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昨晚破坏云深结界,还带酒入内,被逮到罚了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江厌离没揭自家人的短,“一会就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江澄和魏无羡便来了。
而随着戊时将近,人渐渐到齐。蓝老先生前面落座,蓝曦臣在一侧主持。
因四大家族的人比较多,所以他们自动列了四队。而倪清华就在江厌离身后找了个案几占住。
时辰一到,拜礼就开始了。
台前一名蓝家本家子弟唱礼道,“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蓝氏崇教,开宗明义。明本、辨义、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一直站着的他们也不用起身,直接三拜,“遵师命。”
开学典礼上,说完校训,就要说校规了。
“蓝氏家规凡三千五百条,曰:不可习歪门邪道,不可私用暗器,不可滥收学徒、传非其人,不可私藏利器,……沐浴后需更换衣物,抹额意喻规束自我,不可擅动他人抹额,抹额不可做他用,不可佩铃串珠有声之物,不可随意损坏污染衣衫……不可擅动他人财物,不可起贪婪之念,不可有觊觎之心,不可存猜忌之意,规束言行,不可妄议他人,不可诋毁他人,不可言语粗俗,不可举止无端,不可说离间之语,不可言而无信。尊师重道,敬长尊贤。长者若立,不可擅坐,长者坐矣,得命乃坐,学高为师,身正为范,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不可骄奢淫逸,不可贪图享乐,不可攀附权贵,不可趋炎附势,……心怀正道,不入邪道,不修邪术,不与妖邪为伍,不为鬼道申辩,坚守正义……不可强横无理,不可目中无人,不可争强好胜,不可轻视贫弱,不可欺凌弱小,温恭慎德,执雌持下,内藏我智,不示人技,不可玩物丧志,不可荒废学业。”
期间不耐枯燥的魏无羡和那个聂怀桑的抱怨懈怠,惹来蓝忘机的横目而视。
读了有一个半时辰吧,终于完了。
“兰陵金氏拜礼——”
金子轩和一个捧着颜色很是好看盒子的侍从出列,来到特意留出的通道前。
“兰陵金氏金子轩拜见先生。先生弥纶太虚,不屑俗物。家父特意为先生广寻天下之经典,编就《河洛经世书》一套,并用金线编成,还望先生不弃。”
侍从配合地拉开盒子,里面煞是金灿灿。
倪清华眨了下眼,心中嘀咕,“老娘用的是紫玉之版,黄金刻书,我说什么了嘛!”
魏无羡赞了声,“雍容华贵啊——”
江澄嗤道 ,“华而不实。”
食物链顶端的江厌离唤了他们一声,二人立即本分下来。
接下来,“清河聂氏拜礼。”
聂怀桑理理头发,和他身后一个特别显眼的人出来,“清河聂氏聂怀桑拜见先生。”
“怀桑代聂氏向先生进献治啥丹鼎一尊,”聂怀桑朝后小声道,“孟瑶——”
那名因没穿白衣而特别显眼的人,开始吹了。“清河聂氏副使孟瑶,特代表聂宗主献上紫砂丹鼎一只。紫砂古拙庄重,质朴浑厚,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请先生不弃笑纳。”
可事情哪里有这么一帆风顺,只听得左侧靠被纱幔遮住的地方,传来窃窃私语。
“唉唉,这是谁啊?”
“他就是那孟瑶。”
倪清华现在相信,金子轩的智商还算是高的了。毕竟眼前这两个人敢在蓝老先生面前语人是非,不得不说,实在是个傻逼啊┐(─__─)┌
那两个仿佛没感觉气氛的诡异,还在聊。
“这孟瑶便是金宗主的私生子吧。听说他曾前去金家认亲,结果被踹下金鳞台,后来才投到这清河聂氏的门下。”
“同为金宗主之子,这待遇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蓝老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安静!”
