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之前,虞秋特意去看望了下谨儿,想与他说一声。见他睡过去了,轻轻抱了抱他,没将他吵醒。而后带着宫人侍卫和太医回了虞府。
谨儿醒来后果然见不到虞秋了,最初还算安静,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到晚上还是见不到人,垮着脸大哭起来。
他不常哭,哭起来声音却不小,坐在地上蹬腿嚎啕着,小脸憋得通红。
照顾他的宫女都不忍心了,奈何下这命令的是云珩,无人敢违抗。
云珩一点儿也不心软,坐在旁边笑话道:“还是个男孩子呢。”嘲笑完,又道,“这样吧,我让人给你母后传个话,问问她愿不愿意见你。省得你觉得是我瞒着你母后自作主张了。”
虞行束没有大碍,虞秋已经回宫,没来看谨儿是因为,太医早得了云珩的吩咐,给虞行束把脉时称他风寒不重,但是易染给别人。
听说谨儿哭了,虞秋心疼,怕把病气过给谨儿,心疼也不敢去看。她让宫女传话与谨儿解释,宫女得了吩咐,出现在父子二人跟前。
谨儿止了哭,泪汪汪地等着宫女开口。
宫女悄悄看了眼云珩,俯首道:“娘娘说了,今日不能见小殿下。”
谨儿嘴巴一咧,仰脸再次大哭起来。哭到嗓子哑了也没能等到云珩心软,更没等来虞秋。
年纪大些的嬷嬷瞧着他哭得一抽一抽的,怕他晕厥过去,提醒了云珩一声。
云珩肯定不能让人真的出了事,顺势而下,让宫人全都退出去,蹲在了谨儿跟前,道:“不许哭了。”
谨儿认清了现实,打着哭嗝拿手背抹眼泪。
云珩一手将他捞起,抱着坐在桌边,按住他的手给他擦眼泪。擦完了,把素白的帕子递到他眼前让他看,道:“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谨儿哽咽着抢过帕子甩向殿外。
“以后再哭,就让画师把你这丑样画下来,挂在正殿让所有人都看看。”
“不要!”
云珩听他嗓子哑着,小脸满是泪痕,确实有点可怜,端着温水给他喂了几口。等他的眼泪和哭嗝慢慢停了,说道:“说了一日不许见,就是不许见,这叫言出法随。”
谨儿吸着鼻子,咳了几声。
“下回再睡着,就要罚两日不许见了。第三次,就是四日,以此类推。”不管谨儿听懂了没有,云珩无情地兀自说着。
说完,谨儿嘴巴一张,又要哭起,云珩道:“不过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下回只要能坚持听完两本,就不罚你。”
谨儿刚发出的哭声止住,与虞秋一样漂亮的眼睛里,眼泪水打着转儿,“一本。”
云珩皱眉,面色不愉,谨儿眨巴着眼望着他,揪住了他的衣裳。云珩就没想过一下子解决了这个问题,要循序渐进,慢慢加长时间。
装模作样犹豫了会儿,他再扫一眼谨儿那双眼睛,做妥协状,“行,这是你自己说的。”
“嗯。”谨儿带着哭腔答应了。
次日傍晚,虞秋确认自己没有染上风寒,过来看谨儿。刚见着,谨儿就红了眼眶,冲进她怀中搂紧了不肯松手。
虞秋心软得不像话,抱着他问:“一日没见,就这样想母后啊?”
谨儿把脸埋在她脖颈里,用力点头,委屈地说不出话。
虞秋见不得这么乖巧的孩子委屈,以为他年纪小才这样的,温声细语哄了小半日,好不容易哄得不哭了,但是始终黏着虞秋不让离眼。
到了念书的时候,谨儿依然一听就困,脑袋一点点的,可是小小的人非常努力地不让自己睡着。
虽然只比往常多坚持出半盏茶的时间,但能主动抵抗睡意,十分难得了。
虞秋既惊喜又心疼,让孩子睡下了,与云珩感叹:“天底下哪里还能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云珩随着她的话点头,“谁说不是呢。这可是我们阿秋肚子里出来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有自控力,没人能比不上。”
“这么小呢……”虞秋一想到孩子的年纪心疼就占据到上位。
她满心扑在这事上,没注意云珩抬起脚在熟睡的谨儿屁股上蹬了一下,把人蹬得翻了个身,背过手来挠了挠。
“这样吧!”虞秋忽地一捶手心,目光清明地看向云珩,“明日我让人把小蛛接过来,他俩差不多岁数,有人作陪,就没那么容易困了。”
云珩若无其事地收回脚,把虞秋那句话再次在脑中过了一遍,挑眉道,“把小蛛接进宫与谨儿作伴?你确定?”
