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
“不要说了!”姜霓小声而坚定地打断了秦砚的话,“反正你又用不到。”
“……”秦砚倏而勾唇,视线落在姜霓微红的耳尖上。
穿着珍珠白睡衣的女孩子,耳朵红红,眼角红红,让人轻易就联想到某种软萌可爱的小动物。
这样的姜霓,是别人看不到。
秦砚微微附身,手撑在姜霓的椅背上,看她乌润眼底的慌张。
“你怎么知道我用不到?”
嗯……?!
姜霓抬头,满眼诧异,视线又本能地往下滑去。
落在抽绳上。
不……行了?
她细微的小表情,每一个神情里的潜台词,秦砚都看得清清楚楚。
“想什么呢。”他轻笑,微微靠近,贴在姜霓耳边轻声道,“不一定给我用,也可以——”
“嗯?”姜霓觉得耳朵痒痒的,瑟缩了下。
秦砚看她乌亮的眸子,轻颤的眼睫,像小扇子。
“也可以,给你用。”
姜霓:“……?”
“不懂?”秦砚手臂撑着姜霓的椅背,像是将她半圈在怀里,意态懒散。
熠熠灯光落进他漆黑的眼眸里,像极了那些矜贵顽劣的公子哥。
姜霓怔怔摇头。
秦砚轻叹了口气,嗓音微哑,沾着点坏,继续耐心科普,“可以让你——更快乐。”
作者有话说:
让她更快乐!
第40章
姜霓曾经无数次无下限地撩拨秦砚, 如今天道好轮回,秦砚两句话就还给了她。
她其实早就领教过,在某件事上, 秦砚只是懒得搭理她, 这男人一旦真刀真枪干起来, 她完全是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姜霓戳着碗里的冰粉,塑料小勺被咬出浅浅的白印。第一碗冰粉见底的时候, 秦砚去扔泡面桶, 从她身后经过,在姜霓低垂的脑袋上揉了下, “少吃点, 回头肚子疼。”
姜霓捏着小勺的指尖微顿, 秦砚已经开门出去了。
她想起那年在川西,她因为贪凉吃了两根老冰棍, 夜里钻在他怀里哭唧唧地喊疼。
她抓着秦砚的手, 贴在自己的小腹上,男人的掌心温热,似乎真的能缓解疼痛。
那时候,她在他怀里拱,说:“秦砚,我要是疼死了,你得给我守寡。”
有些事,根本不敢回忆。
姜霓吸吸鼻子,开始吃第二碗冰粉。
片刻,秦砚回来, 多抱了一床被子。
姜霓瞥了眼身后的大床, 又默默调转视线, 今晚最大的问题终于还是摆在了眼前。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一碗冰粉,越吃越燥。
待塑料小盒见底,姜霓盖上打包盖,深吸了口起身。余光里,秦砚已经将窄小的双人沙发铺好了。
“你……”
秦砚嗯了声,又将枕头丢在沙发上。
“将就一晚上,明早雨停了,我们就回去。”
“哦。”
姜霓默默将垃圾收好,又听秦砚开口,“放桌上吧,我等会儿去扔,你早点睡。”
姜霓抿唇,回了他一个“好”。
趁着秦砚出去扔垃圾,姜霓摸到床边,却发现被子下面铺了崭新的床单,米黄色的床单盖过枕头,上面的四方折痕还清晰可见。
姜霓掀开被子。
不是一层,是两层床单。
秦砚推门进来,便见姜霓捏着被角,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床单,有点呆。
“店里没有新被套,只能暂时将就一下,用床单把被子隔开。”
秦砚常年在外,工作环境特殊,是不讲究这些的。但姜霓不一样,她是女孩子,又是明星,日常的生活起居、吃穿用度都专门有人照顾,他不确定,这样简陋的条件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接受。
会不会觉得床单不干净,被子上有味道。
“其实……没关系。”姜霓轻声应了句,钻进被子里,让两层新床单将自己包裹。
她不敢太大声,怕秦砚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阖上眼,眼眶微微酸胀。
那年在康林镇的小旅馆,她就娇气地嫌房间的被子潮湿,枕头有陈味,非要去买新的。
彼时暴雪初至,秦砚把她拦下,折腾了三个地方,才买到一套粗糙的三件套。
如今的姜霓,没那么娇气了,可她的坏毛病,他还记得,还会将就。
半晌,房间的灯被关掉,周遭陷入黑暗。姜霓缓缓睁开眼,秦砚就站在床边,背对着她,掀开沙发上的被子,和衣躺下。
他个子高,沙发太短,一双腿便只能斜搭在沙发尾,右脚撑在地上。
很不舒服的睡姿。
窗外响着唰唰的雨声,雨夜潮湿寂静。
“还不睡?”
