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京城这地你暗卫探子都快翻出个底朝天来了,我猜估计是第二种。而且我还猜,她去的应该是江南。”
陆明诚沉着脸不出声,但也默认这个说法。
他听见卓铭杰把一叠东西扔在桌上,继续道:“还记得我曾经给你查了查的玉佩不?线索出来了,但估计不是你要的。”
陆明诚伸手拿去翻了翻,虽然不是他猜测那般,冉如和的亲爹另有其人的证据。但也是另一条线,小和她的外祖家,如今在江南开着不小的一家商行。
他翻看一下,又拿起从床边暗格里搜出来的冉如和亲笔信。写的歪七扭八,动不动就划掉几个字,刚入学堂的幼儿恐怕都比她来得强。
陆明诚翻看两页,又是冷笑。他这两日已经把这封所谓“告别信”翻来覆去看到都能背下,闭上眼时刻全是冉如和委屈的写下这封信的样子。
他这才知道,他以为的那个没什么记性的小动物,到底受过多少委屈。
不过,即使这样,陆明诚的掌控欲仍然使得他完全无法原谅这只小动物的行为。
她居然敢跑,她怎么能跑呢?
等他把这只小动物捉回来,一定要让她明白,什么是逃跑的代价。
“喂,老陆。”卓铭杰的声音传来,把陆明诚从近乎偏执的情绪中拽出片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陆明诚做个手势,示意他再说一遍:“什么?”
卓铭杰已经是够无语:“我问你,等会那个你姑姑举办的宴会,你去吗?”
“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也懒得去了。不过那个郁诗槐好像会来。”卓铭杰突然凑身过去,“你也晾人好几天了,怎么着,真准备顺了他们的意娶人?”
陆明诚看他一眼,没什么波澜的掀起眼皮:“去啊,为什么不去。”
“你喊游嘉良准备一下,”他语气阴狠,“也正好让那些人明白,他们的下场。”
-
纪嘉薇靠着一个小姐妹,挤进了大长公主今日在她公主府办的宴会中。
她本来也不想来,但是家中实在乌烟瘴气,闹得很。加上她也想看郁诗槐到底能不能如愿,她把冉如和都逼走了,如果最后没能坐上那个位置,真的会成为京城年度的笑柄。
也亏那位和她维持着表面关系的小姐妹也被郁诗槐的作态惹到过,纪嘉薇一提起这事,她火速找人要来请帖,附赠一句话:你可千万要来!
来干嘛,当然是来看好戏。
两人站在一个小角落,互相交换了关于郁诗槐的坏话。这一刻,原先虚伪的纸糊般的姐妹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同仇敌忾的情比金坚。
纪嘉薇一句:“郁诗槐她早晚会踢到铁板!”
小姐妹一个疯狂点头。太对了太对了,郁诗槐现在这般要众人都捧着她的样子,也不担心自己没达成目的。
二人窃窃私语一阵,纪嘉薇跑去添了件里衣,在外头站的久了,也冷。
她回来时发觉宴会上的气氛变化的莫名,郁诗槐更是跑没影了。
她奇怪的找到小姐妹,对方神采飞扬,一扫之前忍着一肚子气的模样,眉飞色舞道:“嘉薇,你不知道你刚才错过什么了!”
“什么呀?”纪嘉薇有点疑惑,难道郁诗槐终于惹上谁了?
“是那位!你没看到刚才郁诗槐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小姐妹激动的话都说不清,她被郁诗槐阴阳怪气的拉踩贬低许久,今日有人替她出气,简直乐坏了。
那位?她师兄?
纪嘉薇扭头握住她的手:“发生了什么呀?你快同我说!”
在小姐妹颠三倒四的言语中,纪嘉薇补全了事情的经过。
方才陆明诚过来给大长公主送礼,大长公主一上来就问他这些日子传的热热闹闹的谣言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真的要娶妻了。
陆明诚嘲讽一笑,语气凉薄,像是随时要发落他人一般,道了句:“假的,本王的后院什么时候轮得到其他人插手?”