虞秋未能听出他言下的提醒,觉得自己的主意绝佳。小孩子打打闹闹,听念书或许会不太认真,可是人说祸福相依,不认真的同时会很有精神,就没那么容易犯困了。
几岁大的孩子,能添得了什么麻烦?虞秋肯定道:“嗯,我想好了。”
第114章 娃娃(6)
做了人家的夫君, 总是比独自一人时更要面子的。云琼成亲后稳重许多,为了避免被云珩捉到短处,做事一丝不苟, 颇有几分老成持重的风采。
他把三岁半的小蛛送到虞秋这里, 彬彬有礼道:“孩子顽皮,皇嫂若是精力不够,找几个宫女陪他玩就行,或者让人把他送将军府去。”
云琼近日得了差事, 要去蓟州月余, 那边偏远,公仪孟月怕他离京后没有约束乱吃东西, 是要与他同去的。两口子原计划要把小蛛送去公仪将军府。
虞秋想让人进宫来作伴, 云琼不大情愿, 耐不住公仪孟月做主答应了, 只得把人送了过来。
与虞秋说完, 他弯下腰对着胖墩墩的小蛛, 在他腰间鼓囊囊的小荷包上拍了几下,板着脸道:“可以玩, 不许胡闹, 记住没有!”
小蛛咬着手指头, 奶声奶气道:“记住了。”
云琼胡乱撸了把小蛛的脑袋, 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小蛛比谨儿小一岁,同样有着皇家子孙的好相貌, 雪玉可爱。与谨儿不同的是, 他打小就容易哭,爱哭也爱笑。
见得多了,他一点也不怕虞秋, 走到她身边,软乎乎喊道:“姨姨――”
本来他该喊虞秋“娘娘”的,人太小,记不住,喊着喊着就成了“娘亲”。有一回家宴上这么喊,被云珩听见了,他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
云琼吓出了一身冷汗,回去后就教小蛛管虞秋叫“姨姨”。
虞秋刚把谨儿念睡着了,见着可爱的娃娃就稀罕,把他抱到膝上喂他吃蜜饯,问:“小蛛陪着哥哥多住几日,每日一起听姨姨念书,好不好?”
小蛛乖乖点头,吃了一口蜜饯,就摇头不再吃了,双眼如夏夜明亮的星星般闪亮,盯着虞秋道:“姨姨真好看!”
虞秋被他哄笑了,没想到一段时日未见,小蛛越发会说好听的了。她从宫女手中接了帕子给小蛛擦擦嘴,问:“哪里好看?”
“这个好看。”小蛛的手指头抬起来,小心地在她耳下垂着芙蓉金花耳饰的流苏上碰了一下,拍手高兴道,“好看!”
他又往上看,指着虞秋头上的凤钗,“这个也好看,亮晶晶!”
虞秋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美丑,看什么亮就觉得什么好看。
她捏捏小蛛的胳膊,问他晚膳想吃什么。小蛛在这点上与云琼完全不同,对吃食全然不在意,什么都可以。
“那就让人备上银鱼羹、蜜汁藕、佛手金卷,还有你上回吃了两个的奶汁角……”
虞秋盘算着给两个小娃娃吃什么,说着说着,见小蛛嘴角湿润了几分。
她失笑,道:“这就馋啦?”
小蛛露着小白牙笑,又乖又可爱。虞秋心里热乎乎的,看见他就想起谨儿三岁时的样子,在他小脸上轻点了下,小蛛嘴角的口水又溢出了一点。
她给小蛛擦着口水,抬手时衣袖下滑,露出了腕上的手镯。虞秋腕上戴了两个手镯,一个是镂空勾玉缠花镯,一个是游龙戏珠的。
小孩子都好流口水,虞秋在认真给小蛛擦口水,忽然看见一只小肥手摸上了她的手镯。
“漂亮!”小蛛眼睛发光,盯着她的手镯目不转睛。虞秋就转了一下视线,看见他刚擦干净的嘴角又湿了。
“原来不是馋晚膳,是馋我的首饰啊?”虞秋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把缠花镯脱下来,递到小蛛手里,道:“给你了,不许再流口水啦。”
小蛛抓宝贝一样抓着那只手镯,高兴极了,扭着身子去找他的小荷包。
虞秋今日见他第一面就注意到他身上的小荷包了,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喜欢玩闹,身上不爱戴东西,她头一回见小蛛戴着荷包。
荷包不大,里面满满的,全是各种颜色的宝石,虞秋还看见了一个玉扣,上面缠着几道丝线。她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从谁身上抠下来的。
“这是哪里来的?”虞秋问。
小蛛数着荷包里的宝贝,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知道。”
虞秋转目看向陪他留下的侍女,侍女忙道:“是在宫门外碰见了公仪家的小舅舅,从他衣裳上抠下来的。”
虞秋汗颜,把上面的丝线揪下来,怀疑公仪家的小舅舅衣裳可能是被他抠破了。
她帮着小蛛把手镯塞进了小荷包,给他佩戴好,小蛛就不再流口水了。
谨儿睡醒后,两个小孩一起在御花园里玩耍,趁着两人玩得疯,虞秋让宫女看着,自己去找了云珩。
今早朝会上几个大臣因为北伐的问题吵了起来,有两个顶撞了云珩,云珩心情不太好,虞秋怕他怒上心头把人给杀了。
虞秋不懂政事,在她眼中,能入朝为官的都是有些才干的,人多了,考量问题就更加周密,商讨政事有分歧很正常。
哪一日所有大臣的意见完全一致了,那才可怕。
议事的偏殿门口跪着两个大臣,虞秋扫了一眼,认出那两个是云珩与她说过很多次的,重文轻武的朝官。
她装作没看见,让人噤声悄悄进了殿中,刚掀开帷帘,已被云珩察觉。
虞秋就见他眼皮一抬,看见自己后,手中一抹青绿色飞快地掩进袖中。虞秋已经看清了,又是那块玉佩,都好几年了,他还没放弃找高僧做法寻入梦的法子。
她以为云珩是在盘算着怎么处置那俩官员,没想到人家在里面不务正业。
看在他今日心情不太好的份上,虞秋没念叨他,走近问:“你打算让周大人和余大人跪多久啊?”
