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已经接通,商鹿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慌乱道:“我要报警!城北南路!悦兰茶餐厅停车库!有人持刀伤人!”
此刻是晚上八点半,天已经黑了。
商鹿从停车场里慌乱逃出,她喊报警的声音实在太大,引发了无数路人停步围观。
商鹿看向四周的人,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一瞬间,她便被认出来了。
“是商鹿?这是商鹿!”
“什么情况啊?发生什么了?”
商鹿看向眼前这些人,呼吸急促,因为过于紧张说话也有些费力,只能指着地下车库的方向,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说:“夏缘,想杀,欧易。”
夏缘和欧易的名字在年轻人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商鹿说出的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愚人节都不会开的玩笑。
周围一片哗然声响起,路人们面面相觑。
有人问她:“是我们想的那个夏缘欧易吗?”
“里面具体什么情况?”
自然有人想进去帮忙,但是又因为这件事听起来太荒谬了,此刻还没有反应过来,更不敢贸然进入。
商鹿跪坐在地上,她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看起来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没有太多的表情,肌肉甚至感觉到僵硬。
因为她没有哭没有掉眼泪,甚至看起来没那么慌乱,至少不是面对杀人这种大事该有的崩溃模样,所以很多人并不相信她现在说的话的真实性,甚至已经开始有路人讨论这是不是最讨厌的她和他节目组新出的整蛊路人的方式,毕竟这个节目组是以缺德出了名的,而商鹿则是这档节目的另一个标签。
商鹿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这些人,只能站起身想带着他们一起进去。
然而腿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力气,商鹿甚至没有办法站起来,就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疼。
膝盖好疼。
立刻有一个长卷发女生上前想要来扶商鹿,并且瞪自己身旁的男朋友:“快进去看看呀。”
“要是真杀人怎么办啊……”男生嘀咕了一句自然是有些恐惧的,但是在看见女友失望的眼神后也还是为爱鼓起了勇气,看向周围问道:“谁和我一起进去?”
其它人面面相觑,一只只手不知道该不该举,在周围寻找着人群里有没有隐藏摄像机正在拍摄。
还没等他们找到答案选出结果,人群中便冲进来了一个人。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了商鹿一眼,向停车场跑去。
碍事的西装也被丢在了她的身边。
商鹿没有想过来会在这里看见迟宴,完完全全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但是在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感觉那颗因为慌乱疯狂跳动的心脏稍微得到了那么一点的依靠。
她看着迟宴的背影,然后伸手颤抖着去捡那件西装。
也因为有迟宴的带头,剩下的人无论是想要救人还是想看看具体什么情况,几乎也都是是一拥而上,跟着向地下车库跑去。
“商鹿,你还好吗?”扶着商鹿的女孩子担忧问道,而另一个女孩子也连忙上前给她递纸。
商鹿在两个女孩子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而她手中从始至终紧握着迟宴留下的西装外套。
这是这里唯一能够让她安心的东西。
很快,警车鸣笛声响起。
*
据说欧易和夏缘被带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是血被送往医院,只有商鹿作为当事人情况不算太糟糕,所以先跟着警察回到了警局做完了笔录。
而事发当时,车库里还有另一位车主在车上目睹了全程,也同样跟着回了警局。
笔录做完之后,商鹿便坐在休息室里,手中依旧握着那件西装外套,等着孟智川来接她。
门被从外面推开。
商鹿缓慢抬头看去:“……迟宴。”
她只是说了这么两个字,僵硬的面部肌肉依旧没有完全恢复掌控能力。
因为在看见迟宴平安回来的那一刻,商鹿觉得自己是想哭的,可是扯了扯唇角最后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许多的笑容。
可是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第二个人因为她而失去生命,她就觉得灵魂痛到就像是硬生生要被从这具身体剥离。
如果她的存在只是一次一次牵连伤害到别人,她又到底有什么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难道父亲说的是对的吗?是她害死了母亲。难道那些佣人们说的也是对的吗?她永远都是害人精丧门星。
……不,绝对不是,
