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爱喝豆汁。焦圈配豆汁,味道绝了!”
郭父笑道:“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那么懂得吃!下次到京市,你来找郭爷爷,我带你去吃最地道的豆汁。”
郭母问:“小昭,你老家哪里的?”
“我老家湘省宛城的。”
“那你是从小跟随父母来的深城?”
叶昭已经瞥见了一个身影,从楼梯下来,她没抬头,只对着郭父郭母道:“我在深城出生的,当年我爸妈在深城当知青。”
“哦,在深城哪里当知青?”
曾祥帮她答道:“就在曾屋围。”
郭父郭母很诧异,当年郭许言逃港后,一度失去联络,夫妻俩还专程到曾屋围去找过,郭父问:“这也太巧了?你爸妈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认识。”
第80章 大年初二
屋外在下着毛毛细雨, 屋内空旷,家私也不多,空气中飘荡着一丝丝的寒意。
幸好,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把这份寒意给冲淡了。
郭许言在楼上盯着叶昭,小姑娘的侧脸很美,不止白, 而且五官立体,仿佛雕像似的, 其实叶昭长得不像叶定国,但郭许言潜意识总觉得, 这个女儿就是她爸的翻版。
她收回目光,从楼上下来, 听见她爸爸问叶昭父母是谁时, 郭许言心内不由一紧,张嘴想要阻拦也已经来不及。
只听叶昭道:“我爸爸叫叶定国, 妈妈……金静之, 我妈妈也是京市人。”
郭许言则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听到金静之的名字时,她的手不由得又攥紧了。
叶定国、金静之, 这两人郭父郭母都不认识,他们只知道苏应民,当年在曾屋围就是苏应民招待的他们。
郭母笑问:“你妈妈是京市人啊?我说你普通话怎么那么标准呢!我们啊,算半个老乡了。你爸爸妈妈还好吧?”
叶昭平静道:“他们都不在了。”
郭父郭母互相看了看, 小姑娘小小年纪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当即心生怜悯, 郭父岔开话题道:“喝茶喝茶!”
“先喝口热茶暖暖身。”
曾祥知道小昭妈妈在港城, 他以为叶昭这么说,是死心,不找妈妈了。
他回头看见他姑姑过来了,马上介绍道:“小昭,这是我姑姑。”
叶昭抬头眼神跟郭许言对上的瞬间,系统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恭喜宿主完成第二个任务。喜获本世界存活期十年。希望宿主再接再厉,早点搞定祥哥,世界你有!”
听到完成任务的信息,叶昭的眼角眉梢都忍不住浮起笑意。
看着叶昭灿烂的笑颜,郭许言心底更难受了,显然这个世界只有她痛苦。
“郭阿姨,你好!”
叶昭地乖巧称呼,她不叫郭许言姑姑,姑姑显得太亲近了,叫郭阿姨挺好,路边不认识的都能叫声阿姨呢。
曾祥小声提醒:“叫姑姑!”
郭许言忙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叫郭阿姨就好,叫郭阿姨就好。”
显然她和叶昭一样的想法,都不想跟对方过分亲近。
母女之间,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跟在郭许言后面的宋太热情地走前来打招呼,“小昭!好久不见!”
“宋太新年好!你减肥了?”
叶昭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宋太,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宋太明显清瘦了。
宋太哪能说自己是被老公气得吃不好睡不好瘦下来的,她挤出满脸的假笑道:“以前是工作没时间锻炼,过劳肥!现在有的是时间,天天跑步健身。”
说着宋太把宋心怡拉到前面:“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宋心怡,她跟着郭小姐一起办过艺术展。”
宋心怡刚才一直在打量叶昭,除了长得漂亮之外,衣着打扮竟然也挺时髦,甚至比很多港城豪门千金都会打扮,这让她很意外,她原以为深城小渔村来的会是个乡下妹!
而那个不会笑不理人的骆申,此刻在叶昭身旁微笑着像个绅士。
宋心怡挤出微笑,微微点头:“你好,叫我Sarah就行了。”
“他们大陆人不喜欢叫英文名的。”宋太纠正完,转头对叶昭道:“小昭,你叫她心怡就好。”
郭老爷子听见宋太这高高在上、暗暗歧视内地人的话语,气得想翻白眼,老爷子天生耿直,他对叶昭道:“你叫她宋小姐!”
叶昭深以为然,她笑道:“宋小姐你好!”
