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欺人终究难以欺心,当她眼里只剩下淡然与疏离的时候,吾没有办法再平心静气;当她冷漠以待骄傲转身的时候,吾竟渴望用剑强留住她的身影。幽篁秋水,她以柔弱之躯为阎王挡下魔剑,伤在她身痛在吾心。那一刻,吾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吾有机会留她一次,哪怕从此剑上蒙尘。
香染衣说:玄同,你可知,儿最大的心愿不是拥有羽翼,而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平凡渡日。
素还真说:玄同,迷失方向的时候,循心而往便知方向。
吾的方向,在剑亦在前,吾的心,却不知迷失在了何方。她被魔剑所伤,受尽痛楚,吾在非非想的医庐外守了七天七夜,但望能为她求得一线生机。知她心系传家宝物金圣衣的下落,吾便冒死寻遍整个狼木岩,只盼她能在重伤之余欣悦欢喜。非是吾心如铁石,万种柔情心间埋。吾虽因歉疚与她相识,对她的感情却远远超出歉疚,只是这一思一悟间,吾似乎错过了许多。
听到她要与燹王大婚的消息,吾乱了心绪,燹王诡诈,非为良人。那一夜,吾与素还真蒸茶煮酒,交相言欢。未了,素还真按住吾执杯的手,道一句:玄同,你的心在哪里?
吾的心,在哪里?!
碧霄殿上,她盛装娇艳,举止端雅,早已不再是那个跟在吾身后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吾本该为她感到高兴,却为何暗生不喜?听她借燹王之名故作嗔怒,吾生气有之,懊恼有之,却在她回头刹那变成了暗暗的欢喜。原来,吾虽没有伸出那只将她留下的手,却早已生出了留她的心。
深髓古河一战,她全力助吾重创三首云蛟,当吾将重伤的她抱在怀中的时候,只觉心痛如绞,追悔莫及,如果,当初那只没能伸出的手还有机会伸出,一切是否就会变得不同?
玉波池畔,吾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坦诚心意,她亦泪流满面相诉衷情,若那浓情一刻是彼此交心的开始,吾会将她的心牢牢握在手中,珍惜且珍惜!
得知她被燹王带走的消息时,吾与阎王一战留下的心创仍未痊愈,一时,也不知是伤痛还是心痛,仗剑欲行的一刻,却被香染衣拦住。
“儿要我转告你,一切与素还真商量过后再作决定。还有……她说,她从不后悔认识你。”
吾不由暗中攥紧了那只握剑的手,儿,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如今天下纷乱,双王联手,吾不该为了一时冲动扰乱素还真的布局。然而,吾有吾的行事原则与手段,营救一事虽可缓,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香染衣,烦你代吾休书一封,务必让燹王知道儿在吾心中的份量。”
“玄同太子……”香染衣一怔,随即会意,“好,我马上去办。”
歇泽而渔,虽非良策,但燹王手下曾送来天下八分图,甚至想借绿菌之毒控制素还真,与阎王未必同心,既是如此,拥有阎王之剑的吾对燹王来说尚有利用价值,以吾之名,定能保儿暂时无虞。
“儿说过,蛋生与红冕之境有关,千玉屑来自红冕边境,不如……”香染衣沉吟道。
“吾这便前往玉心窝与国相一谈,请……”正准备离开,却被一抹香影拦住脚步。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清脆语声中,翠萝寒执剑而立,明目微含薄怒。
“吾现在要去寻找一个人,比剑之事,来日再续。观剑不则的心得,他日再来研究了。”知她与醉心剑术,吾却没心情与她一战,淡淡抛下后约,吾已拂袖离开。
第35章 国相千玉屑
嶙峋古道上,微雨缠绵,山路上缓缓行来两人,其中一个锦衣华冠,俊俏非常,微挑的唇角与眼尾似带三分□□,和瑞谦祥之中又生旖旎艳光。跟在他身后的绿衣小童亦是漂亮可爱,背着个大大的包袱仍不忘蹦蹦跳跳。
“国相,我可以不离开吗?”绿衣小童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盼。
“不可以,小若叶。”千玉屑轻敲手中玉笏,停下脚步。
“哦,我知道了。”小若叶悻悻垂头,“国相是怕我有危险,所以才让我离开玉心窝的。”
千玉屑失笑,“小若叶这么懂事,让国相有些不舍呢。”
小若叶还要说什么时,却见前方行来一抹红影,随着那人的靠近,一股尊贵凛然的剑息竟透过微雨直逼人心。
“是四太子……”千玉屑微怔后,含笑迎了上去。“四太子走在这条通往玉心窝的必经之路上,想必有事与我相商。”
