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劳师动众的人,他断然不会麻烦送信的人来回跑几处地方,他将家书统一寄到柳叶手里的目的就是暗示她要尽到一个菜鸟驿站的本分。
柳叶很懂。
而她之所以出门来采购炊具也只是因为在信堆里多看了一眼范闲的来信。
他说他在北齐吃到了煎饼果子,于是她就对仗工整地想吃烤冷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烤冷面的第一步当然是买平底锅。这才有了柳叶在集市买炊具遇到二皇子请客喝饺子汤的凄美爱情故事。
柳叶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一时间忘记了要回答二皇子的问题。
李承泽坐不住,艰难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我在京都认识的朋友多,人多,眼睛自然就多了一些。”
柳叶纳闷,这到底是要解释他没找人盯着她呢?还是要证明他就找了人监视她呢?
这道题,超纲了。
“范闲托我代他给您问声好。”
柳叶不会告诉他,范闲寄回来的信上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他。
“那你也帮我告诉他,我等他回来一起喝酒。”
李承泽满眼期待,像极了思春期的少年。
柳叶歪着头,很是认真地望着此刻神采飞扬的李承泽少年,真挚而又诚恳地说:“二大人,我酒量很好的,您要不也考虑一下我?”
李承泽碗里的饺子汤洒出来小半,他别开眼望向毫无烟火气的街巷,“我不是你诗里说的良人,若有朝一日我万劫不复,你记着一定要落井下石,这样,你才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那戏谑的口吻,那桀骜的眼神,那狂放的气度,古往今来,所有的霸道总裁都活成了方应看小侯爷的模样。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的更新!逛街回来晚了,立马就补上了。没错,方应看就是遇见逆水寒里的纸片人方小侯爷,这两个人的性格和际遇都太像了,都是一样那么让人想嫁。
第16章 16 第十六封信
柳叶做好了烤冷面,也很好地尽到了菜鸟驿站的职责将书信送到了收件人各自手里,顺带还请他们品尝了自己做的烤冷面,很有诚意地征求了关于烤冷面改良意见,结果没有一个人觉得好吃。
柳叶很生气,柳叶不甘心。
她一生气,就分了一些做好的烤冷面打包让送信的武林高手带给远在北齐的范闲。好在这时节天寒地冻,若是盛夏,高手怕是还没见到范闲本人,烤冷面就得变成臭冷面。
东西刚送出去,柳叶就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二皇子李承泽。这次他没有清退一整条街,因为天冷,街上本来就没有人。
可是柳叶无法不怀疑他是闻着烤冷面的味道来截胡的。
毕竟,她只给范闲打包邮寄了一半,还剩了一半原本是打算给自己当零食的。
怎么办呢?二大人搭好了违章建筑,连炉子都生好了,她若是不把吃食拿出来分享那不就显得太吝啬了吗?
“过来坐。”李承泽蹲在软垫上朝她挥手,这是以前范闲才有的待遇。
今天天冷,他穿了袜子,小火炉上还烫着酒。气氛好得像是在做梦,柳叶终于找准时机咏出自己在心中憧憬已久的诗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举着空酒杯,大着胆子在李承泽眼前晃杯子。
其实穿书以来她一直都有这个梦想,梦想着在大雪将至未至的寒冬,于红泥火炉上煮一壶清酒,邀知己小酌,看世间升平。
这是她心中不足为外人道的所有浪漫。
“无。”
简单明了,掷地有声。
而这就是二皇子的回答。
这一刻,柳叶的梦想就这样终结了。
她觉得愧对写出这首诗的白居易和她看了好几年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然而李承泽的拒绝并不仅限于口头上,他刚说完就挪开了小炉子上的酒壶,一点遐想的空间也没有留下。
柳叶只好赌气去端了他面前的茶盏,刹那间对方的白眼就瞪了过来。
“我冷嘛……”软糯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
于是那个白眼又回到了眼睑。
“范闲在北齐吃得不好吗?怎么还需要你给他捎带吃食?”
他终于回归了正题。
但柳叶没想明白,二大人为什么隔了这么大老远还能闻出是吃食?难道这本书里还用了什么通感的修辞手法吗?
