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闻言手上一顿,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瞪了李弘成一眼。
李弘成缩了缩脖子,脸上却没见多少畏惧,反而带着点儿笑意地伸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殿下要是真去了流晶河畔……那有的人那边可不就瞒不住了嘛!”
自从使团回京之后,京都城不少人都发现二皇子殿下跟那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商家女,几乎是一下子变得亲密起来。甚至在这位二皇子殿下并不遮掩地都几乎算是搬到那条小巷里的许宅之后……连对许朝暮可能成为二皇子外室的猜测都少了很多,大家都看出了这位殿下对那看起来只是小门小户的商家女的重视喜爱。
不少人还在感叹……如果这位商家女许姑娘不能跨过如此巨大悬殊的地位差距成为二皇子妃的话……有这么一个如今已经牵扯了二殿下心神,不知道这“得宠”能持续多久的人存在,未来的二皇子妃……可能不太好过。
李弘成说了那话之后,李承泽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弘成。”
“殿下请说。”
李承泽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的那本册子上敲了两下:“这件事……除了必安,只有你一人知道。必安如何自不必说,所以……”
李弘成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所以?”
李承泽突然冲着李弘成笑地咧开了嘴:“所以如果这事朝暮知道了……我就只拿你是问。”
李弘成保持着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倒是李承泽,很是被李弘成的这个反应愉悦到了,朗声笑了起来。
李弘成被笑了也并不恼,只是神色之中又多添了一点儿“幽怨”地看向李承泽:“殿下放心,弘成必定守口如瓶……只是……”
“嗯?”
“……只是近来我偶有出入流晶河畔帮殿下寻摸这些……的事,不巧被范闲知道了……”
所以范闲最近这段时间瞧见李弘成,尤其是抱着考拉想去约范若若的李弘成的时候,脸色尤其地难看,连“老李”都不叫了……
李承泽是知道李弘成最近去约范若若总是被范闲拦着吃闭门羹的事儿的,此时露出一点儿不太真诚的同情之色后,心情还算不错地开口安慰:“快要开考了,范闲已经忙起来,顾不上太多别的事儿了。过两天你再去范府,应当就能见到人了。”
“说到春闱……”难得提到了“正事”,李弘成神色一肃:“殿下,范闲担任主考……我们不必担心什么么?”
“担心什么?”李承泽显得有那么两分漫不经心:“有些事儿,不是你担心了,就能不发生的。”
“殿下是说……”
“范闲是什么性子你我已经看过不少了,心中都有些数。”李承泽拿起桌上李弘成捎来的册子,往后一倒背靠着亭子边的柱子:“历年春闱是个什么模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次让范闲这么个刺头领事,怕是陛下也早就想好了要用他来做那第一个出头,扰乱这个局面的人了。”
李弘成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殿下是说,这次春闱一定会……而且不是范闲的想法,其实……是陛下的用意?”
“范闲是一定会闹事的,恐怕还不会小了。”李承泽眼中带着笑意,并没有多少担忧显得很是轻松,还有些好奇的玩味:“其实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李弘成瞪大眼睛不甚理解地看向李承泽,心中甚至荒谬地猜测起李承泽是不是看多了他偷偷带来的……看傻了?