“后宫不得干政。”云珩摆着架子道。
虞秋差一步就到他身边了,闻言停住,“那我走了?”
云珩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虞秋弯起嘴角笑笑,绕到他身后趴在了他背上,两手环在他身前拍了拍,用对谨儿说话的语气道:“人家好歹是三品大员,年纪那么大了,都是要面子的。在朝会上骂也就算了,你让他们一跪就是大半日,传出去了,他们怎么在下边的人面前树立威严?”
“你哄小孩呢?”云珩很不满。
虞秋挠了挠脸,和俩小孩处久了,语不自觉就被带歪了。
她清清嗓子,身子往云珩背上压。云珩脊梁骨挺直,用尽力气也压不弯。
于是虞秋把胳膊肘架在了云珩肩上,身子从他肩上往前探去,道:“我哪是哄小孩啊,我这不是哄我夫君呢吗。”
说着,手往云珩脸上点,纯粹是在把他当谨儿逗。
云珩一把抓住她的手,侧目道:“那你哄人的法子挺奇特,下回你生气了,我也压在你背上这样哄你,看你能不能消气。”
“那可不行,你沉得跟座小山一样。”虞秋趴在他身上娇笑着道,“只能我压着你……”
云珩声音低下去,“说得好听,……时候让你压着我,你怎么不答应?”
虞秋脸上一臊,捂住了他的嘴。
两人说了会儿话,慢慢的,虞秋被拽到了他怀中,衣裳被手掌揉皱了,唇上口脂荡然无存。
殿中旖旎着,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虞秋慌张推着云珩,见他不依不挠地凑上来,又一次捂住了他的嘴巴,屏息听着外面的声音。
“娘娘在里面吗?”
听出这是她留下照看两个孩子的大宫女,虞秋蹭的一下从云珩腿上起来,匆匆整理下衣裳,抹着嘴唇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了?”
宫女看见她跟看见了救星一样,道:“太子和世子打起来了!奴婢们拦不住……”
说是两个孩子玩得高兴时,小蛛的荷包掉了,被谨儿瞧见了里面的手镯。认出那是虞秋的,他就想抢回来。小蛛说是他的,不肯给。
争吵中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一个摔了个屁股墩,把手弄破皮了,一个被咬了一口。
宫女想把人拉开,也是能拉开的,可是两人虽小,身份尊贵,没人敢上手强行把人弄开。
虞秋急匆匆赶回去,远远看见宫女们焦头烂额地劝说着,推开宫女,见两个小孩扭在一起抢一个镯子,鞋袜不知道去了哪儿,光着脚踩在砂砾上,脚边是散落的珍珠宝石和小荷包。
“都松手,不准抢了!”虞秋着急道。
听见她的声音,小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脸上沾到的尘土瞬间被眼泪打湿,白净小脸变得脏兮兮的,拽着镯子的手上有着擦伤,但是一点儿也不松动。
谨儿眼中含泪,委屈地望着虞秋,手掌上留着一个齿印,也没松手。
虞秋看得心疼,怎么她才离开一会儿,玩得好好的兄弟就打起来了。
她蹲到两人跟前,一手搂着一个,尽量温和地对谨儿道:“你做哥哥的,怎么可以抢弟弟的东西?”
“这不是他的!”谨儿大声反驳。
虞秋道:“这是我给小蛛的,给了他就是他的了。”
谨儿扁扁嘴不吭声。虞秋又道:“听话不听话?”
她问完,谨儿没有立刻回答,她也没再说话,直直看着谨儿。最后谨儿憋红了脸,哽咽了下,松开了手。
坏就坏在他突然地松手,没有了相抗争的力气,小蛛打了个趔趄往后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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