然后又是一句:“有些人闲着没事可以多读两本书。”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全场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郁诗槐。她当时就面色煞白,身影看着摇摇欲坠。
可惜摄政王并不怜香惜玉,他只在乎某一只小动物。
最后他眼底带着怒火,看了眼郁诗槐,就转身带着侍卫走了。
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把最近京城贵女当中最炙手可热的那位,瞬间打回原形。
...虽然这个小姐妹的形容和描述有点夸张,大约是话本子看的有些多。但她话应该没错。
陆明诚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什么时候容许别人这么踩着他底线试探了。
郁诗槐如果聪明一点,应该要懂得循序渐进和见好就收。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恐怕今天过后,郁诗槐要成为新一轮风口浪尖的人物。只是,这一回旁人形容她,不一定再有什么好话。
纪嘉薇满意了,她同人群一起痛快吃了顿宴席,不得不说,大长公主府上的厨子真的是一绝。
她随着人群走出去,揉了揉自己有点撑圆的肚子。一边心里想着,小和知道的话估计会开心了。
等等,她突然愣在原地,小和知道这是个误会吗?!
她在一旁等待着马车车夫过来接她,一边努力思考这事可能...有点完蛋。
余光瞄到身边蹦出个暗卫,瞧着像是游嘉良身边领头的那个。但这人来找她做什么?
暗卫同她道:“大人说,那日拱火上书的人都已经被分别找了由头处理,现在应该焦头烂额中。”
“他叫您不要为朋友打抱不平了。”
纪嘉薇下意识的点头,随后突然意识到,如果陆明诚只是延迟发作那群大臣。那她给小和出的主意,岂不是......
嘶,她现在去找她师兄坦白小和跑哪去了,会不会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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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此时也在落雪,但和京城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同,这里的雪,积攒一夜在地上也是薄薄一层。
踩下去就会化作雪水,连脚印都印不出。
这边的冬日也没有京城那般的冷风,一过淮河地界,最厚重的那件外袄便用不上了。
怪不得诗人游子都想来江南,冉如和时常懒洋洋的靠在窗边看风景,一边看一边想道。
水路不比马车,又是顺水的路程,走起来飞快。不过小半月功夫,商队已经行至最后一站:临安城。
先前几回停靠岸边,冉如和都自觉的不给商队添麻烦,一次也没下过船。
这回她终于在岸上落脚,没了水流晃晃悠悠的感觉,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冉如和穿了身李婶之前从姑苏给她买的,江南现在小姑娘中时兴的衣裳。走在街上,除了她不会说些吴侬软语外,其他的看起来竟是和这边长大的小姑娘们一样一样。
李婶笑着同她道:“临安城里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姑娘,快些回家去。”
冉如和歪歪脑袋,这些日子她已经完全和商队混熟,此时她正牵着李婶,坐在马车上,准备去客栈落脚。
她闻言晃了晃李婶的手,同她撒娇道:“婶婶带我回家去嘛。”
李婶笑着应了声好,一行人来到客栈,同小二定了几间房。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冉如和也知道这个商队财大气粗,不在乎路上那点花销,她也没推拒被分到的单独一间房。只是朝着李叔道:“谢谢叔叔婶婶。”
李婶“哎呦”一声,拉着冉如和先去看她的房间。这边客栈的布局没什么两样,就是冉如和从未来过,初次看见有些新奇。
她东摸摸西凑凑,把自己的小行囊瘫在床上,回头看时,李婶从腰包中摸出几两碎银,递给冉如和。
冉如和睁大眼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婶婶,我不要啦。”她这一路已经受够照拂,还没能还得上,现在李婶还给她钱。
她想把碎银推回去,却没推动。
李婶的语气不容抗拒:“囡囡听话,你就拿着等会去这周围的店铺中买点零嘴吃。”
“婶婶有的是钱,给你买点小东西肯定够用。”
冉如和还是摇摇头,她懂得无功不受禄的这个道理,她什么都没付出,还拿李婶的银钱,属实不太好。
李婶好像看穿她心中所想,道:“你这一路上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上回码头的那货物不是你给人推销的?听话,拿着,就当李婶请你吃零嘴了。”
冉如和这才轻轻点头,说一句:“谢谢婶婶。”
李婶拉着她走至窗边,把店铺指给她看:“喏,那几家正是临安城里热门的零嘴店,你等会一个人出去逛逛,随便买点什么。”
“虽说临安城中心安全,但你也要小心。”
“好哒,”冉如和答应下来,“李婶等下要做什么呀?我能来帮忙嘛?”
