脚下的小木屋里,她和秦砚在烤火。
秦砚把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安静的小木屋里,男人只穿着薄薄的衬衫,被水浸湿的布料贴在肌理上,他弓着背,和她相对而坐,一双冷锐的眸子翻涌着怒意,有火光跳跃在他沉黑的眼底。
这是姜霓没有见过的秦砚,沉冷、愤怒、却又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点流逝,秦砚眼中的愤怒也一点点被压了下去。
他开口,低冷的声线:“所以你来康林,就是来寻死的?”
姜霓倏地低下眼,拢了拢上身的毡毛毯,这毯子是小木屋里的。
她没应秦砚的话,却清楚地感知到他压迫下来的视线。
秦砚:“抬头。”
火光跳跃,燃着微潮的木炭,偶尔发出噼啪声。
姜霓缓缓抬头,触上秦砚冷凝的眸子。
他怒气未消,她有点怕。
姜霓抿了抿唇,纤长的眼睫轻颤。
“不关你的事。”
秦砚轻笑了声,薄薄的音色。姜霓听出了他笑声里有骂她“狼心狗肺”的弦外之音。
昨晚在康林镇,她还戳着他的胸口,肆无忌惮地说:“秦砚,虽然你现在不把我当女朋友,但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男朋友了。做我的男朋友呢,就要时时刻刻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彼时秦砚反手捏住她细白的指尖,不许她再乱碰乱点,只眸光定定地警告:“老实点。”
昨晚还要求他事事上心,今天就能冷淡地说出与你无关,换作她是秦砚,她也会生气。
姜霓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男人眸光沉沉的黑,方才的愤怒已经被他悉数压下去,漆黑的瞳仁落了冷色,半点情绪没有,像是深海的永夜。
姜霓心尖微动,攥了攥指间的毡毛毯。
对面,秦砚倏地起身,径直往门口走去。
“秦砚!”
姜霓也蓦地起身,毛毡毯滑落半边,堪堪遮了一半起伏。她抓了抓毯子,踌躇开口:“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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