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烫极了,被风吹过也丝毫不能降温,裴景心里尴尬又难受,他回想起自己这后半周的经历,几乎都是在宁一家度过的。
季宁一家很好,宁一的妈妈热情又温柔,季知乐活泼可爱,宁一家的饭菜也很好吃。
晚上他们三人一起睡觉,季知乐睡姿不太好,总喜欢挨着人,但裴景没有觉得不好,他再也不用担心睡着了被人吵醒,担心醉酒后的妈妈摔东西和骂人,还会把他关起来。
宁一家的饭菜很好吃,大家坐在一起很热闹,季知乐偶尔会有点挑食的小习惯,然后被糊弄过去,也算不上母慈子孝,但裴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感觉是真正的家,他生活在这里不知不觉好像自己也拥有这些。
但今天季知乐的话让他醒了,这不是他的家,他只是一个暂时借助在他们家的人。
他不怪季知乐,是他没认清自己地位,要是他有这么好的家人被人抢走了,他会比季知乐更生气的。
裴景难堪又难过,他不想去宁一家了。
季宁一看着裴景跑回自己家,他喊裴景,裴景也不理他,季宁一有些无措地看向司甜:“妈妈,裴景怎么了?”
司甜也不太明白:“可能是裴景回家有急事吧,是不是要回去做作业?”
季宁一说:“我们的作业都在学校做完了,妈妈,我想去看看裴景。”
司甜说:“去吧。”
季宁一:“我先帮妈妈把东西拿回去。”
他们去野炊带了不少东西,司甜背了一个包,季宁一也背了一个。
现在爸爸不在家,在家里他就是年纪最大的男生了,要多帮帮妈妈的。
季知乐跑上来,接过司甜手中拿着没吃完的薯片,说:“我也要帮妈妈。”
把东西拿到家之后,阿姨接过,分门别类放好,季知乐转过头就看见季宁一出了门,没有叫他一起。
他顿时更不高兴了,也不追上去,只问司甜:“妈妈,哥哥要去哪里?”
司甜说:“他去找裴景了。”
季知乐更生气了,他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今天哥哥三次去玩都没有叫他。
他咚咚咚朝楼上马上,决定马上把这件事记下来。
季知乐觉得自己最近记性不如原来那么好了,原来妈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过了好久都记得一清二楚,现在他发现自己记不太清了,这可不行,得马上记在本本上。
季知乐听哥哥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觉得真的很对。
1、哥哥不叫他就去了动物基地。
2、哥哥不等他就去了游乐园。
3、哥哥不叫他就去找裴景哥哥玩。
等记完仇,季知乐下楼,发现季宁一仍然没有回来,他有些失落,问司甜:“妈妈,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司甜说:“宁一和裴景是朋友,一起玩肯定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季知乐说:“可是我还在家呢。”
司甜:“你原来和小元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有带哥哥一起啊。”
季知乐嘟嘟嘴:“那是因为要保密嘛……”如果哥哥现在想捡瓶子了,他也会带着哥哥和小元一起去捡瓶子的,不过季知乐已经很久没捡过瓶子了。
“妈妈。”季知乐说,“哥哥只会有我一个弟弟对吧。”
司甜立刻点头:“当然。”
她丝毫没有再生小孩的打算,就这两个已经完全够了。
季知乐说:“可是今天下午裴景哥哥也叫哥哥为哥哥了。”
季知乐把这句话说得有点绕,司甜理了下才听懂,然后说:“那是因为裴景比宁一小,所以叫宁一哥哥,跟你是不一样的。”
听到这个不一样,季知乐就放心了,美滋滋地说:“裴景哥哥也说了,宁一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这还是季知乐第一次喊宁一的名字,他觉得挺有趣,哥哥叫季宁一,他叫季知乐,他们都姓季呢,他肯定是最特别的那个。
司甜觉得季知乐这句话有点奇怪:“裴景为什么要跟你说这句话。”
季知乐仰起一张脸,语气天真:“因为我告诉裴景哥哥,哥哥只有我一个弟弟。”
配合刚才妈妈这句话,季知乐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说错。
司甜脑海里划过一丝灵光,把季知乐这句话和裴景下午的怪异联系在一起,便问:“知乐可以详细跟妈妈说说你和裴景聊天的经过吗?”
“当然可以。”季知乐还能想起下午的事情,他说完后有些不明白地问司甜,“妈妈,为什么裴景哥哥要向我道歉呢?”