理智让她想要反驳,可是情感却强烈到几乎快吞噬理智。
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是极端的恐惧与无措,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迟宴身上依旧穿着的是今天那件衬衫,只不过此刻也带上了些血迹和灰尘,显然也是加入了那斗殴之中。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他却像没事人一般,那俊朗的脸庞上却扬着一如既往不着调的笑意,慵懒道:“大小姐,来接你回家了。”
说着他便走上前来,一只手覆盖于她的眼上。
完完全全遮挡。
很快,他的手心感受到了温热液体,让他的心脏也跟着难受了几分。
而她的手却松开了那件西装,改为紧紧抓住了他身上的衬衫,哭得愈发急促,可是却偏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迟宴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
他坐在商鹿身侧将她揽入怀中,任由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肩膀,下巴微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在,这次我在。”
第40章 还讨厌她吗30
商鹿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总之是直到哭累了, 眼角因为擦拭太多次眼泪有些发疼,嗓子也已经变得干哑。
最后是趴在了迟宴的肩膀上,由他背着离开的。
到了车上之后。
商鹿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任由迟宴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 拿纸巾轻按着她的脸颊擦拭着那些泪痕。
商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又觉得喉咙干涩发疼。
迟宴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到了她面前,商鹿想要接过,却又因为手感到无力而掉落, 砸在腿上有些发痛, 也有大片水沾湿了她腿上盖着的迟宴的西装,随即矿泉水瓶滚落在车上。
疼痛终于找回了游离的理智, 商鹿有些茫然看着眼前一切,似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声音沙哑道:“……抱歉。”
什么也没有做好, 反而还弄脏了他的衣服和车。
迟宴没有说话, 只是突然间下了车。
车门被关上。
商鹿有些茫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是生气了吗?也应该吧, 毕竟迟宴已经对她很照顾了。
她闭上眼睛。
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哭了,快点停下吧。
这么软弱没有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要浪费这么久的时间,这不是她。
可是越这么想,越觉得眼角酸涩。
而很快,车门却再次被打开。
迟宴手中拿着一瓶新的矿泉水和一条毛巾上了车。
他将那件碍事的西装拿开扔到了后排, 拿毛巾擦拭了商鹿衣摆沾着的水,又将矿泉水再次打开。
只是这次他不再把它递给商鹿,而是送到她唇边,直接道:“张嘴。”
商鹿看向迟宴。
他回来了, 他没有离开。
商鹿微微张唇, 水顺着唇瓣送入口中, 略有些费力咽下,干哑的痛楚终于得到缓解。
然后伸出双手一起捧住了瓶身,试图将它举高一些好获得更多,迟宴也依旧没松开手。
他单手握着这瓶水,而她的手则是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在猛灌了几大口水之后,商鹿突然间有些被呛着了,微微佝偻着背猛烈咳嗽起来。
迟宴收回了自己的手,将水放在一边,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商鹿觉得有点难受,但是也终于是真正的活了过来,在缓了一会之后便看向迟宴,有些紧张问出了那个问题:“欧易……他怎么样了?”
“人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以防万一还是做了全身检查在医院等结果。”迟宴是这么回答的,见商鹿一直看着他,便又道:“我带你去看他。”
“好。”商鹿连忙点头,生怕说慢一步迟宴会反悔。
在开车去的路上。
迟宴能够感受到商鹿几次看他。
于是迟宴直接道:“想问什么就问。”
“可他身上有很多血,我看见了,很多很多。”商鹿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在努力回想当时看见的画面。
而迟宴则是回答:“放心好了,那些血都是夏缘的,欧易真的没事,等会你也可以看他体检报告。”
听到这话,商鹿觉得心口最重的那块石头似终于落下。
然后她沉默了几秒,问道:“那你呢?你看起来也不太好。”
“我就更没事了。”迟宴指着自己身上的血,笑着道:“也是夏缘的。”
商鹿表示明白了,然后问道:“你们打赢了?”