“拿出来让我也尝尝吧。”李承泽居然已经开始催她了。
柳叶只好慢吞吞地把食盒里剩下的半碟烤冷面端了出来。
盘子还没摆好,二皇子的筷子就伸过来夹走了一块,值得一提的是,在送到嘴边的过程中,面皮里夹的葱花还落了大半。
“太咸了。”他嚼了两下就口齿含糊地作出了评价。
“面皮不够软。”
李承泽的嘴又要负责吃又要负责点评,一刻也没有闲着。
“蛋煎散了。”
他又吃了一块,仍是一边吃一边点评,绝不懈怠。
“麻酱可以再多放点。”
盘子里还剩最后一块,然而李承泽的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柳叶只能努力说服自己:没关系,他想吃就让他吃吧,不让当皇帝难道还不让吃烤冷面吗?他不就是想吃个烤冷面吗?他做错了什么?他就应该吃得高兴、吃得快活、吃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然而这人偏偏一边吃一边还要补刀,食物还没咽下去,话就先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既然是要千里迢迢送给范闲的食物,我以为会更讲究些。”
这意思是在说她不讲究?
柳叶大度地摆了摆手,“没关系,范闲不讲究。”
这个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让范闲背了起来。
然而眨眼工夫,她那方才还在灵活摆动的手腕就被李承泽扼紧了。
“你觉不觉得你和范闲的关系很好?”
立场鲜明的反问令人不寒而栗。
饶是对他一见钟情的柳叶也惊呆了:二皇子这难道是把她当成情敌了?
下一刻,霸道的始作俑者却松开了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烤冷面,送进嘴里使劲嚼了两口:
“一点也不像对我一往情深的样子……”
柳叶抬眼望进李承泽晦暗的眼底,这个瞬间她陡然清醒:原来,方才被他扼住的不是手腕,而是命运的咽喉。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定不定时都要审核,那就不定时了吧,反正元嘉发现看我的文的姑娘们都不睡觉(扶额)。写出来就发,发出来就看。京都名媛二姐姐今天吃的是烤冷面,今天依然是小叶子宠二姐姐宠到飞起的一天。感谢在2019-12-28 23:44:13~2019-12-29 02:1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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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17 第十七封信
最近,柳叶每一天都很惶恐,每一天都在思考,二皇子到底要怎样?还要她怎样?
天天送情诗这还不叫一往情深吗?
全天下就觉得他最好看这也不叫一往情深?
一边拒绝别人一边不要脸地给他表白也不叫一往情深吗?
为了他贡献出自己的珍藏零食烤冷面也不叫一往情深吗?
全京都的人、就连陈萍萍都觉得她一往情深,她到底还要怎样一往情深!!
还是说,二皇子这是在逼她每次遇见他都得拿着荧光棒打CALL吗?
可是!她不会做荧光棒啊!
这道题,又超纲了。
太难了,柳叶表示真的太南了。
奈何她从来都是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所以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表达过于含蓄了?是不是应该直接拉着二大人的手就跑……
可是,她不会轻功啊!
太难了,太难了,柳叶真的觉得太难太难了。
所以她决定往北靠一点。
小寒这天,在市面上《水浒》已经停一个冬天的时候,柳叶捧着完整版的《水浒》全书等在了城北二皇子家门口。
说实话,她不知道这算定情信物还是投名状,反正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真的是如假包换的一往情深。
天虽然冷,但好在没有下雪,裹在向范思辙借来的锦帽貂裘里,柳叶时不时觉得自己说不定也能效仿宋词里的千骑卷平冈。
但她只是灵光一闪,并没有那个勇气真的去亲射虎,况且她也见不着孙仲谋。
等啊等,从破晓等到了黄昏,总算等到二皇子回来。
谢必安眼尖,远远就瞧见了她,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后又退了十步。
李承泽错愕地看着他这一波令人窒息的操作,想问什么却又懒得开口,疾步走向了等在自家门口的那一团毛茸茸的貂裘。
“你等我?”