“这件事也是对范闲的试探。”李承泽眯着眼睛看向城内深处:“范闲从北齐回来,查到了不少事,怕是陛下心里也是有些想法的。在知道这些,又多少看出些范闲那个桀骜性子之后,对于范闲与我相交瞧着还与他离京之前没有太多不同这件事……自然会多有疑虑的。尽管觉得以范闲的个性多半不会,但多少还会有些怀疑……范闲是不是已经倒向我这边了。”
李弘成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李承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
“哦,对了,还有之前我让谢必安带人离京去迎使团的时候,要不是特地请费老晚上一天再动身,让有些人可能觉得我派人是去……威胁范闲的,怕是谢必安他们没那么容易出得去。”
这件事李弘成倒是知道也多少猜到一些了。
毕竟,当初去跟费介联络搭上话的就是李弘成本人,还借助了范若若的帮助,这才避开了各方,尤其是鉴查院的眼线,跟费介暗中联系上。那时候李承泽特地嘱咐,要让费介晚上一两日再动身去迎使团的用意,李弘成却也是直到范闲安全返京并且对李承泽态度一如往昔,或者瞧着似乎更随意了一些之后……才想明白了的。
李承泽要搅乱许多人的认知和猜测,彻底搅浑了这本是由范闲而乱起来的一滩浑水。
范闲大概也是想到了一些的,也算得上是十分配合。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范闲其实是本色发挥……
总之,这两人虽从未说明却暗中有了默契地,将局势和态度弄得越来越暧昧不明。
“说起来……”李弘成想了想开口道:“东宫那边昨日邀了范闲,范闲也去了。”
李承泽笑了笑:“那是自然,范闲对太子的态度也得……”
李弘成点头表示明白。而且既然李承泽不介意,他也自然是没什么的。
起初让人以为李承泽会与范闲交恶,而后又令人惊疑地发觉这两人仍然相交甚佳甚至先前以为可能会成为交恶的原因之一的“胁迫”都成了“护送”。可接下来如果再反转一次……
所以这次反转要落在春闱上了。
李弘成有些犹豫:“殿下,这次春闱,我们这边的人手……”
李承泽看了一眼李弘成:“嗯?”
“……既然范闲必定会闹,那事情闹大必有牵连。我们这边……可要提醒一二?”
李承泽看着李弘成,眼光之中别有一些意味:“提上一回就成了,上心听话的自然无碍,若是心大的……”
李弘成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李承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等李承泽细细看完那一本李弘成新弄来的册子,将册子丢还给李弘成,然后才带着谢必安回到许宅的时候……
许朝暮正在厨房煲汤。
冬虫草炖水鸭汤。
砂锅里面加了去皮去脂后的水鸭,配上冬虫草,陈皮,枸杞和少量米酒,烧开之后小火慢炖,香浓滋补,最是适宜春季,滋肺补肾,护肝养颜。
李承泽过来的时候,这汤已经炖了一个多时辰,快要可以出锅了。
许朝暮正手里拿了块湿布要去揭开盖子,察觉到有人进来也没有转身,等砂锅的盖子刚掀开,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她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
李承泽双手搂在她的腰间,将人往后拉了一拉紧贴在自己身前,闭上眼低下头埋在她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勾着嘴角又抬头蹭了蹭,鼻尖在她的脖颈间磨蹭了一下:“……好香……”
许朝暮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拿着汤勺伸到砂锅里搅了一下:“嗯……快要可以吃了。”
李承泽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朝暮的侧脸,笑得格外愉悦:“嗯,快可以吃了。”
第53章 红豆酥饼
晚饭过后,在又跟羊驼“玩”了一会儿挠衣服揪尾巴的“游戏”,报废了另一件衣服之后……
李承泽眯着眼睛看着许朝暮将那个罪魁祸首搂在怀里,一边揉着背安抚一边揉着脑袋哄劝,而那个名叫羊驼的猫舒服地眯着眼睛蜷在许朝暮怀里,看着分外惬意的模样。
“……咳咳。”
许朝暮听到声音转头,瞧见李承泽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呃……”许朝暮看了看李承泽,又低头看了看正蹭着她的手掌跟她撒娇的羊驼,尤其是想到这几日来对小羊驼有些忽略:“要不……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我把羊驼送回去……”
李承泽挑了挑眉头,才要说什么,就见那在许朝暮怀里歇过来的羊驼伸出爪子,正往前使劲……
虽然相处不算“融洽”,但好歹是在许朝暮不在京都的时候日日都要见上一回的,李承泽轻易地看出了那个小坏蛋的意图。
它想上床睡。
或者说,要跟许朝暮一起上床睡。
李承泽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许朝暮也瞧见李承泽的脸色了,一把按住还想往那个方向挣扎的羊驼,冲李承泽笑了笑,转身就出门:“你先沐浴歇息,我也收拾好了再回来,不用等我!”