那人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国相……”
“小若叶,你去前面等我。”千玉屑拍了拍小若叶的肩,小若叶懂事点头,径直离开。
“四太子面带忧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千玉屑察言观色,语占先机。
“唔……”玄同静静望着小若叶离开的方向,答非所问道:“国相似乎也有难言之隐。”
千玉屑无奈轻叹,“四太子慧眼,臣确实遇到一桩十分为难的私事,而这件事,还要请四太子不吝成全才好。”
玄同头也不回淡淡道:“若是大哥与国相之间的问题,吾只怕爱莫能助。”
面对眼前这个睿智内敛且剑术及高的森狱四太子,千玉屑已在心中腹诽了千百遍,今次明明是对方主动前来,自己却偏偏占不到任何便宜,实在让人深感挫败。
“哈……四太子多虑了,千玉屑与大太子间相处甚欢,没有任何问题。”
见玄同冷冷不语,千玉屑忍不住又道:“只是……千玉屑数月前曾将一枚灵卵交给燹王托其寻找孵化之法,听说燹王把此物转托给了四太子的好友紫姑娘。一月前,千玉屑得知此卵孵化,专程赶到翠还山想接回灵卵之子。可是……”
千玉屑叹了口气接道:“紫姑娘拒绝了我的要求,且她言道,四太子对那孩子爱护非常,是孩子的父亲。”
“……”玄同神色微僵,片刻后闷哼道:“儿说得没错,吾对蛋生的确十分爱护。至于蛋生是否真有父母,国相应该比吾更清楚才对。”
千玉屑哈哈笑道:“那么,四太子可是同意了我的要求?”
玄同不至可否道:“吾此来正是要向国相澄清此事。”
千玉屑一怔道:“四太子的意思是……”
玄同淡淡道:“蛋生已被燹王带回彩绿险|,国相若有疑问,不妨自行向燹王求证。”
凛眉间,千玉屑心中已转过万千念头,却见玄同负手道:“吾虽从不过问森狱国事,却也知国相曾为森狱诸多操劳,如今森狱混乱,有国相在大哥身边辅佐,吾甚觉安慰。”
玄同目光冷扫间,千玉屑只觉浑身微凉,有如芒刺在背。
“国相与红冕边境有何关系,吾不想知道,灵卵之事,吾也不想深究。只要国相一心辅正森狱未来,吾自会敬让三分,”玄同微微扬眉,一股莫名剑意在风中流转不息,“如若不然,吾不介意也听一听国相的剑音。”
飘散的红发,在玄同转身瞬间随风扬起,伴随着他离去的背影更显肆意,仿佛此来只是闲散路过而非意在威胁。千玉屑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暗暗慨叹,玄同啊玄同,能被阎王选立为四太子之一的你,还会有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36章 解术之人
绿影浮光的碧霄殿内,巍巍王座上独坐一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魅异的俊脸上投下一道浅浅的暗影,不辩喜怒的容色中,蕴着王者的威仪与霸气。
伸手支额,燹王似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座下诸臣,“怎么,没有一个人能想出办法么?”
临界法则默了默,为难摇头,“紫姑娘的情况我等实在无能为力,或者……可以请森狱名医非非想一试。”
燹王冷哼道:“此事若能惊动森狱,吾也就不必头痛了!”
南方法则皱眉沉吟道:“紫姑娘不明原因的昏睡了一天一夜,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眼看交易在即,这……”
燹王懊恼的挥了挥手道:“君权神授那边准备得如何?”
临界法则忙道:“代王已在碧凝峰上布下重重埋伏,保证叫那玄同有来无回。”
燹王闷哼了一声道:“一旦魔罗天章到手,务必全力狙杀玄同,绝不能让他带走紫。”
他语带杀意,众人心神皆是一凛,正回思间,已有喽来报,说森狱国相千玉屑求见。
燹王眉头微舒,随即展颜笑道:“他倒来得巧,只不知能不能为吾解开这多年的疑惑?”
华丽殿堂上,千玉屑神态从容迤逦行来,没有半点红冕边境独有的兵戎之气,倒令临界法则等人颇为意外。
“千玉屑,灵卵既已孵化,你也该向本王兑现你的承诺了。”座上燹王悠悠道了一句。
“那就请燹王把灵卵之子交给千玉屑,答案自见分晓。”
“如果吾告诉你,灵卵之子已经失去踪影了呢?”
千玉屑神色一僵,“燹王说笑了,以您之能,怎会让灵卵之子失去踪影?”
燹王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尴尬,“吾没有骗你的必要。灵孵之子的确在彩绿狱底消失,与他同囚的紫至今仍沉睡不醒,吾也正在为此事烦恼。”
“这……”千玉屑心中暗震,亦知燹王没有说谎的必要,不由皱眉道:“不知燹王可否让在下看一看沉睡中紫姑娘。”
燹王心中一动,撩袍间已长身而起,“走吧!”