她说完就被人揉了揉脑袋,李婶望着她,一时间有冲动将她收作义女。若不是还记起这事要同夫君商量一句,李婶现在恨不得摁着人喊她干娘。
哪里来的乖乖小女噢。
这么听话的小姑娘,再来十个他们商队都肯带着走。
“我要去同人打会牌九,”李婶道,“来临安就好好休息,其他事儿也不急。”
冉如和答应下来,等李婶走后,她重新给自己梳了个妆,然后带着银子,和她从京城带出来的小包包,溜出门。
她头一回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头,但是这里和京城的秩序森然不同,在这里,好像一个小姑娘在街上买点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一边走,一路上有各种小贩招呼她。
冉如和没忍住香气诱惑,还是停在摊前,买了个新鲜出炉的葱包烩吃。
一座城的小吃有一座城的味道,冉如和捧着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吃,不顾及仪态的蹦蹦跳跳。
这就是,她娘亲的故乡嘛。
看着十分休闲,比起京城人人紧绷的状态,这儿的人看着松弛多了。
偶有路过之人还会和她打招呼,让她一个人的话可别走丢了。
冉如和头顶的团子一颠一颠的,她跑到一个小摊前,看着那人买的一群小鸡,逗弄一会。又跑去另外一个摊子前,买下之前从未见过的小风车。
好高兴噢。
冉如和又拐过一条街,她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两个人,心里有些奇怪:咦,上个路口是不是也见到他们来着?
小动物警惕心很强,她快步走起来,转到下一个路口,装作看铺子的样子扭头,发觉那两个人果然跟上了。
她心底有些打鼓,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冉如和往人多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到处乱看,靠着眼角余光盯着跟着她的那两人。
她越走越快,那两人也越跟越紧。
冉如和害怕,只顾着想跑开,没怎么看路。又一个小拐弯,她扭头时,正巧撞上了一位才从店铺中出来的中年男子。
呜呜,脑袋撞的疼。
冉如和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呀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男子声音温润,先把她扶起来,才道:“没事,以后小心些看路。”
冉如和揉揉自己和人撞到的地方,抬起头来看向男子,朝他笑了笑,就想转身回客栈去。
可是男子在看清她样貌的时候,神色震惊。他反手抓住冉如和手腕,想让她先别走。
可冉如和此时本来就如惊弓之鸟般,对方这一拦,把她吓得不轻。
男子缓了缓心情,依旧是方才的语气问她:“听你不像是这里的口音,你是哪儿人?”
他朝着冉如和笑了笑:“别怕,我不是坏人。”但这句话听着就像是那些拐骗小孩的人会说的话。
冉如和瞪大眼睛,她害怕地摇摇头:“放开我。”
等男子稍微松了松力气,她甩开人,一溜烟跑远了。
呜呜呜,她就不应该一个人出来。
她跑回客栈,进门后回头看去,发现方才跟着她的两个人没有继续跟上来。
冉如和舒一口气,跑上楼回到她的房间里,这才想起,刚才拉着她问话的男子,怎么长得有些眼熟。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跟着她的那两人寻上方才那男子,开口便是:“连公子,看清那姑娘长相了吗?”
被唤作“连公子”实际上年纪早已过了三十的连修远沉默片刻,还没回答先反问道:“城主府的人?”
两个侍卫点头。
连修远不太相信:“令牌?”
侍卫拿出城主府的令牌自证身份,收回去后,为首的那位道:“城主有令,还望连公子行个方便。”
“方才那人是不是杏眼圆脸,眼边还有颗小痣,长得格外漂亮?”
连修远迟疑,按理说他应该果断回答,但他纠结一下,还是稍微遮掩:“这描述太笼统了,是长这样,但是这城中姑娘,能和这个描述对上的岂止十个。”
“你们寻她作甚?”
为首的侍卫从袖中摸出一张画像,摊开来给连修远看。
“是否和这人相像?”
连修远迟疑一阵,面前二人已从他的神情中读出答案。
他们对视一眼,稍微放松下来,起码今日能交差了,不用满城翻来覆去的跑。
这才道:“是京城的大人要寻,城主也是奉命办事。”
二人拱手行礼:“既然已经寻到,那便不打扰连公子了。在下这就告辞。”
连修远也回了一礼,他半眯了眯眼,看向侍卫快速往城主府的方向赶路,又扭头看向冉如和离去的方向。
他唤来身边人,道:“去查查那个小姑娘什么来历。”
侍卫回到城主府,一路通报直接去会面城主,带来这个消息。
话刚说完,城主就提笔写信,速度飞快写完几笔,盖上私印,递给站在一旁从京城来的人:“告诉那位大人,人寻着了。”
他语气有些谄媚:“需要把人带走看着吗?”
来人虽只是个大人身边的侍卫,一身气度却不凡,他思索片刻,道:“先别打草惊蛇,但也别让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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