沉涩的男声倏然响起,原来他知道她一直没睡。姜霓捏着床单,遮到鼻子下面,声音变得瓮声瓮气,“秦砚,你……上床来睡吧。”
房间里异常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姜霓咬唇,又小声补了句,“我……相信你。”
她知道秦砚顾虑什么,但她同样也了解秦砚。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秦砚都不会做出格的事。他足够自律,自控能力也超乎常人。
蓦地,秦砚的轻笑声在黑暗阒寂中响起,很薄的音色。
“这算是夸奖吗?”
姜霓:“……”
“睡吧,没关系。”秦砚的声音放轻,“好好休息,晚安。”
偏僻的小镇,陌生的酒店,并不算舒适的床和被子,姜霓将深蓝色的小熊抱在怀里,听着不远处清浅的呼吸声,渐渐陷入沉睡。
她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梦里光怪陆离,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毛绒小熊,她拿起一只深蓝色的,小熊软乎乎的,一捏耳朵,棉棉的一块被捏了下来。
原来,是棉花糖做的小熊。
她舍不得吃掉小熊的耳朵,粘又粘不回去,急得直掉眼泪,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姜霓皱眉,渐渐从睡梦中清醒。背后冷汗涔涔,下腹翻涌着不适感,她像被泡在一汪冷水里。
“怎么了?”
秦砚的声音响起,人也起身,沙发上的被子滑落。
姜霓皱眉,喃喃开口,“肚子疼……”
身边的床垫软下去一块,秦砚探上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疼得厉害?”
“还好。”姜霓蜷着身子,用毛绒小熊抵着小腹,可似乎于事无补。
“你忍一下,我去买点——”
秦砚起身,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霓攥住了T恤的下摆。姜霓睁开眼睛,乌黑湿亮的一双眸子,“不用。”
她声音很小,像是幼兽。
“你……陪我待会儿。”
秦砚又重新在床边坐下,他倚在床头,揉了揉姜霓的发顶。
身边传来温热,姜霓本能靠近,整个人蹭到他身边,汲取热源。
“都说让你少吃一点,这下……”训诫的话没能说完,秦砚又摸了摸姜霓的额头,“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
“不舒服就要说,不要逞强。”
“你好啰嗦。”
“……”
秦砚的掌心异常温热,是姜霓贪恋和渴求的温度。她又靠近了一点,整个人窝在秦砚身边,隔着薄薄的衣料,温热清晰传递,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秦砚,你说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因为我不自律,贪凉。”姜霓把脸埋在秦砚的身侧,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要听实话吗?”
过分理智的男声,姜霓顿了一下,“你别回答了。”
秦砚轻笑,干脆将人半揽在身边,手掌捏着姜霓的脖颈,指腹轻轻扫过后颈细白的皮肤。
姜霓被他指腹上的薄茧带起一层战栗,后颈本就是她的敏感带,平常连戴项链都不许别人碰。
秦砚却心无旁骛,掌心下滑,贴上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试图安抚她的不适,缓解痛感。
“秦砚。”
“嗯?”
“你为什么会去IAR啊?”