宋心怡:“……”
宋太这才醒悟,刚才大意了,忘记郭父郭母虽然以前长期在国外生活,但底子是大陆人的底子,但这个时候解释,反而又有点生硬,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着。
郭母偷偷在身后轻轻拉了拉她家老头子的衣服,想让他注意场合,随即忙打圆场,道:“你们都认识的呀,那太好了。都坐下来喝茶吧。”
宋心怡偷偷瞥了骆申一眼,自顾坐在了角落里。
郭许言不想在客厅多呆,她道:“你们先坐,今晚上烤全羊,我去厨房看看准备地怎样了?”
郭许言什么时候进过厨房!
见女儿今天状态明显不对,郭母跟上去,轻声问:“你今天怎么回事?骆老太太让你接待的客人,客人来了你也不出门迎接,现在也不陪着坐一坐。”
郭许言敷衍道:“昨晚没睡好。”
郭母是个明眼人,她问:“我看宋太和小昭之间火药味挺浓的,她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
“骆申和那个女孩联手,空手套白狼把宋太家的公司给吞了。”郭许言没去厨房,而是从后面的小楼梯上了二楼。
“看不出来!这么厉害!那是生死仇敌啊!”郭母不禁埋怨道:“这事你安排地很不好!明知道她们是这种关系,你今天就不应该请宋家的人来作客。”
郭许言:“我都说了不接待,干妈非得逼着我接待。她也知道我是怎么安排的,打麻将那天我就说了会请宋太母女,她也没反对,所以,她也是故意的。”
郭母实在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她道:“所以,这是骆老太给未来孙媳妇准备的修罗场?”
“谁知道!”郭许言进了房间,伸手拉开门口的抽屉。
郭母跟进去,把门关上,她见女儿一进房间就要抽烟,忙把烟盒给抢过来,“你别抽了!对身体不好!等会儿让你爸闻到烟味,他又该说你了。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这次来,发现你状态不如前两年。过了年,你不如跟我们回京市,好吗?”
“我不回。”回去七大姑八大姨的,高官亲戚一大堆,总有人不识趣要来问她为什么还不结婚,更有甚者传她在港城给人做情妇,她回去干什么。
郭母帮女儿揉了揉肩膀,轻声道:“别总一个人关在屋里,客人在楼下呢,晾着别人不好,这可不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我先下去了,你等会儿就来啊。”
从楼上下来,郭父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外面雨停了,叶昭和曾祥拿着相机在一堆姹紫嫣红的三角梅下拍照。
家里又来了两个客人,好像是郭许言之前邀请来的朋友,因为跟宋太都认识,她们坐在一旁聊天。
郭母跟客人打了招呼聊了几句之后,走到郭父旁边,偷偷把叶昭和宋太家的恩怨跟老爷子说了。
郭父诧异道:“空手套白狼?小妮子这么厉害?!我看她说话举止完全不怯场的,这一点特别适合做外交官。”
继认为叶昭适合做律师之后,又一位职业勇者认为叶昭适合做外交官。
郭母小声道:“你啊,不要蹿火!今天都是客人,平衡点关系。”
郭老爷子不以为然,“我蹿什么火?你没听见刚才那位宋太说的话?一口一个大陆人!对于这么没有教养的人,就该打!鲁迅说的,痛打落水狗!不要看她落难了,就觉得她可怜。有的时候,落难是有落难的道理的。”
郭母不跟他说了,走回客厅招呼客人。
刚好够人,她就张罗着打牌,后来,她们一桌打麻将的打麻将,郭父则和叶昭下象棋,曾祥则坐在是叶昭身后悠闲自在地围观,他喜欢这样的状态。
宋心怡无所事事,在骆申面前晃悠,无话找话,见骆申不怎么搭理,她只好讪讪地去看打麻将。
郭许言再次下楼来的时候,已经神采奕奕如初,她先到下围棋这边站了会儿。
郭父瞥了她一眼,感叹道:“哎哟,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年轻人的呀!”
其实叶昭已经偷偷让了好几步,郭许言哪里知道这些,她看盘面,她爸爸暂时还是领先半步的,她笑道:“爸爸您就别谦虚了,下象棋,有几个人能赢得了您啊!”
说着她又吩咐曾祥:“申儿,去给你女朋友拿点零食过来。”
整个过程,郭许言都没看叶昭一眼。
她刚想离开,却听她爸爸大叫:“哎,落子无悔!落子无悔啊!”
叶昭佯装耍无赖,“爷爷,我那是脑子滑了一下,不算的。”
“怎么不算了?不行不行,这把我赢了!哎呀,太不容易了!这赢得!骆申!快快快,拿你相机把这盘棋拍下来,这堪比瑟堡之战啊!赢得太艰难了!”这是郭老爷子来港城以来,最高兴的一刻!