当时季知乐就没想明白,不过他向来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长大后就懂了,不过此时妈妈问起,季知乐便问她了。
司甜作为一个大人,自然从两个小孩的对话中明白了当时裴景的所想。
裴景也是一个太懂事的小孩,这样的小孩最怕给别人添麻烦,也很有分寸感。
司甜说:“可能裴景以为你不喜欢他,觉得他把宁一抢走了,所以他跟你道歉。”
季知乐听懂了这话,他立刻变得着急起来:“我没有这样想!”
“裴景也可以叫哥哥哥哥,但是哥哥只有我一个亲弟弟。”
他是最特别的那个,谁也不能取代他的位置,但他也没有那么自私,不让哥哥交朋友。
可是最后裴景哥哥离开了,季知乐神色失落:“裴景哥哥生气了,以后会不会都不来我们家了,也不陪我睡觉了。”
他其实也很喜欢裴景哥哥的,因为裴景哥哥会帮他叠被子和衣服。
司甜摸着小崽柔软的头发,看他沮丧的样子,柔声安慰:“不会的,只要你喜欢裴景,他能感受到的。”
季知乐懵懵懂懂地问:“妈妈,我是不是不应该跟裴景哥哥说的。”
他当时就是生气,心里也酸溜溜的,原来哥哥去哪儿玩都带着他,这是第一次抛下他,他也郁闷。
司甜赶紧说:“没有呀,知乐愿意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很好的。”
她觉得季知乐真是特别好哄又好骗,就是典型的小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的童年生活才会更开心的,她不希望季知乐改变。
司甜放软了声音说:“不过知乐不用担心,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是你的,在我们心里,你都是很特别的,谁也抢不走。”
季知乐眨眨眼,有点害羞,扑在司甜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他觉得妈妈好喜欢他啊,对他说多好多次这样的话了,每次他都会脸红,就完全忘记妈妈做了什么坏事情了,怪不得他记性越来越差了。
“我也是哦。”他小声说。
此时,季宁一还不知道在家里季知乐已经完全坦白了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裴景的房间,裴景的房间和他的完全不一样,虽然也十分宽敞,但里面没放什么东西,没有书桌没有玩具没有衣柜,显得空旷极了。
季宁一说:“裴景,去我们家吃晚饭吧,妈妈说今晚会烧排骨,特别好吃的。”
裴景却只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家里有泡面的。”
季宁一:“泡面是垃圾食品,不能总吃的。”
裴景声音低低:“没有总吃。”
原来和外婆住在一起的时候,裴景一周可以吃一次泡面,是在周一早上,外婆会起来煮给他吃,裴景一直觉得那是奖励,直到和妈妈住在一起,进入了新的学校,有了新的同学,裴景才知道原来在大家眼中泡面是垃圾食品是不健康的不能总吃的。
裴景一直觉得他们是有很大差距,也从来没觉得能一直和他们做同学。
季宁一在他的生活中才是一个例外,他们竟然成了好朋友。
季宁一看裴景倔强的样子,也没了主意,只能坐在裴景身旁,轻声说:“裴景你今天为什么要忽然回家呢,前几天不都是很好的吗?”
裴景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因为这才是我家。”
但好像也不算,他们总是搬家,裴景心中的家只有和外婆那个,但是当时外婆让他跟妈妈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家了。
季宁一也安静了,他在某些性格上和裴景是一样的,他能理解裴景的想法,但是裴景在这里一点都不好,裴景家里没有人,裴景一个人也会孤独害怕。
他轻轻抓住裴景的胳膊:“为什么呢?”