安静是安静下来了,可尴尬还在啊。
蓝启仁给蓝曦臣使了个眼色,蓝曦臣便从台前下来救场了。
“素闻聂宗主手下有一得力副使,今日一见谈吐温文,果然不凡。”蓝涣打开木盒的盖子,把话题拉回拜师礼,“这紫砂望之不俗,正是蓝先生的喜好。”说着,拿走了礼盒,完成了拜礼。
孟瑶的困境被化解,“多谢泽芜君。”
倪清华觉得孟瑶当时那个表情,眼里都要泛小星星了。
继续走流程。
“在下云梦江氏江澄江,江晚吟……”
“巴陵欧阳信……”
…………
“东海翠羽城倪清华拜礼——”
终于轮到倪清华了。
她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上绣一朵优昙钵华。
“紫州倪清华拜见先生。素闻蓝氏司音擅律,清华有一乐谱《陵华》进上,还望先生不弃。”是真的不要嫌弃啊,商场说是乐谱,压根就不是,被虚假宣传骗了的她很想哭啊。
所以倪清华是在认真行礼。
因着之前孟瑶那回事儿,好事者尽管对倪清华好奇,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一旁的门生收了她的拜师礼退下,这拜师就算完成了。
最后,蓝曦臣讲了几句话。“拜礼已成,请前往精舍修沐,明日听学之时,请准时来到兰室。”
然后,拜礼完成,今天就没事了。
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兰室,各回各家。
倪清华没走。她实在不放心,要和蓝老先生交代一下自己那个拜师礼。
“倪姑娘没和江姑娘一起走,是有事?”这是善解人意的蓝曦臣。
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肯定要告诉你啊。“那个……我的那个乐谱,其实不很算乐谱。就是……”怎么说呢。
蓝曦臣招呼人把她的那个锦盒拿来,打开一看,还真不像。
只见锦盒里面躺着一枚琉璃海螺。
倪清华赶紧解释,“我没骗你啊!这个海螺里面存着那首曲子,是可以度化怨气的;就是有个次数限制……”
“倒也无妨。只不知是几次?”
蓝曦臣态度越好,她越惭愧,伸出两根手指,“两次。”
“这般啊”,蓝曦臣也有些头疼,但还是尽量替她圆话,“姑娘有这个心,已经很好了。”实物不行,蓝曦臣也只能从心意这方面替她说情了。
高坐台上的蓝老先生并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的。
过关了,倪清华一礼,“还有一件事……”
还有?!蓝曦臣感觉自己的和煦快维持不住了。
“把这个海螺放到水里,它才响。”使用说明上是这么写的。
蓝曦臣松了口气,替叔父答道,“知晓了。”
倪清华实在很想出个好主意,每次听这个海螺,可以尽量人让多一点儿啊。反正,一只羊也是赶……
可送给人家,再指手画脚,就有点儿讨人厌了。所以,倪清华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就告退了。
出来之后,就看到那个孟瑶等在兰室外,应该是在来感谢泽芜君的。
倪清华觉得,自己今天可以学习一下雷锋,做件好人好事。
所以从孟瑶身旁经过时,装作背诗的样子,“……我是刘郎今又来。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
孟瑶何等机敏的人物,自是听出了这诗里的安慰之意,这个倪清华怕是为了他的自尊心才没过来,他孟瑶记住这份好意了。
而完事就溜了的倪清华自然不知,对方向她的背影行了谢礼这回事。
【注】
(1)其实,先秦仁爱一般都是推爱、 等差之爱 (墨家的博爱也非泛爱众生) :由亲人推及无辜旁人;由活人推及死人和俑人;并把生命分出贵贱,由最贵之人推及某些灵长类生命。这符合人的情感之边际递减性,现代很多人同情蚂蚁,但一般不同情蚊子。齐宣王以羊易牛,因为在贵贱台阶上,牛贵于羊;论推爱,贵者优先。
第6章 始作俑者
兰室。
“……其六,必须积功累德,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爱幼,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宜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
蓝启仁坐在台前,拿着一柄卷轴,不急不快地“朗读”。底下的同学们大都眯眼低头,昏昏欲睡。
倪清华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做最后无用的努力。她也很想清醒,可蓝老先生现在讲的全是书上的原话,哪怕睡着了,回去翻书也能补上,实在没什么价值。
倪清华潜意识这么想,脑子就不免有些迷糊了。只是前世带来的习惯让她还拿着笔,低头在白纸上涂抹记笔记。
系统也没出言,等到蓝启仁不再照本宣科时,它叫醒了倪清华。
“眯了一觉,果然精神百倍。”倪清华心中给自己开脱。
此时的蓝启仁已经站起身来,右手持着一把玉尺来回走动。看样子,是打算抓典型。
“……降伏山精鬼怪,除鬼驱邪,为的就是度化……”
倪清华目光紧跟着蓝老先生,表示自己是好学生,是十分认真在听课的。
而作死的魏无羡同学,趁着蓝启仁回身,脂肪肝地把一张画了乌龟的纸贴在了蓝启仁的背后。
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们,嗤嗤发笑。
蓝启仁还以为是对他讲的内容感到好笑,不免发怒,“笑什么,不准笑!”
