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娘姓朱,闺名“锦萍”两个字。
徐静依并不好奇被他看出了自己的打算,这几日她忙前忙后的,也并没瞒着顾家的人。她想的是,虽然不会主动去告诉顾家人她的打算,但若是他们问起来,她也会据实说。
对顾家,徐静依还是有几分信任在的。何况她对付柳姨娘,于顾家也无损失,顾家人就算知情,也不会怎样。
所以此刻,徐静依也没刻意遮掩隐瞒,只说:“是又怎么样?”虽然这一世在他面前已经有所克制了,但对他,徐静依始终没有对顾家别人的耐心。
顾容庭早习以为常,他并不同妻子计较这些,只认真说:“你只身一人跑出城来,又不和娘说清楚原由,她难免担心你。我方才回去,她特特叫了我过去问,明显一脸的急切,怕你一个人外头出什么事。”
听了这些,徐静依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若这些话是顾家的旁人说的,徐静依或许会放低些姿态承认自己做得不够好,但在顾容庭跟前,她是绝对不会低这个头的。
“哪里只身一人了?不还有紫兰青杏陪我身边吗?不还有赶车的乔伯吗?”她无理也要辩出几分理来。
顾容庭:“……”
顾容庭憋了半晌,才无奈的憋出个“好”字来。
不过她方才的这一番胡搅蛮缠,倒叫他看到了几分她从前的影子。
打从这一世一开始的初见,他就觉得她哪里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之前只以为,或许是他的重活一回改变了什么,以至于叫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如从前那般恶劣。
可最近私下里她忙的这些事,又不由加深了他心底对她的猜测。
顾容庭心中有所怀疑,但却不动声色。
此番面对她明显的无理取闹,顾容庭也只是仍耐心包容道:“青杏紫兰两个只是女子,乔伯也只是个普通的车夫,你们路上若真遇到了强梁,他们中谁又护得了你?”顿了一瞬,见她不说话了,顾容庭又怕自己“教训”得太过,反倒更引起她心中的反感。
于是大道理也就说的点到为止,很快又转了话头问她:“你心里是怎么计划的?”
徐静依也不想再继续被他教训,尤其在她理亏的时候。她理亏,他训自己,自己还不能站起来理直气壮同他吵,多憋屈啊。
于是见他总算说去别的上了,徐静依立刻把自己的计划合盘说给了他听。
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虽是夫妻,可毕竟也不熟啊,她同他说这么多,算不算交浅言深了呢?
顾容庭却不觉得她这算交浅言深,反倒她此番对自己的坦诚,叫他心中十分欢喜。
夫妻之间,本该如此。
对她的这些盘算和计划,顾容庭没做任何评价,只说明儿一早他去营中点个卯后,便会再过来。届时等她事情办妥了,再一同回京去。
徐静依想着女子行事总归有不便之处,或许会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于是也就没拒绝。
轻轻应一声后,屋内又静了下来。
正事谈完,顾容庭这才盘算了点别的心思。
细算起来,他们夫妻二人已有很久没行事了。此番气氛还算融洽,且又想到了这方面,顾容庭便有些心痒难耐。
但也没急着立刻就靠过来,他只是循循善诱道:“你对夫妻之事,是不是很怕?”他突然问。
徐静依一惊,就知道他可能是在想心思了。凭着两世她对他的浅薄了解,他绝对是热衷这种事的人,若此番不想,他绝对不会突然提起。
“不是很舒服。”徐静依如实说。
顾容庭望着她,目光始终没从她身上挪开过,闻声说:“那是因为才刚开始,需要磨合。待次数渐多起来,磨合好了,就尽是欢愉了。”
紧接着他意有所指:“这种事情,待时间久了,反而女子会更喜欢。”
不知怎的,徐静依突然想到了那日在村长家时,兄嫂之间的那次。她当时就很疑惑,为何丝毫不见嫂嫂的痛苦哀鸣,反倒是尽享其中?
难道,他真的没有骗自己吗?
徐静依走神,顾容庭将她面上神色尽收眼底。他知道,她此刻是半信了自己的话,有些犹豫了。
所以,顾容庭便没再多言什么,只等着她先开口。
徐静依迟疑了很久,才吐出三个字来:“我不信!”