虽然能够理解,但季宁一还是觉得奇怪,明明在这之前裴景还好好的。
裴景却不想开口。
季宁一认真地说:“上次我们都说好了,有事要直接说,不然会产生误会的,好朋友之间是可以直坦白很多事情的。”
裴景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阴影,他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知乐今天说,你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我觉得知乐说得对,我不应该抢走他的东西。”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明亮的灯光下,季宁一微张着嘴,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犹豫着:“可能知乐并不是这样想的。”
第58章
还好裴景自己会脑补。
裴景低着头:“我没有责怪知乐,只是我今天不想去你们家了。”
季宁一犹豫道:“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裴景说:“那我也不会害怕,原来很多次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有害怕过。”
季宁一问:“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裴景说:“当然是的,我们是好朋友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季宁一今天来裴景家的目的好像达到了,又好像没达到,他知道了裴景回家的原因,但裴景也不愿意去他们家了。
最后离开时,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外面的路灯渐次亮起,季宁一走出裴景家,看着外面窗户亮起的许多盏灯光,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也有过和知乐一样的想法,那时候他认为知乐抢走了妈妈,抢走了他的一切,甚至想要知乐消失。
只是他没有像知乐一样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默默压在心里,自认为这是不对的,一直压制,最后才爆发引起了很坏的结果。
往事的力量十分强大,让季宁一的情绪也陷在了以往,他看着家里窗户上亮起的灯光,安静地停坐在了外面的长椅上。
这样想来,他才是最理解知乐的。
因为他和裴景是好朋友,裴景今天还喊他哥哥了,所以知乐也不开心了,这就像他当时觉得知乐抢走了妈妈的喜欢,一样的不开心。
想到这里,季宁一的目光倏地被点亮,像漆黑的夜晚亮起一盏灯。
那这样是不是说明知乐是很喜欢他的,就像他喜欢妈妈一样喜欢。
季宁一想起妈妈说过的话,有了知乐后,世界上喜欢宁一的人又多了一个人,那时他还有些懵懂,只以为自己明白了,此刻才真切地感知到,原来知乐真的很喜欢他。
季宁一心里渐渐涌上很多情绪,那些情绪有些酸酸涩涩,有些裹着糖一般甜,静悄悄地袭来,一点一点将他心填得满满的。
可是转眼他又有些烦恼了,那他现在要怎么办呢,他不能因为知乐就不和裴景做朋友,虽然在季宁一心中,知乐和裴景的地位作用完全都不一样,他们是不能互相替代,更不能被任何东西替代的。
这时候,季宁一觉得自己好像又能理解妈妈了。
那时候妈妈也应该很难过又无助吧,就想他此刻一样,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明明原来知乐也很喜欢裴景的啊,还说裴景最好,要和裴景一起睡觉。
此时再回忆起季知乐说过的话,季宁一竟然一点不觉得心中酸涩了,因为他知道,无论知乐有多少哥哥,但知乐都很在乎并且喜欢他。
心中明亮了一些,又为一些事更纠结了一些,但再也不会有那种沉默的压抑了。
季宁一心想,或许他应该去问问妈妈要怎么办。
妈妈肯定会理解他的,会给他最好的建议。
“哥哥,你坐在那儿干什么呢?”
忽然家里的门打开,里面明亮如昼的灯光倾泻出来,季知乐清脆的声音和光一起传到了季宁一身边。
季宁一抬起头,看见知乐和妈妈站在门边看他。
季知乐跑了出来,站在他面前,声音稚嫩:“哥哥我们要吃饭了。”
他小声地问:“裴景哥哥没有和你一起吗?”
见季宁一没有立刻回答,季知乐又皱起小小的眉头,小声问他:“裴景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他急忙解释:“我不讨厌裴景哥哥的,我的意思是,哥哥只有我一个亲弟弟,当然还可以有其他弟弟的。”
季宁一看着季知乐着急的样子,轻声问:“知乐会想要裴景消失吗?”
如果季知乐真的有这种想法,那季宁一会很忧愁难过的。
季知乐惊讶地张着嘴巴,看起来有点呆呆傻傻的,他说:“当然没有啊!”
“我为什么想要裴景哥哥消失呢,裴景哥哥是好人。”
哥哥为什么这样问他啊,难道是裴景哥哥得了什么绝症吗?治不好的那种,季知乐看电视的时候也看过。
季宁一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就好。
又问:“那知乐愿意和裴景一起吃饭吗?”
季知乐很快点头:“愿意的,当然愿意的。”
季宁一脸上露出一个笑,他伸手抱了下季知乐,脸微红,声音低低的说话:“知乐不用担心我被谁抢走的,我永远都是知乐的哥哥。”
他不太擅长吐露自己的感情,因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难为情,但说出来后又觉得好开心。
季知乐脸蛋也跟着红了,张开手,回抱了哥哥一下:“我知道了,嘿嘿。”
季宁一说:“那我们去找裴景哥哥,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季知乐点头:“好的。”
“因为裴景一个人在家,没人给他做饭……”季宁一声音微涩,他很想帮帮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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