年纪大了,就很矛盾,特别不容易满足,吃的穿的用的,都会觉得不如从前的,但有的时候又特别容易满足,例如赢了一场象棋。
叶昭笑道:“瑟堡之战是美军在诺曼底登陆中打得最艰难的一仗,爷爷您这一大捷就是抢滩成功了!”
“哎!你懂我!”郭老爷子可高兴了,以前他跟别人说一些战争历史,没人能接上话,谁能想到跟个二十岁的小女孩找到了共同话题,他笑道:“再来一盘。”
郭许言就像个外人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听着叶昭和骆申在窃窃私语,她似乎懂了,小姑娘可能还是偷偷让了老爷子一步。
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聪明了,小小年纪知道怎么懂得讨好老人……
她不喜欢。
郭许言又往小客厅走去,她去看她们打麻将,宋心怡百无聊赖地坐在她妈妈身后。
她的好朋友贺小姐看她过来,笑道:“你是把羊骨头都啃完了吧,怎么才回来?”
郭许言站在一旁,道:“烤全羊已经腌制好了,等客人齐了,现烤现吃。”
旁边的李太太问:“还有什么客人?”
郭许言:“请了徐太太……”
宋太问:“她家大少是不是一起过来?”
郭许言:“对,一起过来。徐云坚擅长弹钢琴,等会儿Sarah和他来个四手联弹。”
宋心怡故意拿乔道:“那么冷,怎么弹琴。”
李太太马上明白了,郭小姐这是在撮合徐大少和宋小姐,徐家正直大势,怎么可能看得上宋小姐,但她也不好说出来,只跟贺小姐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位宋太哪来的本事,巴结得向来孤傲的郭小姐还特意为她女儿牵红线。
苏应民在书房和何慧琼收拾书柜里的书,何慧琼边收拾边唠叨道:“我说年前搬出去,你非得不搬。每次想到叶定国死在这里,我就浑身难受。”
苏应民:“年前赶着搬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叶昭那么聪明的,她会不会多疑?忍耐一阵,不行吗?”
“我已经忍够久了!”
“再忍一两个月好吧?等新房子装修好了再搬。现在贸然去租房子,别人会多想。”
何慧琼白了她丈夫一眼:“这事都怪你。”
苏应民反驳道:“怎么怪我了?我说要不要叫救护车,你自己说不要叫救护车!是不是?”
何慧琼从梯子上下来,“苏应民!你可真有意思,你要是想叫救护车,我还能拦得了你?本来就是你自己不想叫救护车,哦,推到我这儿来了。”
苏应民不说话了,他把几本书放桌上,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随手翻开一本俄语小说,不由重重叹了口气,这是郭许言最喜欢的书。
何慧琼瞄了他一眼,愤愤道:“又看!又看!”
苏应民皱着眉头道:“我看什么了?我累了,翻一下书都不行?”
“那你叹什么气啊?”
苏应民被看穿了心思,依然强硬道:“我叹气都有错?肥胖的人就是容易叹气!”
“她现在过得比我们好,不需要你为她操心!你也不需要像岳不群一样,在那儿装老好人!”
苏应民听见何慧琼用岳不群来形容他,非常气恼:“我怎么装老好人了?”
“你是不是装老好人装多了,真以为自己是好人?在别人面前装就算了,在我面前你还需要装吗?我们这几个人的悲剧,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别装了!”
苏应民气得咬牙切齿:“何慧琼,你可真会甩锅!我一手造成的?你呢?你是好人?”
“是,我不是好人,我承认,但我不会像你这么伪善!”
“行,你不伪善,你现在就去港城找郭许言当面说清当年的事,你敢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郭许言又是什么好东西?她没有责任?”
“你敢个屁!当面你就怂了!”苏应民把书扔进纸箱里,“大年初二在这儿挑事吵架!我看你是闲出屁来了!”
何慧琼冷哼一声:“你看不顺眼的,再好都是屁!郭许言呢?就算是她放的屁都是香的!她不要的女儿,你都还要牵肠挂肚地管七管八!你以为你是谁啊?在郭许言的眼里,你跟我一样,都是屁!”
“你够了!”苏应民气得整个脸都红了。
笃笃,笃笃笃!
“爸!妈!你们别吵了!大哥还要复习呢!”
苏应民一脚把地上的纸箱踢翻,何慧琼为了孩子,不得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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