顾容庭笑了,这会儿才站起身,然后慢慢朝她靠过来。
“不信那就试试看。”
萍娘家的这五间大瓦房,要比村长家的屋舍还好。且给他们夫妻住的这间,是最大最宽敞的一间。
只是农家的床,到底不比城里人的床结实,徐静依怕他们也会像上次兄嫂那样,这种事情会叫旁人听了去。但此时此刻,她即便有心说几句,也根本分不出心来。
……
徐静依累得说不出话来,顾容庭倒还有精神,只略歇了会儿后,便穿衣起床出去。再回来时,手中端了盆热水。
徐静依仍躺着,听到动静,只淡淡朝门口瞥他一眼。身子没动,只因多少有些难为情,她伸手随意够了自己衣裙来,掩在了身上。
徐静依以为他放下热水后会出去,然后喊了青杏紫兰来侍奉她洗。却没想到,他在床边搁下了盆,竟自己亲手拧起巾子来。
见他拧了热巾子就靠过来,徐静依忙本能避了一下。
“你做什么?”她戒备之心又再突然升起。
顾容庭说:“洗干净了好睡觉,你明儿不还有大事要忙?”
洗当然是要洗的,可谁要他洗?
“青杏和紫兰呢?”徐静依问,“我今晚要和她们一起睡。”
“各屋灯都熄了,她们也已经歇下。”顾容庭始终言辞体贴,耐心又温和,“现在已经子时,时辰不早了。”
徐静依有些茫然,她实在没想到,这会儿竟都已经这么晚了?
估计青杏紫兰两个见她始终没传,以为她已经歇下,这才自己也去睡了。
“那也不需要你来,我自己有手,我自己来。”说罢徐静依伸手去够,却才动下身子,就觉得实在乏力。
没有哪里疼,只是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
顾容庭这会儿强势了起来,说了句“别动”后将人按住,然后挨着她在床沿坐下。
将人半搂在怀中,让她背靠自己胸膛,他则一把把拧了热巾子来,给她拭掉汗。
徐静依起初反抗不肯,后来见他执着,她拗不过他,也就由他去了。
等顾容庭忙好时,躺在怀里的人已经睡着。想是累极,他把她放下时,她也没有醒。只是轻轻哼着嘟囔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顾容庭在床边站着看了会儿,之后才吹了烛火让她好好睡,他则出门去自己洗漱。
次日徐静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外头明晃晃的光透过窗户往屋里照。
突然想起来今天要做的事,她惊得立刻坐起。
然后大喊:“青杏,紫兰。”
青杏紫兰立刻推门而入,洗漱的热水都已经备好,二人一进门来便侍奉徐静依梳洗穿衣。
怕误了大事,徐静依再没了从前晨起时的悠闲自在。一边自己也帮着梳理,一边问:“什么时辰了?”
紫兰帮穿好衣裳,青杏则忙迎过来给主子梳头。
二人异口同声:“快巳时了。”
快巳时……徐静依想着从前随母亲去庙里上香时的时辰,心中算了下大概的时间,觉得来得及后,也就不那么急了。青杏紫兰手也快,不消多久,便将人拾掇好。
这时候徐静依才问:“萍娘呢?”
紫兰回说:“一早萍姑娘便把冒哥儿和莹姑娘送去了村长家,方才在烧火做饭,这会儿该做好了。”
一早送走一双弟妹,想萍娘该是还没同弟弟妹妹说出实情。徐静依心中也有些无奈,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叹一声后,便起身寻了出去。
四人匆匆用了点食后,便乘车往附近的山水庙去。
第十九章
京郊附近有香火特别旺盛、也很有名气的大寺,平时侯府里但凡出行进香,去的都是这些大庙。但今日,袁氏却舍近求远,竟多赶了一个时辰车,往很偏的一个小庙来。
一路上越走越远时,徐世立就有些不高兴了。直到到了庙前,他望着那寒酸的几间破屋舍,不免嘟囔起来。
“怎会突然想到来这里?”因不高兴,整个人脸色也差极,声音虽不算大,也没有呵斥和质问,但他不耐的情绪和神色却是丝毫没有掩饰的。
袁氏由丫鬟扶着从车上下来,她也立在庙前,仰头望着跟前破旧的屋宇,却觉得这里清幽雅致,未必没有那些闹哄哄的大寺好。
求佛讲究的是心诚,只要是诚心诚意的,哪里求不一样呢?