房间里一瞬的安静,姜霓知道,她踩在了秦砚的雷区上,但她其实只是想找一个话题,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姜霓揪着秦砚衣服的边,试图解释,“我没想探究你的……”
“你可以探究。”
认真而低淡的一句话。
姜霓攥着衣摆的噫哗手指收紧,秦砚沉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那年在川西遇见我的时候,我刚刚执行完一次任务。任务涉密,我没办法讲给你听。”
姜霓低嗯了一声,这不是重点。
“我当时的战友,一个刚刚过了二十岁生日的男孩子,在那次任务中牺牲。”
秦砚微顿,思绪像是走远。
滇南沼气深重的密林,宁伟浑身是血,和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唇边还努力牵起笑。
他说,“哥……帮我,照顾……照顾好,小崽子……”
除了秦砚,宁伟最亲近的便是一只半岁大的拉布拉多。
宁伟给小狗崽取名宁崽,叫它“小崽子”。
那次任务,因为有人激进执行,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秦砚作为队长,担下了所有的责任。
他很长一段时间失眠、酗酒,一天能抽五六包烟。宋尉行问他是什么开始抽烟的,就是那个时候。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受伤的战友,血淋淋的黑松林,和宁伟最后含笑的嘱托。
他像是被拉入了一个无边深渊,梦魇不断。
后来,军区领导给他放了假,他一个人驱车去了川西散心。
寂静的酒店房间里,秦砚的思绪被拉回。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有六岁,个子很小,正在被一群大男孩欺负。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是那附近孤儿院的孩子,生下来就被人丢弃在孤儿院的门口。”
秦砚告诉姜霓,那之后,他便时常去孤儿院看宁伟,给他带书带玩具,给他讲各种新奇有趣的事。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亲如兄弟。
再后来,他去读了军校,宁伟在电话跟他说,“哥,我想去当兵。”
言出必行,秦砚从军校毕业的那一年,宁伟直接参军,又因为机缘巧合,他们从朋友变成了战友。
宁伟告诉身边的人:打小,我就想成为砚哥那样的人,好男儿,就应该保家卫国!
秦砚轻抚着姜霓的后背,声线有些发涩,“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姜霓听懂了。
因为过不去这一关,秦砚最终选择了离开部队,去IAR。
秦砚闭上眼,“他跟着我走了这条路,送了命,而我,却成了逃兵。”
“不是的。”姜霓打断秦砚的话。
雨夜寒凉,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秦砚。光是声音,就让姜霓感知到无边的荒凉。
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也不是硬如钢甲。他一样有弱点,有软肋,有脆弱的时候,会自我怀疑,甚至自贬自弃。
原来,那年在川西,也是他人生里很糟糕的一段时光么。
姜霓伸手,环上秦砚的腰,“不是的,你很好。”
她有点后悔了,她真的是选择了一个很糟糕的话题。
“秦砚,我们聊点别的?”
“肚子还疼吗?”
姜霓抬头,于黑暗里捕捉秦砚的眼睛,“疼……”
她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娇意,“你能不能,帮我捂捂。”
也不等秦砚回答,姜霓直接抓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小腹,“捂捂,就不疼了。”
捂捂,他就不会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了。
掌心触上柔软滑凉的真丝,秦砚喉结轻滚,贴着姜霓的小腹,“嗯。”
姜霓感受到了温热,不同于体温的微灼,熨帖着皮肤,缓解了痉挛带来的疼痛。
此情此景,就真的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姜霓忽而笑出声,看着秦砚。
秦砚的手掌轻轻地揉着,“笑什么?”
“像不像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一间小房间,我肚子疼,哭鼻子,你帮我用手捂着。”
“不像。”
“嗯?哪里不像?”
“你那会儿可比现在娇气多了,丁点大的事情就闹腾。”
“秦砚!”姜霓低喝。
秦砚轻笑,声线低下来,“那时候,那个小旅馆,比这个条件都差。床一晃,就……”
空气倏然凝滞。
隔壁传来吱呀的响声。
姜霓和秦砚皆是一僵。
小镇酒店的隔音果然很差,两人缄默不语,吱呀声变得异常清晰。
姜霓捏着秦砚的T恤边,指尖收紧。
隔着一道墙,动听的嗓音不断,污言秽语也不断。
然后——
直播结束了。
姜霓顿了顿,抬起眼去看秦砚,“就……没了?”
秦砚:“……”
“不然呢,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以为起承转合……这应该才刚刚起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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