“对!”柳叶献宝似的把手里抱着的《水浒》完结本虔诚地呈到李承泽眼前,满脸都写着“求你夸我”四个大字。
李承泽扁嘴,迟疑着伸出手去接她手里捧着的书册,指尖碰到她冰冻的手背,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等了多久?”李承泽反手往后将手里的书册尽数交给了身后的谢必安,那位原本还在十步开外的傲气剑客只嫌弃了一眼就安静地接了过去。
“不久,”柳叶打了个喷嚏,“快午膳的时候来的,本来想蹭顿饭。”
眼下太阳就要下山,正好可以连晚膳一起蹭了。
“怎么不进去等?”
没了手里的书册,柳叶终于可以将双手缩进袖子里取暖,但李承泽的手却紧紧捉住了她的手指,稍一翻转就把她的手握进了掌心。
说实话,这样并不比缩回袖子里暖和,但这样浪漫啊!这年头!只要浪漫就够了不是吗?
“我想在外面制造跟你偶遇的假象。”
“你倒是心思深沉,”李承泽冷笑,“那也好歹让人给你架个亭子吧。”
“我这突然来的,没做好准备嘛。”
“你在我府里随便找个下人搭一个不就得了。”
“哈?随便找个人都、都会搭?”
李承泽轻笑,“基本技能,不值一提。”
这就很令人羡慕了,在二皇子府上做事还能学会基本技能,去哪里都饿不死,这不是民生工程里解决就业问题的基本办法吗?!柳叶觉得,李承泽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但她今天来不是来同他探讨这个的。
她刚想问他这样算不算一往情深,就听李承泽又开了口:“《水浒》全书写完了?”
柳叶高兴点头:“写完了,你可以慢慢看!”
全天下只有他享有这个提前阅读全文的特权,她以为他会高兴,事实上,接过书册的瞬间他确实又惊又喜,但他却又不像她认知中的那种求更若渴的读者。
“嗯!”李承泽声音低沉,好看的眉眼带着期待,“那《红楼》呢?”
红楼?
柳叶明白了,这大概就是证明她一往情深的机会。
她稍微一用力就将自己的手从李承泽掌心里挣脱出来。
“我去北齐帮你催更?”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白天出来去金沙博物馆看故宫特展来了,现在还在外面浪所以不能及时回复大家,更新也比较晚。但是!我看到金瓯永固杯了!!!!!!!!激动!!!!
第18章 18 第十八封信
然后柳叶就真的去了北齐。
她刚到使馆的时候,范闲正在在扒一个男人的衣服。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对不起,我走错了。”
柳叶原路退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还没来得及跑路就听到里面传来范闲的声音:“小叶子快进来帮忙。”
柳叶的肩膀抖了两下,她有点拿不准范闲这是个什么爱好,帮忙?两个男人、需要她帮什么忙……吗?
她一边提醒自己保持镇静,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范闲倒是衣衫整齐地坐着,可趴在榻上的男人光着背,看来就很冷。
“你想哪儿去了?”范闲取笑她,“他就是言冰云。我刚把人救出来,正给他伤口消毒呢!”
哦!原来是消毒!难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消毒这个词这是她与他才能听懂的“黑话”。
等等,这个人就是言冰云?
柳叶忍不住就低头多看了两眼。然而她站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言冰云的身板,那比姑娘还纤细的后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新的也有旧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范闲又道:“我按住他,你趁机赶紧给他涂药,动作一定要快!”
柳叶点头应下,任由范闲在死命地按住受伤的言冰云,她自己也咬牙对着那血肉模糊之处抹药,偶尔还能听着言冰云疼得龇牙咧嘴的抽气声,她好几次都差点心软下不去手。
“你怎么来了?”范开始着手包扎,不顾还有别人在场,话题就这样回到了自家事情上。
“来催更。”柳叶帮着他撑着包扎带的另一端,“我把《水浒》写完送给二大人后他说想看《红楼》的新章节。”
“什么毛病?!!”
范闲手重,言冰云的伤口被蹭,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声。
“路上这么危险,他就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来?”范闲小心控制力道。
“坏了!”
柳叶腾地一声站起来,言冰云的伤口再次被蹭得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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