这种把戏,倪清华也就是在小学遇到过。幼不幼稚,更何况,用在老师身上,这就过分了。
然后,蓝二公子“九阴白骨爪”地一吸,把那纸吸到了手里。
倪清华就看到蓝湛同学对着魏无羡发射死亡视线,恨不得把魏婴冻死在那儿。
魏无羡一开始,恶作剧成功挺乐呵,渐渐也受不住蓝湛钉死人的目光,败下阵来,正襟危坐。
蓝启仁又开始讲家规,“除妖邪,立正法。凡入蓝氏,必遵循蓝氏家规。不可坐无端正,不可疾行,不可喧哗,不可以大欺小,戏弄他人。不可无视他人,肆意放纵,不可借人钱财,课堂迟到——魏婴!”
此时的魏无羡魂魄正附在一张红纸剪成的小人身上,扒在蓝忘机耳边,逗弄对方。
现代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老师在台上是一览无余的,所以,除非你面前有很高的遮挡物,譬如课本磊成的高墙,可以放肆一下,其余的,想都甭想。ヽ(  ̄д ̄;)ノ在这个全员坐着,老师高居上首的时代,得本分啊!
更何况,缺心眼的魏无羡用的傀儡还是红色的,在一片素色中,你当他蓝启仁瞎啊!
魏无羡迅速回神,“在。”
而蓝忘机眼神很狠,似是把把那个纸人当成魏无羡一般,使劲儿地攥吧攥吧。
蓝启仁想要挫一挫魏无羡的锐气,“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笑道:“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不知怎的,倪清华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中的咒语“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
“好说。”魏无羡指兰室外的郁郁碧树,侃侃而谈,“臂如你身后这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这厢魏无羡对答如流,倪清华挑眉,果然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上课不听讲。
蓝启仁见难不住他,便又出了一道难题,“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次,魏无羡却没有立刻答出,旁人只当他犯了难,均有些坐立不安,害怕蓝启仁点到自己,便都开始疯狂翻书。
蓝启仁呵斥道:“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众人连忙把手从准备临时翻找的书上拿开,也跟着犯难:横死市井,曝尸七日,妥妥的大凶尸,难办得很,这蓝老头千万不要抽点自己回答才好。
上述是其他人的犯难,可倪清华不清楚这种常识啊,她想的是为什么不火葬啊?她就不信,身体都化为粉尘了,那个厉鬼还能附身!
在倪清华还没确切认识到自己未来的道路之时,系统却已隐约感受到了前路的多艰。
蓝启仁见魏无羡半晌不答,只是若有所思,道:“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蓝忘机并不去看魏无羡,颔首示礼,淡声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众人长吁一口气,心内谢天谢地,还好这老头点了蓝忘机,不然轮到他们,难免漏一两个或者顺序有误。
蓝启仁满意点头,道:“一字不差。”顿了顿,他又道:“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需得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能安分下来的会是魏无羡嘛……“我有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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