“我费了心差人去打探的,这里虽偏远,但求子嗣却是极灵验。”又说,“二爷既来了,就别抱怨了,佛祖跟前,可说不得狂言浪语。今日是来求子嗣的,二爷还是心诚一些的好。”
关乎子嗣后代,徐世立还是重视的。正如妻子所言,来都来了,再多言也无用,还是老老实实的拜了的好。
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夫妇二人一道往庙里去。
夫妇二人并肩往庙里去时,萍娘人已经在里面了。此刻的萍娘,一身青色布衣打扮,正跪在偌大的金色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祈求。
因这庙里香火并不多旺,且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所以,容貌出众的萍娘在一众乡野村妇中,就显得格外的惹眼。
徐世立虽没什么心思,但一眼瞧见这样的一个水灵姑娘,也是不自觉便多看了几眼。
袁氏虽还没见过萍娘,但据女儿之前对她外面的描绘,她也很快就将人认了出来。这会儿又见身边丈夫目光有意无意朝一旁萍娘瞥去,她心中多少也有些悲戚。
但悲戚之后,就是暗幸了。
只要他心中对萍娘是有些非分之想的,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么对那柳氏,也是绝对的威胁。
不怕他对萍娘起意,就怕他面对这么貌美品端的年轻女子时也毫无二心,就只一心扑在那柳氏身上。
没有萍娘,也还有柳氏,她又何必再吃萍娘的味儿呢?何况,萍娘是女儿找来帮她的,她不该同她敌对。
这样一想,袁氏心中也就稍稍释怀了些。
拿了香点上,又递了一把给身旁的男人,然后夫妇二人一道虔诚的拜起佛来。
山水庙很小,且都是附近的农家人过来烧香拜佛,所以陡然出现了袁氏夫妇这样一看打扮就是富贵之人的人,萍娘心中多半就猜测到了他们的身份。
但却不动声色,拜完佛就起身,然后抖抖裙子便挎着篮子往外头去。
萍娘离开时恰巧徐世立心中许完了愿望,正睁开了眼。身边一抹清丽的亮色晃动,他不自觉目光便又挪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萍娘是给了他一个回应的。萍娘感受到了他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便也回望过去。
徐世立可能没料到对方会感受到,且突然望过来吧,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但他还算礼貌,略冲萍娘一颔首后,便收回了目光。
而萍娘呢,始终不慌不忙,也不见有娇羞之意。大大方方的,仿若并未将这件事和这个人放在心上一样。
可能正是这样的一份独特吧,叫徐世立心中突然对她生了些好奇之心。会想着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家中又是什么个境况,也会猜她读没读过书,家里几口人,她在家中得不得父母宠爱。
袁氏睁开眼时见丈夫驻足望着远方愣神,而那一抹青绿已经走远,快模糊成了一个点。
袁氏这会儿再见他这般,心中已经没什么波动了,只是顺着他目光一起望过去,轻轻启口道:“不知她是什么身份的人,方才瞧见她,连我也惊住了。这穷乡僻壤之处,竟还有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子,实在是难得。”
徐世立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来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后,便说:“这里人迹罕至的,我们还是走吧。”也并不顺着妻子的话提萍娘。
袁氏望了他一眼,浅浅笑了下后点了点下头。
徐静依的计划原就是只让萍娘在父母面前露一面,若父亲没注意到她,她可临时突发些状况,让父亲注意到她。而若已经注意到她了,她则什么都不必做,只正常进香拜佛,拜完佛后出来就好。
有时候动作太多,反而会惹起怀疑。就这样轻描淡写的露个面,倒能恰到好处的抓住男人的心。
徐静依不由得再次感叹,当年在太子府的那半年,她日子也没有稀里糊涂的白过,在某些方面,她也算是受益匪浅了。
徐静依主仆三个就等在附近,萍娘一从山水庙出来,立刻就寻了过去。
见她人过来了,徐静依忙问:“怎么样?见着人了吗?”
“嗯。”萍娘淡淡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徐静依看出了她的犹豫,便问:“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又说,“哪怕是现在,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会尊重你心中的意愿。”
萍娘却摇头说不,她只是说:“我原对自己的容貌有几分自信,但方才瞧见你母亲后,便又不自信了。那样美貌又温柔的一位夫人,你的父亲怎会弃了她不顾,而择我呢?我怕我会帮不上什么忙。”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身旁的这位年轻顾夫人如此国色天香,她母亲即便年纪大了些,又能差到哪儿去呢?她早该想到,侯府里的那位世子夫人,定也是个绝色的美人。
人家是大家闺秀,她不过一介村女,又如何比得过呢?
徐静依也有略微的失神,半响后才拉过萍娘手,二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绝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善变的,初时再爱一个人,时间久了,也会厌烦。我爹我娘是少年夫妻,年轻时浓情蜜意,感情十分好,可日子久了,我爹便移情了一个乳母。我娘是刚烈要强之人,既我爹先背弃了她,她便怎么也不肯低头。”
“七八年了,两个人一直僵在那里。”
“那柳姨娘但凡是个还算有几分仁善之心的,我也不会这般忧心我娘的晚年。她是个心毒的妇人,最擅杀人诛心,她因是我胞出妹妹的乳母,便时常不动声色挑拨我娘和妹妹的关系。这几年来,我娘日日受着这样的折磨,身子每况愈下。如今我又嫁了人,没我在身边照拂一二,真怕她的境况会越来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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