跟在燹王身后,千玉屑暗运元灵探察术窥遍整个狱底,却一无所获,失望间,一行人已来到某个囚室前。
推门而入,室中唯一的床榻上躺着一名面容安祥的少女,如瀑般的橙金色长发顺着手臂一侧蜿蜒垂落,那绝美的五官在一袭湖蓝色云华锦衣映衬下,更显端丽俏雅。
察觉到她身周那股淡淡的蝶梦气息,千玉屑心神一凛,快步上前间,果然在少女眼角下发现一抹若隐若现的银色蝶影。
“怎样?”燹王见他神色有异,顿时起了疑心。
“紫姑娘应是中了咒梦术。”千玉屑沉吟道:“虽无性命之忧,一时间却也难以醒来。”
燹王皱眉,“你识得此术?”
千玉屑微微点头,“千玉屑别无他长,唯咒术一途颇下功夫,所以识得。”
“可有解法?”
千玉屑摇头,“除了施术者以外,旁人只怕难解。”
燹王突然冷道:“国相这番说词,实在让本王难以相信呢。”缓缓面向千玉屑,燹王眼神愈发阴冷,“国相既识得此术,那就不妨让本王开开眼界,救醒紫如何?”
虽语出征询,燹王态度却明显不善,千玉屑又怎会看不出,心中暗暗叫苦间他已淡笑道:“燹王有命,千玉屑怎敢不从,只是艺不到家,若有什么差池,还望燹王包涵。”
燹王唇边荡过一丝讥笑,“若有差池,本王自会与国相好好计较,绝不让国相舒服就是。”
“……”
第37章 久别重逢
层层咒力,在千玉屑交握变幻的十指间慢慢荡散,低低吟颂的咒诀,穿透诡异的绿色空间,传入彩绿地底某处,盘膝而坐的红色人影微微一颤,在静静纳息中眨开眼来。
“是你吗?W手奎章。”意味不明的笑在他诡异的俊颜上荡开,“多年不见,功力又见长进了。”
袍袖轻拂间,一只莹魅光蝶在他指尖凝聚成形,五指轻弹中,那光蝶瞬时化为浮沫隐入黑暗,象是从没在这世界上存在过。
狱底囚室中,千玉屑心生感应,手中印法顿生杂乱,莫名的灵息窜噬令他胸前如遭重击,瞬间呕红。
“嗯?”燹王凛眉,但见千玉屑手中法印再结,一道黄色光晕自他手中波般荡散,拂过榻上少女,只闻一声轻轻的□□,沉睡中的少女竟有苏醒迹象。
千玉屑元功再凝,口中咒法不绝,暗解咒印法重施灵元探查之术,一抹神识沿着梦蝶灵息延伸到彩绿地底某处……刺耳的声波,似无形的利箭,顺着人的周身气息脉动,感觉到熟悉的护身刺波,千玉屑几乎失控,失踪数甲子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么?
心中既有答案,千玉屑不再纠缠,凝元收功间双手法印再变,殊料咒力反噬,已然分神的灵元难以承受,竟再度呕红。
“燹王,千玉屑尽力了。”伸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千玉屑吃力苦笑,“咒梦之术已解,紫姑娘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看着榻上少女轻颤的睫毛,燹王喜形于色,大步上前间已将她置于身侧的手用力握住,“有劳了……”
见此情形,千玉屑心中一动,因心系地底那人也无暇多想,只推说自己功体受损需静养,当即拜别了燹王离开狱底。
循着先前神识经过的地方,千玉屑小心翼翼沿碧凝峰一侧慢慢搜寻,不多时果然发现了一处可疑秘洞。强压下心中杂思,千玉屑拂开洞内密结的蛛网尘丝,凛神缓步踏入。
妖异的艳红身影,静静端坐于秘洞之内,似在等待多年不见的故友,又似在慢慢品尝岁月的孤独,映入千玉屑眼帘后,更多的是震摄与惊讶。
“玄同……”乍见熟悉容颜,千玉屑几欲退走,却在对方淡淡的一句话中怔立当场。
“千玉屑,多年不见,竟忘了吾么?”
“你……”千玉屑脑际轰然一震,连声音都有些颤粟,“赤王?!”
看着眼前震惊呆立的千玉屑,那人唇嚼笑意,并不阻止,“怎么?吾这副形貌让你惊讶了?”
千玉屑深吸口气,缓缓道:“你施术回归,的确让千玉屑很是惊讶,可知玄同此人……”
他话还未完已被打断,“那又如何?吾难道会惧怕一个小小的玄同?”
不等千玉屑开口,那人已长身而起,“吾功体尚未完全复原,本不亦动武。但你既已替吾解开了紫身上的咒封之术,那接下来这件事,吾便非做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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