而后……
而后李承泽脸色就更黑了。
……
等许朝暮好容易哄好了羊驼小祖宗,当然也主要是羊驼对上李承泽的时候格外地“活泼好动”,体力消耗不少,玩儿累了也便睡下了。安置好了羊驼,许朝暮在厢房洗了澡换了衣裳,也没有再费劲套上外衣,披了件厚厚的披风在中衣外面,便回了正房。
李承泽也只穿着雪白的中衣,却是靠在桌边有些懒散地拿了册书看,面前桌上的碟子里摆了许多块点心。
许朝暮先是看了一眼那书,是红楼,却不是原来那种粗糙的粉红色封皮,换上范思辙特地弄出来的豪华精装版本,搭眼看过去就能瞧出那封皮和纸页很有质感。
认出了那红楼,许朝暮又垂眼去看桌上的点心,小小的半个圆球模样,外面一层酥皮呈金黄色,烤制得焦香诱人。
许朝暮在矮桌对面坐下,捏了一块在手里笑着道:“我记得家里没有准备这些酥饼,所以……”
李承泽放下红楼:“今日回来路上买的。”
许朝暮撇了撇嘴:“像是我蜜果斋的手艺啊。”
李承泽笑了一下:“不愧是蜜果斋的东家老板,眼力不错。那你……能认出这是什么么?”
“酥饼啊!”许朝暮眨了眨眼:“不过……这种酥饼我记得店里会做许多种不同口味的,不知你买回来的是什么味儿的?”
李承泽手肘撑着桌面倾身凑过来一点儿:“你猜?”
“唔……花生?或者……黑芝麻?”
李承泽扬了扬下巴:“尝一口就知道了。”
“看来都没猜对……”许朝暮低头咬了一口,看着其中胭脂色的内馅笑了起来:“原来是红豆的。”
“是,红豆。”李承泽看着许朝暮将那个不大的酥饼几口吃了下去,又端了桌上的茶喝下去清了清口,而后才慢慢地说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事没问清。”
“嗯?”
李承泽伸出左手握住坐在对面的许朝暮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攥在自己手心里,而后才用另一只手……撸起左手中衣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胭脂色手绳,和手绳上挂着的玲珑吊坠。
许朝暮微微一愣,突然便觉得他手心的温度有些烫人。
“朝暮原来说过,关于这个……有两句诗的,我想听。”
“呃……我……”
李承泽叹了口气,语气之中有些微不可查的委屈:“原以为……我必能是第一个知道的,谁知……”
“啊?”许朝暮脑中灵光一闪:“范闲?”
李承泽看着她:“你果然……先告诉范闲了。”
“呃……”许朝暮一时不知是要先羞怯还是先尴尬了,范闲知道那两句……还真不是她告诉的,他本来就知道,但是此刻却又有点儿没法解释。
“能与范闲说……却不能说给我听么?”
“……既然……那你不是已经……听范闲说过了?”许朝暮动了动手,没能成功从他手掌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李承泽深深地看着她:“我想听你亲口说。”
许朝暮张了张嘴,最终……
还是败在了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之中。
以前就罢了,现在范闲突然给她惹了这么个事儿之后……
她不忍心瞧见他失望。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许朝暮的声音略有些发颤,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完:“入骨相思……知不知。”
屋内静默的片刻,李承泽突然笑出了声音。
低垂着眼的许朝暮借着这片刻的放松,连忙抽回自己的手,顺手扯了桌面上的那本红楼,起身蹭蹭蹭地走到屋内的书架前。
许朝暮手里捏着红楼,面对着书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动作极慢地将那红楼搁在书架上,它本来应该呆的位置。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下一刻,许朝暮背上一热,李承泽整个贴了过来,从身后把她搂进怀里,整个人包了起来,甚至抬手拉下了她还搭在书架上的手收回腰间,一并搂了起来。
她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窝在他胸前,感觉到他微微低下头用侧脸贴着她烫热的脸颊亲昵地磨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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