“都没我什么事。”迟宴说这话时正好是红灯,也很无奈耸肩看向商鹿,给她解释起了当时的情况。
他进去的时候欧易和夏缘扭打在一起,但是夏缘处于下风。
果然如此。
当欧易把夏缘按在地上揍了几拳之后,夏缘便放弃了抵抗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像条死鱼。
迟宴阻止了这场斗殴继续,直接道:“警察应该快来了,把他控制住就行。”
然而在听见“警察”两个字,夏缘却像突然疯了一般挣脱欧易的束缚,爬起来便冲向了空无一人的另一边墙面。
欧易和迟宴摸不准他想做什么,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围了过去,防止他逃跑。
其它热心群众也都纷纷围了过来像是一道人墙,不给夏缘任何离开的机会。
而夏缘也没准备逃跑,而是像疯了一般,拳头猛地砸在了墙面上,打碎了消火栓框上的玻璃,一拳又一拳落下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口中辱骂着商鹿欧易蒋菁,公司的高层曾经的队友甚至是他的站姐他的父母。
其它人都被他这副疯癫模样吓得不敢发出声音,欧易和迟宴原本不准备管夏缘,任由他发疯等着警察到来就好,然而他却突然用头开始撞击墙面。
额头被撞破鲜血流下,在意识到夏缘有自杀倾向之后欧易和迟宴就还是进行了干预阻拦,为了控制住他两个人倒是都废了不少力。
然后他们就发现想多了,夏缘似乎不是想自杀,而似乎是出现了某种幻觉。
他对着空气咒骂,用脚踹着墙面,用一切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就仿佛那些他厌恶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然后他身体颤抖抽搐,呼吸急促,甚至看起来即将陷入昏迷。
但好在警察这个时候已经赶到,及时带走了夏缘。
迟宴的描述让商鹿仿佛看见了这一切,在最后也跟着猛然松了一口气。
而等到看见欧易的时候。
哦不,他们是先在病房门口看见了打着水回来的欧易父亲。
因为两个人长得足足有八成相似,只是欧父略胖了那么一些,所以商鹿一眼便能认出。
而欧父在看见商鹿的那一刻便喜笑颜开,“是商鹿老师?听我家小子提起你很久了,我是他爹!你叫我老欧就行!今天见到你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
商鹿的手被对方握住晃了晃,她勉强笑了一下,然后问道:“欧易在里面吗?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行啊,快快快,这边请!”欧父说着就打开了门。
门被打开,四目相对。
欧易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在病床上盘腿坐着,左边胳膊上贴着一块纱布,脸上则是贴满了纸条,手中还举着一副扑克牌。
而他床边摆着两张板凳,上面坐着的林颜颜和叶陆,他俩的脸也没好到哪去,苦大仇深地举着扑克牌,被纸条都贴的快看不见五官了。
欧易眼睛亮了起来,习惯性朝她挥手:“商鹿老师……”
欧易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扑克牌就撒了一床甚至还有一张飞去了叶陆的脸上,他摸了摸脑袋朝商鹿露出了一个傻笑。
然后叶陆的声音愤怒响起:“你玩赖啊?要输了就把牌全扔了?要不要脸?”
商鹿:“……”
他在干什么?他们又在干什么?
欧易看起来好快乐,快点把她的眼泪还给她啊混蛋!
这回还轮不到欧易说话,欧易的父亲声音更加夸张从他们身后响起:“商老师您果然是我们家欧易的贵人啊,一来这局牌都不用输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
欧易的父亲给商鹿把床头的果篮里所有的水果都洗好削皮摆在了她面前,神色非常期待。
如果不是欧易还算是个病人,欧父看起来都恨不得把他从床上赶下来让商鹿去躺着了。
商鹿沉默着伸手,拿起了一个削好的苹果,“谢谢您。”
欧易则是非常不满:“好歹给我一个吧?”
然后他被父亲瞪了一眼,老老实实盘腿坐在床上不敢说话。
很快一些基本的检查结果便出来了,医生的评价是:“你们放心吧,他身体比你们都健康。”
然后叶陆就不满了,直接站起来表示要去体检,和欧易比试比试。
当然,在接收到林颜颜带着警告的眼神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坐下了。
林颜颜拉住了商鹿一边的手,撒娇道:“我也想去接你的,但是迟宴说我们来陪欧易你会更放心,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商鹿朝她笑了笑,然后看向欧易说:“对不起啊,今天我有很多地方没做好。”
如果她能够冷静一点,可以更加准确和路人们说出里面的具体情况,他们也可以早一点进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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